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當封家的大少爺站在肖家別館的大門口,肖梓辛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麵對著麵,那正是溫度恰好的時候,站在門口的少年,背對著淺淺如同一層橘色紗衣的暖陽,那略略單薄的身形被遠處吹來的一陣勁風吹得身上潔白的襯衣的衣角翻飛起來,那張熟悉的麵容,那漆黑柔軟的短發,半遮住了好看的眼,但展露出笑容,依舊禮貌溫柔地無可挑剔……那大少爺站在自己麵前的時候那樣輕鬆坦然。


    “封漆夜?封家的大少爺……我看錯了?”肖梓辛疑惑地挑了挑眉毛。他自然不可能認不出封家的大少爺,可是封漆夜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封漆夜的出現無疑很讓人驚歎。但肖梓辛覺得他本來可能不至於如此驚訝,然而,也許是因為昨天晚上那個心虛的夢境,肖梓辛覺得自己此時此刻的表現的確已經有些太過。而相比之下,封漆夜依舊帶著堪堪笑意,仿佛一切都如此自然。


    可是,封家的大少爺不應該在這時間出現在這裏不是嗎?這離譜地和昨晚那個夢真的可說有的一比……


    封漆夜自然是將肖梓辛的“意外”盡收眼底。卻是笑著:“肖梓辛,沒想到那麽快就見麵了。”


    如果此時此刻的陽光和溫度都恰到好處,那麽封漆夜此時此刻的笑容,實在顯得有些太過於耀眼,甚至該說是刺眼。


    “的確很快,快得我有些不敢相信。最不敢相信的是,我們會在b市,我家的別館門口遇上。嗬嗬……真是不可思議。”肖梓辛低著頭,目光正巧落在封漆夜的衣領上,衣服的領子微微敞開著,露出白皙纖細的脖頸和精致的鎖骨,大片的好風光輕而易舉地盡收眼底,看得肖梓辛莫名有些移不開眼。他莫名覺得有些心虛,下意識便往後退了退,又伸手摸了摸鼻子。而下一秒,頃刻間他態度又變得冷淡平靜:“這世上真有那麽湊巧的事情?封漆夜……我真的不禁懷疑,是不是我走到哪兒你就跟到哪兒。”


    封漆夜抬了抬頭,目光冷冷在肖梓辛身上掃了一眼,嘴角卻勾著笑意:“你這話我實在有些不明白。肖梓辛,你的事情我似乎不曾如何管過。我們之間也並不熟悉。不過你的確欠我一個人情……除此以外,還有別的?”


    肖梓辛莫名有些不快:“哦?這裏是肖家的別館,而且是在b市區。封漆夜,你不要告訴我這隻是巧合?除卻巧合以外,不是你跟著我,還能是什麽緣故呢?”肖梓辛說著這話,語氣裏頗有幾分得理不饒人的諷刺味道。而肖大少爺卻仿佛是這個時候才發現站在自己麵前的並非封家的大少爺一人。


    封漆夜的身後站著一個身形頎長的男子,模樣很是年輕,但給人的感覺十分冷冽和不可接近。肖梓辛對那個男人並沒有投以太多的關注。隻是有些警惕地往後退了退。


    “肖梓辛,其實不明白的是我才對。畢竟我已經是這套別館的主人。而肖家的大少爺……真的說起來連前主人都算不上吧。你覺得我沒有出現在這套別館的理由?肖梓辛,你真的那麽覺得?”封漆夜用仿佛無所謂地口吻說著,目光在肖梓辛身上掃了一眼,“對了,我要提前問一下……這裏該不會是你最後的一個去處吧。肖梓辛,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你在說什麽?”封漆夜那話的意思肖梓辛自然明白,但封漆夜什麽時候變成了這套房子的主人,這是在開什麽玩笑?


    “字麵上的意思。肖梓辛,你聽不懂國語?”封漆夜對著眼前比自己還高出了許多的少年挑了挑眉,他此時此刻的麵上依舊一副平靜模樣,卻給人一種挑釁的味道。


    “這個地方,也就是肖梓辛你腳下的這套房子。這裏已經不是肖家的東西了。肖梓辛,這裏是,我的。”一字一句緩緩開口,封漆夜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光芒。他高高揚了揚下巴,看著比自己高出許多的少年,卻仿佛是看著一隻弱小的螻蟻一般的高傲姿態。


    心跳加速,他似乎期待已久,早就想要看看眼前的人在這一瞬間會是怎麽樣的神情。


    而如他所願。那是一張眉頭緊皺的臉,寫滿了驚訝和不可置信。那人用略略狹長的眼眸在他身上一寸一寸的打量,那樣的目光卻又那麽平靜而不可捉摸,卻更像是將心中的怒火狠狠壓抑下來之後偽裝得毫不在意。


    是啊,以肖梓辛那樣的性格,自然不會在他麵前暴露出他此時此刻心裏的心情。


    “肖梓辛。給你看一樣東西。”封漆夜說著,緩緩從口袋中取出一樣東西,那東西被他緊緊握在手心。繼而,他伸出手,將那東西緩緩展開,原來那隻是一把鑰匙。


    不過,那是肖家別館的鑰匙。


    肖梓辛微微眯了眯眼,頓時啞然。


    “肖梓辛,你該知道這是什麽鑰匙吧?”封漆夜緩緩抬起頭,目光對上肖梓辛的眼,“肖梓辛,那是這套別館的鑰匙。”


    如果封漆夜不是這棟別館的主人,他一個外人怎麽會有別館的鑰匙?肖梓辛暗暗壓製住心中那種複雜的感情。


    但是肖梓辛此時此刻的“複雜感情”讓封漆夜覺得十分愉悅。看著肖家的大少爺此時此刻那糾結的模樣,他輕笑著:“肖家的大少爺,不至於落魄到無處可去。肖梓辛,你說是不是?”


    肖梓辛冷哼了一聲,對上封漆夜那張帶著笑意的臉,他卻又隻能無可奈何。


    “肖梓辛……這裏是我的地方。所以,滾出去。”封漆夜看著那張臉,一字一句說著。語氣卻又十分平靜。


    肖梓辛不怒反笑,一雙眼睛再封漆夜身上看了一眼:“嗬嗬……我並不知道肖家的別館什麽時候變成你的了。”


    “不早不晚,大概半個月前我就一直在派人著手肖家別館的事情。”封漆夜麵無表情地撒謊。


    “我不相信。”


    “由不得你不信。——慕容。”封漆夜緩緩開口,身後的男人便緩步走上前,肖梓辛下意識退了一步卻也在同時發現那男人正拿著什麽……


    “你要的證據。”封漆夜既然來了,自然是將一切都準備好了。一堆相關的證件一轟隆甩在肖梓辛懷中,封漆夜眯著眼,麵上並無任何表情,“你可以慢慢看。不過我知道其實花費不了太多時間。”


    而回答他的是一片沈墨。事情擺在眼前,麵對封漆夜的步步緊逼,肖梓辛又能如何?封漆夜自以為欣賞肖大少爺此時此刻的模樣也是一件趣事。那種壓抑的模樣,還真是他第一次從肖梓辛臉上看到。


    那個年少輕狂的肖大少爺……除卻七年前的“舊交情”,封漆夜曾經從那張淡漠的麵容上看到些許自己前世的影子。——那種自以為,曾經讓他墜入萬丈深淵……


    而肖梓辛,這位肖家的大少爺呢?封漆夜微微眯著眼,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麽。


    卻看肖梓辛緊緊握住拳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封漆夜:“這套房子已經是你的?”他的話還沒說完,卻又被他自己自顧自打斷:“這不可能……”


    頃刻間,隻看他狹長的雙眼都帶上了血絲,額頭上的青筋也微微凸起著,此時此刻的模樣如同麵臨什麽完全不能接受的事情……


    “封漆夜,憑你就能拿下這套房子?”肖梓辛狹長的眼在封漆夜身上掃了一眼,繼而隻聽見他自顧自的冷笑,“這套房子……並不隻是肖家在b市區的一套普通的小型別墅那麽簡單……”


    肖梓辛的話未曾說完,但他的話已經被人打斷。封漆夜挑了挑眉毛:“沒錯,肖梓辛,僅僅憑是我就能拿下這套房子。你還有什麽問題嗎?肖家的這套別館已經是我的了,肖梓辛,你沒有問題的話,可以滾了嗎?還是你要賴在這不走了?無處可去的可憐的家夥……嘖嘖,肖家的大少爺,把自己弄成這樣可憐的模樣……真是不可置信。”


    他用一種頗為雲淡風氣的語氣,卻反反複複重複著一個又一個嘲笑的字眼,字字句句,無處不是對眼前這位年少輕狂的肖大少爺的諷刺。


    “肖梓辛,我們之間沒什麽交情吧?但你曾經問我我有什麽資格說你自以為是?嗯……是這麽問來著嗎?”封漆夜頓了頓,仿佛有些記不得那件事情。繼而,卻看他冷冷笑著:“肖梓辛,那我現在回答你。至少我不會再讓自己落魄到無處可去,至少我也不需要常常在酒吧買醉到深夜,也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生母留下的唯一一樣東西被別人奪走。肖梓辛,你覺得呢?我們之間的差距。”


    “你要在我麵前發怒,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麽做,但無論你怎麽做,都不會改變一個事實,那就是,這套房子已經是我封漆夜的,已經和你肖梓辛再無關係。”


    是誰告訴他,你是封家的大少爺,怎麽會讓自己落魄至此?是肖梓辛。


    是誰告訴他,如果你無處可去,至少還有一處,就是這裏?是肖梓辛。


    可是,肖梓辛,你統統忘記了。


    如果你能記起七年前的事情,你就知道,他手心的鑰匙是你親自給的。如果你能記起七年前的事情,你就知道,他現在說的話,不過是你七年前說過的。


    隻可惜,肖梓辛的確不記得那些事情。他甚至讓他自己淪落到現在這個落魄的境地,無處可去,無處歸家……嗬嗬……


    看著肖梓辛此時此刻的模樣,封漆夜突然覺得有些可笑。他抬了抬眼皮,輕笑著:“肖梓辛……你的默不作聲,讓我覺得,你好像完全不在意呢。這套房子……對你不是意義不同嗎?你完全不在意嗎?”


    封漆夜看著眼前那張沉默的臉,在心中想著,肖梓辛,你不是想要我求你嗎?我現在也很好奇,什麽時候才會是那一天的到來!


    卻聽肖梓辛冷哼了一聲,他低著頭,充血地眼睛直直地對上封漆夜的眼睛。肖梓辛皺著眉頭,卻是笑著:“封漆夜……你……嗬嗬,看來封大少爺知道很多事情呢。沒錯,這套別館是我生母留下的唯一一樣東西。所以我很驚訝,我很驚訝不是因為別的,隻是因為我不曾想到我的父親會將這套別館賣給別人。而且萬萬沒想到,對這套不起眼的別館如此在意的人是你。再來說說別的,沒錯封漆夜,你的確很厲害……或者該說,你著實讓我驚訝……封漆夜,但是如果你現在所做的事情隻是為了報複我……那麽,封漆夜,你……”


    他的話尚且未曾說完,已經被人打斷:“報複?肖梓辛,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我報複你?肖家的別館,我看上了就是我的。我就是這樣,你奈我和?報複?你有什麽資格讓我報複你?還有……你的事情……我……”封漆夜冷冷看著眼前的少年,沒來由的解釋和反駁,一番話說到最後卻突然啞口無言。


    他聽見自己地冷笑聲:“肖梓辛,是不是因為沒有肖家,所以你就什麽也做不到?這套別館對你不是很重要嗎?這一點我已經知道了……那麽重要的東西,肖家不在意了,所以你也要就此放手嗎?肖梓辛……肖家的大少爺落魄到了如此地步?”


    一字一句,隻是為了挖苦諷刺他嗎?肖梓辛淡漠的臉上露出再是顯而易見的憤怒,他狠狠咬牙,怒意壓抑著自己此時此刻的情緒。


    封漆夜……


    封漆夜,想怎麽樣?


    “肖梓辛,你不試試看求我嗎?”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莫名地溫度在他耳邊輕輕靠了過來,帶著些許愉悅的聲音,封漆夜笑著,“畢竟是那麽重要的東西,那種心情我也不是不理解。你求求我的話,說不定呢?”


    怒氣湧上,肖梓辛下意識便伸手去捉封漆夜的手,但是那人已經腳步輕快地退到一邊。封漆夜一手把玩著手中的鑰匙,一邊審視著肖梓辛此時此刻的神情。


    “肖梓辛,想要這套別館,就求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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