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景宮的妃嬪雖無一人得以在端午與皇帝出宮同遊,卻好歹從軟禁的狀態解脫出來了。接連遭受了重重的打擊,直至此次事情,徹底將賢妃徐穎以往身上的跋扈與傲氣都消磨得幾乎看不到。


    打聽到傅見深在明心殿,徐穎過去與他磕頭謝恩,正好皇後文書音也在。聽聞徐穎有事找傅見深,文書音便打算暫時避開,反而被傅見深攔下。


    “讓她進來罷。”傅見深淡淡吩咐,又示意文書音坐下,她才在上首位置重新坐了下來。


    不同於往常偏好的明麗打扮,徐穎這一次穿得十分的素淨,麵容脂粉淺淡,整個人氣色看起來還好,且明顯多了幾分冷靜與沉著。


    看到文皇後也在,她臉上並未見有驚訝之色,而是規規矩矩的行禮請安。


    “何事?”傅見深淡淡發問。


    徐穎仍是跪伏在地上,回道,“臣妾拜謝陛下恩典,拜謝陛下相信臣妾是清白的。”她對著傅見深重重的磕了三個頭,又說,“過去是臣妾不夠懂事,如今卻已醒悟。臣妾無什麽用,唯有此後與佛祖禱告,為陛下與大周日夜祈福,才可回報此恩。”


    話說得明白清楚,謝恩隻為其一,表明態度是為其二。反倒是文書音,因為徐穎的話略微驚訝了一把,到底這轉變有些大,還是這樣赤|裸裸表明她往後要……


    文書音看向傅見深,見他麵容沉靜,猜不到他是什麽樣的想法。等了一會兒,她才聽見了傅見深的話語。


    “事情還在調查當中,徐國公雖為避嫌,不能夠親自還你清白,但想必負責此次案件的大臣也不是會隨意怠慢之人。你若是不曾做過,隻管安心便是。”


    言下之意,謝他或者不謝他,並無所謂,後邊的事情他更不幹涉。至於她要做什麽,更不必特意與他稟報。這話確實薄情,但若徐穎日後真能改過,徐家也少生事端,他自不會虧待了她與徐家。


    徐穎低著頭看不見表情,文書音盯了她一會,慢慢轉開視線,又看了看傅見深,不覺抿唇也跟著低垂了眉眼。


    文書音有些恍惚,此時此刻,她的內心竟生出一股與徐穎同病相憐的情緒。


    ·


    五月初五的這一天,太陽還沒有升起來,宮中的儀仗隊伍已經出發了。


    太後向來不參與這些,而皇後文書音因身體不適亦未能同去,淑妃又留下來陪趙太後,賢妃不在名單之列,是以此次隨行的妃嬪並不算多。除去德妃與慧妃,亦不過陸昭儀、董充儀、沈修儀與沈婕妤姐妹、杜美人以及葉如月幾人。


    隨行的妃嬪中數葉如月品階最低,是以她的馬車行在整個大部隊的後半段。馬車走得還算是平穩,今天又起得比較早些,葉如月便直接抱著床薄的毛毯在馬車上補眠。


    直走了一個多時辰才進入京郊地界,還沒有瞧見碧陽湖的影子,葉如月卻自己先醒了。她掀開簾子往外看了一眼,倒先被光照閃了閃,下意識眯眼。


    他們走的是官道,道路自然比較開闊。在道路旁邊生長著不少野生蒲公英,開著嫩黃的花朵,混雜在其他不知名的花花草草中間。時不時的,還能夠看到一株又一株果樹,結著綠色的小果子。


    這是與後宮全然不同的氣息。


    葉如月到這會兒才覺得,自己是真的從宮裏出來了。雖然說出來可能很土鱉,但是她還是想說,她真的以為說不定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離開那深宮。畢竟,她沒有展望未來的愛好。


    後來馬車又走了不過一刻多鍾,碧陽湖便能夠看得見了。葉如月也徹底醒了神,不再覺得腦袋昏昏沉沉不大清醒。隻是下了馬車後立刻又上了轎輦,直被抬到畫船上她才下了轎,再被宮人引著直接進了船艙內。


    妃嬪們都在這兒聚著,但是並不見傅見深的影子。葉如月定定神,與眾人行禮之後便坐到了角落。德妃、慧妃與其他妃嬪皆都一樣打扮得養眼,尤以沈氏這一對姐妹花為最,看得出來為了“豔壓”別人很是費了一番心思。


    雖未接觸過,但沈暮雪與沈暮春這一對姐妹花葉如月也是識得的。兩個人長得有些像且都是美人胚子,隻是就氣質而言,姐姐沈暮雪更有韻味一些,莫怪更得皇帝歡心。


    畫船的布置看得出來用心且精致,雕花紅漆窗戶打開著,湖麵有風吹進來船艙內。即便隻是坐在船艙裏,也足以將湖麵以及岸上的情況都看得清清楚楚。


    於宮中妃嬪而言,這是一個難得與皇帝同遊的日子,於普通百姓而言這同樣是個湊熱鬧的好日子。這會兒,來圍觀的百姓早已在對麵岸邊站滿了,由官兵負責維護秩序,免得出了什麽亂子。


    坐在葉如月旁邊的是正五品美人杜新桃,杜新桃並不胖,隻不過是個圓臉蛋,一笑起來便是撲麵而來的可愛氣息。她說話也十分溫柔,聲音很小,邀葉如月一起吃桌上的點心。


    葉如月衝她擺了擺手,又道了聲謝,杜新桃便沒有再勉強,而是自己掂了塊點心小口小口的吃起來。她吃得嘴巴有些鼓鼓的,模樣越發的可愛。正好鄭樂過來傳話的時候,她便忙將點心塞到嘴巴裏,又忙拿帕子拭著嘴角,似乎是偷吃怕被別人發現。


    如果換個別人做這一連串的動作,或許會讓人覺得作或者裝,但杜新桃做起來卻不給人那樣的感覺,隻讓人覺得既乖巧還可人。


    “龍舟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陛下說,一至九號九艘龍舟,請小主們一起來猜那能得第一的龍舟號牌。”鄭樂將來意說明,原是讓眾人壓號牌。


    德妃瞥了瞥慧妃,慧妃卻隻笑著看向鄭樂,當先道,“陛下也不讓大家看上一眼,便這麽瞎蒙不成?”言語之間,還帶著少許嗔怪之意。


    鄭樂隻得陪著笑小心說,“陛下說,那龍舟上的人個個都是頂精壯的,娘娘們隻管隨便壓,左右憑的是運氣,倒不必想太多。陛下是這樣說的,想來娘娘選個喜歡的數兒便可。”


    慧妃點點頭,又道,“既然公公這般說,倒不如大家仍與往常一般抽簽罷了,也不會失了公平。”德妃沒有意見,其他人更無話可說,畢竟這裏以她與德妃的身份最大。


    鄭樂便命人去取了簽子過來,從德妃與慧妃起,眾人一一抽了個數。到底規矩在那兒束著,也逾矩不得,還得顧著形象……


    雖然覺得這一出著實無趣,但想到連這麽無趣的事情都難得做上一回,葉如月就稍微打起來了點精神。等瞄了一眼自己抽到的數字,葉如月又想,嗯,重在參與。


    “哎?葉才人,你抽到的是一號呢,我抽到五號了。”杜新桃冷不丁湊過來,便先偷瞄了一回她抽到的是哪個數,這回聲音倒是不小了,想必這船艙裏的人也沒有誰沒聽見。


    鄭樂聞言,看了葉如月一眼,而同一時間其他人也紛紛朝著她看了過來。葉如月有點奇怪,不就是抽到個數字一嗎,怎麽全都看她?


    “葉才人運氣真不錯,與陛下押上了一樣的數字。”


    慧妃的一句話,主動幫葉如月“解惑”。葉如月默默在內心無語的望了一回蒼天,好麽,合著抽個簽,都能拉回仇恨……她本來真心實意的認為,抽中個一,應該就是沒戲了。


    不過看眾人這樣子,皇帝是每回都是直接選一樣的數字吧?唔,難道其中還有點別的什麽?但是……


    怪我咯?怪我咯?怪我咯?葉如月內心忍不住又被吐槽刷屏。


    葉如月笑著垂下了腦袋,瞧著是高興卻因為害羞而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模樣。眾人終於移開了視線,又一一報了抽到的數字與鄭樂,讓小太監記下來。這麽一圈聽下來,便知道沒有人抽中了數字四。


    鄭樂退下去不多時,龍舟比賽便要開始了,而緊跟著一樣接著一樣的吃食也陸陸續續送了上來。眾人將注意力放在比賽上麵,葉如月便得以繼續在角落裏安心吃吃喝喝。


    比賽先分了三場進行,算是預賽,看得出來確實實力不相上下,因而比賽很是激烈。岸邊的百姓們情緒激動,忙著喝彩加油,龍舟上打鼓增加士氣的、喊號子的都熱鬧得很。


    葉如月在船艙裏也將比賽結果看得很清楚,一、四、八號的龍舟皆脫穎而出,小太監來回稟的也是這個結果。三場比試下來,四號沒有人抽中,一號是葉如月抽中了,而八號則剛好是德妃抽到的,頓時間又是畫美不看。


    “妾先在這恭喜德妃娘娘了。”沈婕妤聽完小太監的回稟,擱下手中的銀筷,笑著同德妃道。


    沈婕妤這話一出,慧妃幹脆與葉如月來了一聲恭喜。這一下可算是好了,陸昭儀、董充儀、杜美人無一不是對她賀起喜來。就連沈修儀,都是一樣的態度。


    眾人這麽個態度,便是直接將葉如月架到了德妃的對立麵。人為製造對立麵,將原本並不大的矛盾硬生生拉大數倍不止,引發雙方之間的糾葛。


    這麽一個明顯的坑,德妃肯定是不會跳的,但是也肯定不會聖母的對她有什麽好感就是,葉如月是這麽想的。可問題出在……她住在秋闌宮,而德妃掌管秋闌宮啊!


    “沈婕妤這話未免說得早了些,一會兒還能比一場呢。”德妃淡淡駁了沈暮春一句,語氣更是冷淡之至。若不是她向來說話如此,隻怕是要叫人以為她此刻是生了怒氣。


    沈婕妤笑了笑,並不畏懼,與德妃道,“德妃娘娘可是謙虛了,到底咱們大部分人這都沒了機會猜中那個第一,娘娘還有機會,自然是值得恭喜的。”她又看向葉如月,講,“葉才人也是,有機會到底是好事。”


    這麽一句話,又是繼續替她樹立仇恨。


    對於品階高的妃嬪,地位在那兒,到底輕易撼動不得。可是對於葉如月這樣沒有背景,又還沒有上位的,但凡有冒頭的趨勢,還能不速度掐死麽?


    葉如月默默的掐了把大腿,淚眼汪汪看著沈暮春,似乎是被她的話逼得不知道該怎麽辦,張了張嘴也沒能夠說出話。跟著,她又看向德妃,卻一下子語氣都帶著焦急的意味。


    “德妃娘娘,妾真的不是故意抽中這個數字的!”


    一時之間,眾人皆想起了先前葉如月因為某件事而傷心得日日在書房彈琴的事情,切實感受到她的很傻很天真,不覺憋笑。再看德妃的表情,更覺得精彩。


    到底葉如月這麽蠢兮兮的替自己拉仇恨,她們是很樂意看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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