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昕卓家裏過年是商量好的事,隻是坐在車內,看著後座上堆滿的禮物,常圖皓眯了眯眼。


    “傻笑什麽?”老昕卓開著車,不時看眼眉開眼笑的常圖皓,這家夥的笑容有些詭異。


    常圖皓想起了什麽,從兜裏掏出一疊紅包來,“給外甥包多少?我有幾個外甥?第一次上門……”


    老昕卓斜眼:“外甥?”


    常圖皓飛快地包著紅包,“女婿頭年上門有什麽講究,你們這規矩我不懂……”


    “女婿?”


    常圖皓不說話了,身體沒占到便宜,精神上總得占點便宜。


    老昕卓看了眼紅彤彤的紅包和粉紅票子,“每人一張就夠了。”不是他小氣,他不是暴發戶用不著這麽給壓歲錢,有些事不是用錢就能擺平,有些關係也不是靠錢來維持。


    “頭一年見麵總得意思意思。”


    “以後還會回來的不是。”


    常圖皓封紅包的手停了下,他知道老昕卓的心思,父母在不遠行,這是孝子。可他想去海外,事業剛有發展,就算去了海外不開設計公司,開個咖啡店打發時間他的錢也不是養不起老昕卓和孩子,可老昕卓不是安於享樂的人。


    老昕卓:“再等幾年。”等他安定,父母了了心事再說,“國內哪不好?一張破紙也保護不了什麽,爸媽年紀大了,真要辦出去也難。”


    常圖皓點了點頭,嘴硬地說:“其實也可以在外麵買塊地,爸媽想種就種,不想種雇人種。再不濟買了就閑著長草。”


    老昕卓搖了搖頭,“你留點錢養老吧。”


    常圖皓嘴一撇,拽拽地說:“咱有兒子!”


    老昕卓隻是歎了口氣,“養兒防老這事怎麽看都不太靠譜。”


    常圖皓:“我們的兒子怎麽會差。”


    老昕卓沒有接話,隻是看著灰蒙蒙的天空,他和常圖皓的孩子真的不會差嗎?看著眉開眼笑嘴裏咕噥個不停的常圖皓,老昕卓笑了,他們的兒子怎麽會差。


    當常圖皓看見圍著綠花棉屁兜的寶寶時,不由眼角抽搐。


    “這是……狗蛋?”常圖皓從未想過如此有品位的自己,兒子會像個土包子。綠花土布兜兜,綠花小棉襖,開襠褲露出猴屁股,也許是沒給寶寶擦麵霜,肉墩墩的臉蛋像兩凍紅了的大蘋果。


    寶寶還不會走,但對什麽都好奇,老媽媽每天都得抱著他出去遛彎,常圖皓買過兒童車給老媽媽,但老媽媽不用,說是天冷,抱著多暖和,車上的棚子會遮住視線,孩子不願意躺。


    常圖皓磨磨蹭蹭走了過去,伸手捏了捏寶寶頭上藍色兔子帽的長耳朵,“真喜慶。”


    老媽媽抱著寶寶舍不得鬆手,“今年你大伯家新收的棉花,軟和又保暖,買的土布,顏色不好看,但比化纖的好多了,不會傷皮膚。”


    老媽媽嘰裏呱啦地嘮叨個不停。老昕卓一箱箱從車上搬東西,見常圖皓站在旁邊發愣,踹了對方一腳,“搭把手。”


    常圖皓拍了拍褲腿上的灰,幫著將禮物搬進堂屋,小聲嘀咕著:“今天我算明白了,人靠衣服馬靠鞍,這話沒說錯。”他就不知道姥姥要是看見重外孫能不能淡定。


    老昕卓瞟了眼常少爺,“養的不好?”


    常圖皓連忙搖頭,“怎麽會!這小身板真結實……”胖得連大眼睛都眯成了縫,臉頰上的肉垂了下來,肉呼呼的令人很想掐一把。


    老媽媽揮開常圖皓的手,“去洗個手,寶寶皮膚嫩,剛來那幾天水土不服,還起了小疙瘩……”


    寶寶黑亮的眼睛瞟都沒瞟親生父親一眼,抱著大奶瓶‘咕咚咕咚’地喝著奶,小眯眼也耷拉下,吸吸停停,腮幫子鼓鼓的。


    常圖皓衝著老昕卓呲牙咧嘴。親兒子都不能抱了,他都不嫌棄小土包子,小包子竟然嫌棄他。他手賤,伸手就想去擰小寶屁股,誰知一把摸到老媽媽的手背上。


    老媽媽瞪了常圖皓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老大不小了,真是……”


    常圖皓訕笑著轉身就走,耳朵紅通通的。這調x了丈母娘,他不會被人趕出去吧。


    老爸爸拎了暖水瓶進來,常圖皓見狀連忙跑過去接過來,張了張嘴,有心想喊聲爸爸,但見老爸爸拉長了臉,皺紋似乎都被拉平了般,他頓時將那兩個字咽了回去。


    老昕卓搬完了禮物,端著洗臉盆過來,“不知道喊人了?”


    常圖皓咧開嘴衝著老爸爸傻笑半天,才喊了句:“爸,媽。”


    老爸爸點了點頭,拉長的臉上擠出幾道皺紋,衝著老昕卓說:“今年在咱家吃團圓飯,你去看看菜,還要添什麽出去買。”


    “咱家?”老昕卓有些納悶。這裏的規矩大,老人在哪家,所有子女小輩都會去那家吃團圓飯,老人不在了,一般都是去老大家裏。老昕卓的爺爺奶奶很早就去世了,家裏也沒個長輩,但大伯還在,哪輪到自己家裏辦團圓飯。


    “家裏今年本來要去你大伯家,但你不是說回來過年嗎。咱家今年添人進口,總得有個表示,也讓小常認認人。”老媽媽拍著寶寶的背說著。他們老倆口對外說,這是昕卓的幹兒子,


    老爸爸什麽話都沒說,進了裏屋。


    常圖皓正在洗臉,傻呆呆地拿著毛巾看老昕卓,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這是承認他和老昕卓的事?


    老昕卓連忙喊了句:“爸,小常給您和媽買了新衣服。”


    常圖皓胡亂擦了把臉,拎著袋子跑進去。


    裏屋有些暗,老爸爸也沒開燈,在大衣櫃裏找著東西,半晌才遞了個紅包過來,“拿著。”


    常圖皓沒敢伸手接,他不知道紅包的意思。


    老爸爸的手顫巍巍地懸在半空中,“拿著。”


    老昕卓進來,見狀連忙說:“爸給的就拿著。”


    “謝謝。”常圖皓接過了紅包,很輕也不怎麽厚實,事後他沒拆開,一直放著。無論裏麵有多少錢,都是老人家的一份心思。


    他們是二十九回來的,晚上草草吃了飯,老媽媽萬分不舍地將寶寶抱到他們房裏,仔細囑咐了半天才戀戀不舍地回房。


    常圖皓躺在上床上,手賤的戳著寶寶的臉,寶寶也不哭鬧,樂得腮幫子發抖,抓住常圖皓的手指就往嘴裏送。


    老昕卓拍掉常圖皓的手,“爸也是為了你好,認幹兒子大家麵子上都過得去。”


    晚飯時老爸爸說了認幹兒子的事,雖然昕卓找誰過日子都和其他人無關,但老一輩終究看不開,這事家裏人可以接受,可親戚又有幾個能受得了,老昕卓也不常回家,老倆口卻打算就在老家養老,窗戶紙好捅,但修補起來很麻煩。


    “能這樣挺好。”務實的常圖皓喜滋滋地。他還求什麽,心心念念這麽多年的家夥好容易搞上手了,一個破名分他才不屑。


    常圖皓知道老家父母膈應他,老昕卓多好一人,就被他給糟蹋了,但他不後悔,對老人他有歉意,但絕對不會放手。


    將躺在兩人中間的寶寶挪了個位置,常圖皓伸腿磨蹭著老昕卓,昕卓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說:“牆壁不隔音,你忍著點?”


    常圖皓撇了撇嘴,瞅了眼閉上眼的寶寶,心癢但現在這環境不行。


    寶寶不一會兒睡熟了,皮膚嫩渾身噴著奶香,一張圓臉粉粉的,小嘴巴也紅溜溜的。


    常圖皓一晚上都沒睡好,擔心被子會蒙住寶寶,或者自己翻身壓到他,小心翼翼沒讓自己睡死。


    第二天頂了雙黑眼圈見客。好在他是個人精,嘴巴也甜,不管對方怎麽想,跟著老昕卓叫人,不到半個小時,在幾位長輩麵前混了個眼熟。


    平輩的幾個兄弟話不多,都是老實巴交的實在人。聽說常圖皓是名牌大學畢業,還是留過洋的,那是能耐人,自己開了公司,還是最有出息表哥的老板,頓時對他五體投地,不敢搭話,生怕露怯。


    嬸子們本想去廚房幫忙,今天是老昕卓下廚做團圓飯,卻被老媽媽攔住了圍在一起逗著寶寶。


    常圖皓跑進廚房裏悄悄偷了塊排骨,這排骨是年前親戚家自己殺的豬,肉質和菜市場賣的不一樣,雖然肥肉多,但味道很香,油脂被幹豆角吸收了,蔬菜裏夾雜著肉味,常圖皓吃了一塊就停不了嘴。


    老昕卓見狀搖了搖頭,“常總,至於嗎?”


    常圖皓笑了笑,走過去幫著老昕卓擼了擼袖管,“外麵賣的哪有家裏做的好吃。”


    老昕卓看了常圖皓一眼,伸出油膩膩地手指掐了常圖皓一把,“以後退休了,讓兒子們給我們做。”


    常圖皓點了點頭,淡淡笑著。


    “傻站著幹嘛,把菜端出去,新媳婦上門,好好表現,說不定還能拿幾個紅包。”老昕卓踹了常圖皓一腳,催促著。


    “誰是媳婦啊!”


    老昕卓沒出聲,看著鍋裏的湯。常圖皓無語,乖乖地端起菜出去了。


    高朋滿座,和以前聚會時的人不同,沒有虛偽的語言,隻有樸實的話語,這些人將是他的親人,常圖皓笑了,好看的鳳眼眯起。


    “喲,這孩子長得真隨爹,笑起來都是小眯眼。”大伯媽說著。


    “大伯媽,這叫鳳眼,好看著呢。”老昕卓端著湯過來,招呼著常圖皓入座,放在桌下的手拉住了常圖皓的。


    常圖皓頓時紅了臉,端起酒杯給各位長輩們敬酒。他對於這些人來說隻是個陌生人,但和老昕卓在一起後,他總有一天會成為這個大家庭中的一員,那一天不會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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