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鹿雙仙齊聲喝道:“塞上耳朵,結‘不死陣’!”


    墨玉長短規與瑪瑙矩尺雙雙架在銅門圓心,白素貞諸女長劍交錯,層層疊壓,將銅門硬生生又往下沉落了半尺。


    白虎咆哮如雷,一聲比一聲狂烈,藏寶洞壁上旳巨石都已崩落,露出了青黑光滑的玄冰鐵。


    火炬、劍光、滿地珠寶……輝映著銅鏡般的四壁,亮如白晝,將眾女顫抖的手指、臉上驚怒、恐懼、痛楚……的神情照得清清楚楚,纖毫畢露。


    許宣渾身都被巨石壓覆,滿頭是血,劇痛難忍,此時別說幫忙鎮伏那孽畜,就連從石堆裏爬出來的力氣也沒有了。


    目光掃處,心底忽地一震,又驚又奇。那道銅門狀如圓餅,周沿刻著“子醜寅卯”等地支字符,象極了從洛原君手裏奪來的羅盤,唯獨少了那根金針。


    還不等細辨,忽聽洞口傳來一陣狂笑:“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老妖怪,快把那‘十二時盤’和‘朱雀翎圖’交給我,否則就別怪老子新賬老賬一起算!”


    許宣汗毛盡豎,駭怒交迸, 轉頭望去,隻見一個僧人斜扛著根黑黝黝的長棍, 笑嘻嘻地叉腰站在洞口, 赫然正是敖無名!


    與慈恩塔下所見相比, 眼前的這個敖無名顯然要年輕得多,滿臉桀驁囂狂的神色, 也不知是從哪年哪月穿越而來,又為何不用逆鱗刀,改使一根鐵棒?


    “是你!”鶴鹿雙仙臉色齊變, 眼中直欲噴出火來。心神一分,銅門立即被白虎朝上震起數尺,長劍紛飛,未醒、嫣石諸女驚叫著趔趄後退。


    “阿彌陀佛!”敖無名雙臂夾住長棍, 低頭合十,雙眸卻寒光閃爍地盯著二姥,嘴角浮起一絲獰笑,“二位仙姑雖已長生不老,卻仍未能超越輪回。貧僧這就度你成佛, 送兩位姥姥上西天去!”


    說到“西天”二字時,身影一晃,狂飆怒卷, 長棍已與長短規、瑪瑙矩尺轟然相撞。


    光浪疊炸,白素貞諸女再也抵受不住,長劍脫手,淩空拋飛,就連鶴鹿雙仙也被震得雙雙後退。


    矩陣既破, 再無可以壓製白虎之物。


    “轟!”銀光萬道,掀卷著銅門直貫頂壁。那小如蹴鞠的棱形鐵籠瞬間漲大了百倍,陀螺狂轉, 狂猛的氣浪四麵爆射, 頓時將眾人拔地甩飛。


    許宣眼前一黑, 淩空幾個筋鬥,重重地撞在鐵壁上, 又彈入角落。睜眼再看時, 那棱形鐵籠已與六麵玄冰鐵牆緊緊相貼, 籠中弓身站立著一隻巨大的猛獸, 正將頭頸、脊背抵住籠頂, 發出震天裂地的咆哮。


    眾女雖已塞住耳朵,仍被震得氣血亂湧,幾欲暈厥。真炁稍弱的幾位婢女更是緊緊地抱頭尖叫,如癲似狂。


    那怪物白毛黑紋,銀光鼓舞,碧綠的凶睛猶如地獄燃燒的鬼火,血盆大口層層疊疊地朝外翻開,露出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的獠牙,與戈壁所見時對比,少了七顆嬰拳大的虎頭,氣勢卻更為凶暴恐怖。


    眾人全都退到了角落夾隙,唯有敖無名昂然站在籠頂,睥睨大笑道:“世無猛虎,豺狼當道。來!來!來!讓我們同化一體,掙破樊籠,殺它個天翻地覆!”左手一翻,多了支三尺長的青黑獠牙,緊握著朝那凶獸頭骨猛插而下。


    白虎渾身猛然收緊,吃痛狂嘯,銀光炸射,幾個婢女慘叫著抱頭委地,鮮血從雙耳激射而出。嫣石諸女亦踉蹌坐倒,暈厥不醒。


    “伏羲牙!”許宣心中大凜,幡然醒悟,原來用伏羲牙奪走白虎魂魄的不是耶律大石,也不是李師師,而是這個魔頭!


    鶴鹿雙仙更是驚怒欲爆,喝道:“狂賊敢爾!”在鐵籠與銅壁的狹窄空隙裏騰挪翻躍, 雙雙朝敖無名猛攻。


    那廝右手持棍,風卷電馳, 一一震開規尺,左手則將伏羲牙一寸寸沒入白虎頭骨。


    那凶獸劇痛難忍, 緊緊抵住虎兕柙,每一塊骨肉都似已扭曲變形, 獠牙咬住上方鐵柵,與前爪反向拉扯,已將牢籠撬開一個大口,壓在它頭頂的圓形銅門也隨之深深嵌入藏寶室的鐵壁。


    隻聽幾聲狂雷劇震,鐵壁倏然炸裂,炫光刺目。


    眾人喉中腥甜直湧,登時被氣浪掀翻出十幾丈遠。許宣額頭、後背、腰臀……接連猛撞在巨石、岩壁上,疼得酸淚橫流。


    轟鳴不絕,亂石如雨,他重重砸落在地,又沿著斜坡翻身急滾,好不容易方避開那驚濤駭浪般的衝擊波,勉強止住身形。


    眼前漆黑一團,指掌所觸,盡是土石,也不知被埋在何處。


    他定了定神,吸氣掃探,所幸除了皮肉淤青,未添新傷。若換做別人,經脈盡斷,髒腑重傷,縱然不死,也與廢人無異;但他修成“無脈之身”後,真炁循行不靠經絡,加之自小殘疾,早已習慣了常人難以想象的種種不便。


    當下一邊運氣周轉,活絡氣血,一邊天人交感,尋找出路。


    周圍除了岩壁,就是崩塌的巨石,層層疊疊地堵住了所有出口。正自絕望,忽聽左後方十餘丈外,隱約傳來極細的腳步聲,有人蚊吟似的問道:“你確信這裏真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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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住呼吸,豎耳傾聽,依稀有個更微小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道:“如果……手指捏死……若是……蜜……”想要凝神細辨,卻又什麽也聽不見了。


    又過片刻,“轟”地一聲,石壁搖震,夾帶著急促而細微的咳嗽,似是有人在挖通被亂石堵隔的甬道。


    震動聲越來越密,越來越響,說話聲也逐漸清晰起來。


    至少有兩人,其中一個聲音又細又小,帶著哭腔,就如嬰孩一般;另一個聲音頗為耳熟,卻想不起在哪裏聽過。


    許宣盤起雙腿,以手代腳,“一步步”地朝彼處移去。


    隻見數丈外土塵蒙蒙,紅光閃動,有人舉著火把,從洞隙裏鑽了出來。他忍不住“咦”了一聲,大感驚訝。


    火光照在那人臉上,蓬發亂須,衣衫襤褸,赫然是之前在地牢裏用空鉤釣老鼠的囚犯。


    那人猛吃一驚,喝道:“誰?”一掌朝許宣隔空拍來。


    許宣側身一晃,借勢貼著石壁滑到他麵前,探手扣住其脈門。那人反應倒也極快,立即揮掃火把,右掌斜切,將許宣震開數尺。


    “救命!救命!”那人懷中突然傳出方才那尖細如嬰兒的啼哭。


    那人臉色驟變,急忙收手捂住胸口,旋身疾踢,登時將許宣踹出丈許。


    若是平時,這一腳自然踢不到許宣,奈何他先被鶴鹿雙仙重創,又遭白虎氣浪猛擊,行動遲緩,真炁不暢,竟無半點招架之力。不等落地,左肩和肚腹又被那人連續兩掌拍中,變向直撞洞角。


    說也奇怪,原本真炁岔亂,難以運轉,被此人一掌打中肚子後,丹田內反倒炁輪飛旋,瞬間將狂竄亂奔的真氣卷到了一處。


    許宣心下大喜,假裝呻吟滾地,隻待他再湊身上前,便一舉結果了他性命。


    那人抬起右掌,想要朝許宣天靈蓋打下,眼中卻又閃過慌亂、痛苦、迷惘而又恐懼的神色,猶疑不決。


    “是你!”許宣心中一震,陡然認出他來了,原來這蓬發亂須的囚犯竟是法海!


    按白素貞所說,林靈素從法海手中奪走白素貞後,將他一起送到了昆侖。


    世上一天,山中一月,他被鶴鹿雙仙囚在地牢這麽久,難怪亂發長須,辯認不得。此時火光從下而上,照著他的臉,那張被猙獰、痛苦、絕望、恐懼……所扭曲的臉,活生生就如同那隻想要破柙而出的猛虎。


    法海又是一驚,卻認不出眼前之人是誰,待要運掌拍下,忽聽有人叫道:“他在那兒!”


    風聲凜冽,兩道人影從後方疾卷而至。他忙轉頭揮掌,“砰!”借著反撞之力,翻身撲滅火炬,匿入黑暗。


    那兩人追勢甚急,其中一人似是絆到了某處,“哎喲”一聲,險些撲倒,另一人急忙將其攔腰抱住,又立即鬆開手,道:“李……小師太,你不要緊罷?”


    許宣如聞仙樂,大笑道:“重陽兄!素晴師太!”


    那兩人又驚又喜,雙雙叫道:“太子殿下!”“許官人!”火光陡亮,明晃晃地照著二人的臉,果然是王重陽和素晴。


    王重陽搶身將他扶起,運氣掃探,鬆了口氣,微笑道:“太子殿下,你真是福大命大,被鶴鹿雙仙如此重創,又遭白虎近身猛攻,居然還能安然無恙。”


    許宣大奇,正想問他如何知道白虎破柙之事,靈光一閃,脫口道,“是了!你們從藏寶室的小孔看到了!”


    王重陽比他更為驚訝,愕然道:“太子殿下,你怎麽知道……”


    許宣來不及解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小青姐姐呢?她不是和你們在一起麽?”


    王重陽搖了搖頭,苦笑道:“我們藏在地牢底下,聽那鶴鹿雙仙要帶你前往封印白虎之處,小青姑娘就領著我們到藏寶窟去了。可惜藏寶窟固若金湯,挖鑿不入,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敖無名放出白虎,幫不上半點忙。等到那凶獸破柙而出,天崩地裂,小青姑娘也就隨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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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四十六章 破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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