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我可能還是愛你（十）
瑪麗蘇探班千秋？劇組在場的人大多豎起耳朵，大家相處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職員對千秋這個人本身也有一定了解。此前一度處於風暴中心而低調行事，常年神龍見首不見尾，難得有本人的消息要麽是出新的唱片了要麽是發寫真了要麽是來拍電影了，近年來越來越少見的新人。和千秋接觸過的人都很難想象千秋是媒體所報道的那種人，他們對千秋大多都有自己的看法。
而瑪麗蘇的到來則讓人有些無奈又有些期待，一來可以看看千秋在這件事上的態度，二來最近劇組的神經實在是繃地太緊了，影帝與影後級的新人時不時地同台飆戲，唐大小姐也一改平日不務正業的形象，轉而認真研究劇本。這讓劇組的工作人員的工作也變的繁忙，什麽時候停，拍攝的角度，燈光的渲染，每天都會超出預定工作量。
雖然有點對不起千秋，但大家還是很希望有個時間能休息一下。
而千秋就有點炸毛了，本來和白蘭對戲而舒緩的心情也因此崩潰。她倒是見過很多大風大浪，但是像瑪麗蘇這樣一直纏著她仿佛是要不死不休的，千秋還真的沒有見過。
“我來處理？”千秋的沉默讓片場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在多數人察覺到這一點之前，綠間先出聲。他微微側頭小聲詢問千秋的意見，言辭間的親密與體貼不言而喻。
一直看著他們的銀時沒說話，這件事最好還是千秋本人來處理才不容易遭人詬病。而且在場這麽多人都看著，千秋本人也在這裏，如果千秋避而不見，很容易被媒體給予負麵的形象。畢竟之前黑太多被打臉，媒體對於千秋的態度多數還是又愛又恨的。瑪麗蘇的回歸自然是他們喜聞樂見的，這意味著他們之前所說的錯的也不是那麽離譜。
綠間肯定也清楚這些，隻是眼下的情況容不得選擇最佳的方案。雖說千秋一直都表現地超越所有人的期待，但她畢竟隻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用一句孩子來形容也不算為過。如今她情緒如此脆弱，都讓綠間開始反思是不是最近逼她太過。
雖然內心已經炸成了絢爛的煙花，不過在綠間的聲音中，千秋還是回過神來。她低下頭深吸口氣，再抬頭的時候已然是平時的樣子：“謝謝，不過我自己來就行了。”
“那好，我去安排。”
綠間說著抬起了手，千秋以為他會像平日裏一樣拍下自己的肩膀時，溫暖的觸感從頭頂傳來，不輕不重，卻讓她錯愕到說不出話。
而綠間已經隻有背影留下。
千秋的心情已經複雜到日了狗了都無法解釋了，她現在特別想以頭搶地冷靜一下，這個世界還能好嗎？為什麽大家都陷入了謎之喜歡清水千秋的設定，之前的西穀少年年紀小不懂事也就算了，唐栗這號人物完全是來攪混水的，她自己也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可是為什麽連綠間都特麽開始湊熱鬧了？
那可是綠間真太郎啊，千秋見到的最靠譜沒有之一的經紀人，居然也對她？
等等，在千秋實在想不出如何解釋綠間的行為時，她不得不尋求另一個出發點來試著解釋。如果綠間並沒有喜歡她，隻是從一個前輩的角度對她表現出支持呢？這麽一想完全合情合理，千秋也是要強行假裝身高接近一米七的自己在綠間眼中還是個小蘿莉了。
綠間很快就離開了片場，千秋冷靜地從包裏摸出根煙點上。
銀時本來想說些什麽，但看到這個畫麵，他頓住前往千秋身邊的腳步，直接給了攝影師一個手勢，下達了一個無聲的命令。
千秋還穿著戲服，臉上依舊是畫給折紙晴的煙熏妝，她叼著根煙，繚繞的煙霧間的她澄澈的眼眸一片虛無，沒有聚焦點，整個人看上去憔悴又失落，畫麵裏的絕望與美感令人窒息。渾然不覺自己正處在鏡頭下，千秋放鬆而隨意地站在原地。
與白蘭的對手戲本來也是在學校的一間改裝過的教室裏拍攝的，完成之後千秋就直接到了走廊上。靠著欄杆，身後是碧藍的天空，眼前是夏天明亮的光芒所照耀的教室，千秋忽然有種往後跳下去就一了百了的衝動。
指間夾著煙，千秋回頭看了眼，二樓，跳下去之後不是“啊啊啊啊……砰”的場合，而是“啊——砰，啊啊啊啊”的場合，衡量一下，千秋果斷放棄了試一試的想法。她倒不是覺得無能無力無可奈何，隻是所有的事情都交匯在一起，她難免有些煩躁。
重新叼著煙，千秋抬手撩了撩頭發，本來已經有些散亂的發型更加頹廢，看起來也別具風情。她深吸一口，吐出個煙圈，隨後掐滅了煙，轉身就去了卸妝間。
看得出千秋心情不佳，眾人也沒有在這個時候過去開她玩笑。這份體貼大家都心照不宣，千秋自己自然也沒有點破的必要。
等千秋收拾好自己，綠間已經安排好和瑪麗蘇的會麵。千秋和銀時打了個招呼就打算離場，銀時卻適時露出了微笑：“嘛，剛好順路，一起吧。”
“……”千秋不太明白什麽情況，也就沒有說話，隻是直勾勾地看著銀時。
銀時抬手撓了撓後腦勺，語氣相當風輕雲淡：“今晚本來有我們的對手戲，早前約好開始之前討論一下，千秋小姐這麽快就忘記了？銀桑我啊，可是有點傷心啊。”
雖然不知道銀時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不過千秋當然不會在這種時候不給他麵子。她順水推舟故作無奈地聳肩：“當然記得了，銀時先生。不過非常抱歉，我今晚也許得請個假……”
“請假這種事至少要提前說嘛，千秋小姐，作為重要的女主角在開拍前一秒說有事要請假可是非常不敬業的行為。”銀時眯起眼睛，從語調裏聽不出心情好壞。
千秋一時間也是摸不清銀時到底想做什麽，不過莫名地相信銀時至少不會在這種時候做出什麽為難她的事情。她思考片刻，抬頭對銀發的影帝露出無懈可擊的笑容：“那請讓我履行我們的約定，討論之前說好的事情吧——地點由我來決定，可以嗎？”
“當然，女士優先嘛。”銀時很有紳士風度地說。
向片場的工作人員下達相應的指示後，銀時對千秋點點頭，兩人告別片場的工作人員之後，就上了千秋的車出發去綠間告知千秋的地方。
綠間選擇的地方是片場附近的一家餐廳，距離片場大約半個小時的車程。當初為了拍攝便利，赤司連帶這家餐廳一起買了下來。就投資方而言，他的作為實在是太大方了。不過從長遠利益來看，一旦《我可能還是愛你》取得成功，那麽作為拍攝場所的這所學校一定會成為知名的景點。就算電影出師不利铩羽而歸，那麽學校本身作為一個人流量巨大的場所也會發展成一個不小的繁華區。位於學校附近的餐廳其實是一項無論如何都不會虧損的投資，赤司不僅僅是出於為電影拍攝帶來便利，初衷還是他作為一個投資人對利益的考量。
而此刻，千秋和銀時就在前往這家餐廳的路上。開車的是露琪亞，作為一個助理，這原本不是她的職責。不過在得知千秋與銀時同行後，她就給司機放了半天假，自己來做這件事了。無論千秋與銀時會討論什麽，涉及瑪麗蘇的敏感字眼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這便是露琪亞的體貼，她並不擅長用溫柔的語言來表達，但她內心的細膩卻少有人可以企及。
而千秋對此了然於心。
“銀時先生，現在可以說為什麽要跟著過來了吧？”與銀時一起坐在後車座上，千秋一臉生無可戀地看著他。
銀時無辜地眨眨眼睛：“不是說好一起討論劇情嗎？千秋小姐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你說不說，不說我就讓露琪亞開車門把你丟出去。”千秋特別平靜地威脅道。
而露琪亞相當有精神一點也沒覺得這可能會讓尊貴的導演與影帝以及電影男主角受傷地應了一聲：“是，我已經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什麽啊喂你這可是謀財害命啊露琪亞，難道你想讓白菜……啊不你的兄長朽木君下一次到警局裏麵去接你嗎！？”銀時苦口婆心痛心疾首的表情一點也不像是在吐槽。
露琪亞特別實誠地回答說：“我相信以大哥的能力，一定能把我弄出來，並免於牢獄之災。”
“我也相信。”千秋頗為認同地點頭。
“女性真是可怕的生物啊。”銀時忍不住感歎道。“能夠如此冷靜地說出可怕的話做出可怕的事情，難怪有句話說蛇蠍美人。”
“還是讓我們行動吧，露琪亞。”千秋冷靜地說，“現在打開後車門，讓銀時先生用身體的疼痛來感受一下什麽叫可怕和蛇蠍。”
“銀桑我隻是開個玩笑，你們不要太認真啊！”看著後車門的保險栓真的就這麽打開了，銀時立刻喊道。“其實我跟過來啊，的確是有事要和千秋小姐你說。”
“嗯哼？”千秋輕哼一聲，卻沒說是什麽事。她在等著銀時坦白，因為她猜不透這個男人的心思。同時，她也是在向露琪亞傳遞暫且“饒他不死”的訊息。
機智的露琪亞秒接收，然後重新關上了保險栓。
“嘛，其實隻是不放心貴重的女主獨自前往一個危險的場合，如果中意的女主角有什麽三長兩短，那麽這部電影這能擱淺了。銀桑現在可是窮得都快揭不起鍋了，絕對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啊。”銀時麵露滄桑地喟歎。
“哪裏是獨自前往什麽危險的場所啊，綠間和真太郎可都在啊。”千秋歪頭看著他，“而且我隻是去見個以前的朋友，說危險太過了吧，銀時先生。”
“千秋小姐的朋友啊，還是有點讓人期待的。”
“……銀時先生是打算介入我的生活嗎？還是說，你喜歡介入每一個貴重的女主角的生活？”
“可是千秋小姐是我第一位貴重的女主角，所以我並沒有辦法回答你關於每一個的問題啊。”
“騙人的吧，難道銀時先生以前合作過的女主角都不貴重嗎？”千秋說。
“那些都是貴重的朋友啊，她們可不是因為是女主角才貴重的。”銀時說，“千秋小姐的意義是不同的。”
“啊，銀時先生作為國民偶像果然名不虛傳啊。”
“和那個並沒有關係吧，千秋小姐在意的地方相當讓人在意啊。”
到了餐廳以後，露琪亞發現自己滿腦子都是千秋小姐與銀時先生，她已經被這兩個人莫名其妙又似乎飽含深意的對話洗腦，整個人都千秋小姐與銀時先生了。
正好是飯點，餐廳裏人還是很多的。千秋和銀時很快就被人認出來，在引起更大的騷動以前，服務生將兩人帶到綠間準備好的雅間。
兩人到時綠間與瑪麗蘇正分別坐在桌子對麵，氣氛倒也沒有顯得很尷尬。千秋與銀時一起到來雖然讓綠間有點意外，但他並沒有多說什麽。兩人落座後，綠間先把菜單遞給銀時：“先點餐吧，阪田君。邊吃邊說？”
因為和千秋關係更為親密，綠間將菜單先遞給銀時隻是一種親疏有別的表現。更何況，銀時肯定會轉手將菜單遞給千秋讓她先看，這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然而總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會發生。
“剛才我點餐的時候已經為千秋點了她喜歡的，銀時君直接點吧。”在銀時將菜單轉交給千秋時，瑪麗蘇怯生生地開口道。
場麵一時間有點尷尬，如果銀時就此拿回菜單，雖然這不是什麽大事，縱使千秋不會因此心生不滿，也會讓瑪麗蘇與她顯得親密。如果銀時直接忽略瑪麗蘇的話，那麽難保瑪麗蘇又會就此什麽文章。而從千秋的立場來看，接菜單是不給瑪麗蘇麵子，那麽這個飯局接下來的氣氛肯定會尷尬，而且也不怎麽給銀時麵子。不接菜單吧，千秋肯定會被膈應地理智離家出走。
關鍵時刻，又是綠間拯救世界：“多謝瑪麗小姐的美意，隻是千秋現在正在拍電影，飲食方麵有相當嚴格的要求，或許不能品嚐你為她點的美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還是讓千秋自己來吧？等他們點完餐後，你可以取消之前訂的東西。”
綠間的用詞很是斟酌，但語氣裏卻沒有任何可以再斟酌的餘地。千秋忽然覺得自己的行為實在是可恥，瑪麗蘇來探班，她卻帶著兩個無敵擋箭牌在身邊。於是千秋無恥且心安理得地任由綠間與銀時幫忙應付瑪麗蘇——
瑪麗蘇當然不會放過借題發揮的機會，她麵露不安眼裏含淚：“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綠間君？”
“沒有。”綠間抬手推了推眼鏡，“大家都不希望做錯事，我也是。”
千秋一邊低著眼看菜單，一邊為綠間高超的說話技巧歎服。千秋一直覺得自己已經夠毒舌了，沒想到比起綠間來還是略遜一籌。她頂多是胡攪蠻纏顛倒黑白把聽她說話的人繞進她的邏輯裏，但綠間則是淡定地用事實來反擊。
瑪麗蘇覺得綠間在針對他，綠間就特別冷靜地也不說自己沒有，而是表示你自己愛怎麽覺得就怎麽覺得，既然你自己都不想做錯事，那肯定也明白我也不想做錯事。自己打的善解人意的幌子，跪著也要把g咽下去。
瑪麗蘇果然沒話說了，千秋樂嗬地點了一大桌自己喜歡吃的東西，一點也看不出自己哪裏在注意飲食了。
“銀時君的女主角待遇真好啊，有朝一日要是能和銀時君合作的話，我一定會幸福地死去吧？”瑪麗蘇還是很有眼力見的，綠間是千秋的經紀人，怎麽說都不可能站在她這一邊。在和綠間說過兩句話後，她很有自知之明地將目標轉移到銀時身上。
千秋聞言偷偷翻了個白眼，要是能讓瑪麗蘇死去，她還是挺期待他們兩合作一下的。
銀時則露出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能讓瑪麗蘇小姐這麽待見，這可真是受寵若驚啊。不過，我果然還是不能和你合作啊……”
“誒？為什麽？”
銀時浮誇的演技早就被千秋一眼看穿，他肯定是不想和瑪麗蘇同台演出的。不過能把這個不想說得好像非常想隻是難以得償所願而讓人看不出真假的，也隻有阪田銀時能做到了。千秋隻能猜到銀時這大概是在給瑪麗蘇下套，而瑪麗蘇也不負眾望地鑽進去了。
銀時眯著眼睛露出可愛的笑容來：“因為和你合作的話你就會死啊，銀桑我還不想成為殺人凶手和警察先生吃炸豬排飯啊，所以為了瑪麗小姐能幸福地活著，我們還是不要合作好了。相信憑借你的美貌和才華，有朝一日一定能更幸福的。”
雖然知道銀時隻是在說場麵話，但千秋還是非常不爽。她也沒有刻意壓抑自己的脾氣，反正她現在也還隻是個年輕人，並不想假裝是老謀深算城府頗深不顯山不露水的大腕。
“既然瑪麗小姐與銀時先生一見如故彼此賞識，不然我和真太郎就不打擾了吧？你們二位在這雅間裏慢慢詳談怎麽樣？相信一定能得出讓二位都很滿意的結論的。”千秋說著作勢就要起身。
瑪麗蘇自然樂見其成，什麽都沒說。
銀時一看玩過頭，千秋生氣了，當即抬手拉住她袖子：“千秋小姐，瑪麗小姐這次可是為了你而來的哦。不是都說了來探班的嗎？我隻是為了和你討論一些重要的事才跟過來而已——如果你走了，瑪麗小姐一定會非常失望的。對吧，瑪麗小姐？”
瑪麗蘇大概是這才想起來還有探班這一茬，她立刻忙不迭地點點頭：“銀時君隻是開玩笑的啦千秋，你不要生氣嘛。”
“我沒有生氣啊。”千秋用完全就是在賭氣的語調聳聳肩，“你們說你們的我有什麽好生氣的？退一萬步講，其實就算我生氣，你們也完全不用在乎我的想法啊。因為我生不生氣和你們完全沒有關係啊。如果我因此生氣你們就不互相說話了，那如果我因為你呼吸而生氣你是不是還要把自己憋死？”
“果然千秋是不會因為這種事而生氣的吧？”既然千秋都說了不會生氣，瑪麗蘇也就順坡下了。“如果千秋已經不生氣了，那為什麽不答應和我再作為組合而活躍呢？”
“這個世界還有七十五億人，我對他們每一個都不生氣，但是我也不能因為不生氣就和他們作為組合去活躍啊。”瑪麗蘇的邏輯雖然強盜，但千秋一點都不想去指責她。她就喜歡這種強盜邏輯，平時她都是用這種邏輯去舉例子來和小屁孩們談人生，寬慰他們，難得遇見能有用強盜邏輯去打別人臉的時候，她還是非常積極地願意去嚐試的：“就像銀時先生和真太郎都不生我的氣，但是我也沒有要他們來和我組合啊。之前我們也有一起作為組合而行動的時候，但是你強烈要求和我分開，說明你到時就已經想到了一個人行動對我們更好啊。現在我已經驗證了你的想法，所以我覺得我們這樣繼續保持下去也沒有關係啊？”
“當時是我太不成熟了，所以做出了令人後悔的舉動。千秋這麽說果然還是沒有原諒我吧，沒關係，我也知道自己不值得被原諒，我今天來找千秋，也不是為了讓你能原諒我。我隻是很希望能見到你，希望告訴你我很後悔當年的幼稚舉動。”瑪麗蘇越說聲音越小，神態之間的楚楚可憐也是很讓人心動。
先不說千秋之前還和瑪麗蘇有過過節，就算她與瑪麗蘇真的尚且交好，對於瑪麗蘇這種行為她也是沒有辦法原諒的。可以說，從一開始千秋拒絕瑪麗蘇並不是因為瑪麗蘇設計陷害她或是在外麵博取眼球而踩她，而單純是因為三觀不符的問題。
“蘇蘇啊，人都是要為自己年少輕狂時做過的事情負責的。”千秋悠悠地看著瑪麗蘇，既然瑪麗蘇喜歡走感性路線，她就從感性路線告訴瑪麗蘇為什麽她們不可能重新作為組合再行動：“或許對你來說，能重新再作為一個組合是件很開心的事情，但對我來說並不完全是那樣的呢。我們的組合就像是個孩子，我們曾經都很喜歡這個孩子，假意或是真心都不再重要了。但是有一天，你告訴我你要走了，這個孩子你不要了。沒有了你，我沒有辦法再維係這個孩子的世界，他死了。而死者是沒有辦法複生的，永遠都不可能。可能你覺得再去領養一個孩子也可以，反正都是孩子，但是我辦不到。在我眼裏，這個孩子是獨一無二的。然而他已經因為你的幼稚的舉動死掉了，所以為了紀念這個獨特的，被我也被無數人深愛著的孩子，我並沒有辦法去領養其他的孩子。你這種行為，無異於時時刻刻地試圖提醒我那個逝去的孩子的存在，這除了讓我感到無能為力，義憤填膺，並沒有為我帶來任何其他的感受。關於這件事我言盡於此，你死不死心我不知道，我隻是要告訴你我已經死心了。”
瑪麗蘇顯然沒想到千秋會突然說這麽多話，而且說得……好像還真是因為當初組合解散她悲從中來難以自拔，所以才不能答應？
自己此行前來的目標實現的可能性，忽然一下子就從一半一半變成零了。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瑪麗蘇自己都覺得既然沒辦法那就這樣不再掙紮了……
至於千秋，千秋覺得自己應該去寫一本書，就叫《影後的自我修養》，一定會大賣的。千秋越想越覺得這個想法可行，等她退出娛樂圈的時候，她應該把自己這曲折離奇的與各路人馬鬥智鬥勇的前半生記錄下來。
而綠間和銀時大概都有點驚呆了，前者想的是既然他都沒發現千秋還對那個組合懷著如此深厚的感情，那千秋對那個組合肯定已經沒有什麽感情了，這番長篇大論就是在胡亂吹呢。而後者則在想，自己的女主角這渾然天成的演技實在是令人歎服，那麽問題就這樣來了，此前她和自己說的話，到底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千秋用自己都感到肉麻和惡心的方法打發了瑪麗蘇，她被自己惡心地在瑪麗蘇走後直接去衛生間把午飯吐出來了。
望著她蒼白的臉色，銀時大方地準了她下午不去片場，不過夜晚那場戲一定要去。處理好了千秋的事情，他自己則趕回去忙了。
作為助理，露琪亞義不容辭地擔負起送千秋回去的重任。而銀時也就自然而然地和綠間上了同一輛車，兩個人看著露琪亞載著千秋絕塵而去都有些擔心，隻是在視線觸及到彼此時，氣氛莫名就尷尬起來。
不過兩個人都是成年人了，都相當成熟穩重沒有當場說破。綠間扶了扶反光的鏡片：“阪田君，請上車。”
“啊，多謝了。”銀時也沒推遲，直接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不必客氣，隻是感謝你今天中午對千秋的幫助。”綠間回答說。
“說到這個，其實有件事情我一直很介意。”銀時說。
“嗯？”尾音上挑，綠間的態度有些模糊。
“像綠間君這種身份的人，為何會重新回到娛樂圈，而且是作為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新人的經紀人——”
“我並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阪田君。”
“啊咧？難道我記錯了嗎？難道綠間君不是論壇娛樂世界的創始人之一嗎？難道綠間君不是數年前被稱為奇跡的世代的一員嗎？”
“能讓白夜叉如此掛心，我真是受寵若驚。會稱為千秋的經紀人，我有我的理由，沒必要告訴你，阪田君。不管如何，我都是千秋的經紀人——相比之下，你刻意的接近才更可疑吧？”
“難道可疑的不是千秋小姐的突然轉變嗎？你們也是那麽覺得的吧——千秋小姐手裏握著鑰匙。”銀時靠著窗戶，懶洋洋地注視著綠間，“那就是一切的答案與關鍵。”
“……”綠間沉默。
“要不要合作？”銀時到底是個老道的混社會的人，很快就掌握了主動權。
綠間沒明確給出答案：“哦？”
“並不是在說你和我，而是代表萬事屋與奇跡的世代——為了雙方都回到正軌，我們合作吧。”銀時說。
沉吟片刻，綠間給出了正式的答複：“這不是我一個人可以決定的，不過我會向其他人轉達你的話，我們達成共識後，會盡快給你回答。”
銀時似乎成竹在胸：“那我就靜候佳音了。”
幾人回去後，拍攝進程一如往常。瑪麗蘇繼續在各種公共平台發表自己對過去的懷念與懺悔，態度之誠懇讓千秋都忍不住在想這是花了多少錢請來的煽情寫手，功力真是到位。不過這對千秋的工作並沒有什麽影響，她很快也擺脫了這種情緒脆弱的狀態，從過去一兩個月中的隨時炸裂的狀態中出來。仔細想想，千秋原本也不是承受能力很低的人，隻是在曼哈頓發生的事情實在匪夷所思，身體的應激反應才導致了這種狀態。
唐栗的認真態度也保持了下來。折紙光這個角色本來就適合她，她自己本身也不是笨蛋，再加上三位影帝一位影後的提點，對角色的把握雖然不能像其他人那樣一次到位精準無比，但ng幾次之後也能進入令人滿意的狀態。
一切都步入正軌，千秋還是很習慣這種充實而緊張的生活節奏。
時光如水，一晃就到了《我可能還是愛你》殺青，回首過去的半年，千秋還有種恍然如夢的錯覺。對於已然有些模糊的過去，千秋忍不住感歎自己真是老了，前兩天的事情都快記不清了。
早在殺青之前一個月，綠間就已經把千秋接下來的行程排好。吃過散夥飯之後，千秋就愉快地回家休息了。
雖說和千秋同為主演，但銀時同時還是這部片的導演，後期剪輯這類雜務他也得參與。而千秋也早就有了新的住所，與銀時也不在一處，所以和劇組這些人見麵的機會比起一起共事的時候少了許多。
躺在床上，千秋看著天花板，她伸出手擋住視線，在窗外透進來的光線之下，通透的指尖似乎都在泛著光。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啊……從枕頭下麵摸出手機，千秋打開日曆。她打開備忘錄，三月到七月都多少記著一些事情，而七月到現在也是。可問題就在於，千秋絲毫想不起來自己是懷著什麽樣的心情記錄下那些東西的。她很清楚地記得當初對西穀的愧疚與不安，但卻對參加了天籟之音的年終總結毫無印象。雖然理智上很清楚自己真的已經度過了過去的時間，但感情上卻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
難道有外星人快進了時間？畢竟她可是穿越而來，連穿越都能發生，這世界發生什麽都不足為奇。還是說自己最近太忙了所以對時間的流逝不像以前那麽敏感了？千秋仔細思索了一下這兩種展開的可能性，無論哪一種都無法讓人信服。不過理論上來講，還是自己對時間的感知出錯了的可能性更大一點。這麽想著有些毛骨悚然，橫豎睡不著，千秋幹脆打開line。
她先給西穀發了消息。
清水：啊，西穀，睡了嗎？
西穀：千秋前輩！還沒有！真難得啊，千秋前輩到現在也還沒有睡。對了，恭喜電影順利殺青，上映的時候我會去看的！
西穀的消息還是一如既往回複地很快，千秋看著他充滿元氣的字句，稍微放心了一點。不管她再怎麽感覺怪異，好在這些人的給她的感覺一如最初的印象。
朝氣蓬勃，充滿希望。對身邊的人有著本能的關心，自己的未來和目標清晰執著，無論何時都不會讓人覺得無力。
清水：謝謝謝謝，你記得我們上次一起去天籟之音年終總結錄製的事情嗎，小穀？
西穀：記得啊，那天超開心的，還和千秋前輩一起演唱了拾光禦行！請問怎麽了？
清水：沒什麽，就是我有個耳墜不見了，仔細想了想好像就是那天不見的，所以我想找一找。以及，我哪天有什麽不對嗎？
西穀：原來如此，不過我對那個沒什麽印象了……而且覺得大概找不到了……很重要嗎？不然我再幫你問一下？不對是指什麽？
清水：呃，其實我懷疑我有雙重人格，可以根據戴不戴耳墜來切換。因為耳墜不見了所以擔心自己無意中切換了人格做了什麽奇怪的事情。不過這些也不太重要，隻是想起來了所以順口問一下，抱歉啦這麽晚還來打擾你。
西穀：千秋前輩太客氣啦！人格切換是個什麽技能，感覺很帥氣啊！千秋前輩不用擔心啦，你那天完全沒做什麽奇怪的事情，而且感覺比平時要更溫和一點
更……溫和一點？天籟之音裏雖然有很多千秋喜歡的人，但考慮到之前瑪麗蘇的事，她對這個節目的態度向來不是百分百的待見。以她對天籟之音又愛又恨鐵不成鋼的複雜態度，怎麽著肯定都不是用溫和的態度來應對。
也就是說，“清水千秋”出席了天籟之音的年終總結，她自己卻渾然不知？難不成真的是自己的第二人格……確切來說是這具身體的第一人格覺醒了？
隻是憑借三言兩語得來的消息實在有限，千秋凝視著屏幕上的文字，思慮許久，給了西穀回複。
清水：我可以問個很失禮的問題嗎？
西穀：當然，千秋前輩想問什麽？
清水：現在的我和那天的我，你更喜歡哪一個？
西穀：標準答案是兩個都喜歡吧……
清水：……隻要說出你最真實的想法就好了，小穀。
西穀：那果然還是現在這個千秋前輩吧，當時的千秋前輩總覺得不那麽千秋前輩，還有點陌生。雖然其他人都說我想多了，但是我怎麽可能不清楚自己喜歡的人是什麽樣子的嘛。
啊……就知道問這種問題會無法避免這種展開，千秋看著最後一句無奈地歎口氣。不過，她相信西穀野性的直覺，如果連西穀都這麽說了，那一定是有什麽不對吧？
問了這種問題之後就回避這個話題，自己的做法真是差勁啊。懷著對西穀的十二萬分的抱歉，千秋岔開話題，再三要求西穀對這件事保密之後，她結束了這次對話。
現在是新一年的一月份，自己來到這裏已經十個月了。千秋在腦海裏回憶這十個月來自己能記起的一切，一直到去年七八月份，記憶和感覺都還相當清楚，可是之後的都似有而無，曖昧不清。關於電影的拍攝細節也都還記得，和唐栗的互動和陸璟安的相互吐槽甚至都能想起來，但除此之外幾乎一片空白。
如果說，在她記憶空白的時刻都是“清水千秋”在行動，那麽作為經紀人幾乎形影不離的綠間一定能發現異常。但綠間卻一次都沒有提起過，是因為猜測不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還是告訴了“清水千秋”被糊弄過去？許許多多的可能性一時間充滿了腦海，知道事有異常，千秋反而冷靜下來。
橫豎天命難違，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除此之外自己也沒辦法剖開自己的心髒看看裏麵是不是還住著另外一個人。既然如此，那還不如養精蓄銳，反正來日方長，慢慢處理這件事。
清晨，旭日東升，冬季微弱的陽光從窗口灑下來落在千秋臉上。她睡在小躺椅上，向公司請了假，囑咐綠間與露琪亞都不要過來，一個人望著寥廓的蒼穹發呆。
睡了一覺的千秋精神很好，眼睛裏轉悠著初來乍到時才有的銳利的光芒。或許是來到這邊太久被安逸的環境同化，但千秋從未忘記如何去戰鬥。她可是一個腥風血雨的娛樂圈屹立不倒的影後，如果在什麽都還不清楚的時候就被打敗，那也太對不起自己了。
和剛來這個世界時的情況別無二致，身邊沒有任何可以相信的人，也沒有什麽可以依仗的資源，憑借的不過是自己罷了。說不孤獨，其實也並不孤獨，她從來都是一個人。因為足夠強大，不需要依靠任何人，所以不在乎是不是一個人。
然而現在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她到底是不是一個人……千秋忍不住皺眉，這簡直就像在說她不是個人而是條狗一樣。不過沒辦法，情況特殊。
關於*和精神，千秋一直秉持的理念是隻要*還活著，精神或早或晚都會重新恢複。但是如果*死亡，那麽精神是否消亡大多也無從知曉更無人在乎。她之前一直默認“清水千秋”的精神在自殺時消亡，所以才心安理得地繼續生活在這個世界裏。但如果“清水千秋”的精神隻是極度虛弱而不是徹底消亡呢？在經過長久的休養生息後，“清水千秋”的意誌覺醒，這具身體裏不隻是她的棲息之所，更是“清水千秋”本人的所有物。
千秋從來不覺得是自己的存在才拯救了“清水千秋”，無論她是否穿越到這邊來，“清水千秋”都有可能會蘇醒。她的確寫了遺書，也有自我了結的意願，但無論“清水千秋”是否死亡，也不能說這具身體的合法所有權轉移到她這個外來者身上了。
都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但千秋的價值觀並不允許自己從別人掠奪屬於別人的東西。這就像大家一起走在沙漠裏，這個時候出現了綠洲，每個人都可以去搶綠洲裏的水。但是從別人手裏搶屬於別人的水，這是沒辦法接受的。
如果“清水千秋”真的蘇醒，那麽千秋願意配合她並且想辦法從將自己的意誌從這具身體裏轉移出去，哪怕要消亡她也並不會因此而推辭。但現在的問題在於，她並沒有辦法聯係到“清水千秋”此人，也無法明白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事情。
難道她真的要去找找怎麽和自己聯係嗎？千秋忍不住黑線，去找個心理谘詢師？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估計又有許多人要黑她，噴子們說她神經病都不再是罵人而是陳述事實了。
人生艱難啊，做個穿越的明星都這麽艱難，簡直沒辦法愉快地愛下去了。千秋長長地歎口氣，頭靠著躺椅眯起眼睛睡了一會兒。
結果這一覺醒來都是下午了，千秋從床上睜開眼睛的時候，隻覺得比沒有睡之前更累了。她伸了個懶腰從床上坐起來，轉頭看著窗外緋紅色的天際，再一次感到了強烈的違和感。她之前，是在床上睡的來著嗎？
不等千秋思索出答案，她就在手機上看到了一副來自“自己”的便簽。
“親愛的千秋小姐，
展信願安。
請原諒我以這種方式與你聯係，我沒有在屋子裏找到紙筆，所以隻能以便簽的形式給你留言，希望你能早日看到這些。以及，為了方便你看到，此次我特意動用了你的手機。希望你能諒解我失禮的行為——
那麽接下來讓我開始我的自我介紹，我叫清水千秋，是被你拯救的人。因為你的到來挽救了我的生命，並且在這麽短暫的時間內做出了許多卓著的成就，對此我表示深深的感謝。為了表達我誠摯的謝意，我願意將眼下我所知道的真相全部都告訴你，千秋小姐。但我同時也認為，這份真相會給你帶來極大的負擔，或同時間雜著難以挽回的傷害，所以若非您深思熟慮之後同意這個提議，我必不會告知您任何事。也請你不必太過擔心信息缺失帶來的後果，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會處理相關事宜。基於這樣的考慮，請您慎重選擇是否需要知情。
話雖如此，但我並不覺得提供我所知的情報能夠回報您對我的恩惠，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會盡量幫助千秋小姐。因此你若需要任何幫助，請不要懷有任何負擔坦誠地告訴我，除非在您的認知裏，你所需要的幫助所耗費的價值遠勝於我的生命。
我想這份信會帶給您的震撼將超過一切，在這裏我還是不過多贅述。如果您能原諒我，請同樣以這種方式回複我吧，千秋小姐。
以上，無論你的答案是什麽，我都表示理解並且無條件接受。
以及，關於擅自占據這具身體使用權的事情時而不時的發生這種事，我向您致以十二萬分的歉意。我本人並沒有辦法控製這種行為，有時我會莫名其妙地陷入黑暗，在經過我自己也不清楚是多久的時間後，我能保持一段時間的清醒。這種情況循環往複，至此已有四個月。尚未找到解決之道，是我無能。
又及，我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到千秋小姐的些許心情。在過去的日子裏，感謝你對‘清水千秋’個人遭遇的一切感情。千秋小姐的憤怒與關心，是我能從無盡的黑暗裏複蘇最主要的動力。您的出現就像是光明，照亮了我原本慘淡的人生。雖然說這些言之尚早，但我還要冒昧地詢問千秋小姐一個問題，請問您能當我的導師嗎？我並不奢求朋友的身份，隻是不想讓你我之間這份獨特的羈絆消失後，我們就再無聯絡。
再及，當我出現之時，我一直都試著模仿成你生活，盡量避免出席公眾場合以及與他人接觸的場合。偶有幾次實在推托不開，我也全力以赴地試著讓自己像千秋小姐。給您的生活帶來諸多不便，非常抱歉。
最後的最後，希望千秋小姐一切安好。
——清水千秋。”
迅速看完“清水千秋”留下的字樣，千秋的心情相當複雜。雖然她一早就知道“清水千秋”這孩子比較慫，可能還有點聖母玻璃心，但這得是聖母成什麽樣子才對占據了自己身體的人感恩戴德，隻言救命之恩不說侵占之仇啊？
但千秋並不討厭聖母。
一個人善良並不是需要被抹黑的性格，雖然聖母已經被發展的社會扭曲到麵目全非，但以千秋所秉持的聖母的涵義來說，“清水千秋”是個很討喜的人。
如果依舊拿沙漠和水的比喻來說，“清水千秋”的聖母是把自己的水分給其他人。正是因為她這種慷慨善良的行為，千秋自己這種人才不至於渴死在沙漠中。但現代被扭曲的聖母大概是讓一撥人把他們的水分給另一部分人，若是對方不同意，這類聖母就要去罵第一撥人自私自利，不招人嫌惡才怪。
大概就是因為“清水千秋”是這樣令人心疼的性格，所以千秋才會那麽義無反顧地去設計瑪麗蘇，去與她抗衡。能量守恒，從絕對宏觀的角度來看，宇宙其實是很公平的。投射到“清水千秋”身上也相當適用——她不會去爭取屬於她自己的東西，千秋會幫她爭取。別人奪走了屬於她的東西，千秋自然也要對方付出代價。
至於千秋自己，在這三千世界的某個角落，勢必也會有人為她不值替她叫好。
“清水千秋”的態度並不在千秋意料之外，千秋也不會因為“清水千秋”的善良而得寸進尺。拋開那些禮貌的言辭，道義的權衡，千秋更在乎的是“清水千秋”所說的真相。直覺告訴她或許不要得知這部分情況比較好，但越是這樣，千秋越是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也可以坐等“清水千秋”擺平一切，再去思索如何解決兩人共用同一具身體的問題。但這樣一切就毫無意義了，把所有的關於自己的麻煩事都去麻煩別人，千秋做不出來這種事。
從冰箱裏找出點白天還沒有的零食塞在胃裏，千秋開始給“清水千秋”寫回信。
“親愛的清水小姐，
你好。
誠如你所言，我收到信息的時候內心非常複雜，但這並不是完全猜不到的事情。我想你完全不需要道謝或是道歉，你並不欠我什麽。
首先，這是您的身體，我棲居於此也是給我自己找了個落腳點，不至於生無所依。至於我做的其他事情，並不單純是為了您，也是為了我自己能生活地更順心些。
我非常感謝你願意提供幫助，當我有需要又走途無路之時，我勢必會尋求你的幫助。
關於你此前提及的事情真相，我願意洗耳恭聽。並不是不相信您幫忙處理，也非質疑您的能力，而是單純無法容忍對於發生自己身上的事情一無所知這種事情。既然您能體會我的心情，想必也會明白我所言句句屬實。
以及，關於導師的身份愧不敢當。清水小姐若是需要朋友，我倒是一直在您身邊。
——千秋。”
抬眼看了看“清水千秋”留言的長度與自己的回複，千秋陡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再多說點什麽來拉攏一下和她的關係？但千秋怎麽也沒想出這個必要性，索性就這樣保存了新便簽。
白天的時候“清水千秋”似乎已經把工作上的事情都處理完了，雖然千秋感覺很累，但沒有別的事她幾乎可以直接睡覺了。剛洗完澡，千秋就收到了新的信息。
阪田銀時約她出去吃飯。
找不出合適的理由拒絕，千秋一邊挑衣服一邊想些有的沒的。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約會？可是他們一起吃飯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而且如果是和阪田銀時這種人的話，自己是不是應該多帶點錢？賭五毛他肯定沒有打算自己付賬。而且和這種大腕級別的明星出去吃飯是不是應該向綠間報備一下？果然還是報備一下吧……
給了綠間發完信息千秋才走下樓，她現在住的這個小區是綠間新找的，環境不錯，附近的人也不多，路雖然有點繞但是很安全，不用擔心會被粉絲們和狗仔們追過來。基礎設施也相當完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和警局都在附近，治安也很好。
鎖門的時候千秋還在想得打個電話給銀時問問他地點在哪裏，結果一轉身就看到一兩銀白色的私家車停在自家門口。她還在想是怎麽回事兒，後車窗就被搖下來，國民男神的臉露出來：“等你很久了噢，千秋小姐。”
“這麽拜訪應該提前說一聲吧，銀時先生。”千秋無奈地歎口氣，也沒等銀時過來給自己開車門走過場，千秋豪氣萬千地自己走過去把車門打開，然後坐在了銀時身邊。“我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銀時向司機比個手勢之後車就平穩地發動了。
“都不請我上去坐一會嗎，千秋小姐，我可是還帶了登門拜訪的禮物啊。”銀時說著拿出了一個包裝精美的黑色首飾盒，看大小不是耳墜就是戒指。
千秋心跳驟停，但麵上卻波瀾不驚：“初次登門拜訪應該準備的禮物不是小餅幹之類的嗎？先不說銀時先生已經死去的常識，我還有別的問題想問你啊。”
“千秋小姐請講。”
“我應該還沒有告知任何人我新家地址才對，請問銀時先生是從哪裏得知的呢？我還是很好奇的，畢竟這關係到我的人生安全啊。”
“如果是因為這個你就大可不必擔心了。”銀時露出了相當誇張的笑容，“我是從露琪亞那裏問到千秋小姐的地址的，我相信露琪亞小姐是知道我是個好人才願意透露千秋小姐的新住處的。”
千秋微笑著擺擺手：“原來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我當然相信銀時先生，也不會懷疑露琪亞。”
隻不過有一點需要特別介意，露琪亞大概也不知道自己的住所——千秋現在在東京有三處住所，其中的兩套露琪亞是知情的。但是千秋現在住的這個地方，隻有綠間才知道。
也就是說，如果阪田銀時不是黑了公司的服務器，那就是從綠間那裏得知自己的住所。本來銀時從綠間那裏知道自己的住處也無可厚非，但他不願意這麽說至少是為了掩飾他和綠間有過交流。所以，這兩個人之間一定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關於自己的貓膩，真是令人興致盎然啊。心裏已經開了無數嘲諷，千秋麵上卻還是一派真誠。
銀時約千秋吃飯的地方是那種特別高檔消費的餐廳，裏麵進出的人都衣冠楚楚，千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連帽衫牛仔褲雪地靴，對於自己能不能進門產生了深深的質疑。
“我們能不能換個地方吃飯？”千秋問。
一身白西裝帥氣逼人的國民男神笑的無比猥/瑣：“其實千秋小姐你穿什麽樣都好看，所以還是進去吧。”
千秋的態度還是相當堅決的：“我拒絕接受這個提議。”
“但是現在這種時候如果不是提前預定了地方，一定沒地方可以吃飯吧？”銀時有些無奈地道。
就怕你不說這話——千秋聞言露出了奸計得逞的笑容：“嘛，銀時先生是天王巨星不知道市井美食也是理所當然，來，今天讓我來帶你逛一下夜市。”
一月份，新年的氣息還沒有消散幹淨，暖色的燈光鋪展在路上，行道樹上掛著的彩色燈像個花枝招展的小姑娘，路上三三兩兩的行人也沒有平日的步履匆忙，難得悠閑的一刻在東京城市巨大的安靜的蒼穹之下，平靜地像是鏡花水月一場。
手裏拿著兩個牛肉串，還拎著兩盒章魚燒，千秋和銀時並肩走在人行道上：“說起來，銀時先生今天約我出來僅僅是為了感受一下節日的末路，在假期結束之前體驗一下做人的快感嗎？”
“別說的好像平時不是人一樣啊。”國民男神的手裏拿著更多的小食，全然沒有偶像包袱。
“你平時又忙又淒慘，雖說是直立行走，但其實人不如狗。”千秋一本正經地看著前方，語氣裏的認真完全聽不出來是在開玩笑。
“你說的好有道理，而我完全不想反駁。”銀時被結結實實地噎了一下，“嘛，其實是有想和千秋小姐談談人生啦。”
千秋聞言挑眉：“嗯？”
“千秋小姐，認為這個世界怎麽樣呢？”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銀時仰頭看著天空，紅色的眼眸一時有些遙遠。
“誒？”完全沒想到銀時會問這些，千秋想也不想地就開口，她咬著章魚燒有些口齒模糊：“家人很好，朋友很好，我自己也很好，不喜歡的人也沒有那麽能折騰了，也很久沒有人來找我麻煩了，我覺得這個世界還是很美好的啊。”
銀時哭笑不得：“不不不，不是問你對自己生活的感悟，而是對這個世界，我們所生活的整個世界，這個地球，你對這些，是怎麽看待的呢？”
將最後一根木簽放進袋子裏，千秋認真地思考起銀時所說的問題，期間她接過從銀時手裏遞過來的各種美食，但最後她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這個問的太寬泛了，我很想回答你世界是有聯係的，世界是運動的，世界是矛盾的，世界是物質的，但是我也很清楚這不是你要的答案，所以你能說人話嗎？”
轉頭望著千秋認真的臉，銀時忍俊不禁。世間每個人都如此獨特，每個人都會被不同的人吸引，也會吸引不同的人。或許就算千秋不是那個人，他們有一天也終究會相遇，然後在某個也是這樣的夜晚，喝酒吃東西，談天說地，自然而然而非刻意地露出笑容。
“簡單來說，千秋小姐開心就好吧。”銀時說。
“你說的很好，我選擇死亡。”千秋坐起來，“要說這整個世界的話，我也不知道怎麽說。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而我甚至都要自顧不暇了，自然也就沒資格對這個世界指手畫腳吧？把什麽都歸咎於命運與世界啊之類的，在我看來可是相當失敗的行為啊，銀時先生。所以，不管怎麽說，我果然還是想先改變自己吧。”
“那千秋小姐想要的生活是什麽樣子的呢？”銀時問。
“這個就更難描述了，比如我問你你的夢中情人是什麽樣子的，你也不能很好地描繪出這個人對吧？”千秋自嘲地笑起來。
銀時卻是勾了勾唇角：“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沒辦法知道自己理想的靈魂伴侶是什麽樣子的，啊不，大概會是結野主播那個樣子吧。不過現在的話，我其實有答案也能很好地描繪出她的樣子噢。”
“……”說白了其實不就是結野主播的樣子嘛，還說這些幹嘛啊這個癡/漢……千秋露出嫌棄的眼神：“那我現在對理想生活的描述能力大概就是銀時先生還沒有遇見結野主播的時候吧。”
“沒關係，我可以等到你有答案的那一天。”銀時說，“在你有答案以前，我會讓這個世界都等著你的。”
尖銳的汽車鳴笛蓋過了銀時後一句話，千秋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確實沒聽清銀時說了什麽。她悠然地撐著腦袋：“銀時先生，你剛剛說什麽？”
“我說，你該回家了。”銀時從長椅上站起來，“明天不是還有工作嗎，千秋小姐，所以我們回去吧。”
“說得好像我們住在一起啊，銀時先生。”千秋跟著站起來，說出的話卻是吐槽。她大概也知道銀時並不是沒事閑的蛋疼才找她出來，但無論銀時懷抱著什麽樣的目的，在他沒說出來以前，千秋都不敢妄下判斷，她自認還沒有那麽好的運氣和那麽大的魅力。
銀時彎起唇角：“之前不也是一起住過嘛，千秋小姐這就忘記了？銀桑我可是把那些當做珍貴的記憶收藏起來，千秋小姐的反應很讓人傷心啊。”
完全聽不出來哪裏在傷心了好麽……千秋無奈地拍拍他的肩膀：“並沒有忘記啊銀時先生，那回去吧。”
氣溫降的更低了，有細小的雪花從穹頂上落下來。
“下雪了。”千秋小聲說。
“嗯，下雪了。”銀時跟著說道，他聲音同樣也很小。夜已經深了，除了停在遠處的銀時的車，和偶爾經過的車輛，路人再無行人。兩個人慢吞吞地朝著銀時的車走去，說著無關緊要的話題。
雖然知道銀時有事瞞著自己，雖然知道一切都是必然沒有偶然，雖然知道自己第一次遇見他或許也不是意外，但這一刻，千秋還是覺得久違的輕鬆。一個人不喜歡阪田銀時總該是有理由的，但如果喜歡他卻仿佛是那麽理所當然的事情。而這麽理所當然的事情，千秋卻不能讓自己也成為這理所當然的一部分。
千秋到家時，雪已經覆了薄薄的一層，紛紛揚揚的雪花還有變大的趨勢。呼出一口白氣，千秋揮著手告別了銀時。她回到家，在玄關處換上拖鞋，仔細回想了一下今天和阪田銀時曖昧不清的對話與類似約會的展開，發現除了得知他和自己的經紀人有貓膩之外一無所獲。
千秋無奈地搖搖頭，手剛抬到燈上就有一隻手扣住她：“清水小姐，我不是壞人，請您不要尖叫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我想和您談一談。”
如果不是心理素質足夠好，這一下千秋就已經慘叫出來了。她輕輕應了一聲打開燈，這才發現麵前站著個有點眼熟的綠發的美女。
“你是……？”千秋放下手，依舊很淡定地往裏屋走去。
綠發美人跟著她行動，但是看得出毫無惡意：“我叫妮露，我們在曼哈頓港口有過一麵之緣，不知道清水小姐是否還記得我。”
經對方這麽一提，千秋立刻就想了起來。畢竟當時的事她還是印象深刻，而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妮露她卻還是第一從bleach之外的地方聽說這個名字。
“你好，請坐。”千秋拿出兩盒牛奶放進微波爐裏加熱，“那麽妮露小姐來找我，請問是想談什麽？”
“我想和您談一談，關於這個世界的一切。”妮露說著抬眼看著千秋，“在開始之前，我想先說明，接下來我所說的事情可能會有些匪夷所思，但我說的絕對句句屬實，所以清水小姐想要對我所說的內容從根本上表示質疑的內容可以跳過，我能拿性命擔保，絕對沒有欺騙您。”
“我並不是那種會當麵斥責別人的人，我還沒有低到那種境界的情商，所以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千秋說，“就算有什麽漏洞，我也不會當麵指出，在選擇相信你以前，我可以當做你在給我講故事。這樣講不會冒犯你吧，妮露小姐？”
“並不用考慮我，清水小姐。”妮露的語氣雖然有些急切，但說話的內容卻很禮貌。“我的時間有些緊迫，那麽我就直接開始了？”
將一盒熱牛奶放在妮露麵前，千秋在她旁邊坐下：“請——”
“這個世界並不是真實存在於次元維度裏的世界，它是建立在一個人的意誌之上的空間。但是因為這個人的意誌非常強大，所以這個世界裏有相當一部分人是真實存在的。他們原本生活在其他維度的其他世界，因為這個人的意誌而出現在這裏。雖然一開始大家都沒有發現異樣，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人對於世界控製的力量減弱，來自異世界的人或多或少都記起了自己原本所屬的世界。他們已經各自聯合起立，想要突破這個虛擬空間，回到自己本來的世界。”妮露一麵說著一麵觀察千秋的表情，而後者的反應在意料之中，卻在情理之外。
千秋很淡定：“你是說這個世界是一個人虛擬出來的，而裏麵的一些居民是來自異世界的真實的人。也就是說，這個世界目前的現狀是，一些人被困在了這個虛擬空間裏，他們在想辦法回去？”
“嗯。”妮露對她的理解表示了肯定。
“這個人不會是我吧？”千秋遲疑地看著妮露。
“不是。”妮露回答地相當幹脆，“虛擬出這個世界的人不是你，是瑪麗蘇。”
“……”千秋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那你找我做什麽？”
“因為千秋小姐原本不屬於這個世界，不是麽？”妮露一臉淡定地說出千秋隱藏了十個月的秘密，眼神特別無辜，語氣特別理所當然。
瑪麗蘇探班千秋？劇組在場的人大多豎起耳朵，大家相處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職員對千秋這個人本身也有一定了解。此前一度處於風暴中心而低調行事，常年神龍見首不見尾，難得有本人的消息要麽是出新的唱片了要麽是發寫真了要麽是來拍電影了，近年來越來越少見的新人。和千秋接觸過的人都很難想象千秋是媒體所報道的那種人，他們對千秋大多都有自己的看法。
而瑪麗蘇的到來則讓人有些無奈又有些期待，一來可以看看千秋在這件事上的態度，二來最近劇組的神經實在是繃地太緊了，影帝與影後級的新人時不時地同台飆戲，唐大小姐也一改平日不務正業的形象，轉而認真研究劇本。這讓劇組的工作人員的工作也變的繁忙，什麽時候停，拍攝的角度，燈光的渲染，每天都會超出預定工作量。
雖然有點對不起千秋，但大家還是很希望有個時間能休息一下。
而千秋就有點炸毛了，本來和白蘭對戲而舒緩的心情也因此崩潰。她倒是見過很多大風大浪，但是像瑪麗蘇這樣一直纏著她仿佛是要不死不休的，千秋還真的沒有見過。
“我來處理？”千秋的沉默讓片場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在多數人察覺到這一點之前，綠間先出聲。他微微側頭小聲詢問千秋的意見，言辭間的親密與體貼不言而喻。
一直看著他們的銀時沒說話，這件事最好還是千秋本人來處理才不容易遭人詬病。而且在場這麽多人都看著，千秋本人也在這裏，如果千秋避而不見，很容易被媒體給予負麵的形象。畢竟之前黑太多被打臉，媒體對於千秋的態度多數還是又愛又恨的。瑪麗蘇的回歸自然是他們喜聞樂見的，這意味著他們之前所說的錯的也不是那麽離譜。
綠間肯定也清楚這些，隻是眼下的情況容不得選擇最佳的方案。雖說千秋一直都表現地超越所有人的期待，但她畢竟隻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用一句孩子來形容也不算為過。如今她情緒如此脆弱，都讓綠間開始反思是不是最近逼她太過。
雖然內心已經炸成了絢爛的煙花，不過在綠間的聲音中，千秋還是回過神來。她低下頭深吸口氣，再抬頭的時候已然是平時的樣子：“謝謝，不過我自己來就行了。”
“那好，我去安排。”
綠間說著抬起了手，千秋以為他會像平日裏一樣拍下自己的肩膀時，溫暖的觸感從頭頂傳來，不輕不重，卻讓她錯愕到說不出話。
而綠間已經隻有背影留下。
千秋的心情已經複雜到日了狗了都無法解釋了，她現在特別想以頭搶地冷靜一下，這個世界還能好嗎？為什麽大家都陷入了謎之喜歡清水千秋的設定，之前的西穀少年年紀小不懂事也就算了，唐栗這號人物完全是來攪混水的，她自己也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可是為什麽連綠間都特麽開始湊熱鬧了？
那可是綠間真太郎啊，千秋見到的最靠譜沒有之一的經紀人，居然也對她？
等等，在千秋實在想不出如何解釋綠間的行為時，她不得不尋求另一個出發點來試著解釋。如果綠間並沒有喜歡她，隻是從一個前輩的角度對她表現出支持呢？這麽一想完全合情合理，千秋也是要強行假裝身高接近一米七的自己在綠間眼中還是個小蘿莉了。
綠間很快就離開了片場，千秋冷靜地從包裏摸出根煙點上。
銀時本來想說些什麽，但看到這個畫麵，他頓住前往千秋身邊的腳步，直接給了攝影師一個手勢，下達了一個無聲的命令。
千秋還穿著戲服，臉上依舊是畫給折紙晴的煙熏妝，她叼著根煙，繚繞的煙霧間的她澄澈的眼眸一片虛無，沒有聚焦點，整個人看上去憔悴又失落，畫麵裏的絕望與美感令人窒息。渾然不覺自己正處在鏡頭下，千秋放鬆而隨意地站在原地。
與白蘭的對手戲本來也是在學校的一間改裝過的教室裏拍攝的，完成之後千秋就直接到了走廊上。靠著欄杆，身後是碧藍的天空，眼前是夏天明亮的光芒所照耀的教室，千秋忽然有種往後跳下去就一了百了的衝動。
指間夾著煙，千秋回頭看了眼，二樓，跳下去之後不是“啊啊啊啊……砰”的場合，而是“啊——砰，啊啊啊啊”的場合，衡量一下，千秋果斷放棄了試一試的想法。她倒不是覺得無能無力無可奈何，隻是所有的事情都交匯在一起，她難免有些煩躁。
重新叼著煙，千秋抬手撩了撩頭發，本來已經有些散亂的發型更加頹廢，看起來也別具風情。她深吸一口，吐出個煙圈，隨後掐滅了煙，轉身就去了卸妝間。
看得出千秋心情不佳，眾人也沒有在這個時候過去開她玩笑。這份體貼大家都心照不宣，千秋自己自然也沒有點破的必要。
等千秋收拾好自己，綠間已經安排好和瑪麗蘇的會麵。千秋和銀時打了個招呼就打算離場，銀時卻適時露出了微笑：“嘛，剛好順路，一起吧。”
“……”千秋不太明白什麽情況，也就沒有說話，隻是直勾勾地看著銀時。
銀時抬手撓了撓後腦勺，語氣相當風輕雲淡：“今晚本來有我們的對手戲，早前約好開始之前討論一下，千秋小姐這麽快就忘記了？銀桑我啊，可是有點傷心啊。”
雖然不知道銀時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不過千秋當然不會在這種時候不給他麵子。她順水推舟故作無奈地聳肩：“當然記得了，銀時先生。不過非常抱歉，我今晚也許得請個假……”
“請假這種事至少要提前說嘛，千秋小姐，作為重要的女主角在開拍前一秒說有事要請假可是非常不敬業的行為。”銀時眯起眼睛，從語調裏聽不出心情好壞。
千秋一時間也是摸不清銀時到底想做什麽，不過莫名地相信銀時至少不會在這種時候做出什麽為難她的事情。她思考片刻，抬頭對銀發的影帝露出無懈可擊的笑容：“那請讓我履行我們的約定，討論之前說好的事情吧——地點由我來決定，可以嗎？”
“當然，女士優先嘛。”銀時很有紳士風度地說。
向片場的工作人員下達相應的指示後，銀時對千秋點點頭，兩人告別片場的工作人員之後，就上了千秋的車出發去綠間告知千秋的地方。
綠間選擇的地方是片場附近的一家餐廳，距離片場大約半個小時的車程。當初為了拍攝便利，赤司連帶這家餐廳一起買了下來。就投資方而言，他的作為實在是太大方了。不過從長遠利益來看，一旦《我可能還是愛你》取得成功，那麽作為拍攝場所的這所學校一定會成為知名的景點。就算電影出師不利铩羽而歸，那麽學校本身作為一個人流量巨大的場所也會發展成一個不小的繁華區。位於學校附近的餐廳其實是一項無論如何都不會虧損的投資，赤司不僅僅是出於為電影拍攝帶來便利，初衷還是他作為一個投資人對利益的考量。
而此刻，千秋和銀時就在前往這家餐廳的路上。開車的是露琪亞，作為一個助理，這原本不是她的職責。不過在得知千秋與銀時同行後，她就給司機放了半天假，自己來做這件事了。無論千秋與銀時會討論什麽，涉及瑪麗蘇的敏感字眼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這便是露琪亞的體貼，她並不擅長用溫柔的語言來表達，但她內心的細膩卻少有人可以企及。
而千秋對此了然於心。
“銀時先生，現在可以說為什麽要跟著過來了吧？”與銀時一起坐在後車座上，千秋一臉生無可戀地看著他。
銀時無辜地眨眨眼睛：“不是說好一起討論劇情嗎？千秋小姐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你說不說，不說我就讓露琪亞開車門把你丟出去。”千秋特別平靜地威脅道。
而露琪亞相當有精神一點也沒覺得這可能會讓尊貴的導演與影帝以及電影男主角受傷地應了一聲：“是，我已經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什麽啊喂你這可是謀財害命啊露琪亞，難道你想讓白菜……啊不你的兄長朽木君下一次到警局裏麵去接你嗎！？”銀時苦口婆心痛心疾首的表情一點也不像是在吐槽。
露琪亞特別實誠地回答說：“我相信以大哥的能力，一定能把我弄出來，並免於牢獄之災。”
“我也相信。”千秋頗為認同地點頭。
“女性真是可怕的生物啊。”銀時忍不住感歎道。“能夠如此冷靜地說出可怕的話做出可怕的事情，難怪有句話說蛇蠍美人。”
“還是讓我們行動吧，露琪亞。”千秋冷靜地說，“現在打開後車門，讓銀時先生用身體的疼痛來感受一下什麽叫可怕和蛇蠍。”
“銀桑我隻是開個玩笑，你們不要太認真啊！”看著後車門的保險栓真的就這麽打開了，銀時立刻喊道。“其實我跟過來啊，的確是有事要和千秋小姐你說。”
“嗯哼？”千秋輕哼一聲，卻沒說是什麽事。她在等著銀時坦白，因為她猜不透這個男人的心思。同時，她也是在向露琪亞傳遞暫且“饒他不死”的訊息。
機智的露琪亞秒接收，然後重新關上了保險栓。
“嘛，其實隻是不放心貴重的女主獨自前往一個危險的場合，如果中意的女主角有什麽三長兩短，那麽這部電影這能擱淺了。銀桑現在可是窮得都快揭不起鍋了，絕對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啊。”銀時麵露滄桑地喟歎。
“哪裏是獨自前往什麽危險的場所啊，綠間和真太郎可都在啊。”千秋歪頭看著他，“而且我隻是去見個以前的朋友，說危險太過了吧，銀時先生。”
“千秋小姐的朋友啊，還是有點讓人期待的。”
“……銀時先生是打算介入我的生活嗎？還是說，你喜歡介入每一個貴重的女主角的生活？”
“可是千秋小姐是我第一位貴重的女主角，所以我並沒有辦法回答你關於每一個的問題啊。”
“騙人的吧，難道銀時先生以前合作過的女主角都不貴重嗎？”千秋說。
“那些都是貴重的朋友啊，她們可不是因為是女主角才貴重的。”銀時說，“千秋小姐的意義是不同的。”
“啊，銀時先生作為國民偶像果然名不虛傳啊。”
“和那個並沒有關係吧，千秋小姐在意的地方相當讓人在意啊。”
到了餐廳以後，露琪亞發現自己滿腦子都是千秋小姐與銀時先生，她已經被這兩個人莫名其妙又似乎飽含深意的對話洗腦，整個人都千秋小姐與銀時先生了。
正好是飯點，餐廳裏人還是很多的。千秋和銀時很快就被人認出來，在引起更大的騷動以前，服務生將兩人帶到綠間準備好的雅間。
兩人到時綠間與瑪麗蘇正分別坐在桌子對麵，氣氛倒也沒有顯得很尷尬。千秋與銀時一起到來雖然讓綠間有點意外，但他並沒有多說什麽。兩人落座後，綠間先把菜單遞給銀時：“先點餐吧，阪田君。邊吃邊說？”
因為和千秋關係更為親密，綠間將菜單先遞給銀時隻是一種親疏有別的表現。更何況，銀時肯定會轉手將菜單遞給千秋讓她先看，這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然而總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會發生。
“剛才我點餐的時候已經為千秋點了她喜歡的，銀時君直接點吧。”在銀時將菜單轉交給千秋時，瑪麗蘇怯生生地開口道。
場麵一時間有點尷尬，如果銀時就此拿回菜單，雖然這不是什麽大事，縱使千秋不會因此心生不滿，也會讓瑪麗蘇與她顯得親密。如果銀時直接忽略瑪麗蘇的話，那麽難保瑪麗蘇又會就此什麽文章。而從千秋的立場來看，接菜單是不給瑪麗蘇麵子，那麽這個飯局接下來的氣氛肯定會尷尬，而且也不怎麽給銀時麵子。不接菜單吧，千秋肯定會被膈應地理智離家出走。
關鍵時刻，又是綠間拯救世界：“多謝瑪麗小姐的美意，隻是千秋現在正在拍電影，飲食方麵有相當嚴格的要求，或許不能品嚐你為她點的美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還是讓千秋自己來吧？等他們點完餐後，你可以取消之前訂的東西。”
綠間的用詞很是斟酌，但語氣裏卻沒有任何可以再斟酌的餘地。千秋忽然覺得自己的行為實在是可恥，瑪麗蘇來探班，她卻帶著兩個無敵擋箭牌在身邊。於是千秋無恥且心安理得地任由綠間與銀時幫忙應付瑪麗蘇——
瑪麗蘇當然不會放過借題發揮的機會，她麵露不安眼裏含淚：“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綠間君？”
“沒有。”綠間抬手推了推眼鏡，“大家都不希望做錯事，我也是。”
千秋一邊低著眼看菜單，一邊為綠間高超的說話技巧歎服。千秋一直覺得自己已經夠毒舌了，沒想到比起綠間來還是略遜一籌。她頂多是胡攪蠻纏顛倒黑白把聽她說話的人繞進她的邏輯裏，但綠間則是淡定地用事實來反擊。
瑪麗蘇覺得綠間在針對他，綠間就特別冷靜地也不說自己沒有，而是表示你自己愛怎麽覺得就怎麽覺得，既然你自己都不想做錯事，那肯定也明白我也不想做錯事。自己打的善解人意的幌子，跪著也要把g咽下去。
瑪麗蘇果然沒話說了，千秋樂嗬地點了一大桌自己喜歡吃的東西，一點也看不出自己哪裏在注意飲食了。
“銀時君的女主角待遇真好啊，有朝一日要是能和銀時君合作的話，我一定會幸福地死去吧？”瑪麗蘇還是很有眼力見的，綠間是千秋的經紀人，怎麽說都不可能站在她這一邊。在和綠間說過兩句話後，她很有自知之明地將目標轉移到銀時身上。
千秋聞言偷偷翻了個白眼，要是能讓瑪麗蘇死去，她還是挺期待他們兩合作一下的。
銀時則露出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能讓瑪麗蘇小姐這麽待見，這可真是受寵若驚啊。不過，我果然還是不能和你合作啊……”
“誒？為什麽？”
銀時浮誇的演技早就被千秋一眼看穿，他肯定是不想和瑪麗蘇同台演出的。不過能把這個不想說得好像非常想隻是難以得償所願而讓人看不出真假的，也隻有阪田銀時能做到了。千秋隻能猜到銀時這大概是在給瑪麗蘇下套，而瑪麗蘇也不負眾望地鑽進去了。
銀時眯著眼睛露出可愛的笑容來：“因為和你合作的話你就會死啊，銀桑我還不想成為殺人凶手和警察先生吃炸豬排飯啊，所以為了瑪麗小姐能幸福地活著，我們還是不要合作好了。相信憑借你的美貌和才華，有朝一日一定能更幸福的。”
雖然知道銀時隻是在說場麵話，但千秋還是非常不爽。她也沒有刻意壓抑自己的脾氣，反正她現在也還隻是個年輕人，並不想假裝是老謀深算城府頗深不顯山不露水的大腕。
“既然瑪麗小姐與銀時先生一見如故彼此賞識，不然我和真太郎就不打擾了吧？你們二位在這雅間裏慢慢詳談怎麽樣？相信一定能得出讓二位都很滿意的結論的。”千秋說著作勢就要起身。
瑪麗蘇自然樂見其成，什麽都沒說。
銀時一看玩過頭，千秋生氣了，當即抬手拉住她袖子：“千秋小姐，瑪麗小姐這次可是為了你而來的哦。不是都說了來探班的嗎？我隻是為了和你討論一些重要的事才跟過來而已——如果你走了，瑪麗小姐一定會非常失望的。對吧，瑪麗小姐？”
瑪麗蘇大概是這才想起來還有探班這一茬，她立刻忙不迭地點點頭：“銀時君隻是開玩笑的啦千秋，你不要生氣嘛。”
“我沒有生氣啊。”千秋用完全就是在賭氣的語調聳聳肩，“你們說你們的我有什麽好生氣的？退一萬步講，其實就算我生氣，你們也完全不用在乎我的想法啊。因為我生不生氣和你們完全沒有關係啊。如果我因此生氣你們就不互相說話了，那如果我因為你呼吸而生氣你是不是還要把自己憋死？”
“果然千秋是不會因為這種事而生氣的吧？”既然千秋都說了不會生氣，瑪麗蘇也就順坡下了。“如果千秋已經不生氣了，那為什麽不答應和我再作為組合而活躍呢？”
“這個世界還有七十五億人，我對他們每一個都不生氣，但是我也不能因為不生氣就和他們作為組合去活躍啊。”瑪麗蘇的邏輯雖然強盜，但千秋一點都不想去指責她。她就喜歡這種強盜邏輯，平時她都是用這種邏輯去舉例子來和小屁孩們談人生，寬慰他們，難得遇見能有用強盜邏輯去打別人臉的時候，她還是非常積極地願意去嚐試的：“就像銀時先生和真太郎都不生我的氣，但是我也沒有要他們來和我組合啊。之前我們也有一起作為組合而行動的時候，但是你強烈要求和我分開，說明你到時就已經想到了一個人行動對我們更好啊。現在我已經驗證了你的想法，所以我覺得我們這樣繼續保持下去也沒有關係啊？”
“當時是我太不成熟了，所以做出了令人後悔的舉動。千秋這麽說果然還是沒有原諒我吧，沒關係，我也知道自己不值得被原諒，我今天來找千秋，也不是為了讓你能原諒我。我隻是很希望能見到你，希望告訴你我很後悔當年的幼稚舉動。”瑪麗蘇越說聲音越小，神態之間的楚楚可憐也是很讓人心動。
先不說千秋之前還和瑪麗蘇有過過節，就算她與瑪麗蘇真的尚且交好，對於瑪麗蘇這種行為她也是沒有辦法原諒的。可以說，從一開始千秋拒絕瑪麗蘇並不是因為瑪麗蘇設計陷害她或是在外麵博取眼球而踩她，而單純是因為三觀不符的問題。
“蘇蘇啊，人都是要為自己年少輕狂時做過的事情負責的。”千秋悠悠地看著瑪麗蘇，既然瑪麗蘇喜歡走感性路線，她就從感性路線告訴瑪麗蘇為什麽她們不可能重新作為組合再行動：“或許對你來說，能重新再作為一個組合是件很開心的事情，但對我來說並不完全是那樣的呢。我們的組合就像是個孩子，我們曾經都很喜歡這個孩子，假意或是真心都不再重要了。但是有一天，你告訴我你要走了，這個孩子你不要了。沒有了你，我沒有辦法再維係這個孩子的世界，他死了。而死者是沒有辦法複生的，永遠都不可能。可能你覺得再去領養一個孩子也可以，反正都是孩子，但是我辦不到。在我眼裏，這個孩子是獨一無二的。然而他已經因為你的幼稚的舉動死掉了，所以為了紀念這個獨特的，被我也被無數人深愛著的孩子，我並沒有辦法去領養其他的孩子。你這種行為，無異於時時刻刻地試圖提醒我那個逝去的孩子的存在，這除了讓我感到無能為力，義憤填膺，並沒有為我帶來任何其他的感受。關於這件事我言盡於此，你死不死心我不知道，我隻是要告訴你我已經死心了。”
瑪麗蘇顯然沒想到千秋會突然說這麽多話，而且說得……好像還真是因為當初組合解散她悲從中來難以自拔，所以才不能答應？
自己此行前來的目標實現的可能性，忽然一下子就從一半一半變成零了。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瑪麗蘇自己都覺得既然沒辦法那就這樣不再掙紮了……
至於千秋，千秋覺得自己應該去寫一本書，就叫《影後的自我修養》，一定會大賣的。千秋越想越覺得這個想法可行，等她退出娛樂圈的時候，她應該把自己這曲折離奇的與各路人馬鬥智鬥勇的前半生記錄下來。
而綠間和銀時大概都有點驚呆了，前者想的是既然他都沒發現千秋還對那個組合懷著如此深厚的感情，那千秋對那個組合肯定已經沒有什麽感情了，這番長篇大論就是在胡亂吹呢。而後者則在想，自己的女主角這渾然天成的演技實在是令人歎服，那麽問題就這樣來了，此前她和自己說的話，到底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千秋用自己都感到肉麻和惡心的方法打發了瑪麗蘇，她被自己惡心地在瑪麗蘇走後直接去衛生間把午飯吐出來了。
望著她蒼白的臉色，銀時大方地準了她下午不去片場，不過夜晚那場戲一定要去。處理好了千秋的事情，他自己則趕回去忙了。
作為助理，露琪亞義不容辭地擔負起送千秋回去的重任。而銀時也就自然而然地和綠間上了同一輛車，兩個人看著露琪亞載著千秋絕塵而去都有些擔心，隻是在視線觸及到彼此時，氣氛莫名就尷尬起來。
不過兩個人都是成年人了，都相當成熟穩重沒有當場說破。綠間扶了扶反光的鏡片：“阪田君，請上車。”
“啊，多謝了。”銀時也沒推遲，直接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不必客氣，隻是感謝你今天中午對千秋的幫助。”綠間回答說。
“說到這個，其實有件事情我一直很介意。”銀時說。
“嗯？”尾音上挑，綠間的態度有些模糊。
“像綠間君這種身份的人，為何會重新回到娛樂圈，而且是作為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新人的經紀人——”
“我並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阪田君。”
“啊咧？難道我記錯了嗎？難道綠間君不是論壇娛樂世界的創始人之一嗎？難道綠間君不是數年前被稱為奇跡的世代的一員嗎？”
“能讓白夜叉如此掛心，我真是受寵若驚。會稱為千秋的經紀人，我有我的理由，沒必要告訴你，阪田君。不管如何，我都是千秋的經紀人——相比之下，你刻意的接近才更可疑吧？”
“難道可疑的不是千秋小姐的突然轉變嗎？你們也是那麽覺得的吧——千秋小姐手裏握著鑰匙。”銀時靠著窗戶，懶洋洋地注視著綠間，“那就是一切的答案與關鍵。”
“……”綠間沉默。
“要不要合作？”銀時到底是個老道的混社會的人，很快就掌握了主動權。
綠間沒明確給出答案：“哦？”
“並不是在說你和我，而是代表萬事屋與奇跡的世代——為了雙方都回到正軌，我們合作吧。”銀時說。
沉吟片刻，綠間給出了正式的答複：“這不是我一個人可以決定的，不過我會向其他人轉達你的話，我們達成共識後，會盡快給你回答。”
銀時似乎成竹在胸：“那我就靜候佳音了。”
幾人回去後，拍攝進程一如往常。瑪麗蘇繼續在各種公共平台發表自己對過去的懷念與懺悔，態度之誠懇讓千秋都忍不住在想這是花了多少錢請來的煽情寫手，功力真是到位。不過這對千秋的工作並沒有什麽影響，她很快也擺脫了這種情緒脆弱的狀態，從過去一兩個月中的隨時炸裂的狀態中出來。仔細想想，千秋原本也不是承受能力很低的人，隻是在曼哈頓發生的事情實在匪夷所思，身體的應激反應才導致了這種狀態。
唐栗的認真態度也保持了下來。折紙光這個角色本來就適合她，她自己本身也不是笨蛋，再加上三位影帝一位影後的提點，對角色的把握雖然不能像其他人那樣一次到位精準無比，但ng幾次之後也能進入令人滿意的狀態。
一切都步入正軌，千秋還是很習慣這種充實而緊張的生活節奏。
時光如水，一晃就到了《我可能還是愛你》殺青，回首過去的半年，千秋還有種恍然如夢的錯覺。對於已然有些模糊的過去，千秋忍不住感歎自己真是老了，前兩天的事情都快記不清了。
早在殺青之前一個月，綠間就已經把千秋接下來的行程排好。吃過散夥飯之後，千秋就愉快地回家休息了。
雖說和千秋同為主演，但銀時同時還是這部片的導演，後期剪輯這類雜務他也得參與。而千秋也早就有了新的住所，與銀時也不在一處，所以和劇組這些人見麵的機會比起一起共事的時候少了許多。
躺在床上，千秋看著天花板，她伸出手擋住視線，在窗外透進來的光線之下，通透的指尖似乎都在泛著光。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啊……從枕頭下麵摸出手機，千秋打開日曆。她打開備忘錄，三月到七月都多少記著一些事情，而七月到現在也是。可問題就在於，千秋絲毫想不起來自己是懷著什麽樣的心情記錄下那些東西的。她很清楚地記得當初對西穀的愧疚與不安，但卻對參加了天籟之音的年終總結毫無印象。雖然理智上很清楚自己真的已經度過了過去的時間，但感情上卻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
難道有外星人快進了時間？畢竟她可是穿越而來，連穿越都能發生，這世界發生什麽都不足為奇。還是說自己最近太忙了所以對時間的流逝不像以前那麽敏感了？千秋仔細思索了一下這兩種展開的可能性，無論哪一種都無法讓人信服。不過理論上來講，還是自己對時間的感知出錯了的可能性更大一點。這麽想著有些毛骨悚然，橫豎睡不著，千秋幹脆打開line。
她先給西穀發了消息。
清水：啊，西穀，睡了嗎？
西穀：千秋前輩！還沒有！真難得啊，千秋前輩到現在也還沒有睡。對了，恭喜電影順利殺青，上映的時候我會去看的！
西穀的消息還是一如既往回複地很快，千秋看著他充滿元氣的字句，稍微放心了一點。不管她再怎麽感覺怪異，好在這些人的給她的感覺一如最初的印象。
朝氣蓬勃，充滿希望。對身邊的人有著本能的關心，自己的未來和目標清晰執著，無論何時都不會讓人覺得無力。
清水：謝謝謝謝，你記得我們上次一起去天籟之音年終總結錄製的事情嗎，小穀？
西穀：記得啊，那天超開心的，還和千秋前輩一起演唱了拾光禦行！請問怎麽了？
清水：沒什麽，就是我有個耳墜不見了，仔細想了想好像就是那天不見的，所以我想找一找。以及，我哪天有什麽不對嗎？
西穀：原來如此，不過我對那個沒什麽印象了……而且覺得大概找不到了……很重要嗎？不然我再幫你問一下？不對是指什麽？
清水：呃，其實我懷疑我有雙重人格，可以根據戴不戴耳墜來切換。因為耳墜不見了所以擔心自己無意中切換了人格做了什麽奇怪的事情。不過這些也不太重要，隻是想起來了所以順口問一下，抱歉啦這麽晚還來打擾你。
西穀：千秋前輩太客氣啦！人格切換是個什麽技能，感覺很帥氣啊！千秋前輩不用擔心啦，你那天完全沒做什麽奇怪的事情，而且感覺比平時要更溫和一點
更……溫和一點？天籟之音裏雖然有很多千秋喜歡的人，但考慮到之前瑪麗蘇的事，她對這個節目的態度向來不是百分百的待見。以她對天籟之音又愛又恨鐵不成鋼的複雜態度，怎麽著肯定都不是用溫和的態度來應對。
也就是說，“清水千秋”出席了天籟之音的年終總結，她自己卻渾然不知？難不成真的是自己的第二人格……確切來說是這具身體的第一人格覺醒了？
隻是憑借三言兩語得來的消息實在有限，千秋凝視著屏幕上的文字，思慮許久，給了西穀回複。
清水：我可以問個很失禮的問題嗎？
西穀：當然，千秋前輩想問什麽？
清水：現在的我和那天的我，你更喜歡哪一個？
西穀：標準答案是兩個都喜歡吧……
清水：……隻要說出你最真實的想法就好了，小穀。
西穀：那果然還是現在這個千秋前輩吧，當時的千秋前輩總覺得不那麽千秋前輩，還有點陌生。雖然其他人都說我想多了，但是我怎麽可能不清楚自己喜歡的人是什麽樣子的嘛。
啊……就知道問這種問題會無法避免這種展開，千秋看著最後一句無奈地歎口氣。不過，她相信西穀野性的直覺，如果連西穀都這麽說了，那一定是有什麽不對吧？
問了這種問題之後就回避這個話題，自己的做法真是差勁啊。懷著對西穀的十二萬分的抱歉，千秋岔開話題，再三要求西穀對這件事保密之後，她結束了這次對話。
現在是新一年的一月份，自己來到這裏已經十個月了。千秋在腦海裏回憶這十個月來自己能記起的一切，一直到去年七八月份，記憶和感覺都還相當清楚，可是之後的都似有而無，曖昧不清。關於電影的拍攝細節也都還記得，和唐栗的互動和陸璟安的相互吐槽甚至都能想起來，但除此之外幾乎一片空白。
如果說，在她記憶空白的時刻都是“清水千秋”在行動，那麽作為經紀人幾乎形影不離的綠間一定能發現異常。但綠間卻一次都沒有提起過，是因為猜測不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還是告訴了“清水千秋”被糊弄過去？許許多多的可能性一時間充滿了腦海，知道事有異常，千秋反而冷靜下來。
橫豎天命難違，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除此之外自己也沒辦法剖開自己的心髒看看裏麵是不是還住著另外一個人。既然如此，那還不如養精蓄銳，反正來日方長，慢慢處理這件事。
清晨，旭日東升，冬季微弱的陽光從窗口灑下來落在千秋臉上。她睡在小躺椅上，向公司請了假，囑咐綠間與露琪亞都不要過來，一個人望著寥廓的蒼穹發呆。
睡了一覺的千秋精神很好，眼睛裏轉悠著初來乍到時才有的銳利的光芒。或許是來到這邊太久被安逸的環境同化，但千秋從未忘記如何去戰鬥。她可是一個腥風血雨的娛樂圈屹立不倒的影後，如果在什麽都還不清楚的時候就被打敗，那也太對不起自己了。
和剛來這個世界時的情況別無二致，身邊沒有任何可以相信的人，也沒有什麽可以依仗的資源，憑借的不過是自己罷了。說不孤獨，其實也並不孤獨，她從來都是一個人。因為足夠強大，不需要依靠任何人，所以不在乎是不是一個人。
然而現在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她到底是不是一個人……千秋忍不住皺眉，這簡直就像在說她不是個人而是條狗一樣。不過沒辦法，情況特殊。
關於*和精神，千秋一直秉持的理念是隻要*還活著，精神或早或晚都會重新恢複。但是如果*死亡，那麽精神是否消亡大多也無從知曉更無人在乎。她之前一直默認“清水千秋”的精神在自殺時消亡，所以才心安理得地繼續生活在這個世界裏。但如果“清水千秋”的精神隻是極度虛弱而不是徹底消亡呢？在經過長久的休養生息後，“清水千秋”的意誌覺醒，這具身體裏不隻是她的棲息之所，更是“清水千秋”本人的所有物。
千秋從來不覺得是自己的存在才拯救了“清水千秋”，無論她是否穿越到這邊來，“清水千秋”都有可能會蘇醒。她的確寫了遺書，也有自我了結的意願，但無論“清水千秋”是否死亡，也不能說這具身體的合法所有權轉移到她這個外來者身上了。
都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但千秋的價值觀並不允許自己從別人掠奪屬於別人的東西。這就像大家一起走在沙漠裏，這個時候出現了綠洲，每個人都可以去搶綠洲裏的水。但是從別人手裏搶屬於別人的水，這是沒辦法接受的。
如果“清水千秋”真的蘇醒，那麽千秋願意配合她並且想辦法從將自己的意誌從這具身體裏轉移出去，哪怕要消亡她也並不會因此而推辭。但現在的問題在於，她並沒有辦法聯係到“清水千秋”此人，也無法明白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事情。
難道她真的要去找找怎麽和自己聯係嗎？千秋忍不住黑線，去找個心理谘詢師？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估計又有許多人要黑她，噴子們說她神經病都不再是罵人而是陳述事實了。
人生艱難啊，做個穿越的明星都這麽艱難，簡直沒辦法愉快地愛下去了。千秋長長地歎口氣，頭靠著躺椅眯起眼睛睡了一會兒。
結果這一覺醒來都是下午了，千秋從床上睜開眼睛的時候，隻覺得比沒有睡之前更累了。她伸了個懶腰從床上坐起來，轉頭看著窗外緋紅色的天際，再一次感到了強烈的違和感。她之前，是在床上睡的來著嗎？
不等千秋思索出答案，她就在手機上看到了一副來自“自己”的便簽。
“親愛的千秋小姐，
展信願安。
請原諒我以這種方式與你聯係，我沒有在屋子裏找到紙筆，所以隻能以便簽的形式給你留言，希望你能早日看到這些。以及，為了方便你看到，此次我特意動用了你的手機。希望你能諒解我失禮的行為——
那麽接下來讓我開始我的自我介紹，我叫清水千秋，是被你拯救的人。因為你的到來挽救了我的生命，並且在這麽短暫的時間內做出了許多卓著的成就，對此我表示深深的感謝。為了表達我誠摯的謝意，我願意將眼下我所知道的真相全部都告訴你，千秋小姐。但我同時也認為，這份真相會給你帶來極大的負擔，或同時間雜著難以挽回的傷害，所以若非您深思熟慮之後同意這個提議，我必不會告知您任何事。也請你不必太過擔心信息缺失帶來的後果，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會處理相關事宜。基於這樣的考慮，請您慎重選擇是否需要知情。
話雖如此，但我並不覺得提供我所知的情報能夠回報您對我的恩惠，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我會盡量幫助千秋小姐。因此你若需要任何幫助，請不要懷有任何負擔坦誠地告訴我，除非在您的認知裏，你所需要的幫助所耗費的價值遠勝於我的生命。
我想這份信會帶給您的震撼將超過一切，在這裏我還是不過多贅述。如果您能原諒我，請同樣以這種方式回複我吧，千秋小姐。
以上，無論你的答案是什麽，我都表示理解並且無條件接受。
以及，關於擅自占據這具身體使用權的事情時而不時的發生這種事，我向您致以十二萬分的歉意。我本人並沒有辦法控製這種行為，有時我會莫名其妙地陷入黑暗，在經過我自己也不清楚是多久的時間後，我能保持一段時間的清醒。這種情況循環往複，至此已有四個月。尚未找到解決之道，是我無能。
又及，我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到千秋小姐的些許心情。在過去的日子裏，感謝你對‘清水千秋’個人遭遇的一切感情。千秋小姐的憤怒與關心，是我能從無盡的黑暗裏複蘇最主要的動力。您的出現就像是光明，照亮了我原本慘淡的人生。雖然說這些言之尚早，但我還要冒昧地詢問千秋小姐一個問題，請問您能當我的導師嗎？我並不奢求朋友的身份，隻是不想讓你我之間這份獨特的羈絆消失後，我們就再無聯絡。
再及，當我出現之時，我一直都試著模仿成你生活，盡量避免出席公眾場合以及與他人接觸的場合。偶有幾次實在推托不開，我也全力以赴地試著讓自己像千秋小姐。給您的生活帶來諸多不便，非常抱歉。
最後的最後，希望千秋小姐一切安好。
——清水千秋。”
迅速看完“清水千秋”留下的字樣，千秋的心情相當複雜。雖然她一早就知道“清水千秋”這孩子比較慫，可能還有點聖母玻璃心，但這得是聖母成什麽樣子才對占據了自己身體的人感恩戴德，隻言救命之恩不說侵占之仇啊？
但千秋並不討厭聖母。
一個人善良並不是需要被抹黑的性格，雖然聖母已經被發展的社會扭曲到麵目全非，但以千秋所秉持的聖母的涵義來說，“清水千秋”是個很討喜的人。
如果依舊拿沙漠和水的比喻來說，“清水千秋”的聖母是把自己的水分給其他人。正是因為她這種慷慨善良的行為，千秋自己這種人才不至於渴死在沙漠中。但現代被扭曲的聖母大概是讓一撥人把他們的水分給另一部分人，若是對方不同意，這類聖母就要去罵第一撥人自私自利，不招人嫌惡才怪。
大概就是因為“清水千秋”是這樣令人心疼的性格，所以千秋才會那麽義無反顧地去設計瑪麗蘇，去與她抗衡。能量守恒，從絕對宏觀的角度來看，宇宙其實是很公平的。投射到“清水千秋”身上也相當適用——她不會去爭取屬於她自己的東西，千秋會幫她爭取。別人奪走了屬於她的東西，千秋自然也要對方付出代價。
至於千秋自己，在這三千世界的某個角落，勢必也會有人為她不值替她叫好。
“清水千秋”的態度並不在千秋意料之外，千秋也不會因為“清水千秋”的善良而得寸進尺。拋開那些禮貌的言辭，道義的權衡，千秋更在乎的是“清水千秋”所說的真相。直覺告訴她或許不要得知這部分情況比較好，但越是這樣，千秋越是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也可以坐等“清水千秋”擺平一切，再去思索如何解決兩人共用同一具身體的問題。但這樣一切就毫無意義了，把所有的關於自己的麻煩事都去麻煩別人，千秋做不出來這種事。
從冰箱裏找出點白天還沒有的零食塞在胃裏，千秋開始給“清水千秋”寫回信。
“親愛的清水小姐，
你好。
誠如你所言，我收到信息的時候內心非常複雜，但這並不是完全猜不到的事情。我想你完全不需要道謝或是道歉，你並不欠我什麽。
首先，這是您的身體，我棲居於此也是給我自己找了個落腳點，不至於生無所依。至於我做的其他事情，並不單純是為了您，也是為了我自己能生活地更順心些。
我非常感謝你願意提供幫助，當我有需要又走途無路之時，我勢必會尋求你的幫助。
關於你此前提及的事情真相，我願意洗耳恭聽。並不是不相信您幫忙處理，也非質疑您的能力，而是單純無法容忍對於發生自己身上的事情一無所知這種事情。既然您能體會我的心情，想必也會明白我所言句句屬實。
以及，關於導師的身份愧不敢當。清水小姐若是需要朋友，我倒是一直在您身邊。
——千秋。”
抬眼看了看“清水千秋”留言的長度與自己的回複，千秋陡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再多說點什麽來拉攏一下和她的關係？但千秋怎麽也沒想出這個必要性，索性就這樣保存了新便簽。
白天的時候“清水千秋”似乎已經把工作上的事情都處理完了，雖然千秋感覺很累，但沒有別的事她幾乎可以直接睡覺了。剛洗完澡，千秋就收到了新的信息。
阪田銀時約她出去吃飯。
找不出合適的理由拒絕，千秋一邊挑衣服一邊想些有的沒的。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約會？可是他們一起吃飯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而且如果是和阪田銀時這種人的話，自己是不是應該多帶點錢？賭五毛他肯定沒有打算自己付賬。而且和這種大腕級別的明星出去吃飯是不是應該向綠間報備一下？果然還是報備一下吧……
給了綠間發完信息千秋才走下樓，她現在住的這個小區是綠間新找的，環境不錯，附近的人也不多，路雖然有點繞但是很安全，不用擔心會被粉絲們和狗仔們追過來。基礎設施也相當完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和警局都在附近，治安也很好。
鎖門的時候千秋還在想得打個電話給銀時問問他地點在哪裏，結果一轉身就看到一兩銀白色的私家車停在自家門口。她還在想是怎麽回事兒，後車窗就被搖下來，國民男神的臉露出來：“等你很久了噢，千秋小姐。”
“這麽拜訪應該提前說一聲吧，銀時先生。”千秋無奈地歎口氣，也沒等銀時過來給自己開車門走過場，千秋豪氣萬千地自己走過去把車門打開，然後坐在了銀時身邊。“我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銀時向司機比個手勢之後車就平穩地發動了。
“都不請我上去坐一會嗎，千秋小姐，我可是還帶了登門拜訪的禮物啊。”銀時說著拿出了一個包裝精美的黑色首飾盒，看大小不是耳墜就是戒指。
千秋心跳驟停，但麵上卻波瀾不驚：“初次登門拜訪應該準備的禮物不是小餅幹之類的嗎？先不說銀時先生已經死去的常識，我還有別的問題想問你啊。”
“千秋小姐請講。”
“我應該還沒有告知任何人我新家地址才對，請問銀時先生是從哪裏得知的呢？我還是很好奇的，畢竟這關係到我的人生安全啊。”
“如果是因為這個你就大可不必擔心了。”銀時露出了相當誇張的笑容，“我是從露琪亞那裏問到千秋小姐的地址的，我相信露琪亞小姐是知道我是個好人才願意透露千秋小姐的新住處的。”
千秋微笑著擺擺手：“原來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我當然相信銀時先生，也不會懷疑露琪亞。”
隻不過有一點需要特別介意，露琪亞大概也不知道自己的住所——千秋現在在東京有三處住所，其中的兩套露琪亞是知情的。但是千秋現在住的這個地方，隻有綠間才知道。
也就是說，如果阪田銀時不是黑了公司的服務器，那就是從綠間那裏得知自己的住所。本來銀時從綠間那裏知道自己的住處也無可厚非，但他不願意這麽說至少是為了掩飾他和綠間有過交流。所以，這兩個人之間一定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關於自己的貓膩，真是令人興致盎然啊。心裏已經開了無數嘲諷，千秋麵上卻還是一派真誠。
銀時約千秋吃飯的地方是那種特別高檔消費的餐廳，裏麵進出的人都衣冠楚楚，千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連帽衫牛仔褲雪地靴，對於自己能不能進門產生了深深的質疑。
“我們能不能換個地方吃飯？”千秋問。
一身白西裝帥氣逼人的國民男神笑的無比猥/瑣：“其實千秋小姐你穿什麽樣都好看，所以還是進去吧。”
千秋的態度還是相當堅決的：“我拒絕接受這個提議。”
“但是現在這種時候如果不是提前預定了地方，一定沒地方可以吃飯吧？”銀時有些無奈地道。
就怕你不說這話——千秋聞言露出了奸計得逞的笑容：“嘛，銀時先生是天王巨星不知道市井美食也是理所當然，來，今天讓我來帶你逛一下夜市。”
一月份，新年的氣息還沒有消散幹淨，暖色的燈光鋪展在路上，行道樹上掛著的彩色燈像個花枝招展的小姑娘，路上三三兩兩的行人也沒有平日的步履匆忙，難得悠閑的一刻在東京城市巨大的安靜的蒼穹之下，平靜地像是鏡花水月一場。
手裏拿著兩個牛肉串，還拎著兩盒章魚燒，千秋和銀時並肩走在人行道上：“說起來，銀時先生今天約我出來僅僅是為了感受一下節日的末路，在假期結束之前體驗一下做人的快感嗎？”
“別說的好像平時不是人一樣啊。”國民男神的手裏拿著更多的小食，全然沒有偶像包袱。
“你平時又忙又淒慘，雖說是直立行走，但其實人不如狗。”千秋一本正經地看著前方，語氣裏的認真完全聽不出來是在開玩笑。
“你說的好有道理，而我完全不想反駁。”銀時被結結實實地噎了一下，“嘛，其實是有想和千秋小姐談談人生啦。”
千秋聞言挑眉：“嗯？”
“千秋小姐，認為這個世界怎麽樣呢？”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銀時仰頭看著天空，紅色的眼眸一時有些遙遠。
“誒？”完全沒想到銀時會問這些，千秋想也不想地就開口，她咬著章魚燒有些口齒模糊：“家人很好，朋友很好，我自己也很好，不喜歡的人也沒有那麽能折騰了，也很久沒有人來找我麻煩了，我覺得這個世界還是很美好的啊。”
銀時哭笑不得：“不不不，不是問你對自己生活的感悟，而是對這個世界，我們所生活的整個世界，這個地球，你對這些，是怎麽看待的呢？”
將最後一根木簽放進袋子裏，千秋認真地思考起銀時所說的問題，期間她接過從銀時手裏遞過來的各種美食，但最後她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這個問的太寬泛了，我很想回答你世界是有聯係的，世界是運動的，世界是矛盾的，世界是物質的，但是我也很清楚這不是你要的答案，所以你能說人話嗎？”
轉頭望著千秋認真的臉，銀時忍俊不禁。世間每個人都如此獨特，每個人都會被不同的人吸引，也會吸引不同的人。或許就算千秋不是那個人，他們有一天也終究會相遇，然後在某個也是這樣的夜晚，喝酒吃東西，談天說地，自然而然而非刻意地露出笑容。
“簡單來說，千秋小姐開心就好吧。”銀時說。
“你說的很好，我選擇死亡。”千秋坐起來，“要說這整個世界的話，我也不知道怎麽說。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而我甚至都要自顧不暇了，自然也就沒資格對這個世界指手畫腳吧？把什麽都歸咎於命運與世界啊之類的，在我看來可是相當失敗的行為啊，銀時先生。所以，不管怎麽說，我果然還是想先改變自己吧。”
“那千秋小姐想要的生活是什麽樣子的呢？”銀時問。
“這個就更難描述了，比如我問你你的夢中情人是什麽樣子的，你也不能很好地描繪出這個人對吧？”千秋自嘲地笑起來。
銀時卻是勾了勾唇角：“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沒辦法知道自己理想的靈魂伴侶是什麽樣子的，啊不，大概會是結野主播那個樣子吧。不過現在的話，我其實有答案也能很好地描繪出她的樣子噢。”
“……”說白了其實不就是結野主播的樣子嘛，還說這些幹嘛啊這個癡/漢……千秋露出嫌棄的眼神：“那我現在對理想生活的描述能力大概就是銀時先生還沒有遇見結野主播的時候吧。”
“沒關係，我可以等到你有答案的那一天。”銀時說，“在你有答案以前，我會讓這個世界都等著你的。”
尖銳的汽車鳴笛蓋過了銀時後一句話，千秋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確實沒聽清銀時說了什麽。她悠然地撐著腦袋：“銀時先生，你剛剛說什麽？”
“我說，你該回家了。”銀時從長椅上站起來，“明天不是還有工作嗎，千秋小姐，所以我們回去吧。”
“說得好像我們住在一起啊，銀時先生。”千秋跟著站起來，說出的話卻是吐槽。她大概也知道銀時並不是沒事閑的蛋疼才找她出來，但無論銀時懷抱著什麽樣的目的，在他沒說出來以前，千秋都不敢妄下判斷，她自認還沒有那麽好的運氣和那麽大的魅力。
銀時彎起唇角：“之前不也是一起住過嘛，千秋小姐這就忘記了？銀桑我可是把那些當做珍貴的記憶收藏起來，千秋小姐的反應很讓人傷心啊。”
完全聽不出來哪裏在傷心了好麽……千秋無奈地拍拍他的肩膀：“並沒有忘記啊銀時先生，那回去吧。”
氣溫降的更低了，有細小的雪花從穹頂上落下來。
“下雪了。”千秋小聲說。
“嗯，下雪了。”銀時跟著說道，他聲音同樣也很小。夜已經深了，除了停在遠處的銀時的車，和偶爾經過的車輛，路人再無行人。兩個人慢吞吞地朝著銀時的車走去，說著無關緊要的話題。
雖然知道銀時有事瞞著自己，雖然知道一切都是必然沒有偶然，雖然知道自己第一次遇見他或許也不是意外，但這一刻，千秋還是覺得久違的輕鬆。一個人不喜歡阪田銀時總該是有理由的，但如果喜歡他卻仿佛是那麽理所當然的事情。而這麽理所當然的事情，千秋卻不能讓自己也成為這理所當然的一部分。
千秋到家時，雪已經覆了薄薄的一層，紛紛揚揚的雪花還有變大的趨勢。呼出一口白氣，千秋揮著手告別了銀時。她回到家，在玄關處換上拖鞋，仔細回想了一下今天和阪田銀時曖昧不清的對話與類似約會的展開，發現除了得知他和自己的經紀人有貓膩之外一無所獲。
千秋無奈地搖搖頭，手剛抬到燈上就有一隻手扣住她：“清水小姐，我不是壞人，請您不要尖叫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我想和您談一談。”
如果不是心理素質足夠好，這一下千秋就已經慘叫出來了。她輕輕應了一聲打開燈，這才發現麵前站著個有點眼熟的綠發的美女。
“你是……？”千秋放下手，依舊很淡定地往裏屋走去。
綠發美人跟著她行動，但是看得出毫無惡意：“我叫妮露，我們在曼哈頓港口有過一麵之緣，不知道清水小姐是否還記得我。”
經對方這麽一提，千秋立刻就想了起來。畢竟當時的事她還是印象深刻，而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妮露她卻還是第一從bleach之外的地方聽說這個名字。
“你好，請坐。”千秋拿出兩盒牛奶放進微波爐裏加熱，“那麽妮露小姐來找我，請問是想談什麽？”
“我想和您談一談，關於這個世界的一切。”妮露說著抬眼看著千秋，“在開始之前，我想先說明，接下來我所說的事情可能會有些匪夷所思，但我說的絕對句句屬實，所以清水小姐想要對我所說的內容從根本上表示質疑的內容可以跳過，我能拿性命擔保，絕對沒有欺騙您。”
“我並不是那種會當麵斥責別人的人，我還沒有低到那種境界的情商，所以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千秋說，“就算有什麽漏洞，我也不會當麵指出，在選擇相信你以前，我可以當做你在給我講故事。這樣講不會冒犯你吧，妮露小姐？”
“並不用考慮我，清水小姐。”妮露的語氣雖然有些急切，但說話的內容卻很禮貌。“我的時間有些緊迫，那麽我就直接開始了？”
將一盒熱牛奶放在妮露麵前，千秋在她旁邊坐下：“請——”
“這個世界並不是真實存在於次元維度裏的世界，它是建立在一個人的意誌之上的空間。但是因為這個人的意誌非常強大，所以這個世界裏有相當一部分人是真實存在的。他們原本生活在其他維度的其他世界，因為這個人的意誌而出現在這裏。雖然一開始大家都沒有發現異樣，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人對於世界控製的力量減弱，來自異世界的人或多或少都記起了自己原本所屬的世界。他們已經各自聯合起立，想要突破這個虛擬空間，回到自己本來的世界。”妮露一麵說著一麵觀察千秋的表情，而後者的反應在意料之中，卻在情理之外。
千秋很淡定：“你是說這個世界是一個人虛擬出來的，而裏麵的一些居民是來自異世界的真實的人。也就是說，這個世界目前的現狀是，一些人被困在了這個虛擬空間裏，他們在想辦法回去？”
“嗯。”妮露對她的理解表示了肯定。
“這個人不會是我吧？”千秋遲疑地看著妮露。
“不是。”妮露回答地相當幹脆，“虛擬出這個世界的人不是你，是瑪麗蘇。”
“……”千秋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那你找我做什麽？”
“因為千秋小姐原本不屬於這個世界，不是麽？”妮露一臉淡定地說出千秋隱藏了十個月的秘密，眼神特別無辜，語氣特別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