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飯的時候,劉半夏他們這一桌再次成為食堂的亮點。畢竟能夠像他們吃得那麽熱鬧,跟下飯店一樣的也不常見。


    而且今天跟著他們一起吃飯的還多了兩個人,就是那個記者曲鳳,還有攝像大哥。


    “今天上午呆得怎麽樣?是不是挺無聊的?沒有那種驚心動魄的場麵?”劉半夏好奇的問道。


    “怎麽會,我們取材就是要捕捉到最真實的鏡頭。”曲鳳笑著說道。


    “劉醫生,我很好奇今天的這位患者。如果說患者堅決不做手術怎麽辦?或者說您給出了錯誤的診斷判斷怎麽辦?”


    “你們在做手術的時候我也稍稍了解了一下,好像這個大網膜相關疾病並不是那麽好診斷,需要做非常詳細的檢查才可以,對麽?您不怕誤診麽?”


    劉半夏認真的看了她一眼,“沒有偷摸錄像、錄音,然後給我播出去吧?”


    曲鳳無奈的搖了搖頭,“我們是正規媒體,這次過來也是正規采訪,又不是揭露社會陰暗麵的暗訪。”


    “對了,那位高空墜落的患者我們台裏也幫忙聯係了他的雇主。會承擔一部分的費用,然後那個空調經銷商在知道這個事情後,也會幫忙出一部分醫療費。”


    “看著沒,這才是有責任心有擔當的媒體。比那些就為了抓人眼球,經常斷章取義誤導人的媒體強多了。要不要加一個雞腿?”劉半夏豎起了大拇指。


    “謝謝劉醫生,我可吃不了那麽多。能回答一下我剛剛的問題麽?我們隻是閑談。”曲鳳說道。


    “行,那我就跟你們說一些電視台上不讓播的吧。你們幾個也聽好了,在以後的行醫生涯裏,這樣的事情遇到的都不會少。”劉半夏點了點頭。


    “其實也不是那麽複雜,不管患者是因為什麽原因拒絕手術,我們都要尊重患者的選擇。如果真的發生了那樣的情況,我們差不多就是見死不救。是不是挺冷血的?”


    “劉醫生,是因為擔心會有醫療糾紛麽?那您今天並沒有再做進一步檢查,難道您就不怕會有糾紛麽?”曲鳳問道。


    “你這話說到點子上了,就是怕有醫療糾紛。除非接診患者的時候,患者就處於昏迷無意識狀態,我們才可以繞過一切幹擾,進行急救搶救,這是法律上賦予我們急救醫生的權利。”劉半夏說道。


    “但是這裏邊的情況也是多種多樣的,也不是那麽好界定。反正就這麽說吧,以患者為第一優先唄。但是有些病症雖然致死率很高,患者家屬卻不同意進行更多檢查,那就是另一個情況。”


    “現在人們的維權意識很強烈,碰瓷式維權的案例也是屢見不鮮。我不也經曆過一次麽,還被人扇了一嘴巴,揍了好幾下。”


    “至於說今天直接決定手術而沒有再進行其餘檢查,也是因為患者的實際情況吧。她擔心多花錢,很抗拒檢查。”


    “如果我們再檢查下去,導致的最終結果就是患者更加抗拒,別說是檢查了,最後就對醫生失去信心。”


    “反正也說這麽多了,那我就多說點吧。我們醫院的檢查原則都是由低到高,除非是指征非常明確的判斷,才會直接上CT、核磁。”


    “假如有一天你去醫院了,發現醫生先給你做心電圖、B超,然後再給你開CT、核磁,千萬別有醫生拿你賺錢玩的想法,相反的,這還是一位比較負責的醫生。”


    “很多病症在表現上都有很多重合的部分,在整個檢查的過程中,未必就有那麽清晰的指征。”


    “今天這位患者就是特例,正常來講,急性闌尾炎、急性膽囊炎、腎結石這樣的急腹痛,我們在做B超的檢查中都是能夠有明確指征的。”


    “當然了,即便是這樣,同樣會有特例。我在金水區醫院就遇到過一例患者,遭受了好些年闌尾炎疼痛的折磨。而實際上呢?她是憩室炎。”


    “在位置上與闌尾重合,你不做腸鏡、不開腹,這就很難界定。有時候遇到這樣的病例,除了儀器檢查作為輔助以外,更多的時候都是靠經驗來蒙吧。”


    “人體不是機器,有著統一的規格與型號。各個器官和組織生長在身體內,總是會有一些差異。”


    “就說那位高空跌落的患者,現在還在ICU裏躺著呢。急救手術對他的侵害太大,術中輸血輸液很多,畢竟那不是自己身體裏原本的東西,隻能用來應急。”


    “我們現在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手術是成功的,但是針對這名患者的救治,現在要說成功還太早。什麽時候他康複出院了,這才是真正的成功。”


    “劉醫生,您說的這些我倒是能夠理解。在接診的過程中確實會有很多的不確定性,不僅僅包括病症診斷方麵,也包括患者和家屬的原因。”曲鳳說道。


    “可是您剛剛說的這些就不擔心給他們這些即將成為醫生的學生們造成困擾麽?按照我的理解,應該是給予他們更多的鼓勵才對吧?”


    “鼓勵?得有。但是更多的還是要對他們進行打擊,省得他們將來爛好心,再把自己給搭進去,斷送自己的職業生涯。”劉半夏坦然的說道。


    “醫院啊,其實也是非常重視程序的地方。有時候你自以為是的好心,也覺得是對患者的幫助,最後反倒會把你給繞進去。”


    “所以很多醫生大多看起來都是鐵石心腸,沒啥人情味。不是他們就應該如此,而是被這個社會逼得沒辦法。”


    “你看我每天都樂嗬嗬的接診,我都不知道啥時候我也撐不下去了。比如HIV病毒攜帶者,如果他們不自律,我們身為醫生即便是發現了,也要對他盡到醫患保密的責任。”


    “哎……,就說這些吧,說多了負麵情緒就太多,得讓他們慢慢體會,然後形成自己的思想才行。路都得自己走,孩子們,要加油。”


    劉半夏說了這麽多,可不是在發牢騷,而是給這些新丁們一個提醒。學醫本來就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好不容易從業了,再受到亂七八糟的幹擾就不好了。


    最起碼從接觸的這段時間來看,他們的表現還都是可以的。從態度上來講,已經獲得了他的認可。


    “李哥,我覺得咱們收集到關於劉半夏的資料還是太少了,他給我的感覺有些不一樣。能不能再發動關係,挖一挖?”吃完飯後曲鳳看著攝像大哥說道。


    攝像大哥點了點頭,“雖然可以挖一下,但是好像資料也不是很多。他好像是這兩個月才在二院引起了話題的吧?再有的就是網上的一些片段。”


    “所以要靠李哥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跟那幾個人接觸上。”曲鳳笑著說道。


    “他在醫院裏跟原急診科主任的矛盾我們又不能拿出來講,就算咱們是在配合完成任務,也要搜集更多的資料,做最準確的報道。”


    “我聯係一下試試吧,不過你可要注意,別搞得太出格了。”攝像大哥笑著說道。


    回到了急診科的劉半夏可不知道看似正常的節目取材,貌似也有些不正常。掃了一眼正在接診的齊文濤,他也是有些頭疼。


    如何相處、怎麽管理,這都是問題。


    要他放下以往的那些恩怨,當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那是扯談,他雖然不是特別小心眼的人,可是心眼也不是很大。


    但是要是說讓他打擊報複,他倒是想這麽幹,可是那樣就會影響了急診科的運轉,反倒會把自己給搭進去,這樣好像也不行。


    琢磨了幾分鍾,也沒有想出來好的相處方式,也隻能先這樣了。


    “你們清創和縫合怎麽樣?”劉半夏又將實習生們叫到了跟前。


    “劉老師,這要看是什麽樣的標準。跟您的標準比我們肯定是要差很多,但是要是按照我們在學生群體中的標準來判斷的話,還是可以的。”許一諾說道。


    “好吧,兩個處置室,你們自由組合,有需要清創和簡單縫合的你們來處置。處置不了的就匯報給我和齊醫生。”劉半夏說道。


    “劉老師,現在就讓我們上手啊?”苗瑞吃驚的問道。


    “要不然還等到啥時候啊?這個事也不能找算命先生挑選良辰吉日啊。”劉半夏笑著說道。


    對於他們這些實習生來講,也知道實習的步驟,肯定是要從最基礎的做起,最後上台輔助手術。


    可是他們也沒有想到劉半夏竟然在他們上班第二天就開始上手清創,正常的情況都是得先跟著看上一兩個月以後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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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他們就醒悟過來,這是劉半夏要看他們的基本功。反倒讓他們變得有些緊張,很怕自己的表現無法讓劉半夏滿意。


    劉半夏倒是蠻有成就感的,貌似這種使喚人幹活確實挺有癮。


    反正他也是第一次正經帶實習生,也不知道該有什麽樣的流程。他就是想一出是一出,覺得有用就試試唄,有沒有必須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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