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大伯家的條件在村裏來說還算挺好,已經蓋上了兩層的小樓,四周還圍起來一圈的院子,裏麵種了些果樹花草。


    等淩亞進了門,就見迎出來一個五十多的老太太,身後還跟著兩個女的。


    淩大伯趕緊跟他介紹道:“這是你大娘,還有你大堂嫂,二堂嫂。”


    淩亞也連忙叫了人。


    到了屋,淩亞就開始分發禮物,一群小孩子圍著淩亞轉圈圈,淩大娘一個個給拍開,“都給我放下,一會兒該吃飯了,”


    接著又朝淩亞埋怨到:“都是自家人,花那個冤枉錢幹啥,小孩子不知道精貴,好東西都給糟蹋啦,再說這零食也沒營養,吃了回頭又吃不下飯。”


    淩大嫂在旁看婆婆越說越不像回事,怕惹淩亞不高興,連忙攔住了話頭,“媽,你快去看看雞該燉好了,這邊我收拾。”


    等老太太終於拍著大腿去廚房之後,淩大嫂這才不好意思地朝淩亞笑笑:“你別介意哈,老年人就是這樣,心疼錢,平時都不準這群猴崽子亂花。”


    淩亞也明白,“我知道我知道,以前我媽也不準我跟陽陽多吃零食。”


    一直牽著他的淩陽聽到媽媽連忙朝淩亞看了看,見他沒有接著說的意思,眼神暗淡了一瞬,這才轉頭接著跟侄子們爭搶起了奶糖。


    淩亞並沒有注意到淩陽的異常,其實他也是無心,在他心裏,沈珍珍早就成了過去式,有些事他能十分自然地講出來,但是淩陽不同,他還太小,還處在依戀母親的年紀。


    大堂哥家的兩個小子一個高一一個初一,小的那個還稚氣未脫,跟其他幾個更小的爭著吃東西,搶玩具,大的那個卻不屑與他們這群小屁孩為伍,隻是圍著淩亞問問題。


    這位大堂侄似乎是個愛學習的好孩子,一直在問淩亞是不是a市的高中教的比較好,淩亞也沒上過別的高中,自然答不出來,而且他那點水平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大堂侄拽著淩亞就要給他看他們學校發的卷子,還想讓淩亞幫他看看需不需要補習補習,淩亞那個汗顏,隻能含含糊糊地搪塞過去,不過卻是答應回頭回去的時候把學校發的學習資料照樣給他寄一份過來,喜得對方兩眼幾乎眯成了一條縫。


    不到一會兒,在鎮上的大堂姐也帶著一家人回來了,遲了許久的午飯就這麽十多人圍成一大桌子一起吃的。


    在大伯家的第一頓飯就讓淩亞受寵若驚,一家人的熱情他實在訝異,在a市他可沒享受過這種待遇,一時又新鮮又無奈,碗裏的肉菜不用他動筷子也不見少,再盡力吃下去最後還是剩下大半碗。


    下午小孩子都冒著大太陽出去玩,平時大人還管著,可今天因為淩亞,家長都集中在客廳裏開家庭會議,也就沒人管他們了。


    淩大伯回來也沒跟家人說淩父欠下了大筆的高利貸,隻說是破了產,所以家人隻以為淩亞是忙於學業,還要處理父親的後事這才沒時間照看淩陽。


    淩亞含笑地跟大家說了一圈家長裏短,不過其中裏裏外外試探關於他父親到底為什麽自殺,母親去哪了,家裏還剩多少財產這類問題都選擇性地避過了。


    人都是有好奇心,喜好八卦的,隻不過在a市的時候,那些人都是背地裏說著,而鄉下這些親戚更直接罷了,他不想應付,但是也不怎麽生氣。


    不過有些人卻不僅僅是好奇,就像那位堂姐夫。


    堂姐夫在鎮上開了一家五金店,據堂嫂們說平時一年忙到頭,也沒見他哪天歇業,今天倒是罕見地露了麵。


    堂姐夫看他不願意多說,便有些喪氣,最後臨走時卻還是忍不住又問道:“我聽說以前二叔好像是搞電子買賣的,不知道有沒有這方麵的門路?不瞞你說,我來年打算去深圳那邊跟幾個朋友合夥開個電子廠。”


    淩亞看了他一眼,“不知道,生意上的事我爸一般不跟我說。”


    淩大伯看他似乎還不死心,敲敲桌子,“好了,他一個半大孩子能知道什麽,你也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守著你那個店好好開,這日子也能越過越好,整天想些不著邊際的,廠子是那麽好開的?”


    淩亞笑著聽大伯幫自己出頭,一句話也沒說。


    送走了大堂姐一家,回頭大堂哥就跟淩亞解釋起來,“回頭他要是再來問你,你也別接話茬,他那都是什麽朋友,一幫子在賭桌上認識的,開廠子是掙錢,那也得看人家怎麽開,可不是說想幹就幹的。”


    淩亞驚訝道:“堂姐夫他賭博?!”


    大堂哥似乎沒當回事,“就是每天喜歡玩兩把,他們街上好多人都這樣,玩玩而已,賭不大。”


    淩亞心裏還是有些不得勁,賭博可不是什麽好事,別到最後苦了堂姐一個人。


    看他有興趣,兩個堂嫂也打開了話匣子,跟他說了一通這位堂姐家裏的事。


    堂姐夫姓查,是個愛玩的人,除了進貨算賬,店裏的一應事幾乎都是堂姐在忙,整日不得閑,人都累的老相了不少。而且堂姐也三十出頭了,兩人隻有一個女兒,雖然現在計劃生育管的嚴,可堂姐夫還是想要個兒子,堂姐的婆婆也不是什麽好性,不是埋怨堂姐生不了兒子,就是懷疑她往娘家巴拉錢了,這日子就沒個順心的時候。


    最後二堂嫂總結道:“我看這以後啊,不是逼著大姐大齡生子,就是準備來偏門左道的。”


    淩亞聽得半天合不攏嘴,今天他也見到了這個堂姐,很溫和敦厚的一人,跟大堂哥如出一轍,不過神情卻很憔悴,看了日子的確不好過。


    淩亞有些擔心,“那堂姐夫今天沒從我這得到信,回頭會不會遷怒堂姐?”


    大堂嫂笑道:“沒事,你看你堂姐性子軟,其實也不是好惹的,兩人幹起架來半斤八兩,就是沒你這事,他們也是三天一吵五天一打的,都習慣了。”


    兩人說著就出去菜園子了,獨留淩亞一個人瞠目結舌,這些人都是這麽過日子的?!


    晚上淩亞跟淩陽一起睡,房間是淩亞那兩個堂侄子的,屋裏有兩張床,兩人一張。


    看完電視,不到十點大家就都睡了,淩亞從沒這麽早睡過,要知道上輩子這個時候他可才剛剛開始工作。


    睜著眼睛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老舊的吊頂扇正在吱吱昂昂的賣力工作著,淩亞想著周涵那邊不知道怎麽樣了,不知不覺竟也很快就睡著了。


    一覺睡到自然醒,外麵天已大亮,起身不到兩分鍾淩陽就跑進來喊他:“哥,你終於醒了,大娘讓我喊你吃飯呢!”


    淩亞被他說的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別人都起了,好像隻有他睡得這麽晚。


    出去的時候,就見院中央擺了一張矮桌子,大家已經圍著桌子坐好了,淩大伯看到淩亞朝他招招手,“正好,快來吃飯。”


    大娘在旁邊敲了他一下,“先讓小亞洗洗臉刷了牙再。”


    淩陽帶著淩亞去洗漱。


    吃了早飯,淩亞也沒了事情,他本來就是打算來玩的,也沒想待幾天,課本之類的全都沒帶。


    可能有段時間沒見,淩陽十分粘他,跟村裏的孩子出去玩也要拽著淩亞,淩亞就這麽跟著淩陽在鄉間玩了兩天,不管是爬樹下水還是摸魚釣蝦,都嚐試了個遍。


    晚上打電話,周涵說他是樂不思蜀,能想起還有他這個老公實在難能可貴。


    淩亞不服氣,“你不是也沒想起我,別忘了,這電話可是我主動打給你的!”


    周涵也知道自己最近忙的有些昏頭昏腦了,連忙認錯道:“好,老婆大人說的對,是我錯了!”


    說著就趕忙岔開話題,“對了,之前張浩給我打電話說碰到你了,他既然在那邊,你有什麽麻煩事就找他解決。”


    周涵是本著損友不用白不用的心思,淩亞當然也不會拒絕,不過,“他來這邊說是賭石的,也不知道能待幾天了,再說,我在大伯這,能有什麽大事。”


    周涵笑道:“那也正好,過段時間就是我媽生日,我正想著把你介紹給她呢,你就跟著張浩看看,買件翡翠首飾,我媽喜歡這個。”


    淩亞一聽呼吸都頓了一下,“會不會太快了?”


    周涵:“我們既然打算定下來了,當然要先見過家長才行,別擔心,我媽很開明的。”


    淩亞隻當周涵是在寬慰他,哪個家長會願意看到自己兒子成gay的,就算在別的事情上開明,這方麵肯定不會輕易妥協。


    周涵卻隻當淩亞是害羞了,跟他膩膩歪歪半天才掛了電話。


    淩亞自從遇到周涵以來,日子過得順風順水,他也想過周涵要是有一天不喜歡自己了怎麽辦,他不是那種死乞白賴的人,到時候收拾收拾走了就是,自己手裏有錢有房,還能過不下去。


    但是家長這方麵他是真的不知道怎麽辦了。


    上輩子不管是現實中還是小說裏都見過這種,要是兩人的原因還好,被家長硬生生拆散的不要太多,關鍵是,他甘心放棄嗎?


    想了半天,淩亞覺得自己還是放不下。周涵是他除了父母,這兩輩子以來第一次享受到的溫暖,兩人的愛情來得平平淡淡,沒經過大風大浪,也沒那麽驚心動魄,可他就是漸漸陷了進去。


    歎口氣,淩亞覺得還是想想要怎麽搞定周媽媽比較實際。


    可琢磨半天,淩亞都覺得不管從哪方麵,他似乎都沒有成為一個好媳婦的優勢,到底該怎麽辦呢?!


    簡直比參透高中數學幾何都艱難。


    回頭可能周涵跟張浩通了信,張浩給淩亞打了個電話,說是他們正好要轉戰盈江,據說那邊有個原始展銷會,請他過去玩幾天,淩亞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掛了電話,淩亞準備跟大伯說一聲自己要出去的事,卻不想聽到幾人正在商量事情。


    大堂哥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惋惜,“唉,我是想把那車買下來的,雖然累了點,但一年長途跑下來,總比現在地裏刨食的強。”


    大娘似乎不太同意,“說是這樣說,可這跑長途也不是說跑就跑的,到時候你萬一找不著活怎麽辦?而且這賺的可都是辛苦錢,一旦開起來,那都是沒日沒夜的,熬身體啊!”


    大堂哥回道:“這個不用咱們操心,到時候我直接找黃三,他們在省城弄了個車隊,都是公司接活,我去加個夥就是。”


    大堂嫂也不是很讚同,“我聽說街上黃瘸子家的就是跑車的時候出的事,不僅自己差點搭進去,還賠了人家老板一車的貨錢。”


    大堂哥似乎覺得她說話喪氣,“哪行哪業沒點意外,別把事都往壞了想,你看著吧,就是我不要,那車回頭就能被買走,大家都知道這行賺錢著呢,誰也不是傻子。”


    淩大伯:“就你是傻子!要是真好,人家能不繼續幹,幹啥好好的車才買不到兩年就賣,這一折舊可就不值錢了,沒準連本都沒撈上來。還有那什麽黃三也不是個走正道的,你少跟那些人一起混。”


    大堂哥似乎還想接著說,可惜家裏除了他其他人都不同意,就連大娘也反對,“別跟我說其他的,我就問你,這車買下來可要好幾十萬,你上哪弄?”


    屋裏靜了好一會兒。


    淩亞想想敲了下門,大堂嫂給他開的門。


    淩亞當沒看到屋裏詭異的氣氛,先是跟淩大伯報備了一下明天準備出去玩,接著才玩笑著問道:“大堂哥這是怎麽了,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淩大伯歎了口氣把他想買車的事說了,“老大都高中了,他想趕緊攢點錢。”


    大堂哥眼巴巴地望著淩亞,可能指望著他能幫忙說說好話,隻不過這事淩亞也不是很讚同,“我聽著也覺得太不安全,不過堂哥要真想做點事,還可以想想別的嘛。我這兩天看了看,咱們這個地方周圍山丘丘不少,有人還承包著種茶葉,大伯沒想過也承包幾個山頭弄個果園?”


    淩大伯歎口氣,“怎麽沒想過,前兩年說是能承包山頭的時候我就想過了,可這一是承包費不夠,就是勉強包下來,又上哪有餘錢再買樹苗。而且果樹很少有當年掛果的,咱得先想著頭兩三年沒個進項怎麽辦。”


    淩亞也沉思起來,以前看小說那些種田文裏主角幹什麽都是手到擒來,十分容易,想不到裏麵還有這麽多講頭,不過既然辦法可行,總不能因為沒錢就什麽也不幹了。


    淩亞琢磨了一下,道:“既然這麽說,大伯應該早就看好了底,不知道還差多少?”


    大堂哥一看這是直接把自己買車的事駁回了,頓時急了,正想接著開口,卻被老婆攔住了,擠眉弄眼地朝他使眼色。


    大堂哥還沒反應過來,大堂嫂卻是起了點心思,要她說能安安穩穩在家裏那是最好的,而且聽堂弟的意思似乎能幫忙湊上這錢,這個時候可不能瞎打岔。


    大堂嫂能看出來的,淩大伯又怎麽會看不出來,不過他是知道淩亞家的事,根本沒想過他能拿出多少錢來,隻當淩亞是好奇,“家裏就我之前拿的存折上那十幾萬,我先前看中一個山頭,承包三十年,承包費就要十二萬,加上買樹苗,頭兩年雜七雜八的花費,二十萬不打底。”


    淩亞琢磨了一下,覺得差的也不多,“正好我手裏現在還有些結餘,大伯先拿去用。”


    淩大伯沒想到淩亞還真有錢,連忙擺手道:“就是你還了你爸的賬還能剩點,那也是你跟陽陽以後的依仗,再說你開學不也高三了,難道就不接著往上上了?!”


    淩亞見大伯說著說著幾乎麵露怒色就知道他是真的在為自己兄弟考慮,不過,“沒事,大伯,這幾萬我還是有的,大伯要是擔心,就當是我借您的,回頭您再還我不就行了。”


    說著淩亞靠近淩大伯耳邊悄悄說道:“之前我爸爸還留了點財產,夠我跟陽陽以後的花銷了。”


    淩大伯將信將疑,隻是淩亞的事情他管不著,更沒能力管。


    淩亞出去後,淩大伯跟老伴絮叨,“他能想到給他們兄弟留條路,怎麽就不能自己去抗下來呢,還要淩亞個孩子幫他善後,唉”


    淩大娘是家裏唯二知道淩亞家事的人,說著也不是滋味,“真是苦了這孩子了。”


    這邊淩亞卻是不管這些,他正收拾東西準備第二天的行程,還要想想淩陽這個跟屁蟲要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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