海外私人別墅不是大工程,滿打滿算公司也就賺點美金,可這是公司第一個海外項目,業績上會好看一些。


    常圖皓本想去國外直接和人麵談,順便將老昕卓帶過去扯證。可孫子死活不答應,說要節約,自己卻一直不回來。


    常圖皓即便生氣,也沒反對,就連孫子這種人,能說出要節約的話,想必在海外的日子並不好過,孫子身上有多少錢,他雖然不清楚,但和孫家鬧翻了,那邊除了經濟製約,也翻不出什麽新花樣。


    而且w市的工程進度根本不允許他離開。他若走了,老昕卓必定要留下,他一個人跑國外去也沒辦法領結婚證。


    他是滿腹牢騷,坐在辦公室裏吹冷氣,畫效果圖。天氣太熱,老昕卓怕他被曬化了,不準他去工地。


    老昕卓可是被日頭曬著,後脖子上的皮一層層裂開,他沒多餘的精力想什麽心思。若孫天翔在眼前,他能活吞了這人。


    這幾天,他臨時抽查才發覺,施工隊的原材料以次充好,屋頂上鋪的防水卷材有問題,鋪墊的厚度不夠,沒有選用規定的標號,完全沒有按照圖紙上的要求施工。


    他不止一次要求停工整頓,要求將所有屋頂全部返工,可施工隊的根本不聽。那邊的老總也和他打過電話,無非說他們按要求做的,他看到的那棟存在問題,立即就該,其他的不能返工,這可是設計公司簽過字,認可的。


    老昕卓不是第一天接觸這行,這層工序不到位,到時候頂樓就會漏雨,冬冷夏熱。別墅頂樓是大曬台,還可以做空中花園,可防水做不好,樓下的房間根本無法住人,就連儲物都很困難。


    這事若要檢查出問題,並不容易。卷材敷設在水泥層下麵,上鋪瓷磚,業主若不是工地內部人員,根本看不出好壞,真要察覺到不妥,也是收房之後的事。


    運氣好三五年,運氣不好的,在屋頂養花種草,不到兩三年肯定漏水。


    別墅裝修都是做吊頂,除了水管,其他光彩全部從吊頂層裏麵穿過,雖然電線有套管保護,但長期被水泡著,萬一那個接頭露在外麵,結果簡直不敢想。


    這是高品位的別墅區,和一般的毛坯房不同,能買這房子的主,都不是好惹的。他就不明白了,都走到最後一步,施工隊都快要離場結算了,竟然弄出這種事。


    他知道,自己往甲方報,建築公司肯定有一堆理由等著他,讓他自己撬開瓷磚檢查,承擔拖工期的後果。最主要的是有人簽了字,捅出去,公司也有責任。


    老昕卓逮住小李就問:“其他幾棟的屋頂你們檢查過沒有?”


    小李也慌了神,他沒什麽經驗,哪知道材料不對,老昕卓的眼神太可怕了:“我看過一幢,他們是按照圖紙施工的,就是找平的時候坡度不對,我讓他們改了。”


    老昕卓:“你沒盯著他們改?他們用的材料是什麽牌子的?今天的貨就不對。”


    小李低了頭,“我……對不起。”


    老昕卓隻是拍拍小李的肩膀:“沒事,你不認識也是正常的。那兩位老工程師也沒看出來?”


    小李撇撇嘴,“他們和施工隊的關係好著呢,每天都在人家那裏吃吃喝喝的,施工日誌都是他們在寫。”


    “你簽的字?”


    小李想了想:“我就簽了一棟的,我工程日誌上記著呢。”


    老昕卓點點頭,小李雖然年輕,可心思縝密,該做的事一點都不含糊,隻要在磨練幾年,以後肯定能獨當一麵。


    “總工,這事要不要和常總說?”


    小李也看得出來,公司裏常總隻管掏錢,整一個甩手掌櫃。論起技術現場管理,老昕卓才是一把手。


    “不用,他是老總,有其他的事要忙。要是這種事我們都解決不了,還做什麽施工代表。小李,你記住,咱們這些施工代表,不僅僅代表自己,也代表公司。咱們犯了錯,公司也要承擔責任。”


    小李點了點頭,跟著老昕卓他學了不少,而且老昕卓為人爽快,隻要他知道的就一定的會回答你的問題,完全和那兩位上了年紀的工程師不一樣,問什麽都回答的模棱兩可,生怕自己的手藝被人學了去。


    “可這事怎麽辦?我看他們肯定是經常幹這事,這不是關鍵的環節,房子不會倒,所以他們才敢這麽做。”


    老昕卓想了會:“去把簽字的報告找出來,看清楚上麵是誰的簽名,然後讓他來找我。”


    小李立即回去找,大半個小時後,兩位上了年紀的工程師過來了,隻翻白眼,信誓旦旦地說沒有問題。


    老昕卓隻是漫不經心地說:“現在工程都是終身負責製,即便是離休退休的,隻要簽了字就得負責。能買別墅的人不僅僅是暴發戶,再說w市梅雨季節長,夏天暴雨量大,去年的暴雨一次降水量有多少你們不知道?自己考慮清楚了,這份質檢報告公司是不會認可的。”


    他說完扭頭就走,誰做的事誰去負責。


    這事不大,漏水總比房屋倒塌,牆壁開裂要好許多,頂多讓業主自己掏錢重新在做一次防水處理。他隻是不想讓這些人養成胳膊肘往外拐的習慣。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沾點小便宜,卻直不起腰杆,這樣的事他從來不做。


    不出兩天,在兩位工程師軟磨硬泡之下,施工隊做了補充方案。


    老昕卓不知道那兩位用了什麽法子,不過他不在乎過程,隻要結果。


    為此,建築公司的老總隔三差五地在暗地裏問候老昕卓全家。


    常圖皓知道這事,隻是對老昕卓說:“你總說我壞,你呢,你專門擋別人財路。”


    老昕卓滿不在乎地:“就省這點錢也叫發財,那他這個老總別做了。我這不是近墨者黑嗎。你就是隻墨鬥魚,全身都是黑的。”


    常圖皓臉皮發紅,他這幾天總纏著老昕卓,晚上恨不得全身長吸盤,貼在老昕卓身上。天太熱,空調開得太大,他冷。


    …………


    許久沒有和他聯係的穀縝竟然給他打了越洋電話。


    老昕卓當時正在工地食堂吃飯,聽著那邊哈欠連聲,有氣無力的語氣,心裏五味成雜。這丫總算想起他們這幫哥們了?


    “我不懂工程,反正你要怎麽弄就怎麽弄,咱別把自己套進去就好,甭在乎孫子麵子。”


    老昕卓聽見那邊傳來驚叫聲,孫子似乎也挺有活力的,心裏清楚,常圖皓是給孫子打電話解釋過,畢竟建築公司老總是孫子的什麽親戚,他這麽一弄,對方肯定會有抱怨。


    “什麽時候回來?你爸媽這幾天在打聽你。”


    穀縝:“我是想回去,孫子不敢回去。”


    老昕卓索性推開飯碗,他吃不下了,起身往外走,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才說:“不管怎麽樣那是你爸媽,回去認個錯,他們還真能拿菜刀砍了你?”


    他爸媽多好啊,每個月過來看看他們,還給帶好多山裏的野味和新鮮的蔬菜。常圖皓對他爸媽也是親熱的不像話,怎麽惡心怎麽來。


    他知道,常圖皓是從心底討好他的父母。


    穀縝哼哼唧唧地:“你甭不信,他們真能。我就覺著吧,他們把我生出來就是為了傳宗接代的。反正我結婚了,國內不承認,我承認就算數。”


    老昕卓:“你……你真喜歡孫子?他哪裏好值得你這麽做,一開始我還真以為你們隻是玩玩。”


    穀縝有些無奈地說:“實話和你說,我真是栽在他手。喜歡?他哪裏值得我喜歡的。我可是被他騙出來……你別掐我,滾邊去……還來……”


    那邊傳來一陣聲響,老昕卓衝著話筒喊了幾聲,聽了會便掛了電話,這群沒節操的家夥,還打著電話呢,就幹起來了。


    老昕卓拿著手機,琢磨了會,他是不是該休假,趁著十一和常圖皓出去走走。不過在那之前,有件東西是該準備準備了。


    ……


    穀縝和孫子回來的時候,正是w市最熱的氣候。老昕卓和常圖皓根本沒去機場接這兩人,既然悄悄地跑了,就該自己爬回來。


    這兩人扛著大小包的禮物,穿了身夏威夷風格的花襯衫,臉頰和手臂曬的發紅,頗像馬來西亞的華僑。


    老昕卓開了門,一言不發,轉身進了客廳,坐在常圖皓身邊看圖紙。


    強子正在做飯呢,見穀縝回來了,也死沒良心的關了火,解開圍裙扔給穀縝。


    穀縝翻著白眼:“我雙腳剛落地,現在感覺還在空中飄呢。”


    常圖皓抬抬眼皮:“又不是鬼還飄呢,正好去炒菜,找找重新做人的感覺。孫子你去打下手。”


    孫天翔瞪大了眼,常圖皓什麽時候也叫他孫子了?這都跟人學壞了。


    穀縝沒了脾氣,將行李禮物扔在一邊,認命地係好圍裙下廚。


    常圖皓抬手衝著孫天翔晃。


    孫天翔:“你叫我用嘴啊,你晃手幹嘛?我說你是在喚小狗啊。”


    強子捂著嘴偷樂,“孫子,你沒洗臉,眼睛被眼屎糊住了?你沒看見常總的手指上戴著什麽?”


    不就是個珀金戒指嗎,自打戴上就一直在炫耀,簡直想閃瞎了他的眼。


    常圖皓冷哼一聲,收回了手,沒看見,很好,不給看了。


    老昕卓隻是勾勾唇角,這家夥真是個活寶。自從他送了戒指,這家夥縫人就現眼,非要人家看到了才肯罷休。


    穀縝從廚房探出頭來,“剛進門就被大戒指晃了下,沒鑲鑽石呢,光禿禿的,銀的?”


    常圖皓不樂意了,站起身:“這和有沒有鑽石沒關係!”關鍵是戴在那支手指上,誰給他戴上的。


    孫天翔隻搖頭,“你丫太沒出息了,你看我!”他說完伸出手指,大大的鑽石戒指,在燈光下發出絢麗的光芒。


    常圖皓瞟了眼孫天翔手指上的大鑽戒,“穀縝送你的?”


    孫天翔得意洋洋地說:“老子買的!一對。”


    常圖皓氣得一腳踹過去,撲倒孫天翔的身上,掐著人脖子:“你丫亂花錢!把差旅費給我吐出來!”


    老昕卓隻是看了眼,吐出兩個字:“俗氣。”


    穀縝嘿嘿笑了兩聲,俗氣就俗氣,反正孫子花了好多錢。要是孫子敢變心,他正好剁了孫子的手指和下麵,一對戒指就是他的了。


    哥幾個好容易湊在一起,穀縝炒了幾個菜,又從外麵叫了外賣,幾個人圍在桌子邊,把酒言歡。


    孫天翔樂嗬,心裏的快樂隨著酒氣從毛孔往外鑽,越喝越多,臉色發紅,也管不住嘴。


    老昕卓隨口問了句:“你們是合計好了一起跑的?”


    孫天翔搖搖頭:“老子有本事,把穀縝綁走的,哈哈!家裏的老頭子氣瘋了,哈哈哈!他們以後管不了我。”


    穀縝冷哼一聲,心說要不是我舍不得那個洞,能跟你走嗎?sb,你現在全身最值錢的就是戒指了,等哪天我甩了你,有你哭的時候。


    其他幾個人見狀明白了,孫天翔跟穀縝玩心眼,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常圖皓說:“也好,你倆互補。”


    孫天翔有時候腦子犯抽,有穀縝這樣的人在身邊時時照看著,挺好。


    老昕卓問:“穀縝,我這房子太小,強子也住著呢,你們要是不嫌棄,可以在客廳打地鋪。”


    孫天翔鼓著眼,直嚷嚷:“讓我們打地鋪?你丫的還說你講義氣呢!”


    常圖皓翻白眼:“難不成我們打地鋪?”


    穀縝:“吵什麽,老子說要住這嗎?咱們有地方住。”


    老昕卓表示懷疑:“你們訂了酒店?”


    穀縝嘿嘿笑著,“暫時先住酒店。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過兩天帶他回去認認門。你放心,我心裏有數,不會打起來的。”


    常圖皓問了句:“那孫家呢?”


    孫天翔剛想開口,卻被穀縝攔住了,他說:“孫家我們也會找個時機回去。即便孫天翔沒有了繼承權,也沒了錢,但他終究是姓孫的。咱也不圖他的錢,他們家愛認不認,可我這個小輩的總要去拜訪下長輩。”


    常圖皓衝著穀縝挑起了大拇指:“哥們,你夠爺們。”


    看著常圖皓眼底淡淡地落寞,老昕卓很想問一句,想家了嗎?


    等這兩人走後,強子出去約會,家裏便隻剩他們兩個,老昕卓這才問:“等外裝修開始了,咱們回你家一趟。”


    常圖皓愣了會,今天高興,喝得有點多,腦子一下反應不過來,“回家?這不是咱家嗎,回哪去?”


    老昕卓:“穀縝說得對,不管怎麽樣他們是撫養你的人,要沒他們也沒你不是。做小輩該有的禮數得有。他們認不認無所謂,日子是咱們兩個過。”


    常圖皓幹笑兩聲:“那邊和孫家不一樣,三家要是來個三堂會審,不死都得剝層皮,反正他們也不管我,何必呢。”


    老昕卓眨眨眼:“養育之恩總要報的。當初說好了,大事你做主,這種小事我做主。”


    常圖皓撇撇嘴,在老昕卓心裏到底有大事嗎?


    “我知道你是擔心我,難不成在你心裏我還沒有穀縝厲害?”


    “穀縝厲不厲害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那三家沒一個省油的燈。”常圖皓歎了口氣,他想著把所有的事都解決完了,不給老昕卓找麻煩,可老昕卓怎麽偏偏要自己找麻煩呢。


    老昕卓淡淡一笑:“你不是說那邊最喜歡玩冷、暴、力嗎?放心,他們都是斯文人,不會和我們動手的,等兒子出生回國了,咱們抱去給他們看看。那是他們孫子外孫,就衝著這點,他們也不會動手的。”


    常圖皓隻能點頭,嘴裏先答應了,心裏是一百個反對。那是什麽地方,那群人是什麽人,他這麽辛苦不都是為了讓老昕卓好過些嗎。


    …………


    常圖皓去法國看兒子的那天,已是九月,w市正下著雨。他死活不想走,可算算日子時間也差不多了,那邊來了幾次電話催他過去。


    按照協議,孩子一出生就抱走,這對女方好,多看一眼就多一分留戀。可他早就找好了保姆和奶媽,根本不需要他親自過去。


    老昕卓卻非要他走這麽一趟,竟然還說,是他虧欠了孩子的。若不是他同意,這世上根本不會有這個孩子,他到底虧欠了孩子什麽。


    老昕卓送走常圖皓便心神不定,每天夜裏聽完常圖皓的匯報,看到照片裏的那隻小怪物就覺得納悶。


    常圖皓多帥的一個人,長得這麽好看,這孩子卻醜沒了邊,皺皺巴巴的,皮膚黑的發紅。孩子閉著眼,隻是眼線頗長,微微向上挑著,很像常圖皓的那雙鳳眼。


    孩子是一天變一個樣,小臉肉乎乎的,沒了皺紋,蓮藕般的胖胳膊腿,圓嘟嘟的身體,雙腿間那個部位挺大的。關鍵是膚色已經不是黑紅黑紅的,開始變白了。


    老昕卓將常圖皓傳過來的父子合照當做手機屏幕,沒事拿出來看看,這才覺得,其實兩人眉眼,臉頰輪廓很像,都是一對沒長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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