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島魚察覺到了安路宸的到來,但是,他卻沒有立刻回頭感知到空氣裏安路宸傳遞過來的懼意後,他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全文字。果然,昔日的折辱還有效,這個曾經的試驗品,看到自己的時候,竟然還會覺得恐懼。


    原來,這許多年,他並沒有真正忘記放下做人時的疼痛與屈辱


    既然他害怕,為什麽不直接要求他解除詛咒呢?


    想到這裏,頭也不抬的道:“寅生,如果你肯解除死前對我的詛咒,我就放了你的這幾個手下,自此,不再招惹你。”


    招惹……


    這個詞使安路宸從往事的陰霾中清醒過來,他竟然用‘招惹’這個詞,這何嚐不是一種他畏懼自己的表現呢?


    既如此,安路宸,你為什麽還要怕他?你看,他還怕你呢!


    這樣暗示著自己,因為往事而顯得有些滯重的靈魂竟然有些輕鬆。


    但是,他並沒有表現出來,隻是做出畏縮的姿態走到窗前,低了眉眼,很認命的苦笑道:“沒想到你會拿我的下屬威脅我,好,我認栽,願意解除施加在你身上的詛咒……”


    說這話的時候,他注意到了不遠處被吊起來的自家夥計全文字。


    墨七,曹鸞羽,溫泉郡,鬼遊梓,旮旯華子,關思刀,姚筠……


    客棧四個分部的主事,除了花無邪,全都被吊在那裏。


    就像是即將被風幹的臘肉


    緊握的雙手再次用力,指甲一點點的沒入手心的肉裏。


    安路宸,你自以為會帶給他們得天獨厚的生存條件,自以為會讓他們因自己是乾客棧的一員而趕到驕傲,他們也相信你會帶給他們發自靈魂的驕傲和無以倫比的生活資本,可是現在這些是什麽呢?


    被俘,然後像狗一樣吊在高處等待宰割,你看,這就是你給他們的東西!


    他們現在還活著吧,活著就應該能感覺到所受到的屈辱與折磨,此時發生的一切,會永遠的刻在他們的靈魂深處。被俘的屈辱,被虐待的痛苦,一筆一劃的刻在靈魂深處,忘不了,抹不掉,遮掩不住,連自欺都不能。


    你看,你帶給他們的,不過是你當初在賈島魚手裏所受到的屈辱


    這樣的你,還有資格做他們的老大嗎?


    ……


    自責的情緒排山倒海般湧向他,遲疑了下,他試圖穿牆進去將他們救下來。


    然而,就在即將有所行動的時候,賈島魚突然轉過後,看著他微微笑道:“寅生,這樣可不行……”


    “你想怎麽樣?”深呼吸,低頭,很努力的壓製著自身的所有情緒。


    賈島魚看著和做人時氣場的他,微微笑道:“你得先解除施加在我身上的詛咒,隻有這樣,我才會放開他們,讓你帶他們走全文字。”


    “詛咒……”


    “對,詛咒。”


    這樣說著,賈島魚左手微抬摘下了覆蓋在麵頰中庭的銀箔麵具,隨著麵具的下移,露出了眼睛下方那兩個滿是肉芽的黑洞,和安邑德臉有異曲同工之妙的黑洞


    賈島魚讓自己這張不忍細觀的爛臉正對眉頭緊皺的安路宸,似笑非笑的道:“你好狠的心,當初,在你父母拋棄你的時候,我護著你,讓那些想殺死你吃你肉的人類無法得逞。可你呢,卻在死前拿人類的生命和靈魂對我下了這樣的毒咒,你明明知道於我來說臉很重要,偏偏還要觸犯我的底線……你說,你是不是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我……”


    安路宸啞著聲音開口,努力了好幾次,卻無法照著賈島魚的話說出來。


    見他如此,賈島魚冷哼一聲,用眼神示意已經現出身形的獸魔斬斷吊住姚筠沉重身子的鐵鏈。


    之前那些獸魔隱身,是為了避免安路宸劍走偏鋒先一步搞死他們。


    現在安路宸已經現身,他們沒必要偽裝下去,所以,此時都直挺挺的站在地板那滿是殺機的空洞旁,一絲不苟的執行著賈島魚的指示。


    眼看那獸魔手裏的長劍即將觸碰到鐵鏈,安路宸大吃一驚,“住手!”


    “哦?”


    早就料到他會如此的賈島魚冷笑一下,伸手製止了那即將斬斷鎖鏈的獸魔,轉過頭對視上安路宸那雙幾乎噴火的眼睛,問道:“寅生,我當然可以讓他住手,隻是,你得告訴我你是不是忘恩負義的狗東西……你告訴我了,你的那個夥計就會保住一條命,你若不肯說,他救回墜入地板下的深洞裏,先是被絲線斬成數段,然後,會被那些毒蟲一口一口的吃掉好看的。”


    頓了頓,突然又道:“沒準,死前的他大腦會很清醒呢,就像你死的時候一樣,明明腦袋下麵已經沒了一塊好肉,可是,大腦卻很清醒的感受著蜈蚣軟如鼻孔耳朵,咬破眼皮嘴皮吞噬頭部的痛苦”


    “別說了!”


    賈島魚的話使他大腦不由自主的回憶當初死前的所有細節感受,無法重新麵對那痛苦的他很粗暴的揪住賈島魚的頭發,惡狠狠的道:“你這個變態,你給我閉嘴,不然我”


    “最後一次機會。”


    賈島魚神色不變,隻是用很閑適的態度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安路宸神色陡變,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衝動下去了,不然姚筠肯定會死。


    不希望他們任何一個死的他無力的鬆開揪住賈島魚頭發的手,深吸口氣,閉上眼睛苦笑道:“對,你說得沒錯,我就是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我唐寅生,天生賤骨頭,我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我罪有應得!”


    有的時候,你隻有把自己的姿態放到最低,隻有自己先把自己的尊嚴踐踏,才有可能守護住自己的尊嚴。


    自嘲,自輕,自賤其實是一種手段,懦夫弱者的手段!


    見他又一次低下了頭顱,賈島魚很滿意。


    他開始相信,人魔之主的身份,和魔王獄果共打天下的功勳,以及乾客棧掌櫃的身份根本沒有改變寅生與生俱來的賤骨頭,他和以前一樣,一開始擺出一副死不低頭的傲骨,可是,到最後,卻奴顏屈膝的厲害。


    他很滿意安路宸的低頭,他坐在那裏,轉過身看著眼珠已經失去光芒的安路宸,閑閑的笑道:“既如此,解除施加在我身上的詛咒吧好看的!”


    “詛咒……”


    安路宸喃喃的開口,腦海中,浮現出了雲逸之這樣的一段話


    咒分多種,最毒的咒,就是傷人傷己的心咒。


    施咒者在不懂咒的情況下通過自身的怨念祭出身體和靈魂詛咒對方,詛咒達成後,施咒者死去,而那毒咒,便成了無解的最強毒咒心咒。


    如果詛咒者在施完咒後很意外的沒死去,而又要麵臨解咒困局的時候,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徹底否決施咒時所有的怨念,然後,以一種佛界普度眾生的心態割肉給被施咒者,讓其將肉吃掉,如此,最強毒咒方可解。


    ……


    安路宸知道自己根本無法為賈島魚解咒,第一,他還很恨賈島魚,還很介懷昔日的恩怨,所以,不可能徹底否決當初施咒時所發出的強烈怨念。


    第二,他是惡魔,惡魔最看不慣的,就是成日裏擺出一副救世主姿態的諸天神佛。這樣的他,根本不可能模擬佛普度眾生的心態割肉喂傷害自己的凶殘虎狼。


    如此,這個咒,就算他想解,也未必能解。


    可是,眼前的這種情況,不能解也得解啊……


    該怎麽解呢?


    答案是無解。


    此時的他,已被賈島魚逼到了絕境。


    有句話叫置之死地而後生,既然已經到了絕境,還怕什麽呢?低頭時死,抬頭也是死,那還怕什麽?


    他不打算完美救下自家夥計的命了,也不打算就此放過賈島魚讓賈島魚逃出生天了,他要殺了他,讓他死好看的。


    這個念頭萌芽的瞬間,就蔓延至全身。


    他發現,原來自己如此迫不及待的想對賈島魚以牙還牙。


    意識到自己靈魂並沒有被賈島魚所帶動的不堪回首往事徹底擊垮後,他深吸口氣,重新找回了自己。


    他站在那裏,看著賈島魚道:“好,我會為你解除詛咒。隻是,我想知道一件事,如果我解除了施加在你身上的詛咒,而你卻不肯放我的夥計怎麽辦?”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先放下他們,至少,別把他們吊在喪命坑上。”


    “不可能。”賈島魚皺眉,“寅生,你沒資格跟我討價還價”


    “那就算了!”安路宸作勢欲走。


    見他如此,賈島魚心生警惕,他覺得可能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以至於自己已經無法拿住這個看似已經低頭的寅生。


    可是,是哪裏出了問題呢?


    從不認為這世間有無解之咒的他百思不得其解,於是,隻能用暴力威脅安路宸。


    “如果你敢走,他們就死定了,”看著安路宸將走未走的身影,舔了舔發幹的嘴唇後,他如此道:“寅生,我在魔界潛伏了數千年,我知道你很看重你乾客棧的這些並沒有多強實力的夥計。如果他們真的死了,你會痛不欲生……我想,你應該不希望他們死吧!”


    ...(陽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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