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山,九老峰。


    明月如鉤,清輝似水。


    深壑茫茫,雲霧繚繞,山間隱隱傳來一陣陣猿啼鶴鳴。陡峭斜凸的懸崖上,古木參天,青鬆傲岸,一座竹亭掩映於碧樹虯枝之中。


    亭內焚香嫋嫋,一個白衣人端然寂坐,正低首垂眉,悠悠地吹著一管洞簫。簫聲悠遠清曠,似有若無,就如同這寒山冷月、深穀迷霧。桌上一壺綠茶,清香四溢,白汽飄忽彌散。


    石桌邊坐了一個青衣老僧,白眉銀須飄飄欲飛,閉目微笑,枯瘦的手指隨著蕭聲韻律,輕輕地款扣著桌沿。


    一個眉目清秀的小沙彌懷抱著一具桐木古琴,靜靜地站在老僧旁側,出神地聆聽著蕭聲,衣裳獵獵翻卷,仿佛將欲隨著那飄渺的樂音乘風起舞。


    亭外,巨樹參差,亂草起伏,一條石徑迤儷南折,直通向仙峰岩頂。


    林間石隙“嗤嗤”輕響,鑽出一條碧青色的長蛇,朝著竹亭裏的三人昂首睥睨了片刻,然後沿著石徑盤旋折轉,悄無聲息地遊向九老洞。


    風聲呼嘯,漫漫箭竹起伏如海。四周壁立千仞,大霧彌漫,隱約可見怪石嶙峋錯立,宛如無數巨獸蟄伏其中。


    那條青蛇急速地滑過亂石叢林,穿過險崖磴道,到了九老洞口,驀地昂首立身,“絲絲”吐信,一縷淡青色的煙霧噴揚開來。


    洞口站著兩個背著長劍的白衣道童,正靠著山壁低聲說笑。青煙過處,兩人登時頭暈目眩,連手中鈴鐺也不及搖響,便軟軟地癱倒在地。


    大風呼嘯,白霧離合。


    迷蒙中碧光一閃,那條青蛇竟搖身變作一個綠衣少女,秋水明眸,唇紅齒白,說不出的妖嬈俏麗,旋身自顧,吃吃一笑,低聲自語道:“臭道士不知悔改,讓這兩個小笨蛋看門,還不如養兩隻狗呢。”飄然朝洞中走去。


    洞內幽深濕冷,方甫邁入,一陣陰風呼嘯倒卷,徹骨侵寒。綠衣少女眯起秀眸,凝神察探,腳下越走越快。


    石壁凹凸不平,在跳躍的幽火微光下,光影變幻,陰晴不定。綠衣少女似是對九老洞輕車熟路,幽靈似的急速飄掠。


    成群的大蹄蝠、金絲燕朝她迎麵撲來,尚未靠近,立時怪叫迭聲,紛紛驚惶避散。


    她嘴角噙笑,衣袂翻飛,腳下絲毫不停,轉瞬間便已掠過清幽龍泉、瑰麗仙橋,穿越幽深曲折的迷宮洞甬,到了葫蘆洞中。


    洞窟高深,四壁懸著夜明珠,亮如白晝。東角汩汩地湧出一股溫泉,潺潺環流。正中立著一個巨大的八腳青銅煉丹爐,火焰跳躍,七彩幻光流離閃爍,紫氣騰騰,異香撲鼻。兩個道童抱著藤扇蜷坐在地,睡得正熟。


    洞口匍匐著一隻銀毛白虎,獠牙巨爪,長尾盤蜷。聽見聲響,白虎耳廓一動,驀地張開碧眼,“嗷嗚”怒吼,倏地跳將起來。


    那兩個道童吃了一驚,猛地翻身坐起,叫道:“師父?”


    那青蛇變化的綠衣少女格格一笑:“大膽孽徒,叫你們扇火煉丹,你們竟敢偷懶,也不怕為師責罰你麽?”


    “是你!”兩道童定睛一看,勃然大怒,“妖女!師父放了你幾回生路,竟還不知死活,三番五次前來搗亂!這回絕饒不了你!”


    左邊那道童將藤扇一指,白虎立即嘶聲狂吼,鋼尾倒豎,卷舞著狂風朝那綠衣少女猛撲而去。


    綠衣少女“呸”了一聲,笑道:“就憑你們和這隻三腳貓麽?黃口小兒好大的口氣。”身如鬼魅,從白虎腹下一閃而過,順勢抓住它的尾巴,輕輕巧巧地拎了起來,摔飛到數丈開外。


    “嘭!”白虎重重地撞落石壁,應聲昏厥。


    兩個道童還沒來得及站起身,眼前一花,青煙撲麵,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便已不醒人事。


    綠衣少女拍了拍手,笑道:“這下你們可以一覺睡到天亮啦。”她繞著那八腳煉丹爐走了幾圈,素手一翻,掌心多了一柄彎彎曲曲的蛇形細劍,在夜明珠下閃耀著奪目的翠光。


    “叮!”蛇劍刺在銅爐蓋沿,火花四濺。


    她身軀一顫,朝後跌退幾步,驚疑不定地盯著煉丹爐,眼珠滴溜溜直轉,一咬牙,身影飛閃,劍光如銀蛇亂舞。


    “叮叮當當”脆響不絕,彩光交迸,霓虹四射,那銅爐卻依舊紋絲不動。


    綠衣少女凝身立住,驀地一頓足,恨恨道:“臭牛鼻子!藏得這般結實,小心爛在爐裏,發黴生蛆……”話音未落,爐火搖曳,冷風轟然鼓舞,一道白影倏然閃過。


    綠衣少女心中一沉,魂飛魄散,失聲道:“誰?”蛇劍飛舞,銀光萬點,將自己團團護住。


    “吃!”光芒四射,蛇劍陡然震飛,沒入石壁,嗡嗡輕顫。


    隻聽一個柔媚的聲音冷冷道:“如果是葛老道,你早就沒命啦!”香風頓止,一個白衣女子反握長劍,翩然而立。


    她輕紗蒙麵,裳裙曳舞,有如芙蕖搖水,煙柳扶風。雖瞧不清臉容,但那雙明澈秋波、楚楚風姿已足以令洞裏的夜明珠黯然失色。


    綠衣少女驚魂甫定,拍著胸脯,笑道:“好姐姐,你可嚇死我啦!”纖指一勾,蛇劍“當”地一聲,脫壁倒飛,重回手中。


    白衣女子眉尖輕蹙,冷冷道:“你膽大包天,又有誰能嚇得死你?葛老道放了你幾回,你還不知進退。再這般胡鬧,我可不管你啦。”


    “姐姐,你放心吧。那姓葛的牛鼻子正和老賊禿琴簫合奏呢,一時半刻絕舍不得回來。”綠衣少女秋波流轉,笑道,“等我取了牛鼻子的‘元嬰金丹’,一定聽你話,再不來這兒搗亂。”


    白衣女子聽到“元嬰金丹”四字,花容微動,忍不住朝那煉丹爐瞟去。


    綠衣少女柔聲道:“姐姐,牛鼻子的丹爐裏至少有三顆金丹,隻要服上一顆,就可以脫胎換骨、立地成仙,又何必再呆在這深山老林裏修煉千年?難道你還想呆在峨眉山上,終日受那些賊禿的氣麽?”


    白衣女子聽到“賊禿”二字,妙目中閃過一絲慍色,“哼”了一聲,似有所動。


    綠衣少女心下暗喜,拉住她的手,軟語央求道:“好姐姐,我知道你惦著葛老道的好,不忍心斷他仙路,大不了我們給他留一顆便是。”


    白衣女子眼波流轉,沉吟不語,過了片刻,終於輕輕搖了搖頭,道:“求仙之道貴以專。既然想要成仙,自當潛心修煉,豈能盜人金丹?小青,咱們還是回去吧……”


    綠衣少女一甩手,頓足怒道:“你這般婆婆媽媽,何時才能成仙!我不管,你不要這金丹,我一人全吃了便是!”搶身斜衝,蛇劍碧光迸爆,徑衝丹爐。


    “當!”白衣女子如影隨形,劍光電舞,將那蛇劍格擋開來。


    綠衣少女氣急反笑,格格道:“好!看看你能攔得住我麽?”翠裳翻飛,蛇劍亂舞,與她遊走激鬥。


    兩人身影翩翩,婀娜多姿,猶如穿花舞蝶。洞窟內,青光白氣縱橫劃錯,氣浪交疊迸炸,煞是繽紛好看。


    火焰熊熊,丹爐幻光流離,紫氣四溢,被劍氣所激,時而發出嗡然長吟。


    丹爐底下是一塊巨大的八卦鐵板,丹爐八腳所立,分別對應著乾、坤、坎、離、震、巽、艮、兌八卦。正中太極圖案,黑白分明,泠光耀彩。


    二女衣裳獵獵,繞著八卦爐翻飛追逐,足尖蜻蜓點水似的,在八卦之上來回飛踏。每踩一下,該卦位便驀地閃耀起一層淡淡光彩。


    兩人越奔越快,八卦的光芒隨之越閃越快,八道彩芒此起彼伏,映照著爐火、劍氣,光怪陸離。


    綠衣少女清叱一聲,伏身低竄,突然在“離”卦上重重一踏,反彈高衝。腳尖點處,“離”卦陡然赤光大作,一道紅豔彤光順著爐腳環繞上衝。


    “嘭!”丹爐光芒四射,劇烈搖震。


    二女吃了一驚,凝身停頓,麵麵相覷。


    隻聽一陣“格啦啦”脆響,爐底所對的太極圖案突然朝上飛旋了七圈,凸起數寸,爐蓋也隨之朝上飛轉,旋開寸許。濃香紫氣轟然四溢。


    綠衣少女又驚又喜,失聲道:“我知道啦!原來……原來這丹爐要這般開啟!”想不到陰差陽錯,無意中竟誤打誤著,心底激動得幾欲爆炸。


    她思緒飛轉,迅速回憶剛才的步法,喃喃自語道:“坤、巽、震、坎、兌……”一麵追憶,一麵循序飛踏。


    白衣女子想要阻擋,但聞見那金丹異香,腦中“嗡”地一響,隻覺醍醐灌頂,神清氣爽,仿佛萬千道涓涓蜜泉匯入心田,說不出的清涼舒暢,又如同無數火焰炙烤全身,暖洋洋、酥麻麻,骨骼、經脈仿佛都舒張開來……


    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隻要吃了這金丹,便可立時修成元嬰,成為長生不死、自由自在的散仙!”頃刻間意動神搖,芳心劇跳,再也挪不開腳步。


    綠衣少女試了幾回,丹爐巍然不動,直到第七次,腳尖再次踏到“離”位時,紅光大作,丹爐劇震,那太極圖案才又急旋飛轉,朝上拔了數寸。


    綠衣少女心花怒放,俏臉暈紅如飛霞,格格笑道:“這便叫做‘有心栽花花不成,無心插柳柳成蔭’,天意使然。好姐姐,多虧你啦,否則這丹爐到了天亮也打不開呢。”


    當下依法炮製,越行越快,那太極圖急速飛旋,丹爐頂蓋也隨之飛轉,寸寸上拔。


    白衣女子怔怔地望著丹爐,蹙眉凝眸,猶豫不決。最終成仙的渴切還是壓倒了一切,頓了頓腳,咬牙道:“罷啦!小青,你給葛老道留一顆金丹便是,可別作得太絕了。”


    綠衣少女大喜,格格笑道:“好姐姐,我曉得啦。”


    突聽“轟”的一聲悶響,丹爐異彩紛呈,霞光四射,一道刺目的白光從爐底投射在太極圖案上。


    丹爐與八卦之間瑩光滾滾,仿佛水銀泄地,月華橫流。


    又聽“叮”的一聲龍吟脆響,太極圖案倏地淡化,水紋蕩漾,漸轉透明。朦朧之中,出現了一個淡淡的幻影,白光越強,那幻影也越來越清晰分明,竟是一個豐神玉朗的年青男子。


    那人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筆直地躺在地底幽深處,嘴角帶著一絲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分不清是譏嘲不屑,還是憤恨悲苦。他雙膝盡斷,胸膛釘了一柄玄冰鐵劍,“璿璣”等七處要穴被一條淡青色的混金鎖鏈穿透絞纏,牢牢鎖縛,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死是活。


    二女對望一眼,驚詫莫名,心中均想:“不知這人是誰?為何被葛老道封在地底?葛老道為人寬宏厚道,恬淡無爭,素以醫術救人,為何對此人這般殘忍?”正自疑惑,光影迷離,那人突然一動,倏地睜開眼來!


    二女大吃一驚,失聲後退。


    幻影中,那人眼珠一轉,灼灼地盯著兩人,嘴角那古怪的笑容緩緩地蕩漾開來,宛如漩渦逆轉,充滿了魔魅之力。


    二女意奪神搖,眼前陡然一亮,那男子分明是一個神采飛揚的翩翩佳公子,正微笑低語,示意自己靠近。


    綠衣少女的心裏登時如小鹿劇撞,隻覺呼吸急促,臉頰火熱,一種從未有過的奇怪感覺螞蟻似的遊走全身,麻癢難當。腦中迷迷糊糊,昏昏沉沉,身不由己地朝前走去。


    那人目光閃動,笑紋越來越深,嘴唇翕動,也不知在說些什麽。一股無形的妖魅張力宛如繩索,拉著二女朝那太極圖案步步靠近。


    “攝心術!”白衣女子一凜,凝神聚意,猛地一咬舌尖,嬌叱道:“青妹小心!”翩然飛退。


    綠衣少女陡然驚覺,奮力閉上眼睛,踉蹌後退。


    幻影搖曳,那人目光一閃,微感詫異,哈哈笑道:“好個妖精,修了幾年,果然有些門道。”聲音沙啞低沉,從地底傳出,嗡嗡回震。


    兩女在蜀山潛心修煉了數百年,自負道行頗深,想不到竟險些中了這殘廢囚人的圈套,一時又羞又惱,驚怒交織。


    綠衣少女殺心陡起,格格笑道:“你又是什麽妖魔?奄奄一息,竟然還敢大放厥詞……”


    那人哈哈大笑道:“原來不過是隻沒見識的小蛇妖,連爺爺我都認不得,還妄想成仙得道?”說到最後一句時,眼中突然神光怒放,雙拳緊握,振臂長吼。


    “砰”的一聲,那半柄玄冰鐵劍倒射而出,激撞在太極圖案底部,金光爆舞,漣漪四散。整個八卦鐵板轟然震動,丹爐搖擺,太極封印竟硬生生地向上拔起寸許。


    白衣女子吃了一驚,這八卦丹爐乃是道門聖寶,相傳為上古赤帝所製,除了可以煉製神丹,更是封鎮妖魔的神物。


    這人究竟是誰?受困於封印,經脈俱鎖,竟還能憑著一介殘軀撼動八卦神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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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目掃處,瞥見那人腰上一塊玉牌,赫然刻著“通真達靈”,她靈光一閃,忽然想起數十年前一個驚世駭俗的人物,失聲道:“是你!”


    此人當年鬧得大宋天翻地覆,幾近亡國,引得人神共憤,群起攻之,傳聞早已被三界群雄圍誅於九華山顛,想不到竟被困在這裏。


    綠衣少女“啊”地失聲驚呼,花容陡變,心中的凜然殺意頓時化作了森冷驚懼,忍不住朝後退了一步。


    “認出來了麽?你們這兩個妖精總算也不是全無見識。”那人揚眉嘿然一笑,灼灼地盯著二女,道:“我說話向來算數,隻要現在放我出來,我不但可饒你們不死,還能將這丹爐裏的元嬰金丹雙手奉上,讓你們一步登仙……”那沙啞磁性的聲音,聽來令人心神恍惚,難以抗拒。


    綠衣少女心旌搖蕩,忍不住又要踏步上前,卻被白衣女子一把拉住,厲聲道:“小青,絕不能放他出來!否則天下大亂,我們也必死無疑!快快倒走八卦,將封印歸位!”


    綠衣少女一凜,此人心狠手辣,神通廣大,一旦脫身,必是一場浩世大劫。倘若放了他出來,自己便是罪魁禍首,即便不死於此人手中,也必定受三界追殺,萬劫不複。


    但這太極封印似乎與丹爐頂蓋息息相關,一旦封印歸位,丹爐頂蓋也勢必重新密封,再難打開。自己煞費苦心,等候了數十年,才覓到這一步登天的良機,難道竟要功虧一簣,徒然放棄?


    綠衣少女咬唇凝視著霓光閃耀的丹爐,戀戀不舍,心如亂麻。


    眼見太極封印光芒四射,已拔起三寸有餘,白衣女子心下大急,嗔道:“小青,你還等什麽!”拉緊她的手,飛奔上卦。


    綠衣少女一咬牙,頓足叫道:“罷啦罷啦!”倒誦封印訣,反身奔踏。


    銀光鼓舞,氣旋飛轉,那丹爐、太極封印轟然一體,急速倒旋,“咯啦啦”脆響迭聲,太極封印寸寸下沉。


    那人哈哈狂笑道:“小妖精,敬酒不吃吃罰酒!等老子出來,把你們熬成一鍋泥鰍湯!”雙掌轟然怒拍。


    “轟隆隆!”幻光怒爆,霓霞亂舞,四壁夜明珠倏地炸裂,土石迸飛,塵煙簌簌,整個山腹劇烈地震動起來。


    二女腳下一空,身不由己跌飛飄蕩,隻覺萬千巨力怒撞排擊,洶洶不止,仿佛身處驚濤駭浪,隨波沉浮。


    “糟啦!”綠衣少女驚叫聲中,那人哈哈狂笑,在地底漸漸地坐起身來。太極封印再度飛旋上拔,金光耀目。八卦丹爐轟鳴不絕,火焰四衝。


    兩人驚駭焦急,想要衝前踏步八卦,恢複封印,奈何被層層翻湧的強猛氣浪推送,絲毫不能靠近。


    白衣女子清叱道:“小青,馭劍封印!”長劍電光飛舞,脫手飛出,如蛟龍入海,霹靂橫空。


    “叮啷!”劍尖刺中“巽”位,火光激迸,太極封印轉勢登時一滯。


    綠衣少女豁然醒悟,揚手飛甩蛇劍,以氣馭兵,按照封印訣,循序衝撞八卦陣位。寶劍纖狹銳利,回轉隨心,那迸飛鼓舞的氣浪固然強猛,也難以將其震飛。


    “叮叮當當”雙劍高低飛舞,光芒四射。太極封印時而順轉,時而逆旋,漸漸卡頓住了。


    那人眼中寒光大盛,猛然縱聲狂吼。


    “轟!”地一聲巨響,天搖地動,整個山洞仿佛要坍塌了一般,一道刺目的紫光穿透丹爐,破壁飛舞。


    二女眼前一黑,氣血翻湧,雙雙翻身朝後摔飛,長劍脫手。


    就在這時,一縷簫聲乍然響起,清曠悠揚,既而琴聲疏雅,寥落回蕩。


    綠衣少女又驚又喜,“哇”地吐了一口淤血,喘著氣道:“牛……牛鼻子和老賊禿來啦!”


    她踉蹌起身,收回蛇劍,拽住白衣女子的手,叫道:“姐姐快走!這兒就交給他們收拾吧!”


    白衣女子眉尖一蹙,突然“嚶嚀”一聲,雙手捧著腰肋,徐徐癱坐在地,一絲鮮血從指縫間洇滲流出。


    這一場激鬥,已經震傷了她的髒腑、經脈,此刻眼看強援趕到,心中巨石落地,再也強撐不住。


    “姐姐!”綠衣少女花容失色,顫聲連喚。


    “我不礙事,你……你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啦。若讓葛老道瞧見又是你搗亂,隻怕再不能輕饒你了。”白衣女子俏臉慘白,香汗涔涔,聲音低若遊絲,連擺手的氣力也沒有了。


    “姐姐!”綠衣少女又驚又急,想要彎腰背起白衣女子,卻被她奮力推開。


    “你救她出去也沒用了,被老子‘五雷一炁劍’劈中,經脈盡斷,她這一千年的修行算是白費啦!”地底那人哈哈大笑,一字字如如尖刀紮入綠衣女子的心底。


    那人笑聲一變,忽然又蚊吟似的在她耳畔嘿然傳音:“小妖精,我再給你一個補救的機會。再過兩日,就是三月十五,隻要你在月圓之時,將這半截玄冰鐵劍送到臨安西湖,埋在靈隱山無塵庵外的那株千年老槐樹之下,不僅能救回你的姐姐,還能從此升入仙界……”


    話音未落,光芒一閃,那半截鐵劍便已不偏不倚地落到綠衣少女的手中。


    她微微一愣,不由自主地握緊劍柄。卻聽那簫聲、琴聲越來越近,情勢緊急,容不得多想,當下跺了跺腳,咬牙道:“姐姐,你多保重,我回頭便來救你!”轉身飛奔而出。


    她對九老洞極熟,在迷宮似的甬道裏七折八轉,躲入一塊岩石後,屏息閉氣,動也不動。


    狂風卷舞,白衣人與那老和尚閃電似的從她眼前疾掠而過,衝入內洞。等到兩人不見了身影,綠衣少女這才吐了口氣,倏地搶身朝洞外全速飛掠。


    身後遠遠地傳來轟隆震響,仿佛春雷滾滾,天塌地崩。隱隱聽見那老和尚的駭然驚呼:“阿彌陀佛!怎麽……怎麽是他!”


    月光清亮,寒風撲麵,她終於衝出了九老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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