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刺眼,在雲層間閃爍不定。漫天白雲倏忽離合,瞬息萬變,時而變成了蓬萊的懸山,時而化作了小青的側臉,時而又幻化為允真鼓舞的衣裙,讓他莫名地悲從心來,熱淚盈眶,仿佛天海倒懸,化身為雲,迷失在這空茫無邊的碧空裏,不知所往。


    又想,這些雲朵聚還散,落為雨,匯溪入海,最後又蒸騰為雲,想必早已破除“情”執,看穿了別離生死。自己何時方能像這朵朵白雲,超然物外,以“無情”、“不仁”之表,煉“有情”、“大仁”之心?


    王重陽疲憊已極,胡思亂想了一會兒,眼皮越來越沉,不知不覺間竟浮在海上睡著了。醒來時已是繁星滿天,黑漆漆的海麵起伏搖晃,高一浪低一浪地將他朝南推送,也不知過了多少時辰,到了什麽地方。


    二十餘日來,首次睡了充足的長覺,精神大振,真氣也已充盈飽滿。他正想取出青蚨蟲,追蹤混沌的去向,忽聽後方傳來一聲驚呼:“師父,那兒又來一具屍體。”


    大浪扶搖,一艘雙桅船從小丘般的波頂掀起,衝落在他右側八九丈處,兩道人影幾乎同時騰空躍起,朝他掠來。


    王重陽心中一動,難道他們將自己當作了海上浮屍?念頭未已,香風撲鼻,琵琶骨已被一人扣住,“嘩”地提出海麵,另一人握著根尖木棍,朝他心髒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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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重陽大凜,低頭急轉,從後方那人雙手下掙脫而出,順勢一掌拍在他的胸口,後翻躍起,避開了尖木棍。卻覺觸手柔軟已極,仿佛壓在了兩堆羊脂綿球上。


    那人又羞又怒,叱道:“倀賊敢爾!”劍光疾閃,狂風暴雨般接連猛攻。光芒閃耀,忽明忽暗地映照著那人的臉,竟然是個頗為清秀的白衣女尼。


    “啊呀,對……對不住!”王重陽窘得麵紅耳赤,不敢再招架,手忙腳亂地朝後閃躲。


    握著尖木棍的那人聽見他說話,驚咦一聲,收手叫道:“二師姐,他不是倀屍!”白衣鼓卷,也是個年輕貌美的尼姑。王重陽轉眼瞥去,當心如被重錘猛擊,失聲道:“允真!”


    那年輕女尼眼如新月,姿容秀麗,活生生就是王允真轉世!瞧那羞怯歉疚的神態,絕然不像被完顏瑤附體了的“王允真”,但普天之下,又豈有如此相似之人?


    心念一分,劍氣森森,咽喉、左胸險些被刺中。那使劍的尼姑滿臉潮紅,喝道:“他不是倀屍就是淫賊,更加饒他不得!”欺身緊逼,必欲置他於死地。


    王重陽這才恍然醒悟,敢情她們將自己誤認作懸浮海上的倀屍,當下忙道:“在下並非倀屍,隻是連日來追擊凶獸,疲困難耐,在海上臥睡了幾個時辰,無意冒犯師太,萬請恕罪!”


    那使劍的尼姑咬牙不理,依舊全力猛攻。忽聽船上傳來一個柔和低婉的聲音:“素心,停手罷。這位施主若真有惡意,方才那一掌便可取了你性命。出家人以慈悲為懷,更何況隻是無心之過?”


    那尼姑素心這才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收劍退回,口中兀自強辯:“師父,海上風波險惡,冰寒徹骨,誰能臥躺上幾個時辰?此人故作良善,用心歹邪,滿嘴都是假話,縱然不是倀屍,也與那吸血鬼擺脫不了幹係!”


    那柔和低婉的聲音又道:“這位施主真氣純陽,深不可測,所修的絕非吸人氣血的陰邪之術,他能在海上臥躺幾個時辰,也不出奇。你與素晴叨擾了人家,快請他上來喝杯熱茶,聊表歉意。”


    王重陽大為感激,忙朝那船行了一禮,道:“多謝師太!”


    素心哼了一聲,徑自飛掠而回。剩下那年輕尼姑素晴更覺羞窘,斂衽回了一禮,道:“貧尼無狀,唐突施主,還請施主與我們……與我們回返客舟……”見他呆呆地盯著自己,雙頰酡紅,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王重陽心中一陣刺痛,暗想:“原來你法號素晴。”原想就此辭別,爭分奪秒地追趕混沌,但見了這酷似王允真的女尼,從前的種種美好回憶直如狂潮般湧上心頭,悲喜交織。


    忽然想起李少微臨終所托,喉嚨突如被無形之手扼住,心跳欲爆,難以呼吸:“難道天下竟有這等巧事,這小師太就是允真的孿生姐妹李秋晴?”旋即又想,小青當日奉葛長庚所托,早將李秋晴送到了茅山。道佛兩隔,她又豈會從上清派女道姑變成南海女尼?方甫湧起的驚喜又驟然盡消。


    念頭百轉,雙眼卻如磁鐵吸附,難以從那素晴身上移開。當下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隨她一起踏波掠向客船。心中淒酸,暗想:“她雖不是允真,也非她的姐妹,但能多看上片刻,也是好的。”


    那艘雙桅船長約九丈,寬近三丈,船頭與帆布上都印畫著一朵八瓣蓮花。艉艙雙層,簡約壯麗,甲板上除了二十多個舵手、船夫,全是白衣尼姑,約莫四十人。定睛細看,那些水手也全是女扮男裝。除了他,整艘船上竟無一個男子。


    素心躍落甲板,朝主桅下的一個師太喊了聲“師父”,便板著臉步入左側的群尼隊列。那師太點了點頭,轉眸朝王重陽微微一笑,道:“風浪變大了,我們到艙裏說話罷。施主有請。”


    視線交接,王重陽心中一震,莫名地湧起敬畏之意。這師太端莊秀美,肌膚白膩,除了眼角幾縷細微的魚尾紋,幾乎無從辨察年紀。單論美貌,絕不在小青、楚青紅諸女之下,但她秀美中帶著一種慈悲莊嚴,直如蓬萊“珞珈山”上的觀音菩薩像,讓人不敢起半點邪念。


    他躬身行禮,隨著眾尼進了船艙。艙內寬敞樸素,除了幾十個蒲團與整齊堆放在牆沿的被褥,幾乎空無一物。群尼圍繞著那師太魚貫坐定,眼觀鼻、鼻觀心,直如菩薩入定,隻有那素心仍不甘心,恨恨地斜了他一眼。


    幾個女船夫提著茶壺、托著杯盞,悄無聲息地走入眾人中間,倒好熱茶,又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船身隨著波濤急劇搖蕩,茶水也跟著在杯中左搖右晃,卻一滴也沒潑灑出來。


    王重陽眼尖看得分明,那師太右手拈花式,橫於膝上,左手五指抵住地板,真氣綿綿運轉,將艙中的三十九個杯盞牢牢“鎖”住,任憑客船如何震蕩,始終將茶水收在杯內。看似簡單,若無雄渾無比的真氣卻絕難做到。


    他大感佩服,端起茶杯朝那師太致意,一飲而盡。茶水清洌幽香,頰齒回甘,竟是從未喝過的好茶,忍不住輕聲稱讚。


    那師太微微一笑道:“此茶是南海‘諸夭之野’的‘落霞山岩茶’,用三昧真火低溫久焙,調香調味,再用‘窮山’的冰川融水煮成。我們出家人原不當如此講究,但既是身邊、眼前之物,隨手調來,也就姑且用之飲之了。”


    若是常人聽見這話,必定早已猜出她們的身份,遽然色變,但王重陽自小住在蓬萊結界,對人間之事一無所知,聞言也隻是點了點頭,忖道:“‘青帝山’懸崖壁上的茶葉,若是也用這方法製作,再用山頂的雪水煮沸,味道想來也不在此茶之下。”想起王允真最喜歡喝茶,當年曾纏著自己去采“通天壁”的雲霧茶,心中一酸,忍不住轉眸朝素晴望去。


    素晴也正好奇地凝視著他,四目交對,嬌靨飛紅,急忙垂下眼睫。


    那師太道:“貧尼慧真,與徒弟從南海而來,前往臨安論道。不知施主尊姓大名,將欲何往?”


    這名字由任何一個人聽來,必都如雷貫耳,偏偏王重陽壓根未曾聽說,放下茶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在下王重陽,途經此處,隻為了追捕一隻凶獸。”


    群尼忍不住麵麵相覷,驚疑困惑。無論是道佛各派,還是魔門邪類,從未聽說過有這麽一號人物。能在海上臥躺幾個時辰,又輕而易舉化解素心的“慈航劍法”,修為之高絕,足可排入當今天下最頂尖高手的行列。但瞧他年紀輕輕,身法、招式與各大門派渾無關聯,又對“慧真”二字殊無反應,難道當真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慧真沉吟道:“王重陽?王重陽?方才素心刺你眉心、喉嚨、胸口的三劍,被你一指彈開,那一指的指法倒與劉德仁真人的‘無憂指’有些相似,但彈氣的方式卻又像是金國師蕭真人的‘太一指’……恕貧尼孤陋寡聞,實在猜不出施主的師門身世。”


    王重陽越發佩服,道:“師太慧眼如炬,在下的那一指確是糅合了幾種指法,其中有青帝的‘陰陽指’,許……完顏兄弟的‘一陽指’,也有劉真人與蕭國師的絕學。實在是胡亂拚湊而成的,貽笑大方。若說師門,我的師父是……是……許多人。前些日子聽劉真人講法論道,醍醐灌頂,倒是很想拜他為師,隻可惜他不肯收我為徒。”原想說“我的師父是李師師”,但話到嘴邊,忽覺說不出的難過與羞恥,便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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