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法隻得將自己所有首飾和錢財帶上,看看能不能買通一些人,無論如何都要把歐仁救出來。此事因她而起,那麽斷然不能牽扯無辜的歐仁。監獄戒備森嚴,不死心來回折騰了幾次,卻被監獄長告知對方是政治犯不能探視。


    “我把所有錢財都給您!求您一定讓我見他一麵!”詩怡情急之下,死死拖住欲走的監獄長。


    “唉!小姐,”監獄長無法,隻得停下來道:“要關押他的是小康德先生和阿爾弗雷德上尉,這些都不是我一個小小監獄長能惹的人。”


    “我將這些全給您!隻求您讓我見他一麵!”


    “小姐,我不敢收你這些錢。阿爾弗雷德上尉和你哥哥沒打算放過歐仁先生,關押在我這裏的人出來時基本都是死人。小姐要是真為歐仁少尉好,就不要再來,如果被阿爾弗雷德上尉知道,恐怕倒黴的又是歐仁少尉。”監獄長按照授意慢慢的說著。


    詩怡的心頓時沉到穀底,之前她還抱著僥幸的心理,隻要還能夠用錢解決,就不是什麽大事;可如今看來阿爾弗雷德是沒打算讓歐仁活著走出這監獄。


    最可恨的是自己明知對方冤枉,卻因為重生而不得不放棄解釋。她頭腦一片混亂,頹然走出監獄。如果哥哥是因為門第的原因,那麽阿爾弗雷德純粹就是因為嫉妒,這樣看來阿爾弗雷德對自己定是情根深種,何不試試苦肉計?


    想到這裏,蘇菲豁然轉身,直直在監獄門口跪下。相信她這副模樣,監獄長定會告訴阿爾弗雷德,如果他真心愛自己,定然也不會對歐仁痛下毒手,至少可以拖延時間等哥哥回來。


    “小姐,您別跪了!”監獄長見她這般,當下心中更是焦急,這些貴族哪裏是他一個平民的能惹的。


    “你進去告訴阿爾弗雷德,如果不想我此生都恨他,那麽最好對歐仁不要動用酷刑。”


    監獄長見無法勸走詩怡,隻得急急忙忙去匯報。


    “迪奧還有這般癡情的貴族女子?”夏彥站在建築的陰影裏,一眼便認出女子。


    “公爵,似乎是康德家的小姐。聽說她曾為了一個下級軍官自殺兩次,鬧得人盡皆知。”男子身邊之人恭敬的回答道。


    “康德?”


    “一個銀行家,被人知曉也是因為這位小姐行事太剛烈,康德先生隻有一個女兒,名叫蘇菲·德雷茜·康德。”


    “她似乎不是迪奧人。”


    “她是康德先生的養女,據說母親來自九州帝國,死於一次海難。”


    “軍事法庭將審判她的戀人,估計貴族小姐是在做最後的努力。”


    “她的戀人犯了什麽罪?”夏彥想起當日餐廳的情景,起了幾分好奇心。


    “據說是以下犯上,毆打康德伯爵並調戲康德小姐;不過估計多半是捏造的罪名,平民出生的軍人恐怕隻會瘋了才會打自己戀人的親哥哥。”


    夏彥淡淡“哦”了一聲,瞬間明白當日餐廳裏的三角關係。


    “走罷,訪問時難得有空閑時間四處看看,我可不想錯過這樣的好機會。”


    監獄裏,沃爾夫岡與阿爾弗雷德正站在歐仁麵前,得知蘇菲的威脅,再也不敢動用半分酷刑。


    “阿爾弗雷德,你能否離開片刻?我有私事和歐仁談。”沃爾夫岡無法,蘇菲的性格他很清楚,要想放過歐仁,就不得不支開阿爾弗雷德。


    阿爾弗雷德對這個一見傾心的女子也沒絲毫辦法,他滿臉陰沉的走出監獄,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蘇菲,就往車裏帶。


    沃爾夫岡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地上的男子:“歐仁少尉,阿爾弗雷德現在已經離開,我們坦誠一點;你能保證以後你不會像現在一樣遭人陷害?一個男人如果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談愛情是不是有些虛妄?”


    打蛇打七寸,他相信自己已經找到歐仁的軟肋。


    “我是沒有權力、錢財和地位,可是這並不代表我以後沒有!”歐仁被酷刑折磨的幾乎虛脫,他無力的坐在地上,冷冷的反駁。


    “我相信你以後會有!但是這個以後是多久?十年,二十年?還是更久?你是處在最黑暗最勾心鬥角的軍營!我這個妹妹又長了一張惹是生非的臉,難保以後不會被阿爾弗雷德這樣的人看上,那麽在你沒有權力的這段時間,你讓蘇菲如何與你生存?”


    “你野心勃勃,一心想往上爬,對你而言權力傾軋不可避免,權力之爭禍及妻兒的不在少數,你希望每日看到蘇菲以淚洗麵?歐仁,對於你這樣的人而言,沒有權力、地位和金錢,守護不了愛情!”


    “如果你真愛我的妹妹,那麽就放棄。隻要你點頭,我立即放你出去,避免軍事法庭的審判!”


    “如果我不答應呢?”歐仁側過頭,眼中冷芒一閃。


    “阿爾弗雷德現在正在你母親家中,隻需要我一個電話,你所能想到的所有後果都會發生。”沃爾夫岡終於不再猶豫,為了自己的妹妹他必須這樣做。


    他的話猶如一記悶棍敲在歐仁的頭上,將他所有的勇氣和信心全部打擊殆盡,父親早逝,母親守寡多年將他養大,他怎麽可能讓母親因為他遭受折磨;更何況沃爾夫岡的話並非沒有道理,在軍界的這幾年,強奪人妻、奸淫擄掠的事情他看得不少,這個世界有多黑暗,他比沃爾夫岡更感同身受,歐仁的心在滴血,終於不再反駁,頹然的低下頭。


    時間在死寂般的沉默中一分一秒過去,就在沃爾夫岡以為他不會再說什麽時,他聽到一個低沉、決絕又清楚的聲音。


    “好!我答應你!”


    沃爾夫岡頓時鬆了一口氣。


    “但是,”歐仁霍然抬頭,“沃爾夫岡先生,你今天的每一句話都會如鐵一樣烙在我心中!我一定會讓你後悔!讓這個世界後悔!後悔你們今天輕率而魯莽的決定!你們加諸在我身上的一切,我都會十倍、百倍的奉還給你們!”他幾乎是字字泣血說出這句話。那樣如怒狼一般的神情讓沃爾夫岡的心不由得一震。


    “會嗎?或許。但是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我是為你好。”沃爾夫岡沉默片刻,忽然淡淡一笑。


    “嗬!”歐仁冷笑一聲,“我對你的好意會永遠記在心中,至死不忘!”


    沃爾夫岡不再多說,淡淡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他走出去後很遠,歐仁才聽見一個聲音遙遙傳來,“你總有一天會明白。”


    隻是多年後歐仁明白時,卻也悔之晚矣。


    沃爾夫岡剛回家,詩怡就將他扯進書房。“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歐仁?”她冷冷的質問。


    “蘇菲,”沃爾夫岡上前一步握住她冰涼的手,“你聽哥哥解釋。”


    “就算你再怎麽不喜歡他,怎麽能把他關到監獄裏?還拿他的母親來要挾,這是你一個貴族該做的事情嗎?”詩怡情緒激動的一把推開他,這段時間和沃爾夫岡相處,她能真切感受到這個大哥是真心疼愛自己,無論什麽事情總是首先考慮自己,可是她萬萬沒想到看起來溫文爾雅的好大哥下起手來也是毫不留情。


    “蘇菲,我把他關進監獄是想讓他放棄你,並沒有想傷害他。”沃爾夫岡拉她坐下,慢慢解釋。


    “哥哥,此事到此為止。古往今來,有哪個家族的權勢長盛不衰?這些東西有那麽重要嗎?重要到你們不惜不折手段拿母親的生命去威脅歐仁?”


    沃爾夫岡在她責備的目光下低下頭,他沉默了片刻,似是下定最後的決心。


    “蘇菲,這件事情我來處理隻是把他關到監獄而已,但是如果是你親哥哥處理,恐怕歐仁就不是進監獄這麽簡單。”


    “有些事情現在不應該瞞你了。”他說著就走到書桌前打開抽屜拿出厚厚一疊信來,“這些信全是納西寫給我的。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像我一樣關心你,他就是納西。”


    “你可能好奇過,為何你會與他分開?你的父母究竟是誰?”


    詩怡不說話了,她敏感的覺察到沃爾夫岡正在說著一件和她命運攸關的事情,而這一切都與她那個神秘的親兄長有關.


    “你哥哥納西的真名叫林頓·阿特金森·納爾遜,是西法帝國的海軍上將,襲都靈公爵爵位。你的父親是上一任都靈公爵,而你的母親來自九州帝國,當年你父親出海不幸遭遇大風暴,遇見了你的母親,然後便有了你。”


    “但是私生女得不到西法帝國上流社會承認,你的母親為此抑鬱而終,你的父親不久也離開人世。撫養你的是林頓,林頓害怕你因為身世的原因在別人的冷眼中長大,便將你托付給了他的親信,也就是我的父親。”


    西法帝國?詩怡敏銳的察覺事情的不對,“既然我們都來自西法帝國,父親是哥哥的親信,為何我們會在迪奧?”


    “父親為西法帝國效力,帝國吞並迪奧是遲早的事情。這就是我為什麽反對你和歐仁的原因。”沃爾夫岡緩緩說道。


    他的話飄蕩在房間裏,詩怡隻覺得一陣心悸,間諜……,她怎麽能忘記這個古老的職業。


    “我試圖勸歐仁離開迪奧,隻要他答應,我會盡全力支持你們,畢竟他是你愛的人,我希望你幸福,可是被歐仁拒絕了。所以我隻好把他關進監獄。”


    終於明白為何康德一家會這般反對這樁婚事,她天真的以為是階級的對立,可是萬萬沒想到階級對立後的國家對立更為殘酷,


    詩怡有些無奈道:“哥哥,你不了解歐仁,無論如何他都不會離開迪奧,統一維京人是他的夢想,他怎麽可能放棄?而且我和歐仁也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你想的那樣?沃爾夫岡覺得自家妹妹有些怪異,偏又說不出什麽。


    “我自然不會真的傷害他,但是蘇菲,為了你自己也為了歐仁,你必須放棄這段感情,這樣對你們都好。你的母親生前因為你的身份得不到承認抑鬱而終,林頓不想讓你重蹈你母親的覆轍,因為婚姻或者愛情痛苦一生,早已在西法國內給你物色未來的丈夫,我怕他知道這件事情後不放過歐仁。”沃爾夫岡勸道。


    “既然哥哥不會放過歐仁,那麽同樣他也不會同意阿爾弗雷德。哥哥介紹我和他認識又是什麽意思呢?”


    沃爾夫岡心中一動,果然這個妹妹不是好糊弄的。


    “林頓當然不會接受阿爾弗雷德,我並不是希望你和阿爾弗雷德在一起。我隻不過想分開你和歐仁而已。”


    事已至此已無法挽回,她不想因為酷似的容顏把歐仁害了,“哥哥,我答應你,但是你要放過歐仁。”


    她既然占據了這具*,享受那些原本不屬於她的東西,那麽有些責任她必須承擔。


    “我可以相信你的話嗎?”


    “當然。”


    “好,明天打扮漂亮一點,隨我參加宴會。”


    “誒?”


    “放心,不是如你所想,是接待容澤貴賓的晚會。”


    細問之下才知道原來的容澤夏彥公爵訪問迪奧,帶來很多商業合作,沃爾夫岡自然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


    “不過,哥哥,夏彥公爵是誰?”詩怡蹙眉,這段時間被個人問題弄的心煩意亂,根本沒注意這些國家大事。


    “我親愛的妹妹,看來那一次對你的記憶打擊的確不小,你居然都不認識夏彥公爵。容澤帝國的國防部長兼陸軍總司令,實權在握的一流貴族。”


    “好吧,”詩怡泄氣了,雖然來自未來,可骨子裏她對這些政要並不感興趣,“哥哥,我們約定,宴會上,我盡量不說話,你盡快結束。”


    本身就是一個話題人物,她可不想呆在宴會裏等著被各色人等評論。


    “沒問題。”


    晚會定在七點,康德兄妹晚了一點,到達時已經衣香鬢影,貴賓雲集;金碧輝煌的大廳裏觥籌交錯,迪奧所有上流社會人士無一缺少,隻是這些平日速來冷漠的貴族此刻都簇擁著一個人,詩怡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當下有點興致缺缺。


    “你先過去打招呼,我就不去了。”


    “恩,你自己好好休息。”沃爾夫岡說著端起一杯紅酒迎上去。


    詩怡不禁感歎有錢人的生活其實也很無奈,原本沒有絲毫興趣,卻不得不笑臉相迎。隨意找了一個安靜的角落坐下,開始欣賞宴會廳裏的各色美女。


    “沃爾夫岡不用告知。”前麵黑暗的雅座傳來低聲的吩咐,是哥哥的名字,詩怡警覺起來,開始凝神聽。


    “將他流放迪奧和容澤的邊境。”


    “流放?您打算放過他?”


    “法庭仁慈,特赦流放,可流放不等於不死。你明白我的意思?”


    “將軍,屬下明白。”


    詩怡的心一緊,終於明白雅座裏的人是誰,不用猜,定是阿爾弗雷德,哥哥答應放過歐仁,可是他卻不想,不僅如此還想出這樣陰毒的辦法,估計歐仁到死都不會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想到這裏,她頓時不寒而栗。


    “阿爾弗雷德!”黑暗中的人顯然沒料到此刻會有人在身後,吃了一驚,聽見她惱怒的聲音後,不確定的問,“蘇菲?”


    “是我,怎麽?” 詩怡冷冷反問


    “蘇菲!”阿爾弗雷德有些著急,畢竟這些惡心的手段被自己傾慕的人發現太有損形象。


    “你出來,我們談談。” 詩怡說完,就朝宴會廳的長廊走去。


    阿爾弗雷德無法隻得跟上去,長廊裏很安靜,巨幅的壁畫平添了幾分雅致,隻是在這裏談這麽暗黑的話題,太煞風景。


    “歐仁究竟惹了你什麽?值得你趕盡殺絕?” 詩怡冷冷問道。


    “蘇菲,我——”阿爾弗雷德想辯解,卻又無話可說。


    “如果是因為嫉妒,大可不必,我已經答應哥哥,此生和他不會再見。”


    “不見不代表你不想。”阿爾弗雷德滿腹怨氣。


    “那你應該殺的人是我!”


    “你——”阿爾弗雷德又急又怒。


    “好了,此事就此打住,我不想和你再解釋我和歐仁的過去,” 詩怡已經被這無窮無盡的糾纏弄的很疲憊,“你隻需要知道我並未想他即可。”


    “還有,以後少打擾他,他那樣的人即使你們不去為難,都過得很痛苦、很無奈。不要再給這個國家底層的人沒有任何生的希望,如果他們失去生的希望,你的末日也將來臨。”蘇菲冷冷說完立即離開,實在不想再和這些麻木的貴族有什麽交集。


    阿爾弗雷德在那樣冷冽的目光下,終於第一次低下頭,恨恨的一腳踢在大理石廊柱上,心中百般滋味。


    長廊的盡頭,壁畫之後,夏彥靜靜站在那裏。原本他隻是出來透透氣,畢竟今晚應酬很多,可沒想到居然看見這樣一幕。


    想起當日在監獄外遇到她的情形加上今天這番頗有見識的話,這貴族小姐的遠見和卓識還真是遠遠高於常人,他忽然對這份霧裏看花的緋聞起了幾分好奇心。


    “伯恩,去調查一下康德小姐。”


    “恩?”忠誠的副官一下沒明白。


    “詳細調查她,康德家族、歐仁這些都不要錯過。”


    “明白。”


    夏彥吩咐完,便繞過巨幅的壁畫,悄悄跟上去;詩怡絲毫不知後麵有人,一個人也不願呆在這樣無聊的宴會廳,便悄悄上樓;樓上是迪奧最大的藏書館,雖然這個國家早已腐朽不堪,可是附庸風雅卻絲毫不落後。藏書館很安靜,走過去隨意拿起一本書翻看,居然是關於迪奧風土人情的書,詩怡頓時起了興趣,拿著書爬上窗台依靠著,興致勃勃的讀起來。窗外的藤蘿密密垂著,窗台上女子靜謐雅致,如詩如夢,夏彥霎時就被這絕美的畫麵深深吸引。


    直到聽見伯恩低低的聲音,才驚覺已出來多時。


    宴會後,阿爾弗雷德如約沒有對歐仁痛下殺手,但她卻不想再見到他,稱病避開阿爾弗雷德的一次次到訪,一直過著深居簡出的生活,不去看報紙,不去關心外麵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也漸漸習慣蘇菲這個名字,每天隻是牽著胖寶在花園遛圈,然後便回到書房翻看一些書,生活的平靜而安逸。


    和蘇菲平靜生活截然相反的是迪奧的花邊新聞;上流社會開始流傳特大緋聞事件,歐仁少尉被康德小姐拋棄,開始追求上流社會豔名遠播的黛娜小姐,康德小姐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刺激,開始避世隱居。


    街頭巷尾都在猜測,這歐仁少尉腦袋被驢踢了,黛娜小姐是好追的人嗎?換男人比換衣服還快,裙下之臣無數,緋聞無數,但就是不結婚。歐仁八成是被康德小姐甩了,心中不甘心來挑戰高難度;可看康德小姐的行為反應似乎又安全不是這麽一回事,報紙上一天又一天的刊出那些勁爆的新聞,歐仁更是公開了寫給黛娜的情書,那一封封火辣辣的情書將故事中的男女主角推向巔峰。


    沃爾夫岡每天為了瞞住妹妹費勁心事,好在蘇菲一直很安靜也甚少出門;隻是歐仁前後如此巨大的反差讓沃爾夫岡心中越來越不安。旁人或許不了解歐仁,可是他卻永遠記得當初在監獄中,他下定決心放棄蘇菲時狼一樣的神情,以及事後心如死灰般走出監獄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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