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懸山。</p>
位於西域和極西之地的交界處，整座山上粗下細，宛如一朵大蘑菇，因此，很多人又將其稱之為蘑菇山。</p>
空懸山大有來曆，在數個世紀之前，這座山就存在，橫亙在西域和極西之地之間，是兩界之間的天然屏障，其山高達數萬米，別說普通人了，即便是超五境的大修士，也很難登頂，至於說翻越，更是不可能。</p>
空懸山壁立千仞無依倚，植被極少，幾乎是垂直於天地之間，其長度更是橫跨數萬裏。</p>
根據史料記載，很多史學家猜測，空懸山並不是憑空出現的，而是有超能大修士，為了阻擋極西之地入侵，才施展大神通，以一生修為為代價，憑空造就了此山。</p>
當然，真假如何，已經很難確定。</p>
每個時代的湮滅和重啟，遭受重擊的往往都是當代的文明。</p>
或許，在數個世紀之前，還有人知道空懸山的來曆，可現如今，真相早已經湮滅在曆史的長河當中。</p>
更何況，現在的空懸山，早已經失去了昔日的風采。</p>
山，依舊高達數萬米，但人們已經不用再想發設法的攀爬登頂，再進行翻越了。</p>
山體已經被人，從山腳開始鑿空，而原本連綿數萬裏的空懸山，也被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山體。</p>
大自然是偉大的，奪天地之造化，總能誕生和孕育出一個又一個奇跡，而人作為大自然孕育的生靈之一，其創造力、適應能力以及破壞力，都是極其恐怖的。</p>
說來也很有意思。</p>
空懸山當年存在的時候，中洲的人都想翻越這座大山，去看看大山的背後都有什麽，而極西之地的人也是這樣。</p>
於是，兩界人都不約而同，開始攀登大山，完成翻越。</p>
但這樣的跨越，代價太大，效率太低，有人就提出，既然無法翻越它，那就鏟平它。</p>
永遠不要低估人類的恒心，這座連綿數萬裏的大山，就這樣，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之下，逐漸被鑿空。</p>
隨著大山不斷被分割，兩界貫通，然後大戰開啟。</p>
可能，最初提出鏟平懸空山的人也沒想到，為了更多的人去看山那邊的風景的決定，卻給他們招來了災禍，也跟中洲迎來了戰火。</p>
這場戰場已經陸陸續續持續近兩個世紀。</p>
在這近兩個世紀當中，死在這場戰爭的人，數以億計。</p>
或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吧。</p>
當空懸山不再是屏障之後，它就淪為了一座景觀，隻是在戰火紛飛的西部，沒有幾個人還有心思去欣賞這所謂的景觀。</p>
但，今日，空懸山的山巔之上，卻有人出現。</p>
山巔之上，別無他物，唯有一座石碑矗立，石碑高達九米左右，宛如一柄長劍一般，直至蒼穹。</p>
石碑之上，昔日曾有無數文字和壁畫，但在時間的無情洗刷之下，早已經隨風而逝，唯獨在石碑最中間的地方，有一個字。</p>
佛！</p>
文字，筆畫簡單，看似是某人隨手書寫，但就看之下，就會發現，這文字似乎蘊含無上大道，無窮佛法。</p>
在石碑旁邊，有一棵菩提樹，它是山巔之上唯一的植物。</p>
其枝幹極粗，幾乎占據了山巔三分之一還多的麵積，其高度並不高，也就比石碑略高一些而已，枝葉茂密，遮天蔽日，它的存在，似乎就是為了給石碑遮風擋雨的。</p>
在菩提樹下，有一張蒲團，一個木魚。</p>
蒲團隻是尋常蒲團，在道觀寺廟隨處可見，純手工編製，蒲團之上落滿灰塵，不知道存放了多少年月。</p>
按理說，在高度如此之高的山巔，別說一個蒲團了，就是一個人站在這裏，都有可能被風吹走，可這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蒲團，卻依舊存在。</p>
木魚不大不小，屬於和尚的標配，材質說普通也普通，說不普通也極其不普通，因為它是用菩提樹幹製作而成的。</p>
木槌就插在魚嘴之中，每當有風吹過的時候，木魚都會響動起來，宛如有人在敲擊木魚一般。</p>
燕昊天負手而立，站在菩提樹下，抬起頭，仰視著石碑上的佛字。</p>
“好一座道場啊！”</p>
不知道過了多久，燕昊天收回目光低下頭，感歎道。</p>
“魔佛的證道之地，就是你此行的目的地？”</p>
隨著燕昊天話音落下，在其身後，一道女人的聲音響起。</p>
“魔佛？嗬嗬！”</p>
聞聽此言，燕昊天轉過頭，看向凱麗，冷笑道：“何為魔？何為佛？”</p>
“吾等皆佛，爾等皆魔。”凱麗說道回道。</p>
“哈哈......”</p>
燕昊天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瘋狂大笑起來。</p>
麵對燕昊天的狂笑，凱麗卻沒有什麽表情變化，似乎在她看來，這句話沒什麽可笑的。</p>
一陣狂笑之後，燕昊天嗤笑道：“極西之地的人，還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啊。”</p>
“一切的霸道，都是建立在實力之上，若強大就是霸道的話，那我不覺得霸道又有何不可。”</p>
“那你可曾想過，在你們眼中，你們是佛，其他人解釋魔，可在其他人眼中，你們才是真正的魔。”燕昊天說道。</p>
“魔，佛，本來就是世人訂立的，而何為</p>
魔，何為佛，又豈是一群螻蟻可以妄言的？”</p>
聽到凱麗這麽說，燕昊天搖搖頭，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p>
正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p>
“從極西之地一路追到西域，又從西域追到這裏，你到底想做什麽？”燕昊天問道。</p>
“到你回去。”</p>
“然後呢？”</p>
“渡你入佛。”</p>
“然後呢？”</p>
“成佛。”</p>
“然後呢？”</p>
凱麗眯起眼睛，說道：“成佛足以。”</p>
“嗬嗬！”</p>
燕昊天嗤笑一聲，說道：“成的什麽佛，一堆假佛而已，即便成了佛，也不過是天劫的走狗罷了，這樣的佛，不要也罷。”</p>
“走狗？你對天劫一無所知。”凱麗冷笑道。</p>
燕昊天也冷笑一聲道：“你對天劫也一無所知。”</p>
凱麗聞言，眯起眼睛，然後說道：“跟我走。”</p>
燕昊天搖搖頭。</p>
凱麗凝視著燕昊天的眼睛，良久之後，才幽幽開口道：“哥，你這又是何必呢？”</p>
哥？</p>
幸虧這裏隻有他們兩個人，若是許一凡在此的話，一定會大驚失色，驚掉下巴。</p>
聽到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稱呼，燕昊天眼睛眯起，眼神微動，眼中有追憶之色，但很快，他還是搖搖頭。</p>
“當我被拋棄的那一刻開始，我就不再是極西之地的人，也不在是你哥了。”</p>
“當年拋棄你，那是規矩，你沒有慧根，天生殘軀，不可能成佛的。”凱麗說道。</p>
“我知道。”</p>
對此，燕昊天沒有反駁，而是點頭承認。</p>
說著話的時候，燕昊天轉身坐在了蒲團之上，目視前方，幽幽道：“極西之地的人，需要慧根，我知道，也能理解，畢竟極西之地能夠存續至今，就是依靠這種規矩，我不覺得當年的我可以打破這個規矩，我也不覺得你們拋棄我有什麽不對的。”</p>
聞聽此言，凱麗眼前一亮，連忙說道：“那你跟我回去吧。”</p>
然而，燕昊天卻搖搖頭道：“當年，我被拋棄的時候，我也曾想過，如果有一天，等我參禪成功，證地大道，一定要重返極西之地，但，當我遇到他的時候，當我選擇跟著他走出極西之地的時候，事情已經改變了。”</p>
“嗯？”</p>
凱麗：(°ー°〃)</p>
“不是極西之地拋棄我，而是我拋棄了極西之地。”</p>
凱麗聞言，眼睛再次眯起，她看著燕昊天，沉吟片刻之後，說道：“既如此，那你二十年前，為何要回到極西之地？”</p>
“我隻是想看看，所謂的佛，所謂的天劫種子，到底是個怎麽樣的存在。”</p>
“就因為這個？”</p>
“對。”</p>
“結果呢？”</p>
“一群苟延殘喘，仰人鼻息存續的人，生不如死，既可憐，又可恨！”燕昊天淡淡道。</p>
“所以你就殺了那麽多人？”凱麗沉聲問道。</p>
燕昊天卻搖搖頭道：“我是幫他們解脫。”</p>
凱麗：(°ー°〃)</p>
這不是她經常對別人說的話嘛，現在卻從燕昊天口中說出，她卻無力反駁，真是天道好輪回啊。</p>
凱麗在沉默良久之後，才說道：“你殺了那麽多人，付出了那麽多，你又得到了什麽？”</p>
這一次，輪到燕昊天沉默了。</p>
“當年三千人跟隨你，進入極西之地，一場大戰之後，戰死了兩千四百人，他們的屍體，至今還懸掛在懸空寺的山腳，任由風吹日曬，被萬人唾棄，你可曾想到，他們的死，是否值得？你想改變極西之地，你改變了嗎？”</p>
燕昊天再次沉默。</p>
燕昊天，極西之地的人，出身佛教世家，卻因天生無慧根，又身體殘缺，隻能被拋棄，在絕望之中等待死亡的降臨。</p>
然而，他沒有等來死亡，卻等到了燕天涯。</p>
他沒有教自己人生道理，也沒有傳授自己任何修行之法，隻是帶著他，離開了極西之地，將其撫養成人，然後帶他去見了一個人而已。</p>
一個不可能修佛的人，卻偏偏修了佛，而且成就無上大道，就像當年的佛祖一般。</p>
不，他的成就或許沒有佛祖高，但他的起點卻比佛祖低。</p>
當年的佛祖，是極具慧根之人，其天賦之高，即便是在當時的極西之地，也無人可以比擬。</p>
以一己之力，擊敗極西之地所有同齡人，成為當時極西之地的第一人，之後他的成就，更是超越了極西之地很多前輩，若他留在極西之地，其成就還會更高。</p>
可就在佛祖即將踏入極西之地金字塔頂尖的時候，他卻毅然決然的選擇背叛。</p>
不對，那不是背叛，而是離開，因為他本就不是極西之地的人。</p>
離開極西之地，抵達懸空山，枯坐菩提樹下，正道成佛，重返西域，再建佛門，成為西域的至高佛，也是唯一的佛。</p>
可以說，極西之地親手培育出了日後最大的敵人。</p>
燕昊天呢？</p>
一個被拋棄的人，一個無人引路的人，卻憑借自己的毅力，修了佛，而且還修了不一樣的佛。</p>
二十年前，燕昊天也想學佛祖</p>
，重返極西之地，去改變他們，帶他們走上新的道路，可惜，他失敗了。</p>
一個人做狗坐久了，就站不起身，直不起腰，他們的脊梁早已經被打斷，根本無藥可救。</p>
他想要把一切推到重來，然而，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極西之地，他敗了，而且敗的很慘！</p>
三千佛徒，一戰之後，幾乎死傷殆盡，而他自己，更是差點隕落在極西之地。</p>
兩千四百人，戰死在懸空寺腳下，他們的屍骸，至今還被釘死在登山之路上，他們就像個笑話，蜉蝣撼樹，可笑至極！</p>
剩下的六百人，要麽被囚禁在懸空寺的幽冥地獄之中，要麽淪為了極西之地的信徒。</p>
是他親手害死了這三千人！</p>
當凱麗問他是否值得的時候，他沉默了。</p>
燕昊天沒辦法不沉默！</p>
幾年前，當那個孩子踏入棋盤的時候，他再次走上了昔日的道路。</p>
隻是這一次，跟二十年前不同。</p>
二十年前，他有三千擁躉，而現在，他孤身一人。</p>
許一凡調查到，燕昊天用了近五年的時間，殺了三百餘人，也調查到，這三百餘人是多麵諜子，可他不知道的是，這三百餘人，在二十年前曾經是燕昊天的佛徒。</p>
培養他們，信任他們，重用他們，然後殺了他們！</p>
燕昊天以自己的方式，開始終結他們。</p>
一年前。</p>
燕昊天孤身一人回到極西之地，見到了那些被囚禁在幽冥地獄的人，他們已經是廢人了，隻是靠著本能堅持到現在，當他出現的時候，他就像現在這般，除了沉默，還是沉默。</p>
他什麽都沒說，他們卻都覺得他什麽都說了。</p>
那一日，枯守幽冥地獄二十年的二百二十人，閉眼了！</p>
他們死了，以最窩囊，也是最決然的方式，捍衛了他們的信仰，也報答了燕昊天的曾經的恩情。</p>
他們努力過，他們奮鬥過，他們戰鬥過，他們失敗過，可他們卻不曾屈服過，他們沒能改變極西之地，也沒能改變自己，但他們死的無怨無悔。</p>
那一日，燕昊天躋身知道境，以一人之力，屠掉了整個幽冥地獄，讓整個幽冥地獄為他們陪葬。</p>
然而，屠了幽冥地獄又如何，隻要懸空寺還在，隻要極西之地還在，幽冥地獄就還在，所有人都還是籠中之獸而已。</p>
一場血戰，一場求死之戰，燕昊天終究還是敗了，可他又沒有敗。</p>
他還活著，隻要他還活著，那他就沒有敗了。</p>
劍九覺得燕昊天是證道境修為，其實，他隻是知道境修為而已。</p>
“跟我回去吧，你本是極西之地的人，不管你做過什麽，你依舊是極西之地的人，也隻有回到極西之地，你才能真正成佛。”凱麗看著沉默的燕昊天，繼續說道。</p>
“成佛？”</p>
燕昊天看著凱麗，眼神逐漸迷茫。</p>
“對，成佛，成就無上大道，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嘛，當年我們虧欠你的，都會彌補給你的。”凱麗繼續誘導著。</p>
“成了佛，就能自由嗎？”燕昊天喃喃道，似乎是在凱麗，又似乎是在問自己。</p>
“成佛之後，天地之大，何處不可去，何處不自由呢？”</p>
燕昊天緩緩低頭，緩緩閉上眼睛，他似乎被凱麗說動了，或者說是被凱麗渡化了。</p>
然而，下一秒，燕昊天的聲音響起。</p>
“成了佛，能滅了天劫嗎？”</p>
“嗯？”</p>
凱麗：(°ー°〃) o((⊙﹏⊙))o</p>
這是什麽情況？</p>
難道引渡失敗了嗎？</p>
雖然心中有些疑惑，但凱麗還是說道：“天劫不可敵，天劫不可抗。”</p>
“哦，這樣啊！”</p>
燕昊天低聲呢喃了一句，然後說道：“既如此，那成佛何用？”</p>
“佛說，佛當普度眾生，卻又說，佛隻渡有緣人，那何為有緣人，佛到底是什麽佛？”</p>
“眾生皆苦，佛卻視而不見，既如此，要這佛又有何用？”</p>
“眾生不渡，誓不成佛。”</p>
隨著燕昊天一聲聲低沉至極的呢喃聲響起，菩提樹開始瘋狂搖曳，而石碑開始顫抖，石碑之上的文字，大方光明。</p>
看到這一幕的凱麗，神情劇變，她知道自己渡化失敗了，她不但沒有引渡成功，反而讓燕昊天打破心魔，證道成佛了。</p>
</p>
“不！不是這樣的！”</p>
凱麗臉色劇變，沒有多想，整個人氣息運轉，袈裟飄動，青絲漫天飛舞，直奔燕昊天而去。</p>
她要阻止燕昊天、</p>
然而，當她才有所行動的時候，整個人都就被束縛住，停滯在空中。</p>
燕昊天的氣息，一漲再漲，從知道境一躍踏入證道境，又從證道境，一步踏入入聖境。</p>
但這還沒完，他更是從入聖境一步踏入半步不可言說境，而這股暴漲的氣息還沒有停滯，還在暴漲。</p>
凱麗被束縛住，眼睜睜的看著燕昊天，從知道境一躍踏入半步不可言說境，更朝著不可言說境進軍。</p>
燕昊天的氣息很古怪，他的破境，不但沒有吸收天地元氣，更沒有吸收佛徒信仰，他似乎走出了一條特殊的成佛之路。</p>
位於西域和極西之地的交界處，整座山上粗下細，宛如一朵大蘑菇，因此，很多人又將其稱之為蘑菇山。</p>
空懸山大有來曆，在數個世紀之前，這座山就存在，橫亙在西域和極西之地之間，是兩界之間的天然屏障，其山高達數萬米，別說普通人了，即便是超五境的大修士，也很難登頂，至於說翻越，更是不可能。</p>
空懸山壁立千仞無依倚，植被極少，幾乎是垂直於天地之間，其長度更是橫跨數萬裏。</p>
根據史料記載，很多史學家猜測，空懸山並不是憑空出現的，而是有超能大修士，為了阻擋極西之地入侵，才施展大神通，以一生修為為代價，憑空造就了此山。</p>
當然，真假如何，已經很難確定。</p>
每個時代的湮滅和重啟，遭受重擊的往往都是當代的文明。</p>
或許，在數個世紀之前，還有人知道空懸山的來曆，可現如今，真相早已經湮滅在曆史的長河當中。</p>
更何況，現在的空懸山，早已經失去了昔日的風采。</p>
山，依舊高達數萬米，但人們已經不用再想發設法的攀爬登頂，再進行翻越了。</p>
山體已經被人，從山腳開始鑿空，而原本連綿數萬裏的空懸山，也被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山體。</p>
大自然是偉大的，奪天地之造化，總能誕生和孕育出一個又一個奇跡，而人作為大自然孕育的生靈之一，其創造力、適應能力以及破壞力，都是極其恐怖的。</p>
說來也很有意思。</p>
空懸山當年存在的時候，中洲的人都想翻越這座大山，去看看大山的背後都有什麽，而極西之地的人也是這樣。</p>
於是，兩界人都不約而同，開始攀登大山，完成翻越。</p>
但這樣的跨越，代價太大，效率太低，有人就提出，既然無法翻越它，那就鏟平它。</p>
永遠不要低估人類的恒心，這座連綿數萬裏的大山，就這樣，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之下，逐漸被鑿空。</p>
隨著大山不斷被分割，兩界貫通，然後大戰開啟。</p>
可能，最初提出鏟平懸空山的人也沒想到，為了更多的人去看山那邊的風景的決定，卻給他們招來了災禍，也跟中洲迎來了戰火。</p>
這場戰場已經陸陸續續持續近兩個世紀。</p>
在這近兩個世紀當中，死在這場戰爭的人，數以億計。</p>
或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吧。</p>
當空懸山不再是屏障之後，它就淪為了一座景觀，隻是在戰火紛飛的西部，沒有幾個人還有心思去欣賞這所謂的景觀。</p>
但，今日，空懸山的山巔之上，卻有人出現。</p>
山巔之上，別無他物，唯有一座石碑矗立，石碑高達九米左右，宛如一柄長劍一般，直至蒼穹。</p>
石碑之上，昔日曾有無數文字和壁畫，但在時間的無情洗刷之下，早已經隨風而逝，唯獨在石碑最中間的地方，有一個字。</p>
佛！</p>
文字，筆畫簡單，看似是某人隨手書寫，但就看之下，就會發現，這文字似乎蘊含無上大道，無窮佛法。</p>
在石碑旁邊，有一棵菩提樹，它是山巔之上唯一的植物。</p>
其枝幹極粗，幾乎占據了山巔三分之一還多的麵積，其高度並不高，也就比石碑略高一些而已，枝葉茂密，遮天蔽日，它的存在，似乎就是為了給石碑遮風擋雨的。</p>
在菩提樹下，有一張蒲團，一個木魚。</p>
蒲團隻是尋常蒲團，在道觀寺廟隨處可見，純手工編製，蒲團之上落滿灰塵，不知道存放了多少年月。</p>
按理說，在高度如此之高的山巔，別說一個蒲團了，就是一個人站在這裏，都有可能被風吹走，可這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蒲團，卻依舊存在。</p>
木魚不大不小，屬於和尚的標配，材質說普通也普通，說不普通也極其不普通，因為它是用菩提樹幹製作而成的。</p>
木槌就插在魚嘴之中，每當有風吹過的時候，木魚都會響動起來，宛如有人在敲擊木魚一般。</p>
燕昊天負手而立，站在菩提樹下，抬起頭，仰視著石碑上的佛字。</p>
“好一座道場啊！”</p>
不知道過了多久，燕昊天收回目光低下頭，感歎道。</p>
“魔佛的證道之地，就是你此行的目的地？”</p>
隨著燕昊天話音落下，在其身後，一道女人的聲音響起。</p>
“魔佛？嗬嗬！”</p>
聞聽此言，燕昊天轉過頭，看向凱麗，冷笑道：“何為魔？何為佛？”</p>
“吾等皆佛，爾等皆魔。”凱麗說道回道。</p>
“哈哈......”</p>
燕昊天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瘋狂大笑起來。</p>
麵對燕昊天的狂笑，凱麗卻沒有什麽表情變化，似乎在她看來，這句話沒什麽可笑的。</p>
一陣狂笑之後，燕昊天嗤笑道：“極西之地的人，還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啊。”</p>
“一切的霸道，都是建立在實力之上，若強大就是霸道的話，那我不覺得霸道又有何不可。”</p>
“那你可曾想過，在你們眼中，你們是佛，其他人解釋魔，可在其他人眼中，你們才是真正的魔。”燕昊天說道。</p>
“魔，佛，本來就是世人訂立的，而何為</p>
魔，何為佛，又豈是一群螻蟻可以妄言的？”</p>
聽到凱麗這麽說，燕昊天搖搖頭，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p>
正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p>
“從極西之地一路追到西域，又從西域追到這裏，你到底想做什麽？”燕昊天問道。</p>
“到你回去。”</p>
“然後呢？”</p>
“渡你入佛。”</p>
“然後呢？”</p>
“成佛。”</p>
“然後呢？”</p>
凱麗眯起眼睛，說道：“成佛足以。”</p>
“嗬嗬！”</p>
燕昊天嗤笑一聲，說道：“成的什麽佛，一堆假佛而已，即便成了佛，也不過是天劫的走狗罷了，這樣的佛，不要也罷。”</p>
“走狗？你對天劫一無所知。”凱麗冷笑道。</p>
燕昊天也冷笑一聲道：“你對天劫也一無所知。”</p>
凱麗聞言，眯起眼睛，然後說道：“跟我走。”</p>
燕昊天搖搖頭。</p>
凱麗凝視著燕昊天的眼睛，良久之後，才幽幽開口道：“哥，你這又是何必呢？”</p>
哥？</p>
幸虧這裏隻有他們兩個人，若是許一凡在此的話，一定會大驚失色，驚掉下巴。</p>
聽到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稱呼，燕昊天眼睛眯起，眼神微動，眼中有追憶之色，但很快，他還是搖搖頭。</p>
“當我被拋棄的那一刻開始，我就不再是極西之地的人，也不在是你哥了。”</p>
“當年拋棄你，那是規矩，你沒有慧根，天生殘軀，不可能成佛的。”凱麗說道。</p>
“我知道。”</p>
對此，燕昊天沒有反駁，而是點頭承認。</p>
說著話的時候，燕昊天轉身坐在了蒲團之上，目視前方，幽幽道：“極西之地的人，需要慧根，我知道，也能理解，畢竟極西之地能夠存續至今，就是依靠這種規矩，我不覺得當年的我可以打破這個規矩，我也不覺得你們拋棄我有什麽不對的。”</p>
聞聽此言，凱麗眼前一亮，連忙說道：“那你跟我回去吧。”</p>
然而，燕昊天卻搖搖頭道：“當年，我被拋棄的時候，我也曾想過，如果有一天，等我參禪成功，證地大道，一定要重返極西之地，但，當我遇到他的時候，當我選擇跟著他走出極西之地的時候，事情已經改變了。”</p>
“嗯？”</p>
凱麗：(°ー°〃)</p>
“不是極西之地拋棄我，而是我拋棄了極西之地。”</p>
凱麗聞言，眼睛再次眯起，她看著燕昊天，沉吟片刻之後，說道：“既如此，那你二十年前，為何要回到極西之地？”</p>
“我隻是想看看，所謂的佛，所謂的天劫種子，到底是個怎麽樣的存在。”</p>
“就因為這個？”</p>
“對。”</p>
“結果呢？”</p>
“一群苟延殘喘，仰人鼻息存續的人，生不如死，既可憐，又可恨！”燕昊天淡淡道。</p>
“所以你就殺了那麽多人？”凱麗沉聲問道。</p>
燕昊天卻搖搖頭道：“我是幫他們解脫。”</p>
凱麗：(°ー°〃)</p>
這不是她經常對別人說的話嘛，現在卻從燕昊天口中說出，她卻無力反駁，真是天道好輪回啊。</p>
凱麗在沉默良久之後，才說道：“你殺了那麽多人，付出了那麽多，你又得到了什麽？”</p>
這一次，輪到燕昊天沉默了。</p>
“當年三千人跟隨你，進入極西之地，一場大戰之後，戰死了兩千四百人，他們的屍體，至今還懸掛在懸空寺的山腳，任由風吹日曬，被萬人唾棄，你可曾想到，他們的死，是否值得？你想改變極西之地，你改變了嗎？”</p>
燕昊天再次沉默。</p>
燕昊天，極西之地的人，出身佛教世家，卻因天生無慧根，又身體殘缺，隻能被拋棄，在絕望之中等待死亡的降臨。</p>
然而，他沒有等來死亡，卻等到了燕天涯。</p>
他沒有教自己人生道理，也沒有傳授自己任何修行之法，隻是帶著他，離開了極西之地，將其撫養成人，然後帶他去見了一個人而已。</p>
一個不可能修佛的人，卻偏偏修了佛，而且成就無上大道，就像當年的佛祖一般。</p>
不，他的成就或許沒有佛祖高，但他的起點卻比佛祖低。</p>
當年的佛祖，是極具慧根之人，其天賦之高，即便是在當時的極西之地，也無人可以比擬。</p>
以一己之力，擊敗極西之地所有同齡人，成為當時極西之地的第一人，之後他的成就，更是超越了極西之地很多前輩，若他留在極西之地，其成就還會更高。</p>
可就在佛祖即將踏入極西之地金字塔頂尖的時候，他卻毅然決然的選擇背叛。</p>
不對，那不是背叛，而是離開，因為他本就不是極西之地的人。</p>
離開極西之地，抵達懸空山，枯坐菩提樹下，正道成佛，重返西域，再建佛門，成為西域的至高佛，也是唯一的佛。</p>
可以說，極西之地親手培育出了日後最大的敵人。</p>
燕昊天呢？</p>
一個被拋棄的人，一個無人引路的人，卻憑借自己的毅力，修了佛，而且還修了不一樣的佛。</p>
二十年前，燕昊天也想學佛祖</p>
，重返極西之地，去改變他們，帶他們走上新的道路，可惜，他失敗了。</p>
一個人做狗坐久了，就站不起身，直不起腰，他們的脊梁早已經被打斷，根本無藥可救。</p>
他想要把一切推到重來，然而，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極西之地，他敗了，而且敗的很慘！</p>
三千佛徒，一戰之後，幾乎死傷殆盡，而他自己，更是差點隕落在極西之地。</p>
兩千四百人，戰死在懸空寺腳下，他們的屍骸，至今還被釘死在登山之路上，他們就像個笑話，蜉蝣撼樹，可笑至極！</p>
剩下的六百人，要麽被囚禁在懸空寺的幽冥地獄之中，要麽淪為了極西之地的信徒。</p>
是他親手害死了這三千人！</p>
當凱麗問他是否值得的時候，他沉默了。</p>
燕昊天沒辦法不沉默！</p>
幾年前，當那個孩子踏入棋盤的時候，他再次走上了昔日的道路。</p>
隻是這一次，跟二十年前不同。</p>
二十年前，他有三千擁躉，而現在，他孤身一人。</p>
許一凡調查到，燕昊天用了近五年的時間，殺了三百餘人，也調查到，這三百餘人是多麵諜子，可他不知道的是，這三百餘人，在二十年前曾經是燕昊天的佛徒。</p>
培養他們，信任他們，重用他們，然後殺了他們！</p>
燕昊天以自己的方式，開始終結他們。</p>
一年前。</p>
燕昊天孤身一人回到極西之地，見到了那些被囚禁在幽冥地獄的人，他們已經是廢人了，隻是靠著本能堅持到現在，當他出現的時候，他就像現在這般，除了沉默，還是沉默。</p>
他什麽都沒說，他們卻都覺得他什麽都說了。</p>
那一日，枯守幽冥地獄二十年的二百二十人，閉眼了！</p>
他們死了，以最窩囊，也是最決然的方式，捍衛了他們的信仰，也報答了燕昊天的曾經的恩情。</p>
他們努力過，他們奮鬥過，他們戰鬥過，他們失敗過，可他們卻不曾屈服過，他們沒能改變極西之地，也沒能改變自己，但他們死的無怨無悔。</p>
那一日，燕昊天躋身知道境，以一人之力，屠掉了整個幽冥地獄，讓整個幽冥地獄為他們陪葬。</p>
然而，屠了幽冥地獄又如何，隻要懸空寺還在，隻要極西之地還在，幽冥地獄就還在，所有人都還是籠中之獸而已。</p>
一場血戰，一場求死之戰，燕昊天終究還是敗了，可他又沒有敗。</p>
他還活著，隻要他還活著，那他就沒有敗了。</p>
劍九覺得燕昊天是證道境修為，其實，他隻是知道境修為而已。</p>
“跟我回去吧，你本是極西之地的人，不管你做過什麽，你依舊是極西之地的人，也隻有回到極西之地，你才能真正成佛。”凱麗看著沉默的燕昊天，繼續說道。</p>
“成佛？”</p>
燕昊天看著凱麗，眼神逐漸迷茫。</p>
“對，成佛，成就無上大道，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嘛，當年我們虧欠你的，都會彌補給你的。”凱麗繼續誘導著。</p>
“成了佛，就能自由嗎？”燕昊天喃喃道，似乎是在凱麗，又似乎是在問自己。</p>
“成佛之後，天地之大，何處不可去，何處不自由呢？”</p>
燕昊天緩緩低頭，緩緩閉上眼睛，他似乎被凱麗說動了，或者說是被凱麗渡化了。</p>
然而，下一秒，燕昊天的聲音響起。</p>
“成了佛，能滅了天劫嗎？”</p>
“嗯？”</p>
凱麗：(°ー°〃) o((⊙﹏⊙))o</p>
這是什麽情況？</p>
難道引渡失敗了嗎？</p>
雖然心中有些疑惑，但凱麗還是說道：“天劫不可敵，天劫不可抗。”</p>
“哦，這樣啊！”</p>
燕昊天低聲呢喃了一句，然後說道：“既如此，那成佛何用？”</p>
“佛說，佛當普度眾生，卻又說，佛隻渡有緣人，那何為有緣人，佛到底是什麽佛？”</p>
“眾生皆苦，佛卻視而不見，既如此，要這佛又有何用？”</p>
“眾生不渡，誓不成佛。”</p>
隨著燕昊天一聲聲低沉至極的呢喃聲響起，菩提樹開始瘋狂搖曳，而石碑開始顫抖，石碑之上的文字，大方光明。</p>
看到這一幕的凱麗，神情劇變，她知道自己渡化失敗了，她不但沒有引渡成功，反而讓燕昊天打破心魔，證道成佛了。</p>
</p>
“不！不是這樣的！”</p>
凱麗臉色劇變，沒有多想，整個人氣息運轉，袈裟飄動，青絲漫天飛舞，直奔燕昊天而去。</p>
她要阻止燕昊天、</p>
然而，當她才有所行動的時候，整個人都就被束縛住，停滯在空中。</p>
燕昊天的氣息，一漲再漲，從知道境一躍踏入證道境，又從證道境，一步踏入入聖境。</p>
但這還沒完，他更是從入聖境一步踏入半步不可言說境，而這股暴漲的氣息還沒有停滯，還在暴漲。</p>
凱麗被束縛住，眼睜睜的看著燕昊天，從知道境一躍踏入半步不可言說境，更朝著不可言說境進軍。</p>
燕昊天的氣息很古怪，他的破境，不但沒有吸收天地元氣，更沒有吸收佛徒信仰，他似乎走出了一條特殊的成佛之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