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趙太後當場甩了臉,從宣執殿出來之後,心事兒一堆的傅見深便隻帶著鄭安一人在宮裏漫無目的地走,算是散心也算是尋一點清淨。


    這幾天,趙寒秋同樣心事重重。她本打算到永壽宮尋趙太後,卻得知趙太後去了宣執殿見陛下,因而也離開永壽宮往宣執殿去。


    近來她心中總是忐忑,不為別的,隻因賢妃與孟念語之間的事。


    先前她覺得陛下對賢妃的態度似別有深意,便主動問過趙太後一回,卻被說不要多管。轉眼間,事情就鬧得很大了。正是如此,她才更覺得怪異,又不能夠質問誰……


    心不在焉的時候被大宮女提醒傅見深就在前麵,趙寒秋心中乍然一驚,心思卻忽然定了定,臉上不覺有笑。她將步子略放快了些,很快和傅見深打了個對麵。


    遇到趙寒秋並未能夠讓傅見深麵色鬆動半分,反倒因為不覺想起趙太後又想到剛才聽到的那番令人不痛快的話而越發的麵沉如水。趙寒秋與他行禮,他亦隻是淡淡應了一聲。


    原本肚子裏憋了一堆話,對上傅見深這般表情,趙寒秋半個字都吐不出來,甚至一下子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她也發現了,自己大約出現得不合時宜。這樣的想法打心底裏冒出來,趙寒秋想到自己剛剛還有點高興,瞬間尷尬。


    “母後這會兒說不得需要個人陪著說說話,你若是無事便去看看母後罷。”到底對他人情緒敏感得很,傅見深察覺到趙寒秋表情的細微變化,如是說道,也算給趙寒秋搭了個台階。


    趙寒秋聞言臉上便是一熱,忙問道,“姑母怎麽了?”卻因心中覺得羞恥,不大敢看傅見深。


    可這個問題問得並不是很好,她反應過來,補充道,“今兒還沒去與姑母請安,尚不知有何事。隻是想來是近來天氣又變熱許多,鬧得人心裏頭難免有些燥。”


    便是位至淑妃,年紀到底不過十七八歲的女孩,也無法事事周道。若是一下慌了,難保說話不是那麽得體。


    不過,趙寒秋後來補上的這兩句,也算是為趙太後找下了個借口。哪怕不清楚傅見深與趙太後之間的摩擦,便衝著傅見深的話,也察覺得出來。


    傅見深冷淡回應,趙寒秋知自己擾人興致,到底識趣,很快先行告退。鄭安大約是對趙寒秋心有憐憫,待她走遠了,竟與傅見深道,“陛下,淑妃娘娘想來並不知曉……”


    “朕自有分寸。”


    鄭安話還沒有說完已被傅見深打斷,不過語氣算不上多壞。鄭安聽傅見深這麽說,心下明了,也不好繼續說下去,這才緘了口,安靜服侍左右。


    ·


    葉如月的身體底子不好,在這後宮裏頭,想靠鍛煉的法子來讓身體狀態便好似乎不大靠譜。


    不過,所謂食療即大補,後宮裏最不缺各樣食材,山珍海味也不必,能有一些好吃的藥膳就行。哪怕隻是烏雞湯、老鴨湯、鮮魚湯各種湯品一煲一燉,她都大寫的滿足。


    無論是廚下的宮人還是杏兒的手藝都不錯,葉如月自己翻書搜刮了各色藥膳菜品、湯品的做法,讓杏兒照著慢慢試著做來吃。


    怡景宮如今依舊是被侍衛把守著,裏邊住著的妃嬪們可以說是被半囚禁了。雖則後宮不得幹涉朝政,但畢竟朝堂連著後宮,是以近來葉如月也聽到了些朝堂上的消息。


    就葉如月自身了解到的曆史知識而言,她總結了自己的三點看法。


    第一,無論是昏君還是明君,多半掛得早。如果是明君,操勞過度沒有辦法。如果是昏君,畢竟【嗶——】盡人亡,更怪不得誰。


    第二,如果朝堂形勢艱難,無非內憂外患,要麽是朝內有人作妖,要麽是鄰國不安生,最慘的情況是兩者兼有之。


    第三,如果朝內有人作妖而皇帝不廢物,那麽必定是作妖的人染指過皇權,欲罷不能。此處可以攝政王,垂簾聽政。


    當前的大周是哪一種情況,葉如月還沒有摸透。她想找一點談及這些東西的書籍來看也並不好找,而套話又不好套,隻能夠作罷。唯一聽到的算有點用處的消息,大約是趙太後非皇帝母妃這一條。


    親媽還可能坑兒子,何況是後媽?何況是這種曆來親情淡薄的帝王家?葉如月覺得,要是中間還有點其他事,那麽就更加好理解了。


    憐愛皇帝十秒鍾。


    廚下小灶上正煨著蟲草乳鴿湯,咕咚咕咚冒著熱氣,杏兒被葉如月打發到廚下盯著免得燉過了頭,她自己則窩在書房裏隨便找點事情打發時間。


    傅見深走到芙蓉閣外時,連他自己都沒太反應過來。本就是隨便走,走到哪裏便是哪裏,可也沒想到會是葉如月這兒。


    得知葉如月在書房,想起曾提點了一下她練字之事,又想起那日她的“大作”,傅見深便覺得與她有關的事情似乎都輕鬆快意。思索之中,他已命人都不要打擾了葉如月,獨自過去找她。


    估摸著時間,聽到有人進來的動靜,葉如月還以為是湯煲好了,也沒在意。正好她抱著專門講藥膳的醫術正在抄著自己感興趣的吃食,是以擱筆的速度便慢了一些,等到她反應過來,傅見深都快走到書案前了。


    “這是什麽?”傅見深探過身子看葉如月抄的東西,名稱、食材、做法一一列得清楚詳細,便知是張菜單子。


    葉如月欲與他行禮,卻被傅見深攔住,她謝了恩典才答話,“都是些藥膳的做法,太醫說妾身體底子不夠好,平時應當多注意些。妾詢問過太醫,太醫也道食補可行,因而妾便尋了這些抄來讓底下的人去做。”


    他這邊焦頭爛額,葉如月最關心的卻是自己吃什麽的問題。不得不說,傅見深心裏有那麽一點不平衡。隻是,他又忍不住想,要是哪裏都不平靜不安生了,隻怕連吃什麽都關心不上,那樣的情況似乎更加糟糕。


    “朕覺得你寫的這手字倒是長進了一點。”傅見深故意道,可聽不出來是誠心得表揚。


    話題跳得太快,而傅見深一說到這個,葉如月的腦瓜子又轉起來了。她先想起了某天傅見深執意指點她練字的事情,然後又想起了……接著再想到了……有那麽一點淡淡的憂傷——


    已知在書房受到過來自皇帝的“迫害”,求此刻葉如月的心理陰影麵積。


    “嗬嗬,多謝陛下的誇獎。”葉如月幹笑著擠出來了這句話,又說,“妾估摸著廚下煨著的蟲草乳鴿湯差不多好了,陛下既趕上了,不如也嚐一嚐?”


    原本沒有胃口,奈何葉如月一臉的期待,傅見深不知道怎麽就點了頭,葉如月就歡喜地去了吩咐宮人。


    ·


    葉如月第一次和傅見深挨得這麽近坐在一起吃東西,和一個人相比不自在許多。然而並沒有什麽耽誤什麽,葉如月依然是該吃吃該喝喝,一點都不虧待自己。


    反倒是本來嚐了一口覺得味道一般,沒打算繼續的傅見深,瞧著葉如月吃得開心,一副美味至極又全然不失禮的模樣,便跟著多吃了好幾口……依然覺得味道一般。


    於是他默默想了一會,認為是廚下的宮人手藝不行,便問葉如月,“朕撥個手藝好的禦廚給你用用?”


    話音落下,傅見深隻見麵前的人便動作一頓,又兩眼發亮看著自己,倒是叫人想不明白如何至於這麽歡喜。於是,他很快添了一個條件,“但是,你得先回答朕一個問題。”


    這句話說出口,他便看到葉如月眼裏的歡喜褪去了大半,分明是覺得他果然如此、拿人尋開心的模樣,叫人好笑。


    傅見深沒有急著發問,他略想了想,手指在桌麵敲了敲又屏退了左右宮人。待眾人皆退下了以後,他才兀的問葉如月道,“孟氏之死,你有什麽看法?”話題依然跳脫得很。


    這個問題過於正經且敏感,好在這會兒葉如月沒在吃東西,否則她覺得自己肯定會嗆到。鑒於皇帝說回答他一個問題……這個問題換一個禦廚,還挺合算的,於是她就很認真的思考起來了。


    傅見深也不打擾她,安靜的等著她的回答。


    葉如月想了好一會兒,才皺著眉,說了一句,“真相既尚未查明,陛下理應擱置再議。隻是,孟柔婉就這麽丟了性命,到底令人惋惜。”


    “擱置再議?”傅見深不忍嗤笑,“朕倒是想擱置再議,可有的是不樂意的。”


    他現在也是想盡了法子拖,卻不知道還能拖幾天。不是查不出來真相,而是查出來也沒有用處。


    葉如月很臉大的認為,傅見深走入了一個誤區。


    反對傅見深的人自然會反對,無論他做了什麽。這就好比霸道無理的人要和你爭的時候不會理你任何的辯解,就是事實擺到眼前一樣不會認。所以,這些人的想法才是最不重要的。


    聽他的口氣,這次的事情應該是有人專門謀劃出來的,既然是這樣,那麽過分在意這些人很不應該。雖然現在的問題不在於這裏,但是真的希望他好的人,一定是會講理也會理解的。


    傅見深想拖時間,有人不想他拖下去,可事實上,不正是傅見深越將事情拖得久了,越能叫那些人不喜歡麽?這人嘛,一旦被氣狠了、急瘋了,就是做出來蠢事也是很正常的。要是那些人犯蠢了,自然就有把柄了,想反轉就容易許多。


    “誰不樂意,陛下就彈琴給他聽!或者讓妾彈琴給他聽也行。”葉如月一本正經的說道。


    讓葉如月彈琴給別人聽……傅見深感覺腦仁瞬間就隱隱發疼了。哪怕葉如月的表情再一本正經,他也覺得自己被耍了。


    “擱置再議,不服憋著。”葉如月衝傅見深掰著手指,“再不行,就彈琴。陛下若是能發揮出妾這樣的水準,保管誰都不敢多說一個不字!”


    傅見深終於失笑,乍聽是天真的話語,卻分明透著狡黠。傅見深感覺自己又見到了那個帶著點狡猾氣息的葉如月,他甚至覺得,這人肚子裏分明揣著不知道多少壞水!


    唔,真的挺有趣的。


    “那你覺著,朕什麽時候給他們彈琴比較好?”傅見深虛心請教葉如月。


    葉如月點點下巴,衝傅見深笑了笑,誠心誠意地指出,“陛下,這是第二個問題。”


    一個問題換來一個禦廚,兩個問題,當然要換點更好的條件才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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