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群魔洶洶相逼,許宣心中一動,已然有了計議,高聲道:“就你們這些魑魅魍魎,也配讓葛仙人應戰?葛仙人,蒙你為我貫通經脈,傳授絕學,這三戰全都由我代勞了!”


    他自小就極為崇拜舅舅程仲甫,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如他一般,斬妖除魔,飛升成仙。此時得葛長庚傳道,脫胎換骨,早已躍躍欲試。


    聽他脫口冒出這麽一句話,不僅洞外嘩聲四起,洞內眾人也大吃一驚。


    小青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壓低聲音嗔道:“小色鬼,你瘋了麽?此事不僅關係我們每個人的性命,更關係天下蒼生,你要活得不耐煩了,趕緊一頭撞死,可別連累大家!”


    葛長庚卻立即明白了許宣的意思,朗聲道:“也好。這位小道僮雖非我‘金丹派’弟子,卻受我指點,略有所成。你們這些妖魔,若有人能勝他兩次,葛某立刻雙手奉上‘乾坤元炁壺’,頭顱候取。”


    許宣大喜,魔門眾人聽了卻更是喧聲鼎沸,群情激憤,想不到竟遭他如此小覷,讓一個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兒代之出戰。


    蛇刀老祖森然喝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葛仙人既敢將頭顱懸在這小娃娃的手上,想必他自有不凡之處,百裏無忌甘當先鋒,討教一二!”


    葛長庚盤腿坐在許宣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許公子,準備好了麽?萬一有個不測,你我元神都將魂飛魄散,萬劫不複。事關重大,你若想改變主意,現在還來得及。”


    李秋晴又驚又急,顫聲道:“外公,許公子,你們……你們……”淚水打轉,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白娘子與小青這才明白兩人的用意。敢情許宣是要讓葛長庚的元神附入他的軀殼,與魔門激戰三局。


    葛長庚原本定下的“金蟬脫殼,調虎離山”之計,是附體在許宣身上,利用自己真身“屍遁”、引開群魔之機,領著眾人逃離。雖然此法也頗為凶險,但畢竟畢全功於一役,比起附體後與群魔交戰三局,總要簡單安全得多了。


    眼見三女默默地凝視著自己,就連那白衣女子的眼中也透露出從未有過的關切,許宣熱血如沸,笑道:“放心,且看我們如何讓這些妖魔滾下峨眉山去。”當下依照葛長庚所言,閉上雙眼,全身放鬆,意守丹田。


    忽覺背心刺痛,一股熱流轟然湧入,他全身一顫,險些站立不穩,周身經脈就像被利刃猛然劈開,又像被烈火焚燒,割裂灼痛的感覺直衝丹田。痛得錐心徹骨,大汗滾滾而下。


    他咬牙苦苦強撐,不哼一聲。腦中又是一陣轟鳴,仿佛萬千春雷齊聲炸響,那道狂猛熱浪在經脈間飛速回轉,匯入任督二脈,直灌頭頂髓海。霎時間眼花繚亂,神識似乎炸裂開來,再也無法抵受。大叫一聲,不由自主的翻身飛起,朝斜前方的洞壁撞去。


    李秋晴驚叫聲中,白衣女子、小青齊齊揮手,白絹、碧帶流雲飛卷,纏住了他的腳踝。奈何他去勢又飛快如電,還不等二女往後拔奪,他已撞到了那凹凸不平的石壁上。


    許宣心中大駭,電光石火間,雙手突然不聽使喚地朝前一拍,銀光氣浪鼓舞怒爆,“砰”地一聲,竟將那岩壁打得凹入三尺有餘!


    “呼!”他還沒明白發生什麽事,又身不由己地翻身飛起,輕飄飄地落在地上。有驚無險,隻是洞壁上赫然多了兩個幽深的掌印。腦中忽然響起葛長庚的笑聲:“許公子,讓你受驚了。”


    三女鬆了口氣,許宣又驚又喜,道:“葛仙人,你已經附到我體內了麽?”低頭探察,並無絲毫異處,轉身再看葛長庚的肉身,兀自盤坐在地,垂眉微笑,隻是雙瞳之中少了些許光澤生氣。


    葛長庚微笑道:“許公子,我已在你頭頂‘泥丸宮’中。你隻管放鬆,不必緊張約束,以免兩相抵觸,傷了神識。”


    許宣剛要張口應答,雙腳又自行邁開大步,右手不聽使喚地伸了出來,將那瑪瑙葫蘆從葛長庚腰間解下,塞入自己懷中。一時間,自己的身體竟似乎完全不屬於自己,這種感覺新鮮而又詭異。


    如此練習了片刻,許宣方才漸漸放鬆。


    葛長庚又再三叮囑道:“洞外的那些妖魔個個都極為凶暴狡詐,稍有不慎,全盤皆輸。萬一敗了,或被這些魔頭瞧出破綻,逼到了絕境,我便會將‘乾坤元炁壺’吞入許公子的腹中,以‘玉石俱焚’之法與他們同歸於盡。許公子,那時你想後悔也來不及了,可明白麽?”


    許宣凜然遵應。


    李秋晴咬著唇,淚水又忍不住湧了出來。


    葛長庚所說的“玉石俱焚”,就是以丹田為爐,以氣脈為火,將身軀變成一個天然的“炁爐”,連環激爆出巨大氣浪,不但一舉震碎腹中的“乾坤元炁壺”,蕩滅魔帝元神,還可以震死三丈內的敵人,同歸於盡。


    葛長庚又道:“即便我們僥幸勝了兩局,也不可輕信大意。等到群魔下山之後,依舊按照原計劃行事,用我的真身‘屍遁’,引開外人注意,我們則由東麵懸崖悄悄下山,各奔東西。隻要能熬過七日,蕩滅林靈素的元神,我們便算為蒼生渡過了一場大劫。”


    安排既定,見眾人俱無異議,葛長庚籲了口氣,又道:“許公子,我附體到你軀殼之後,會以‘李代桃僵’之法,暫時改變你的容貌,但這障眼法最多隻能支撐三個時辰。在這三個時辰中,你要切記你是我的道童‘虛玄子’,不可在言語中露出馬腳,以免被魔門妖人認出你的身份,連累許家上下。”


    許宣聞言大凜,自己隻顧著行俠義之道,卻險些忘了此節。


    如果被魔門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就算能活著離開峨眉,許家也必遭受滅頂之災!心中突突狂跳,始生悔懼之意。但從他登上峨眉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卷入此事,難以脫離了。要想全身而退,的確隻有如葛長庚所說,喬化身份,盡快殺出峨眉。


    當下定了定神,點頭應諾。話音方落,但覺一股浩然真氣從丹田衝起,狂潮巨浪似地席卷全身,湧入他的右臂,猛地從右手指尖噴薄而出。


    “哧!”


    真氣衝入“三才照神劍”中,頓時風雷激吼,霞光怒爆,化作狂猛無比的“三才元炁劍”,勢如虹霓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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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聽轟隆巨響,前方堆積的壘壘亂石應聲炸裂。氣劍宛如出海蛟龍,夭矯怒舞,震得瀑布衝天鼓散,如暴雨傾落。


    塵土亂舞,洞內陡然一亮。許宣所有的雜念與憂懼也仿佛被瞬間震散了,熱血衝頂,縱聲大喝道:“幺麽小醜,誰敢與你虛玄子爺爺一戰!”閃電似的衝出洞口,破空飛去。


    狂風撲麵,漫天水珠濛濛如雨。明月高懸在西側崖頂,透過滾滾崩散的黑雲,照得湖麵雪亮一片。


    岸邊的曲廊、山坡密密麻麻地站滿了魔門妖人,神兵、法寶閃耀著千萬點刺目的絢光。空中鳥獸盤旋,嘯吼如雷,至少有千餘飛騎縱橫穿梭,作勢欲撲。惟有湖心的鍾亭裏空空蕩蕩,僅坐著一個黑衣女子。


    許宣踏波飛掠,在湖麵上立定,“三才照神劍”破空激舞,旋轉著衝入他的手中。被他護體真氣所激,湖麵漣漪波蕩,一圈圈地朝外擴散。空中的鳥獸也驚吼著朝後飛退。


    金鑼、琴箏戛然頓止,嘯吼呐喊聲也全都停下來了,梵音穀內突然變得一片死寂。隻有鍾亭的簷鈴被狂風刮卷,仍在叮叮當當地搖蕩。


    “虛玄子?”鍾亭內的黑衣女人把玩著石桌上的棋子,格格一笑,“葛仙人,你何時收了這麽個狂妄自負的道童?燒了幾天煉丹爐,便自覺能掃蕩天下了?”


    許宣心裏突突一陣急跳,那聲音陰柔妖媚,甜如蜜糖,正是在無塵庵老槐樹底遇見的魔門妖後。


    但與那夜不同,她此時身著黑袍,戴著黑色的天蠶絲鬥笠,就連臉上也蒙著一層黑紗,隨風飄舞起伏,隻露出一雙勾魂攝魄的妙目,似笑非笑地凝視著他。僅此眼神,再加上那柔媚甜蜜的聲音,便已讓他心馳神蕩,耳頰如燒。


    忽聽葛長庚的聲音在腦中嗡然響起:“許公子,這妖女的攝魂術天下無雙,你切切不可與他對視,亂了心神。”


    他心中一震,急忙閉上雙眼,深吸了一口氣,高聲道:“天地如烘爐,我既有能耐燒得葛仙人的煉丹爐,自然就有能耐燒盡世間的一切妖鬼。收拾你們這些魑魅魍魎,隻消我這燒過幾天丹爐的小道童便足夠了!”


    見他如此狂妄,群魔無不嘩然怒罵。


    “轟”地一聲巨響,湖麵忽然被蛇刀老祖一刀劈裂開來,驚濤炸舞。


    許宣呼吸一窒,腳下連退數步,全身被水澆得濕透,模樣狼狽之極。


    湖岸周圍的叱罵聲頓時又變成了哄然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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