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到冬天,天亮的越晚。這會天才蒙蒙亮,拉著厚重窗簾的臥室裏一片漆黑,宋閔琪都還裹著厚實的被子睡得香甜,床頭的鬧鍾就已經開始兢兢業業地工作了。


    毀掉一首歌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它設置成鬧鈴,熟悉的《夢中的婚禮》在耳畔繚繞,宋閔琪娥眉微蹙,意識一點點被喚醒。


    宋閔琪慢悠悠地從被子裏伸出白嫩的藕臂,青蔥玉指抓住鬧鍾摟進懷裏,睜開雙眼,迷蒙地看了看時間,愣了好一會,才鬆開鬧鍾。宋閔琪手撐在床上,好像用了好大的力氣,才把自己的身體支起來,黑色如雲的頭發從枕畔連綿而起,成了瀑布垂在臉側,搭在圓潤的肩頭。


    宋閔琪掀開被子,趿上拖鞋,伸手拿過床頭的皮筋,一邊站起身走向窗戶,一邊把自己的長發簡單地紮在腦後,伸手拉開了窗簾。


    “哇——”宋閔琪一拉開窗簾就被外麵的景象驚呆了。


    一夜之間,萬物白頭。外麵的的世界銀裝素裹,樹梢上,房頂上,馬路上,落滿了潔白晶瑩的雪。因為還很早,人們都沒出來,樓下的道路整齊潔白,就像蓋著一層被子。


    宋閔琪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伸手扒在了窗戶上,睜大眼睛:“好美啊……”


    也許是和小朋友待得太久的緣故,宋閔琪的童心童趣完全被激發。上班的路上,宋閔琪專門挑沒人走過的路,踩在上麵,腳下的雪咯吱作響。


    宋閔琪帶著皮質手套,從路邊停著的私家車前蓋上,用雙手捧起了一大捧晶瑩的積雪。宋閔琪一邊走一邊湊近它細細端詳,然後手上微微用力,將它們壓實,包圓製成了一個手心大小的雪球。宋閔琪猶覺不夠,又從路過的車上多抓了些雪,裹在它的外圍,把它變成了一個拳頭的大小。


    宋閔琪把雪球搓得圓潤緊實,她開心地把雪球輕輕拋起,然後再接住,如此反複,下一次總比剛才一起拋得更高,直到雪球都被丟在了半空中。


    所謂樂極生悲,宋閔琪正玩得不亦樂乎呢,就感覺腳下一空,天旋地轉間,一下子摔倒在了馬路上,雪球也被磕碎在了道牙子上。


    宋閔琪坐在地上的時候還愣了一下,直到從臀部和地麵接觸的部分傳來陣陣隱痛,才反應過來現在是什麽狀況。除了屁股痛,宋閔琪更多的是不好意思,這麽大的人了,還光顧著玩,一屁股摔倒在馬路上,簡直不能更丟人了。幸好路上沒什麽人,宋閔琪羞紅了臉,馬上伸手撐地準備站起來。


    “噗嗬嗬——”


    宋閔琪還沒站起來,就聽到了從耳畔傳來的一聲清脆地笑聲,以及伸到自己麵前的一隻戴著大紅色毛線手套的手。


    宋閔琪抬頭,是一個穿著黑色羽絨服的短發女生,她英氣的眉毛微微上挑,顯得十分精神,上咧的唇角昭示著主人還不錯的心情,還有微微凍紅了的鼻尖,平添了幾分俏皮。


    “嘿,我扶你。”女生噙著笑抬了抬手,“路滑,小心。”


    宋閔琪雖然尷尬了一下,但是沒有拒絕她的好意,順從地伸手搭在她的手心。剛剛把手搭上,就一下子被對方拽了起來,宋閔琪還沒反應過來,就站直了身體。宋閔琪被這突然的動作衝擊了一下,身形一晃,女生伸手摟住了她的肩膀。


    “你還好嗎?”女生關心地問。


    她比宋閔琪要矮一些,但是氣勢卻一點都不弱,把宋閔琪摟在懷裏的動作十分行雲流水。


    宋閔琪被人看到了這麽窘迫的一麵很難為情,連忙站直了身子,向女生深深地鞠躬道謝:“謝謝你。”


    女生撓撓頭,有點不自在地說:“舉手之勞而已,你不用這麽客氣。”


    宋閔琪看了看女生,看她穿著運動褲和運動鞋,脖子上還掛著運動巾,有點驚奇地問:“你是在運動嗎?”


    女生點點頭:“是啊。”


    “下過雪,這麽冷,路上又這麽滑,還堅持運動,真是了不起呢。”宋閔琪眉眼彎彎地笑著說。


    女生被宋閔琪這樣溫柔地誇獎了,一下子有點扭捏:“還好啦。”


    宋閔琪偏偏頭看了看前麵的路,又偏過頭來問她:“我要向那邊走了,你呢?”


    女生點點頭:“我也向那邊走。”說完看了看宋閔琪,“一起?”


    宋閔琪笑了笑:“好啊。不過我是走路,不會影響你鍛煉吧。”


    女生搖搖頭,率先轉身向前走去:“沒關係,我本來也是打算去前麵的。”說完轉頭來看了看宋閔琪,“你去上班嗎?”


    宋閔琪點點頭:“是啊。你也是嗎?”


    “不是,去找人。”女生說完又問道,“你是做什麽的?這麽早上班。”


    宋閔琪笑笑:“幼兒園老師,我們工作時間會早一點。”


    女生想了想:“是前麵轉角那家幼兒園嗎?”


    “對啊。”宋閔琪笑著點點頭。


    女生挑挑眉:“我哥哥也在那裏工作。”


    “誒?”宋閔琪歪歪頭,“那我和你哥哥是同事誒,你哥哥是?”


    “薑民錫。”


    “薑民錫xi?”宋閔琪有點驚訝,又覺得果然如此,兄妹兩個一樣的熱心腸,想到這裏,宋閔琪忍不住笑了笑。


    女生點點頭:“我叫薑瑾英。你呢?”


    “我叫宋閔琪。”宋閔琪笑笑。


    “宋閔琪?”薑瑾英驚訝了,沒想到眼前的人就是自家哥哥暗戀的對象。


    宋閔琪看薑瑾英驚訝的樣子有點不解:“有什麽問題嗎?”


    薑瑾英搖搖頭:“沒有,隻是之前在你借給我哥的書上看到過你的名字,沒想到會遇到你。”


    宋閔琪聞言笑笑:“還真是很巧呢。”


    薑瑾英點點頭,這才仔細打量了一下宋閔琪——烏黑的長發,白皙粉嫩的麵容,溫柔似水的氣質,清新自然的打扮,自己哥哥會喜歡這樣的女生也不奇怪,就連她自己也對宋閔琪有幾分好感。


    宋閔琪對薑瑾英突然不說話沒太在意,她也不是個自來熟的人,兩個人就這樣舒適地沉默著結伴向幼兒園走去。


    薑瑾英沉默是因為她在思考。她聽自己哥哥說過,宋閔琪是美國的高材生,現在見到了真人,外在條件又這麽好,看來自己哥哥注定多坎坷了。不過即使知道會很難,但是薑瑾英還是希望能有成功的可能,畢竟這麽優秀的女孩子,如果真的能和自己哥哥在一起……


    這樣想著,薑瑾英偏過頭,主動和宋閔琪聊起了天:“我聽哥哥說宋閔琪xi在美國讀書,不知道美國和國內的教育有什麽區別呢?”


    宋閔琪聽薑瑾英問起,想了想:“唔,因為我的大學和研究生都是在美國上的,所以沒有在國內上過大學,不是很清楚兩者的區別。不過就高中的經驗來看,美國的教育更注重探索,他們都很有十萬個為什麽的精神。”


    “美國的大學會很輕鬆嗎?”薑瑾英想了想補充,“學習和生活。”


    “不會。”宋閔琪搖搖頭,“其實我在出國讀書前,也覺得他們可能是很自由的,很輕鬆的,但其實大家都很拚命,讀書很拚命,玩起來也很拚命。”


    “玩起來也很拚命?比如呢?”薑瑾英很感興趣地問,“宋閔琪xi玩起來也很拚命嗎?”


    宋閔琪笑笑:“我還好啦。我的同學很多都鍾情於極限運動,攀岩啊,蹦極啊什麽的,也有一些比較喜歡街頭運動,比如街舞、跑酷之類的。我比較喜歡運動類的吧,像是滑冰、滑雪、遊泳之類的。”


    “跑酷?”薑瑾英很感興趣,“會有很多人玩嗎?他們都很厲害嗎?”


    宋閔琪想了想,點點頭:“我不是很懂,但是我覺得很厲害,從樓梯上翻下來呀,原地翻滾啊什麽的,看起來非常酷。”


    薑瑾英本來是打算和宋閔琪聊聊天,和她混個臉熟,慢慢地收集一下她有什麽愛好之類的情報,但是沒想到反而被宋閔琪聊起的話題給吸引住了,兩個人就這麽就跑酷聊了一路。直到看到了幼兒園的大門,薑瑾英才想起來自己原來的目的,不過現在宋閔琪要去工作了,徒留薑瑾英一個人在原地懊惱。


    薑民錫老遠就看到了宋閔琪,再一看,發現她身邊的人竟然是自己妹妹,頓時無比緊張,都沒顧得上和宋閔琪多說幾句話,連忙跑到薑瑾英麵前,有點慌張地問:“妹妹,你怎麽和宋老師一起來了?”


    薑瑾英看看有點緊張的薑民錫,想了想,沒把宋閔琪摔倒在街上的事情說出來,隻是說:“剛好遇到了,聊了兩句。”


    薑民錫也沒深究,連忙問:“你沒在宋老師麵前說什麽不該說的吧?”


    薑瑾英翻了個白眼:“哥,我又不傻,說什麽不該說的啊。”


    薑民錫緊張地漲紅了臉,壓低聲音:“你沒說什麽我喜歡宋老師之類的吧?我和宋老師隻是同事關係,你別給人家添麻煩。”


    薑瑾英揉揉額頭:“哥,我什麽都沒說,就隨便聊了聊天氣。”


    薑民錫聞言鬆了口氣:“沒亂說就好。”說完才想起來,“誒?你今天怎麽又過來了?”


    薑瑾英無語地看著後知後覺的薑民錫,覺得自己任重而道遠。


    下雪天路滑,不少家長都放棄了開車的出行方式,選擇了大眾交通。這也導致了晚上有不少小朋友們都滯留在幼兒園。


    崔勝泫踩著五點半的時間點來接李東賢,本以為可以像平時一樣剛好碰見宋閔琪下班,三個人一起回家,可是沒想到宋閔琪分|身乏術,隻是匆匆把李東賢交到崔勝泫的手裏就回教室安撫哭鬧著找爸爸媽媽的小朋友們了。


    “東賢乖,和舅舅回家吧。”宋閔琪親了一下李東賢,然後站起身子對崔勝泫匆匆一笑,“我這還忙著,你帶著東賢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崔勝泫看著宋閔琪果決的背影,委屈地癟癟嘴,偏過頭看看李東賢,小聲地嘟囔了一句:“還不如東賢呢,連個親親都沒有。”


    不過委屈歸委屈,崔勝泫還是蹲下身子給李東賢把羽絨服的帽子戴上,把拉鏈拉到最上麵,然後伸手握住他戴著棉手套的小手,一步一坎坷的回了家。


    等所有小朋友都和家長回家之後,已經是六點多了。月亮掛在天邊,一盞盞瘦長的路燈鱗次櫛比,發出昏黃的光芒。遠處的商業街人聲鼎沸,霓虹閃爍,汽車鳴笛聲此起彼伏。


    宋閔琪把單肩包跨在肩膀上放在身前,伸手把羽絨服的拉鏈拉到頭,又攏了攏脖子上的圍巾,戴上耳罩,把手握成拳縮在兜裏,快步向家走。


    宋閔琪還沒走兩步,就和迎麵而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宋閔琪嫌臉冷,沒抬頭,低聲說了句“對不起”後往旁邊躲了躲,打算繞過去向前走,可沒想到麵前的人也和她往相同的方向閃了閃。宋閔琪怔愣了一下,往另一邊躲了躲,可眼前的人又和她心有靈犀了。


    這樣反複了三四次,宋閔琪有點惱了,氣勢洶洶地抬起了頭,卻看到了崔勝泫星光熠熠的眸子,宋閔琪一下子驚喜地笑開了:“你怎麽來了?”


    崔勝泫笑著說:“當然是來接我們宋老師的了。”說完把口罩拽下來,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涼颼颼的,想了想,湊上去吻了吻她凍得通紅的鼻尖。


    宋閔琪閉著眼睛微笑著接受了崔勝泫小心翼翼的吻,她能感覺到他把她視如珍寶的心意。


    宋閔琪開心地把手從兜裏掏出來,和他相握,笑著埋怨:“這麽冷還出來,萬一感冒了怎麽辦。”


    崔勝泫笑著轉過身子,牽著她的手裝進自己兜裏:“下雪了,萬一你迷路怎麽辦。”


    宋閔琪捏了捏他的手,不滿地說:“怎麽會迷路啦。”說完扭頭看了看他,做了個鬼臉,“就直說你擔心我不就好了。”


    “我才沒有。”崔勝泫不看她,故作淡定地說。也不知道之前在家裏一直扒在窗戶上的人是誰。


    宋閔琪知道崔勝泫在傲嬌,索性不跟他爭辯,動了動兩個人交握的那隻手,眨著眼睛看著他:“我餓了啦!”


    崔勝泫眨眨眼:“你想吃什麽?”


    “下雪天當然要吃火鍋啦!~”宋閔琪笑著露出八顆牙齒。


    “吃火鍋?”崔勝泫挑挑眉,“萬一吐了怎麽辦?”


    宋閔琪聽崔勝泫提起自己的黑曆史,炸毛:“這次不會啦,上次是發燒的緣故。”


    崔勝泫抿嘴笑笑,伸手摸摸宋閔琪的腦袋:“好好好,你說吃火鍋就吃火鍋。”


    “勝泫歐巴最好了~”宋閔琪撒嬌地說,“我想吃涮玉米,香香甜甜,還熱乎乎的~”宋閔琪眉眼彎彎的看向崔勝泫。


    崔勝泫看著宋閔琪燦爛的笑容,一下子覺得心都被她融化了,渾身暖洋洋的。他忍不住湊上去,叼住了她嬌嫩的唇瓣,來回磨蹭。


    宋閔琪覺得崔勝泫在自己嘴巴上來回糾纏的感覺特別像一隻撒嬌的大金毛,癢癢的,軟軟的,舒服極了。宋閔琪笑著,也輕輕地回啾了他幾下。


    等崔勝泫吻夠了抬起頭,看到眼前路燈下的宋閔琪,愣了一下,一下子噴笑:“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閔琪看崔勝泫突然抽風,心裏納悶極了,拽著他的手,湊上去問:“你笑什麽呢?”


    崔勝泫另一隻手捂著肚子,自顧自悶悶地笑,一邊笑還一邊瞟宋閔琪。


    宋閔琪沿著崔勝泫的視線,伸手摸了摸自己人中的部分,然後抬起手看了看,隻見上麵一片紅印。宋閔琪想起來了,她今天出門沒帶唇膏,嘴巴有點幹,就塗了口紅,肯定是剛才和崔勝泫鬧的時候暈開了。


    宋閔琪連忙從包裏拿出鏡子一照,果不其然,人中那邊,還有下巴上,都蹭上了口紅,整個人就像長了個香腸嘴。宋閔琪尷尬極了,趕忙伸手從包裏取紙。


    崔勝泫笑著拿著紙給宋閔琪擦嘴,一邊擦一邊笑,一邊笑一邊擦。


    宋閔琪看他一臉的幸災樂禍,越想越生氣,要不是他……想著想著,宋閔琪就張開嘴,對著崔勝泫的手狠狠地來了一口。


    “嗷~”崔勝泫疼得一下子都跳了起來。


    “哼,讓你再笑我。”宋閔琪齜齜牙,惡狠狠地說。


    崔勝泫甩了甩自己的手,委屈地指著宋閔琪說:“宋小狗!”


    “哼。”宋閔琪揚起頭轉過身子,大步流星地向前走。


    “喂喂喂。”崔勝泫邁開大步,兩三下趕上她,伸手牽住她,“萬一把你丟了怎麽辦。”


    宋閔琪嬌嗔地瞪了他一眼,沒告訴他他的嘴邊也有許多口紅印。


    說話間,天空中開始飄雪,紛紛揚揚的雪花照亮了整片天空。雪花飛舞著盤旋在兩人周圍,回落在兩人的發梢上。


    “好美。”宋閔琪感歎了一句,把手從兜裏取出來,輕輕抬起,接了兩三片雪花在手心,一觸即化。


    崔勝泫偏頭看了看宋閔琪,不自覺地提起了嘴角,伸手幫她拍了拍落在腦袋頂上的雪花,又給她把帽子戴上。


    宋閔琪轉過頭,半邊臉藏在毛絨絨的帽子裏,對著崔勝泫笑了笑。


    崔勝泫也對宋閔琪笑笑,握緊她的手,扭過頭,仔細地看著兩人腳下的路。


    宋閔琪笑笑,往崔勝泫身邊靠了靠,輕輕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兩排腳印,一深一淺,綿延到了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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