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難以置信的一幕
在郭亮的追問下，袁道這才一五一十地將所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和郭亮分手後，袁道坐的士到了羅崗區天龍路派出所。他滿懷信心找他女朋友的叔叔王所長。但被派出所裏麵的民警告知王所長今天下午休息，到一個酒店喝他一個朋友兒子的周歲酒。失望的袁道用派出所的電話打王所長的手機，電話接通後他告訴王所長自己的來意——請他幫忙給批發市場經理說一聲，租借一個好的攤位來銷售冬筍。
本來王所長有點看不起這個在餐館裏打工的侄女婿，跟袁道幾乎沒有什麽話說。但今天他喝酒有點喝高了，也可能是看在侄女的份上想幫他一把，就在電話裏和袁道多談了幾句，問了袁道一些基本情況。比如批發的冬筍從哪裏來、進貨的價格如何、資金準備情況等等，都是一副長輩關心晚輩的口氣。
當王所長囉嗦地問袁道誰來守這個攤位時，袁道愣了一下。因為按袁道的本意隻是利用郭亮的冬筍試試看，請幾天假自己守攤位，如果冬筍銷售賺的錢比在餐館打工多，他就有可能繼續做這個聲音，將來做了冬筍再做其他蔬菜。如果生意不好或者太累，他就早就收攤不幹，繼續在餐館裏打工。
王所長見袁道沒有立即回答，喝高了的他又追問袁道是自己從餐館辭職還是請人來幫忙。袁道見王所長第一次這麽關心自己，他擔心說出自己隻是試著玩的話，會招來王所長的怒罵，或者說他沒擔當，也可能不會認真的幫他找好攤位，所以袁道麻著膽子說自己暫時請人幫忙看攤，自己聯係貨源。
讓袁道沒想到的是喝高了的王所長隨口推薦了一個朋友的老婆來幫他守攤，袁道隻好被迫“高興”地答應了。熱心的王所長聽袁道說他朋友一下就給他二千斤冬筍，也吃了一驚：看不出這小子的麵子還挺大啊。二千斤冬筍成本至少是三千元，就這麽放心交給他？拿別人的錢做生意，應該有賺頭。雖然喝高了，這麽簡單的帳還是會算。
王所長知道袁道不敢在自己麵前說謊話，所以很快就相信了他。而且喝完了酒的他又不喜歡打麻將，看在老哥和侄女的麵子上，他決定親自前去幫幫這個袁道。
於是，王所長就和其他朋友打了一聲招呼就告辭了，告訴袁道到蔬菜批發部的治安室等他。說是他將帶袁道到批發市場經理那裏為他找一個位置好的攤位，幫他減免一些手續費。
袁道大喜過望，掛了電話之後到外麵商店裏買了幾盒好煙，興衝衝地跑到批發市場的治安室，給裏麵值班的兩個民警（其中一個是協警）一人一包煙。兩個民警收了好煙，又聽說他是王所長的侄女婿，自然不敢怠慢，幾句話談下來就稱兄道弟了，他們拍胸口保證將來一定幫助他。
沒有多久，袁道等來了一身酒氣的王所長。王所長板著收了袁道孝敬的香煙，然後帶著他前往批發市場管理處，路上還囑咐他做生意注意的事項。袁道聽著他說話的口氣，覺得怪怪的：喝了酒之後怎麽變得這麽囉嗦？婆婆媽媽的。
巧不巧的是市公安局警務督查科的正在這裏暗訪公安幹警的警風警紀和文明執法的問題。這是年終公安局經常進行的一個行動，其暗訪結果將作為上級考核派出所一年成績的參考。當然，這種暗訪大都流於形勢，被訪的單位怕得罪公安局的人自然都是說幹警的好話。除非是公安局內部相互傾軋或者政敵相鬥，暗訪小組的人也不會隨便找說公安局壞話的人詢問，因為萬一問到一個對公安幹警不滿的人，把這些牢騷話記錄在案，既得罪了同事又給整個公安係統抹黑，誰也不高興。
當王所長滿嘴的酒氣、滿臉通紅、歪帶著警帽、步履有點搖晃地走進批發市場的管理處辦公室時，正在暗訪的便衣幹警“嚇”了一跳，馬上結束暗訪並收攏下發的意見表格，準備告訴正在裏麵房間和經理交談正歡的暗訪組長撤退，裝著沒看見這個給警察抹黑的人。
不想一名管理處婦女嘴巴多，或者是因為看不慣公安係統搞的這一套表麵功夫，見醉酒的王所長進來就譏諷地說道：“你們調查啥，這明顯的例子就在這裏，還用得著問我們嗎？肯定又是來撈好處的。哼！你們警察說什麽工作時間不準喝酒，我看你們胡亂打人也沒有人敢管。”
王所長因為喝多了，沒有聽出前麵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但是聽出後麵這句話是在說他。在這一帶橫行慣了的他怎麽可能容得別人當麵指責，更何況這不讓他在自己侄女婿麵前落了麵子嗎？沒明白情況的王所長雙眼一瞪，對著那個女人怒罵道：“你他媽的說誰啊？你嘴巴再給我不幹淨，老子就要你好看！”
那女人頗有心計，心想老娘反正得罪你了，幹脆把事情鬧大，她雙手叉腰，大聲罵道：“你的嘴巴才不幹淨呢，你這個貪官王八蛋，你有種就打老娘啊！給老娘好看，老娘要給你好看！”
真是反天了，竟然太歲頭上動土！王所長自從當警察以來就沒有人敢這樣當麵罵過。隻見他幾步衝上去，對著那個婦女就是一巴掌，大聲吼道：“狗日的你再罵，再罵老子就把你銬起來關你的黑屋子！”
雖然喝高了，但力量卻不小，婦女被打得一個趔趄，失神了好久，回過神來後嚎叫著撲入王所長懷裏，一邊拳打腳踢一邊哭道：“老娘今天跟你拚了，你們派出所就是土匪，就是流氓……”
搖搖晃晃的王所長還真被她推著後退了好幾步，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喘著粗氣。說實在的，他還真有點懵了，不知道這個女人今天為什麽這麽撒潑。
沒有見過這場麵的袁道一時更是束手無策，等他想起來應該幫王所長將這個婦女扯開時，兩個人從裏麵跑出來和剛才搞暗訪的兩個人一起將王所長和女人分開。
女人一邊哭泣一邊大罵著要撲上去。
當場抓了違法警風警紀的王所長，而且又是先動手打人打的還是婦女，暗訪的市公安局警務督查科的人自然不能也不敢再表示沉默，特別是帶隊暗訪的組長正氣陡升也勃然大怒，他指著王所長的鼻子大罵了一通，並亮明了身份。
王所長早已經被那個女人搞鬧了火，臉上被抓得火辣辣的，此時又被一個小小的組長罵，在自己的侄女婿麵前哪還有麵子？惱羞成怒的他站起來與那個組長對罵起來，說他胯小**大沒有權力卻耀武揚威。
那個組長本來就不是善茬，他爸爸是政府裏的官員，大學畢業工作了一年多連股級都沒有混上，心裏對公安局的這一套早就不忿，看誰都不順眼。對於這種暗訪更是深惡痛絕，認為這是變相地為公安係統歌功頌德。看到王所長錯了還不低頭，心頭的怒火越燒越旺。
旁邊的婦女唯恐天下不亂，哭著煽風點火訴說著派出所的種種劣跡，使事態進一步升級。批發市場管理處的經理不知道如何是好，一個是自己的手下一個是不敢得罪的所長，他隻好尷尬地呆在一邊不發一言。
小組長以為自己占據了道義的最高點，當地頭蛇王所長咆哮著指著他鼻子罵時，他忍不住扇了王所長一巴掌。
土皇帝哪肯吃虧？雖然半醉但他身手不是蓋的，他一下跳起來，一個絆腿就將小組長掀翻在地。不顧小組長的慘叫，他丟下一句“就強在一張嘴巴，孬種！”之後不管不顧地離開了。
但是王所長並沒有走多遠，接到暗訪組其他人員報案，一輛警車鳴著警笛飛速衝了過來，一群警務督察全副武裝地橫在王所長麵前，他們威嚴地大喊道：“不許動！”、“舉起手來！”
麵對警務督察黑洞洞的槍口，王所長終於知道了衝動的代價，身上嚇出了一身冷汗酒意全無。一邊心裏無限後悔哀歎著自己的仕途完了，一邊按照警務督察的指令垂頭喪氣地坐上了警車前往市公安局接受處理。
看到王所長被抓，本已經癡呆的袁道更如傻子一般，眼睜睜地看著警車鳴笛離開。最後喊了一聲“我的媽呀”癱軟在地。過了好久還是冷汗直冒，不知道如何是好。
直到那個婦女惡狠狠地問他是幹什麽的，他才回過神來，急急忙忙地跑出了那個一片狼藉的辦公室。在外麵被冷風一吹終於清醒過來，也好不容易想起了郭亮有朋友是當官的，也許他能通過那些當官的為王所長求情。他現在不敢把這個消息告訴在東城大超市上班的女朋友，他擔心女朋友聽了之後會找他拚命。
於是，袁道急急忙忙地跑到治安室打郭亮的電話，開口就是求求。
治安室的民警也知道了這個情況，他們也同情王所長，可是他們都是小蘿卜頭，除了報告給所裏的其他領導外也不知道怎麽做才好，隻好和袁道一起等待著郭亮的出現。他們聽說郭亮認識南區區委魏書記的，心裏也充滿了期待。雖然魏書記不是公安係統的，又不在羅崗區，在這件事上未必說得上話，但現在也隻能這樣了，死馬當著活馬醫吧。
郭亮萬萬沒想到僅僅租一個攤位竟然鬧出這麽大的風波來。聽了袁道的述說，郭亮也是目瞪口呆。過了好久，他才問道：“警察跟警察打架？不可能吧？”
當郭亮還在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時，羅崗區天龍路派出所裏已經籠罩了一層詭秘的氣氛，得知消息的所裏領導都從四麵八方趕回所裏，但沒有急於開會，而是各自用各種方法打探消息。有的人是出於真正關心王所長的，希望他沒事，早日出來工作，所以找熟人去求情。有的人則是尋找機會為自己上位的，或者對王所長落井下石的，他們找熟人尋問可能性，特別是尋問王所長會得到什麽樣的處分，或明或暗地請熟人把王所長整慘點，最好是開除，以便讓自己爬上去。
實在怪不得這些人落井下石，因為現在是和平時期，升官的機會太少了，上麵的領導自己出錯無疑是天下掉餡餅的事。現在餡餅掉了，就看誰能接著，不努力能搶到？
沒有多久，幾個所領導弄清楚了王所長所犯錯誤的嚴重性：上班時間喝酒、為親友找後門、無故毆打婦女、不顧警務督查科幹警的勸阻行凶、暗訪組小組長是市政府辦公廳裏一名領導幹部的兒子、小組長當時正在工作期間、……
而且有消息靈通人士還打聽到那個被打的婦女還是羅崗區公安分局一名基層領導的同學，關係特別親密的那種同學，她本來是郊區的農民，就是這個基層領導活動之後將她安排到這裏當辦公室文員的。
當這些信息匯總到天龍路派出所之後，大家都認為這個王所長完了，所長的位置空了出來！
幾個自認為有希望填空的領導心裏想了很多很多，那些自認為有希望跟著領導向前邁一步的基層領導也想了很多很多。
在治安室裏，袁道一臉乞求地看著郭亮，懇求道：“郭亮，幫幫忙，如果他出了事，我女朋友會把我閹了，她們一家都把這個所長看成了天，這天塌下來還有人活啊？求求你，請你給魏書記打一個電話好不，送多少錢都行，隻要保王所長沒被開除……”
郭亮小聲道：“我和姓魏的又不熟，他的電話號碼我都不知道，而且他能幫什麽忙，又不是公安係統的。”
袁道說道：“總比我們小老百姓強吧？他多少是一個書記，肯定認識公安局的人。郭亮，我可是幫你銷售冬筍才來的。你……”袁道沒辦法隻好采取了威逼：不是你要我幫銷售冬筍，今天也不會出這一攤子事。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麵對袁道的威脅，郭亮倒是沒有生氣。他想了一會，說道：“現在主要是搞不清具體情況是怎麽樣，也許王所長沒什麽事，警務督察僅僅問一下他的情況就會出來。我們這麽急著找人，萬一他沒有事，反而會造成不好的影響，反而不利於他今後的工作。你先別急，我找人問一問如果是這種情況，他會不會受處分。如果他真的是下午請假去喝朋友兒子的周歲酒了，那他就不是在工作期間，喝酒不喝酒應該問題不大，打那個婦女也算不上粗暴執法，……”
正說著的時候，門外傳來兩個民警的聲音：“敬禮！齊所長！”
接著門被推開，一個警官帶著兩個幹警走了進來，他們後麵跟著的是治安室的二個民警。
齊副所長一邊走進來一邊問道：“有什麽情況沒有？你們要認真工作，維護好社會秩序，保證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不能粗暴執法，不能違規違紀。聽見了沒有？違規違紀的人出現一個，組織上就要處分一個，不管涉及到誰，不管他是上級領導還是普通幹警。”
看到郭亮和袁道，他板著臉問道：“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在這裏？無關的人不要在裏麵逗留。出去！”
治安室那個負責的民警連忙說道：“報告齊所長，他是王所長的親戚，準備到這裏的批發市場租攤位的。”
齊副所長再看了郭亮和袁道一眼，問道：“你們是找王所長幫忙的？想把攤位的費用減免掉？”
郭亮一聽就知道這個家夥跟王所長不對付，話裏設了一個陷阱，連忙說道：“我們對批發市場的情況不熟，聽說王叔叔今天下午請假休息，就過來準備麻煩他帶我們看看這裏的情況。我們還沒決定是不是在這個批發市場租門麵做生意，隻是想了解一下這裏的政策和製度，也想了解一下冬筍的銷售情況而已。”
齊副所長一愣，想說什麽但沒說出口，過了一會說道：“那你們自己找裏麵的管理員問，不要在這裏妨礙我們公安幹警的工作。”
郭亮準備離開，而袁道卻準備向齊副所長求情，請他幫忙向上級說好話。郭亮一把扯住他，說道：“我們先出去。”
袁道連連向郭亮使眼色不要離開，但還是被郭亮拖著出門了。袁道還沒開口說話，郭亮就說道：“這個家夥不地道，他巴不得你叔叔下台。你說得越多對你叔叔越不利。”
袁道驚訝地說道：“你怎麽知道？不可能吧，他們可是同事。……，”接著又哭喪著臉道，“那……那怎麽辦？我死定了。”
郭亮問道：“你剛才告訴我的事是不是真的？有沒有一句假話？特別是你叔叔今天下午請假了沒有。”
袁道說道：“我說的保證是真的。開始打電話的時候他說他今天下午請了假休息，至於是不是真的請了假，我不知道。應該不會說假話，他沒有必要和我說假的。而且在派出所的時候，所裏的警察也是這麽說的。”
在郭亮的追問下，袁道這才一五一十地將所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和郭亮分手後，袁道坐的士到了羅崗區天龍路派出所。他滿懷信心找他女朋友的叔叔王所長。但被派出所裏麵的民警告知王所長今天下午休息，到一個酒店喝他一個朋友兒子的周歲酒。失望的袁道用派出所的電話打王所長的手機，電話接通後他告訴王所長自己的來意——請他幫忙給批發市場經理說一聲，租借一個好的攤位來銷售冬筍。
本來王所長有點看不起這個在餐館裏打工的侄女婿，跟袁道幾乎沒有什麽話說。但今天他喝酒有點喝高了，也可能是看在侄女的份上想幫他一把，就在電話裏和袁道多談了幾句，問了袁道一些基本情況。比如批發的冬筍從哪裏來、進貨的價格如何、資金準備情況等等，都是一副長輩關心晚輩的口氣。
當王所長囉嗦地問袁道誰來守這個攤位時，袁道愣了一下。因為按袁道的本意隻是利用郭亮的冬筍試試看，請幾天假自己守攤位，如果冬筍銷售賺的錢比在餐館打工多，他就有可能繼續做這個聲音，將來做了冬筍再做其他蔬菜。如果生意不好或者太累，他就早就收攤不幹，繼續在餐館裏打工。
王所長見袁道沒有立即回答，喝高了的他又追問袁道是自己從餐館辭職還是請人來幫忙。袁道見王所長第一次這麽關心自己，他擔心說出自己隻是試著玩的話，會招來王所長的怒罵，或者說他沒擔當，也可能不會認真的幫他找好攤位，所以袁道麻著膽子說自己暫時請人幫忙看攤，自己聯係貨源。
讓袁道沒想到的是喝高了的王所長隨口推薦了一個朋友的老婆來幫他守攤，袁道隻好被迫“高興”地答應了。熱心的王所長聽袁道說他朋友一下就給他二千斤冬筍，也吃了一驚：看不出這小子的麵子還挺大啊。二千斤冬筍成本至少是三千元，就這麽放心交給他？拿別人的錢做生意，應該有賺頭。雖然喝高了，這麽簡單的帳還是會算。
王所長知道袁道不敢在自己麵前說謊話，所以很快就相信了他。而且喝完了酒的他又不喜歡打麻將，看在老哥和侄女的麵子上，他決定親自前去幫幫這個袁道。
於是，王所長就和其他朋友打了一聲招呼就告辭了，告訴袁道到蔬菜批發部的治安室等他。說是他將帶袁道到批發市場經理那裏為他找一個位置好的攤位，幫他減免一些手續費。
袁道大喜過望，掛了電話之後到外麵商店裏買了幾盒好煙，興衝衝地跑到批發市場的治安室，給裏麵值班的兩個民警（其中一個是協警）一人一包煙。兩個民警收了好煙，又聽說他是王所長的侄女婿，自然不敢怠慢，幾句話談下來就稱兄道弟了，他們拍胸口保證將來一定幫助他。
沒有多久，袁道等來了一身酒氣的王所長。王所長板著收了袁道孝敬的香煙，然後帶著他前往批發市場管理處，路上還囑咐他做生意注意的事項。袁道聽著他說話的口氣，覺得怪怪的：喝了酒之後怎麽變得這麽囉嗦？婆婆媽媽的。
巧不巧的是市公安局警務督查科的正在這裏暗訪公安幹警的警風警紀和文明執法的問題。這是年終公安局經常進行的一個行動，其暗訪結果將作為上級考核派出所一年成績的參考。當然，這種暗訪大都流於形勢，被訪的單位怕得罪公安局的人自然都是說幹警的好話。除非是公安局內部相互傾軋或者政敵相鬥，暗訪小組的人也不會隨便找說公安局壞話的人詢問，因為萬一問到一個對公安幹警不滿的人，把這些牢騷話記錄在案，既得罪了同事又給整個公安係統抹黑，誰也不高興。
當王所長滿嘴的酒氣、滿臉通紅、歪帶著警帽、步履有點搖晃地走進批發市場的管理處辦公室時，正在暗訪的便衣幹警“嚇”了一跳，馬上結束暗訪並收攏下發的意見表格，準備告訴正在裏麵房間和經理交談正歡的暗訪組長撤退，裝著沒看見這個給警察抹黑的人。
不想一名管理處婦女嘴巴多，或者是因為看不慣公安係統搞的這一套表麵功夫，見醉酒的王所長進來就譏諷地說道：“你們調查啥，這明顯的例子就在這裏，還用得著問我們嗎？肯定又是來撈好處的。哼！你們警察說什麽工作時間不準喝酒，我看你們胡亂打人也沒有人敢管。”
王所長因為喝多了，沒有聽出前麵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但是聽出後麵這句話是在說他。在這一帶橫行慣了的他怎麽可能容得別人當麵指責，更何況這不讓他在自己侄女婿麵前落了麵子嗎？沒明白情況的王所長雙眼一瞪，對著那個女人怒罵道：“你他媽的說誰啊？你嘴巴再給我不幹淨，老子就要你好看！”
那女人頗有心計，心想老娘反正得罪你了，幹脆把事情鬧大，她雙手叉腰，大聲罵道：“你的嘴巴才不幹淨呢，你這個貪官王八蛋，你有種就打老娘啊！給老娘好看，老娘要給你好看！”
真是反天了，竟然太歲頭上動土！王所長自從當警察以來就沒有人敢這樣當麵罵過。隻見他幾步衝上去，對著那個婦女就是一巴掌，大聲吼道：“狗日的你再罵，再罵老子就把你銬起來關你的黑屋子！”
雖然喝高了，但力量卻不小，婦女被打得一個趔趄，失神了好久，回過神來後嚎叫著撲入王所長懷裏，一邊拳打腳踢一邊哭道：“老娘今天跟你拚了，你們派出所就是土匪，就是流氓……”
搖搖晃晃的王所長還真被她推著後退了好幾步，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喘著粗氣。說實在的，他還真有點懵了，不知道這個女人今天為什麽這麽撒潑。
沒有見過這場麵的袁道一時更是束手無策，等他想起來應該幫王所長將這個婦女扯開時，兩個人從裏麵跑出來和剛才搞暗訪的兩個人一起將王所長和女人分開。
女人一邊哭泣一邊大罵著要撲上去。
當場抓了違法警風警紀的王所長，而且又是先動手打人打的還是婦女，暗訪的市公安局警務督查科的人自然不能也不敢再表示沉默，特別是帶隊暗訪的組長正氣陡升也勃然大怒，他指著王所長的鼻子大罵了一通，並亮明了身份。
王所長早已經被那個女人搞鬧了火，臉上被抓得火辣辣的，此時又被一個小小的組長罵，在自己的侄女婿麵前哪還有麵子？惱羞成怒的他站起來與那個組長對罵起來，說他胯小**大沒有權力卻耀武揚威。
那個組長本來就不是善茬，他爸爸是政府裏的官員，大學畢業工作了一年多連股級都沒有混上，心裏對公安局的這一套早就不忿，看誰都不順眼。對於這種暗訪更是深惡痛絕，認為這是變相地為公安係統歌功頌德。看到王所長錯了還不低頭，心頭的怒火越燒越旺。
旁邊的婦女唯恐天下不亂，哭著煽風點火訴說著派出所的種種劣跡，使事態進一步升級。批發市場管理處的經理不知道如何是好，一個是自己的手下一個是不敢得罪的所長，他隻好尷尬地呆在一邊不發一言。
小組長以為自己占據了道義的最高點，當地頭蛇王所長咆哮著指著他鼻子罵時，他忍不住扇了王所長一巴掌。
土皇帝哪肯吃虧？雖然半醉但他身手不是蓋的，他一下跳起來，一個絆腿就將小組長掀翻在地。不顧小組長的慘叫，他丟下一句“就強在一張嘴巴，孬種！”之後不管不顧地離開了。
但是王所長並沒有走多遠，接到暗訪組其他人員報案，一輛警車鳴著警笛飛速衝了過來，一群警務督察全副武裝地橫在王所長麵前，他們威嚴地大喊道：“不許動！”、“舉起手來！”
麵對警務督察黑洞洞的槍口，王所長終於知道了衝動的代價，身上嚇出了一身冷汗酒意全無。一邊心裏無限後悔哀歎著自己的仕途完了，一邊按照警務督察的指令垂頭喪氣地坐上了警車前往市公安局接受處理。
看到王所長被抓，本已經癡呆的袁道更如傻子一般，眼睜睜地看著警車鳴笛離開。最後喊了一聲“我的媽呀”癱軟在地。過了好久還是冷汗直冒，不知道如何是好。
直到那個婦女惡狠狠地問他是幹什麽的，他才回過神來，急急忙忙地跑出了那個一片狼藉的辦公室。在外麵被冷風一吹終於清醒過來，也好不容易想起了郭亮有朋友是當官的，也許他能通過那些當官的為王所長求情。他現在不敢把這個消息告訴在東城大超市上班的女朋友，他擔心女朋友聽了之後會找他拚命。
於是，袁道急急忙忙地跑到治安室打郭亮的電話，開口就是求求。
治安室的民警也知道了這個情況，他們也同情王所長，可是他們都是小蘿卜頭，除了報告給所裏的其他領導外也不知道怎麽做才好，隻好和袁道一起等待著郭亮的出現。他們聽說郭亮認識南區區委魏書記的，心裏也充滿了期待。雖然魏書記不是公安係統的，又不在羅崗區，在這件事上未必說得上話，但現在也隻能這樣了，死馬當著活馬醫吧。
郭亮萬萬沒想到僅僅租一個攤位竟然鬧出這麽大的風波來。聽了袁道的述說，郭亮也是目瞪口呆。過了好久，他才問道：“警察跟警察打架？不可能吧？”
當郭亮還在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時，羅崗區天龍路派出所裏已經籠罩了一層詭秘的氣氛，得知消息的所裏領導都從四麵八方趕回所裏，但沒有急於開會，而是各自用各種方法打探消息。有的人是出於真正關心王所長的，希望他沒事，早日出來工作，所以找熟人去求情。有的人則是尋找機會為自己上位的，或者對王所長落井下石的，他們找熟人尋問可能性，特別是尋問王所長會得到什麽樣的處分，或明或暗地請熟人把王所長整慘點，最好是開除，以便讓自己爬上去。
實在怪不得這些人落井下石，因為現在是和平時期，升官的機會太少了，上麵的領導自己出錯無疑是天下掉餡餅的事。現在餡餅掉了，就看誰能接著，不努力能搶到？
沒有多久，幾個所領導弄清楚了王所長所犯錯誤的嚴重性：上班時間喝酒、為親友找後門、無故毆打婦女、不顧警務督查科幹警的勸阻行凶、暗訪組小組長是市政府辦公廳裏一名領導幹部的兒子、小組長當時正在工作期間、……
而且有消息靈通人士還打聽到那個被打的婦女還是羅崗區公安分局一名基層領導的同學，關係特別親密的那種同學，她本來是郊區的農民，就是這個基層領導活動之後將她安排到這裏當辦公室文員的。
當這些信息匯總到天龍路派出所之後，大家都認為這個王所長完了，所長的位置空了出來！
幾個自認為有希望填空的領導心裏想了很多很多，那些自認為有希望跟著領導向前邁一步的基層領導也想了很多很多。
在治安室裏，袁道一臉乞求地看著郭亮，懇求道：“郭亮，幫幫忙，如果他出了事，我女朋友會把我閹了，她們一家都把這個所長看成了天，這天塌下來還有人活啊？求求你，請你給魏書記打一個電話好不，送多少錢都行，隻要保王所長沒被開除……”
郭亮小聲道：“我和姓魏的又不熟，他的電話號碼我都不知道，而且他能幫什麽忙，又不是公安係統的。”
袁道說道：“總比我們小老百姓強吧？他多少是一個書記，肯定認識公安局的人。郭亮，我可是幫你銷售冬筍才來的。你……”袁道沒辦法隻好采取了威逼：不是你要我幫銷售冬筍，今天也不會出這一攤子事。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麵對袁道的威脅，郭亮倒是沒有生氣。他想了一會，說道：“現在主要是搞不清具體情況是怎麽樣，也許王所長沒什麽事，警務督察僅僅問一下他的情況就會出來。我們這麽急著找人，萬一他沒有事，反而會造成不好的影響，反而不利於他今後的工作。你先別急，我找人問一問如果是這種情況，他會不會受處分。如果他真的是下午請假去喝朋友兒子的周歲酒了，那他就不是在工作期間，喝酒不喝酒應該問題不大，打那個婦女也算不上粗暴執法，……”
正說著的時候，門外傳來兩個民警的聲音：“敬禮！齊所長！”
接著門被推開，一個警官帶著兩個幹警走了進來，他們後麵跟著的是治安室的二個民警。
齊副所長一邊走進來一邊問道：“有什麽情況沒有？你們要認真工作，維護好社會秩序，保證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不能粗暴執法，不能違規違紀。聽見了沒有？違規違紀的人出現一個，組織上就要處分一個，不管涉及到誰，不管他是上級領導還是普通幹警。”
看到郭亮和袁道，他板著臉問道：“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在這裏？無關的人不要在裏麵逗留。出去！”
治安室那個負責的民警連忙說道：“報告齊所長，他是王所長的親戚，準備到這裏的批發市場租攤位的。”
齊副所長再看了郭亮和袁道一眼，問道：“你們是找王所長幫忙的？想把攤位的費用減免掉？”
郭亮一聽就知道這個家夥跟王所長不對付，話裏設了一個陷阱，連忙說道：“我們對批發市場的情況不熟，聽說王叔叔今天下午請假休息，就過來準備麻煩他帶我們看看這裏的情況。我們還沒決定是不是在這個批發市場租門麵做生意，隻是想了解一下這裏的政策和製度，也想了解一下冬筍的銷售情況而已。”
齊副所長一愣，想說什麽但沒說出口，過了一會說道：“那你們自己找裏麵的管理員問，不要在這裏妨礙我們公安幹警的工作。”
郭亮準備離開，而袁道卻準備向齊副所長求情，請他幫忙向上級說好話。郭亮一把扯住他，說道：“我們先出去。”
袁道連連向郭亮使眼色不要離開，但還是被郭亮拖著出門了。袁道還沒開口說話，郭亮就說道：“這個家夥不地道，他巴不得你叔叔下台。你說得越多對你叔叔越不利。”
袁道驚訝地說道：“你怎麽知道？不可能吧，他們可是同事。……，”接著又哭喪著臉道，“那……那怎麽辦？我死定了。”
郭亮問道：“你剛才告訴我的事是不是真的？有沒有一句假話？特別是你叔叔今天下午請假了沒有。”
袁道說道：“我說的保證是真的。開始打電話的時候他說他今天下午請了假休息，至於是不是真的請了假，我不知道。應該不會說假話，他沒有必要和我說假的。而且在派出所的時候，所裏的警察也是這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