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讓許小暖猜對了,這塊地在縣令手裏是塊燙手山芋,他著急跑出去得很。


    原本這塊地就是沒用的,朝廷前幾年打仗,從綿州征了不少稅,後來補償下來,秦城就得了這塊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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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縣城的補償都是不一樣的,隻是秦城的縣令人微言輕,背後又沒有什麽勢力,自然得到的就是最不好的那樣。


    不過秦城向來富庶,縣令也沒太在意。


    若不是這次天生異象,降了大暴雨,毀了秦城不少糧食和建築,縣令也不會出此下策。


    小陳回到縣令府上複命,說是許小暖不願要那塊地。


    縣令一早就猜到會是這個結果,但是也不著急。


    “這個許掌櫃確實是有些手段的,這樣的女子不多見。”


    縣令把玩著手裏的核桃,若有所思地說。


    “大人,估計許掌櫃是想壓價,上回她給了我們優惠,這地就當償還她這個人情了。”


    王進站在一旁說。


    “話是這麽說,不過這地畢竟是禦賜的,要是就這麽租給一個商人,朝廷查下來,我肯定就不好過了。”


    縣令皺著眉頭,有些苦惱地說。


    “大人勿憂,我們不是還欠著許掌櫃三萬兩銀子嗎?”


    王進說。


    “這回受災,朝廷撥下來的賑災款層層克扣,到咱們手裏根本不剩多少了,這是朝廷失職。”


    “倘若真的查下來,就說是還了債就行了,況且隻是租,不是賣,租多少年還不是您說了算。”


    縣令點點頭,滿意地說。


    “確實是這麽個理,那就按你說的辦。”


    忽然,縣令一拍腦袋,問道。


    “那要是這塊地一直沒有收成怎麽辦?前幾年種下去的東西你也看見了,基本顆粒無收。”


    “我早已經打聽過了,許掌櫃原先是許家村的一個農戶。”


    王進說。


    “許家村您是知道的,一個土地很貧瘠的山村,不過自從許掌櫃研製出了一種肥料,全村的地都肥起來了。”


    “原先許家村是周圍最窮的村子,如今可是最富的村子了。”


    “改變許家村的土地,許掌櫃都隻用了兩年,更遑論這一塊地,她肯定是有辦法的。”


    縣令盤著手裏的核桃,感歎道。


    “還真是個奇女子啊!”


    “爹爹,你說誰是奇女子?”


    林雨秋從房門外進來,端著一個碗。


    “這是娘煮的蓮子羹,你趕緊吃了吧!”


    縣令立刻放下手裏的核桃,看著林雨秋,眼睛都笑得眯起了縫。


    “還是乖女兒貼心!”


    林雨秋坐下,看著縣令喝粥,又問道。


    “那爹你剛剛是在說誰?”


    “許氏糧鋪那個掌櫃,明明還是一個小丫頭,倒是很能幹,一個人就開起了糧鋪。”


    “確實是不錯,我上回也見過她,模樣生得也周正,還會做生意,是個不錯的女子。”


    林雨秋誇讚完,話鋒一轉。


    “不過,她雇的那個賬房先生,似乎也很有本事。”


    縣令先是一愣,王進提醒道。


    “大人,小姐說的,就是上回來縣衙,教您如何疏通官溝的那個男子。”


    縣令連忙點頭附和。


    “不錯,那個顧先生也是個有本領的,他們莫不是夫妻?”


    林雨秋瞪大眼睛,立刻反駁。


    “才不是夫妻!”


    “你怎麽知道?”


    “我就是知道,爹,我看上那個賬房先生了,我要嫁給他!”


    縣令嚇得手一抖,差點將碗裏的粥全撒出來。


    “乖女兒,你怎麽想一出是一出,萬一那顧先生和許掌櫃是夫妻,這不是叫人難辦嗎?”


    “他們不是夫妻,不然我明日親自上門去問。”


    林雨秋冷下臉來,不滿地說。


    縣令有三子,卻唯獨這麽一個女兒,寶貝得緊,見女兒不高興了,隻能順著她的意。


    “你去問也行,但是你一個大姑娘,親自上門去問,是不是有些太失禮了。”


    “那我找個正當的理由去,隨口問一句不就行了。”


    林雨秋倒是淡定,早就想好了法子。


    縣令拿女兒沒辦法,隻能順著她的意,見她想去問,就讓她順便去把租賃土地的事傳達了。


    林雨秋原本不愛做這樣的事,但是想到許小暖比她小兩歲,都能把生意做得這麽好,她沒理由會輸給許小暖。


    第二日一早,林雨秋迫不及待就去了許小暖家。


    “林小姐?”


    小秋聽見有人敲門,趕忙跑去開門,結果一開門就看見林雨秋,驚訝地喊了出來。


    在縣令府上,丫鬟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絕對不會這樣一驚一乍的,所以林雨秋神色有些嫌棄。


    小秋向來會察言觀色,知道自己惹人不快了,忙道歉。


    “對不起,林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快請進,我去告訴小暖姑娘。”


    丫鬟扶著林雨秋進了許家的院子,小秋則跑進屋跟許小暖通傳。


    “林雨秋?她怎麽來了?”


    許小暖有些疑惑,轉頭看了顧延臣一眼。


    顧延臣立刻把頭轉開,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許小暖白了他一眼,快步走出門,親自去迎接縣令千金。


    “林小姐,這大冷天的,您快快請進。”


    許小暖熱情地將林雨秋迎進門,吩咐小秋上了熱茶。


    “林小姐,這是我自製的八寶茶,很暖胃,您先吃點暖暖身子。”


    林雨秋看著那茶,湯色紅亮,裏麵似乎還有不少料,看著倒是很有食欲,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熱茶在舌尖上滾過,留下一陣甜香,還有淡淡的桂花香,不算很苦,咽下之後還微微回甘。


    這樣的茶,林雨秋從前沒喝過,不禁覺得新奇,又喝了兩口。


    等她反應過來,才發現周圍的人都看著自己,不由得有些害羞,收起了方才的神態,矜驕地說。


    “這茶不錯。”


    “小秋再給林小姐上一盞,給這位姑娘也來一盞。”


    許小暖指著丫鬟說。


    丫鬟沒想到自己也能喝,有些受寵若驚,但是規矩就是規矩,她還是先看著林雨秋請示。


    林雨秋沒有苛待下人的習慣,反而對下人也很好,微微點了下頭算是同意了。


    丫鬟立刻露出了笑臉,接過小秋遞過來的茶。


    許小暖一直觀察著林雨秋,發現好像不是她印象中的那種刁蠻大小姐。


    “不知林小姐今日來有何貴幹?”


    待林雨秋喝了茶之後,許小暖才坐下來問道。


    雖然林雨秋剛才一直在喝茶,但是視線卻一直往顧延臣那裏瞟,許小暖知道林雨秋醉翁之意不在酒。


    顧延臣或許是被林雨秋看得害羞了,找了個借口躲了出去。


    “許掌櫃,你跟顧公子是夫妻嗎?”


    見顧延臣一走,林雨秋的膽子也大了些,直接就問道。


    許小暖搖了搖頭。


    “他隻是我雇傭的一個工人。”


    “那他可有婚約?”


    “這個我確實不知道,小顧不是秦城人,是從外地來的,我隻看中他會會計,其餘都沒有問。”


    林雨秋窮追不舍地問。


    “外地?那是哪裏的?家裏有幾口人?身家清白麽?”


    許小暖被一連串的問題砸得頭暈,隻能擺擺手說。


    “這些我都沒有打聽過,若如林小姐是為了這些問題來的話,那大可以去問他,我確實不知道。”


    林雨秋見許小暖不像是撒謊,也沒有再問了,也注意到自己有些失態。


    她輕咳兩聲,端正坐姿。


    “不好意思,許掌櫃,多問了些,我今日來是為著縣衙那塊地來的。”


    “原來如此,林小姐,實在不好意思,我確實用不上那塊地,我是小本生意,有手裏的地就夠了。”


    許小暖恍然大悟地說。


    林雨秋也不著急,微微一笑。


    “許掌櫃,這人不能隻看眼前,如今你的生意這麽紅火,總有一日也是會做大的,不若提前做好準備。”


    “借林小姐吉言,不過如今我倒是真用不上這塊地,勞煩林小姐跑一趟了。”


    許小暖十分堅定地說。


    “許掌櫃,你看你這回不是就沒有糧食可賣了麽?若是你多有幾畝地,也不會有這樣的窘境。”


    林雨秋也堅持不懈地說。


    許小暖毫不客氣回懟。


    “我的糧要是不賣給縣衙,賣到明年也夠,秦城不是年年都會遇上這樣的災害,縣衙也不會年年都這樣買我的糧。”


    “……”


    林雨秋一噎,口不擇言道。


    “你怎知不會再遇上這樣的災害,若是明年又有這樣的災害呢?”


    這還真是被話趕話趕出來的,說完之後,林雨秋立刻捂上了嘴,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她趕忙看了看周圍,好歹沒有其他的什麽人,要是這話從她一個縣令千金嘴裏傳出去,那不是會引起秦城百姓的眾怒嗎?


    許小暖笑了笑,神色怪異地看著林雨秋。


    “林小姐,這樣的話您還是不要說了,秦城不會有人希望這樣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


    林雨秋一著急,竟然有些委屈起來了,急著解釋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看著她手足無措的樣子,許小暖倒是不忍心再欺負她。


    “林小姐,你放心,這話不會傳出去的,隻是日後再外邊可不要這麽亂說,不是每個人都像我的。”


    林雨秋感激地看著許小暖,微微欠身。


    “多謝許掌櫃。”


    如果林雨秋是那種刁蠻千金,許小暖倒還有法子對付她,但是偏偏她又不是,隻不過是一個被寵著長大的大小姐,並沒有什麽壞心。


    “林小姐,您也能看見我這裏的情況,確實沒法租下那麽大一塊地,每年這租金都不是我能交得起的,而且這是禦賜的地,我也不敢隨便用。”


    許小暖語氣柔和了一些。


    “許掌櫃,這地確實是有些不太好,我知道你去看過了,但是勝在麵積大呀,總是用得上的,你嫌貴那可以暫時不用交租金。”


    林雨秋說。


    好!許小暖在心裏拍掌,說了這麽半天,終於說到點子上了,她等的就是林雨秋這句話。


    雖然心裏樂開了花,但是許小暖表麵上還是沒有什麽動靜。


    林雨秋見許小暖不開口,又繼續說。


    “我爹說了,隻要你肯盤下這塊地,那租金前兩年不收,第三年開始收,並且隻收你種的糧食的一成,這可是個劃算買賣。”


    許小暖猜測這應該就是縣令最底線的要求了,這對許小暖來說,簡直就是相當於白給了。


    要是換成王進來跟她談,肯定不會直接跟她亮底牌。


    “這個……”


    許小暖麵上佯裝為難,心裏卻高興得不行。


    “許掌櫃,你可以慢慢想,實在是困難的話,我再讓我爹給你降點。”


    林雨秋想法沒有這麽多,她就是想把這塊地盤給許小暖,那她的任務就完成了。


    至於錢多錢少,這根本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許小暖看著林雨秋,莫名有些想笑,這個傻姑娘,還樂滋滋地給人送錢呢!


    “那行吧,這地我就租下了,那我叫小顧來寫份合同?”


    林雨秋當然高興,忙不迭地點頭。


    “許掌櫃,我覺得你人真好,我像跟你交朋友!”


    許小暖有些頭大,這個千金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不過她也覺得林雨秋人不壞,交個朋友也沒有什麽損失,便笑著說。


    “承蒙林小姐厚愛,我不甚榮幸。”


    林雨秋在別的地方或許是算不上什麽,但是在秦城就是老大的女兒,從小都是被捧著的。


    見許小暖也是這麽捧著自己,心裏自然是高興的。


    “小秋,你去找顧先生來。”


    許小暖轉頭跟小秋說,小秋應聲跑了出去。


    很快顧延臣就來了,滿臉都是不情願,卻也還是將合同都寫了。


    林雨秋還真是一點也不害羞,大喇喇地盯著顧延臣看,顧延臣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是這個租地是件大事,他也不敢馬虎,怕到時受害的是許小暖。


    條款基本上都是許小暖在說,林雨秋一直顧著犯花癡去了。


    許小暖笑著搖搖頭,林雨秋還真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小姐,要是遇上個壞人這是直接被賣了還替人數錢。


    “林小姐,林小姐!”


    許小暖叫了林雨秋兩聲,手在她眼前揮了揮,她才從花癡中清醒過來。


    “你說什麽?”


    “我說,這個契書你要不要拿回去給縣令老爺看看?”


    “不用了,直接簽就行了。”


    林雨秋直接掏出了縣令的私章蓋上。


    許小暖看著那枚印章,終於明白林雨秋心為什麽這麽大了,這是隨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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