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如月與孟念語之間的小打小鬧,但凡眼界大點的妃嬪都看不上眼。不過,皇帝依舊處罰了孟念語,且狠狠敲打了賢妃一頓,她們卻很感興趣。


    那日與孟念語求情的還有皇後,皇後無事,不難預料。可賢妃沒有沾上半點光,反而更沒有被留情麵,又挨了一通說且不提,陛下更是斥賢妃無能,將掌管怡景宮的權利分給了馬昭儀。


    明明是位居四妃之首,怡景宮的一宮之主,卻被陛下明晃晃的厭棄了……賢妃往後的日子到底會是個什麽樣子,眾人都十分好奇。


    即便如此,葉如月因孟念語之事大受打擊的事情依然不脛而走。傳到眾人耳中,隻當個笑話聽聽。這麽點事情都受不住,可真不僅身子骨不行還有一顆西子心,便是運氣好,才得了陛下的庇護。


    先前以為葉如月有點兒本事的慧妃李安竹更覺得自己太高看這個人了,本想趁早兒將人拉攏過來,如今看來,反而是沒拉攏到的好。


    她本以為先前葉如月與她說的要去同孟念語和解是敷衍她,誰知倒是真的那麽去做的,受了欺負又崩潰如此……


    再回想葉如月入宮後沒多久便一直臥病在床,如今身體也不大好,想來在入宮前平日裏多半是被捧著寶貝著,沒得能曉得許多事。


    至於陛下突然寵幸葉如月,李安竹以為如今已很容易便能夠理解得了了。可見她到底不如陛下想得透徹,看得明白,她著實太看得起那個小小的妃嬪了。


    ·


    永壽宮。


    淑妃趙寒秋如往常般來與趙太後請安,因著近來趙太後身子不大爽利,趙寒秋便親自上陣幫趙太後按摩。


    近來宮裏頭一件大事,便是皇帝對賢妃的態度急轉直下。原先趙寒秋沒拿過這些事情到趙太後麵前嘀咕念叨,可到了現在,總覺得提一提、問一問也無妨。


    “姑母,您聽說近來賢妃姐姐的事情麽?”趙寒秋偷瞧著趙太後的表情,見她略略點頭才繼續道,“說來倒是奇怪,賢妃姐姐哪兒惹陛下不開心了?旁的且不說,就是怡景宮的小妃嬪鬧了點雞毛蒜皮的事情,陛下都……如今倒是連掌管怡景宮的權利都被人分去了。”


    除去趙太後身邊的兩位老嬤嬤以外,再沒有了旁的宮人在,趙寒秋說話便大膽了一些,沒有顧忌太多。趙太後向來待她不錯,也不大在這上頭與她計較。


    “這些事情,不聽也罷。”趙太後不以為意,“賢妃向來在宮裏頭橫著走,早先不是陛下護著她,哀家也不會不訓她。如今變成這樣,又怨得了誰?倒是你,宮裏頭的妃嬪都一並敲打敲打,別是在這個時候鬧出些岔子,給你添了麻煩。”


    趙寒秋見趙太後未想多說,隻得打住了這個話題,但從趙太後的話裏,她也明白了這事情於她影響不大。其實,她本是想著,是否徐家有什麽事惹得陛下不開心……可惜沒辦法求證。


    說到底,賢妃的事情她冷眼旁觀不難,權當個樂子聽一聽也罷。她心裏頭清楚,有姑母這座靠山在,她在這後宮裏如何都不會過得差。卻還有一件事,她沒法子不關心。


    “姑母,還有一件事情……”趙寒秋欲言又止。


    趙太後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便道,“這事情也能急得來?”說得趙寒秋立馬垂了頭,趙太後便接著說,“你啊,就是想得太多了,凡事又總愛往極不好的方麵去想,到頭來不過平添煩惱。你倒是親口聽陛下說過,這頭一胎定然是皇後的?”


    “你自己回去好好的想一想,別總被一點這樣那樣的話就帶偏了。”


    這般的一席話,趙寒秋聽得稀裏糊塗,不大敢信。闔宮裏都是這麽個說法,為什麽自己姑母卻不認同?可到時候若真的如此,不是太遲了麽?


    趙寒秋在瞬間湧起的想法並不少,但終究還是不敢說出口去質疑趙太後的話,終是深思起了趙太後的話來。


    ·


    外麵關於賢妃徐穎與孟念語被罰被訓之事,有蔣慧在,葉如月便沒有任何疑問都了解到了。奈何她受到的打擊太大,終日鬱鬱,知道這些事情也無法令她變得開心半分。


    心中鬱結的葉如月除去與蔣慧聊天外,便隻借著撫琴來散去內心的種種不好情緒。這樣的情況,持續了數日。每每葉如月都自己躲在書房裏,不要任何人打擾,連杏兒都被攔在門外,琴聲則沒有阻礙的從屋裏傳出來。


    起初的時候,杏兒領著宮人在外邊聽候吩咐,大家都安靜的等著,連話語都不多。持續過兩三天的時候,奈何琴聲太過“優雅動聽”,便有宮人同杏兒建議了,說是書房裏悶得慌,應該勸葉如月到外邊來,哪怕是坐一坐都好。


    杏兒覺得很有道理,就真的拿這話去勸葉如月。葉如月無可無不可,便隨了杏兒的意,從書房搬到了芙蓉閣外的涼亭,依舊是撫琴不語。


    因著在外邊視線開闊不少,便是站得遠一些,也能夠知道葉如月有無找人。這是下邊宮人的想法,杏兒並不同意。


    “哪兒能有這樣的規矩呢?主子在涼亭裏頭,咱們伺候的,待在涼亭外頭便行了,都躲在這屋簷下還怎麽伺候?”


    一眾宮人都不敢吭聲,杏兒便要他們都過去涼亭那邊。


    於是,一名小宮女被人推了一把不得不戰出來,因為毫無準備而戰戰兢兢,硬著頭皮說,“杏兒姑姑,您不覺得麽……葉才人的琴藝格外的好……是不是專門練過呀?”她說著,又偷偷看其他人,眾人卻都垂眉斂目,不摻和。


    “我是個粗人,辨不清琴藝的好壞,隻是,小姐自小便更喜讀書習字,著實並不曾專門拜師學琴。”杏兒呆愣愣的順著小宮女的話解釋道。


    這邊說著,那邊傅見深已經到了芙蓉閣外。杏兒瞥見了,慌忙行禮,其他宮人也一下子繃緊了心弦,忙隨著杏兒一起跪拜行禮。


    傅見深懶理他們,兀自搜尋葉如月的身影,反而先聽到了一陣模糊琴聲。他見葉如月在涼亭內撫琴,大約是專心致誌,並不曾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便直接抬腳走了過去。


    他越走近一些,越是將琴聲聽得清楚,而與此同時,眉頭也皺得越發的厲害……唔,這麽難聽的琴聲,還真是頭一遭聽。傅見深覺著,他怎麽就變得不太想過去了呢?


    葉如月真的沒有注意到傅見深,她本來就是做戲外加打發時間,不過是覺得好玩才挑了這個。好聽還是難聽,對於一個音癡來說,差別真的不大。雖則,通過一眾宮人的表情來看,她對自己的琴藝也有了比較準確的認識。


    嗯,連日來發揮得十分平穩,沒有失手,大寫的完美。


    “最近怎麽又改練琴了?”傅見深終於走近了,對葉如月涼涼問道。


    葉如月一驚,抬頭見是傅見深,便離了座,同他請安,“妾給陛下請安,陛下萬福。”卻在琴聲停止的瞬間,傅見深緊皺的眉頭都舒展了許多。


    直至被免了禮,葉如月起身,才回答了傅見深的問題,說,“都道以琴寄情,可修身、可養性,妾便……未覺陛下駕到,失了禮矩又獻了醜,還請陛下寬恕。”


    涼亭外的鄭安和鄭樂想起方才那琴聲,聽著葉如月的話,一時皆憋著笑,無法作其他任何感想。


    傅見深覺得腦仁疼,就拿方才那樣的水平,修身?養性?再看葉如月的表情,一派天真與誠懇,分明是心裏話,頓時間越發覺得腦仁疼得厲害。


    見天色尚早,傅見深打量了一下葉如月用的琴,甚是嫌棄,便吩咐道,“小安子,去把朕的琴取來。”又對葉如月說,“你若想學琴,便去請個琴師過來好好學,自己這麽瞎學,能學出個什麽名頭?”


    葉如月不服,反駁道,“可是妾覺得妾練習得很好啊,陛下若是不信,自可以喊杏兒過來問話。”


    傅見深懶得理她,徑自在大理石桌旁坐了下來,鄭樂忙不迭上前去將葉如月用的琴取走了。


    看到皇帝這個樣子,葉如月麵上不顯,心裏頭卻樂得歡,偏故意問傅見深,“陛下當真要撫琴麽?”隻是傅見深依舊懶得理她,她便自顧自吩咐杏兒道,“杏兒,快去取紙墨筆硯!”


    “這是做什麽?”傅見深到底還是理了葉如月。


    葉如月便笑起來,與他解釋,“陛下撫琴,難得一見,自然是要畫下來留作紀念的啊!”先時也不見她臉上有笑,不過是命人去取琴罷了,倒令她高興成這樣且兀自認定他要撫琴。


    無論她是真心還是假意,傅見深都覺得受用得很,便決定讓她開開眼,也想著,許是能叫她看明白她自己的水平……


    後來鄭樂將琴取了來,這邊杏兒也指揮著宮人在涼亭外多擺上了張書案,紙墨筆硯自然齊備。


    傅見深賞著臉親自彈了一曲,眾人,尤其是芙蓉閣的宮人們深覺洗耳,期間葉如月則哼哧哼哧在下邊靠自己的畫工記錄這個難得的時刻。


    倒不是傅見深臉大,他的琴藝,即便稱不上繞梁三日,餘音不絕,也是十分優秀的。久未碰琴,琴藝並無退步,他心裏頭順暢許多,不覺痛快。


    葉如月奮筆揮墨,傅見深看在眼裏,何況她如此信誓旦旦,免不了便叫人多了許多分期待。是以,等到一曲終了,葉如月也擱下了筆,傅見深便走到書案前去欣賞她的“大作”。


    然後……


    傅見深:“……”


    “這就是你說的,留作紀念?”


    葉如月奇怪的看一眼傅見深,肯定的點頭,“是的呀,陛下看不出來嗎?”


    傅見深又低頭,看著紙上那被一個圈圈外加幾根木棍就替代了的自己,還有周圍一團一團的墨水,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應該先把這大作解決了還是把葉如月解決了……


    葉如月看到傅見深難以壓製的複雜表情,心裏簡直樂開了花,更是不怕死的再來了一句,“陛下以為,妾的畫工是不是和琴藝一樣好?”表情與語氣一樣天真。


    “……”傅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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