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泰安城大道。


    聽到眼前季秋的言語,袁木緊緊握著韁繩的手漸漸發白,麵上有怒色溢於言表。


    “小子,你可知本公子來自汝南袁氏,乃是嫡係出身,不過策馬奔馳於泰安街道之上罷了,哪怕並未顧及到你,你又能如何?”


    “或者說,你是為了那兩稚童小兒出頭的?”


    唰!


    將腰間寶劍抽出,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出些許微光,這一身紫衣錦袍的袁家公子自馬背一躍而下,手中長劍直指季秋,麵色不善。


    “我袁家門庭顯赫,三公九卿曆代皆有長輩登位,我觀你這小子年紀輕輕儀表堂堂,想必也是出自士族,今日之事本公子大度,就不與你計較了。”


    “還不速速放手?!”


    看著季秋抬手拽著自己駿馬的尾巴,袁木眼神閃過幾分忌憚。


    出身三公世家,為天下門庭四姓七望之一,袁木雖性情跋扈,但也不是不曉察言觀色,不知輕重之輩。


    就眼下情形來看,這年輕人一身武道雄厚,已是達到了第二境先天,雖隻是初步邁入,但要真發起了爭鬥的話,自己等人,怕很難是其對手。


    所以,袁木並不願在此時與季秋動手。


    好漢不吃眼前虧。


    待到事後查清這少年底細,有的是法子能治他一治,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何必拘泥於一時。


    眼下隻不過是為了麵子,嚇他一嚇罷了,畢竟常人聽聞三公袁氏之名,哪個不得先去了三分膽魄?


    除非此人這一生都不欲出仕,不然以他袁家名聲,定叫他仕途蹉跎不順,至死也難以位列朝廷中樞!


    對此,季秋眉頭一皺,眼中厲色一閃而逝。


    經曆了這麽久的歲月,還沒有誰敢於拿劍指著他。


    更何況是這色厲內荏之徒!


    哪怕袁木沒有立刻動手,但季秋本就不會慣著他。


    於是隻在一個刹那,季秋放開了馬匹,五指如龍探出,瞬息快如閃電,夾雜著幾分龍吟虎嘯,徑直就按向了袁木持劍的手腕之處!


    懸空寺的武學,早已被季秋不斷演練,達到了登峰造極之境,甚至隱隱間還有破開見知障,走出自己道路的意思。


    這一式龍爪手出,以他袁家公子的武道修持,自然根本來不及反應。


    當啷!


    一聲脆響,那柄材質不凡,頗有華貴之感的長劍,被季秋一掌拍在了地麵上。


    而袁木更是手腕通紅一片,發出了一聲吃痛,便連連退後不止。


    那馬匹受驚,嘶鳴出聲,就要發狂。


    然而季秋一掌落下,動作卻並未停止。


    隻見他反而是欺身而上,雙掌探出一手持那韁繩,另一手則壓在了這馬背上麵,隨後飛身而起,赫然直接騎上了馬背!


    嘶嘶!


    這毛發鮮亮,正當壯年的駿馬揚起前蹄,發出一聲驚叫,就要掙紮,卻被季秋騎在了背上,同時握住韁繩猛地一拉,口中肅喝一聲:“安靜!”


    一語落,吃痛的駿馬掙紮片刻,終於回複了幾分理智,不再如方才受驚一般,而是變得逐漸安靜起來。


    季秋一氣嗬成的一係列動作,直接將這馬匹鎮住,任其再是如何發狂,都脫不出他的五指掌控之間。


    此時,時間不過才過了幾個呼吸而已。


    季秋看著連連後退不止的袁木,翻身下馬,將這馬匹往前一拍,便驅趕到了袁木的麵前,隨後冷聲道:


    “我不喜歡有人拿劍指著我。”


    “哪怕是名滿天下的汝南袁氏,也是一樣。”


    “世家雖貴,但在這大炎朝核心的泰安城中,當街策馬揚鞭,袁公子可有想過後果乎?”


    “就算你出身不凡,可按照大炎律法來講,當街行凶殺人,也是重罪!”


    “你可懂?”


    看著圍攏在袁木身側的數人,季秋一聲嗤笑,並沒有把這群烏合之眾當做是一回事。


    世家確實地位顯赫,與這大炎劉氏一脈共掌天下權柄,甚至大炎立國四百載歲月,還有那刑不上大夫一說,可見世家究竟有多昌盛。


    但,對於眼下這不過才十五六歲的袁木來說。


    他還是太過稚嫩了。


    更何況季秋自身也不是沒有依仗的。


    他這一世出身當陽張氏,雖門庭遠不及汝南袁氏名滿天下,但須知道這袁木也代表不了整個袁家門庭!


    再加上此次前來泰安,季秋的身份不僅是張氏子弟,同時也是太學宮當世大儒鄭修的學生。


    這是在前來之時,就已在張氏族長的牽線下確定好的事情。


    作為大炎朝最富威名的大儒之一,鄭修明麵上的名聲,再加上袁木自身理虧,於情於理,他都威脅不到季秋。


    所以對於這紈絝子弟,季秋根本沒有絲毫懼意。


    再說了,不過隻是一個在模擬之中,隻敢於自己死後蹦躂的宵小罷了,哪裏又算是什麽角色?


    他就連他本家那位,曾與自己於萬軍叢中有過照麵的名義長兄,都差之遠矣!


    稱其為塚中枯骨,再合適不過。


    “你!”


    袁木鷹眸瞪圓,指著眼前的季秋氣的渾身哆嗦,麵目漲紅,近乎噴火。


    他這輩子,從來都沒有這麽憋屈過,哪怕是那婢子所生的假兄,都不敢這般折辱於他!


    “好,好膽子!”


    “小子,吾若不報此次之仇,誓不為人也!”


    死死抓住季秋施舍而來的馬匹,袁木咬牙切齒,低聲開口。


    他一眼不發的撿起地上的劍柄,收入鞘中,就想要無視了季秋,跨上馬匹含恨而去時,卻聽到此時不遠處有一爽朗笑聲,突然響徹而起:


    “哈哈哈,好!就該如此!”


    “我大炎律法約束上至世家,下到百姓,無論王侯公卿,皆需從之,這位兄台說的再正確不過。”


    “袁公子仗著出身袁氏,就能不顧家門之風,於眾目睽睽之下,策馬長街,馬踏百姓了麽?”


    “要知道剛剛那一幕,曹某可是都看清了!”


    “此事一旦傳揚出去,想必袁公子本就狼藉的名聲,就會變得更加差勁罷。”


    “也不知袁公若是曉得,手中荊條可還會利否?”


    隨著笑聲響起,一道身披朱紅衣袍,麵容英武的年輕男子,隨即自那兩側街道挺身而出。


    此人一雙眸子陷於眼眶,平白為其增添了幾分深邃之感,哪怕歲數年輕,但也叫人心中不由一凜,隻覺其有狼顧之相,凶險異常。


    這是一個,一眼望去就能叫人心中生畏的人。


    “曹賊,怎麽哪裏都有你來多事!”


    “你不過就是袁紀左右的一跟屁蟲罷了,也敢惹我?”


    袁木猛地回頭,就見到這男子出言哂笑,心中怒火不由更甚。


    季秋看著兩人的模樣,一眼就猜出了二人不對付,不然那言論之間不可能針鋒相對,火藥味十足。


    而在對頭麵前露出窘態,對於常人來說,都是一種難以接受的事情,恨不得立馬遁走,就當沒有這事發生。


    於是袁木隻狠狠的刮了那朱紅衣袍的青年一眼,果然怒喝一聲後,就頭也不回的翻身上馬,帶著幾個同伴負氣而去。


    本想邀三五好友出泰安而去山野狩獵,卻不想竟遭遇這等意外,袁木顏麵已然盡失。


    繼續呆下去,他又討不得什麽好處,萬般無奈下除卻灰溜溜的離去,也是別無他法。


    於是一場風波,就此趨於平靜。


    那兩個稚嫩童子,眼下早已嚇的遠遠逃至一邊,而二人的長輩此時亦是麵色發白。


    不過他們倒也知恩,隔著不遠處對著季秋躬身一禮,連連拜謝後,這才拉著兩個孩子匆匆離去。


    對於這些世家子,底下的平民百姓哪怕是泰安城的百姓,也是絲毫不敢得罪的。


    畢竟要是一個不周,稍有不慎之下就會惹禍上身,上訴無門,這可不是說著玩的。


    哪怕季秋幫了他們,處於畏懼之下,這些底層的平民也不敢有過多接觸,唯恐避之不及。


    觸景生情,季秋的眸子不禁有些複雜。


    在如此森嚴的階層壓製內,普通的平民生活,簡直是可憐而又可悲。


    目送著這普通平民帶著倆稚子離去,季秋這才回眸,正視著眼前儀表不凡,一身朱紅衣袍,於方才仗義執言的青年。


    這人,他在模擬之時曾經看到過他的畫麵。


    大炎騎都尉曹武,領將率領三千精兵,就敢於與自己麾下太平大軍廝殺的炎朝驍勇之將,自然是叫季秋有些印象。


    炎朝到底氣數未盡,正麵戰場之上冒出的將領幾乎如雨後春筍般,層出不窮,哪怕太平道氣勢已然不弱,可卻仍未撐住,隻得功敗垂成。


    現在想來,其實真的輸得不冤。


    因為他作為張巨鹿的那一生,在起事之前的根基,確實是有些過於薄弱了。


    偌大太平道雖有不凡氣象,但像是真正的人傑之輩,也著實有些稀少,不過寥寥而已。


    僅憑借著自己一人之力挽天傾,到底還是力有不逮。


    【曹武】


    【1歲:生於官宦之家,相傳祖上為大炎名相,家境不凡,祖父於朝堂曾位列三公之一的太尉,顯赫一時。】


    【9歲:少時聰慧,性情豪氣,於文道之上涉獵寥寥,可卻喜通讀數百年間的諸般青史,被一儒道大家曾讚曰:“少有內慧,非凡俗也!”】


    【16歲:任俠好客,最喜廣結好友,為人義氣,於武道略有成就,觀武校場看大炎羽林衛閱兵,意氣風發曾豪言道:“當為大炎一驍將,馬上博得萬戶侯!”】


    【19歲:少而舉薦,出仕任官,為泰安北都尉,申明禁令、嚴肅法紀,凡有犯禁者,皆棒殺之,一時聲威無量。】


    【27歲:幾載宦海沉浮,因行法剛正,於朝堂之上政敵頗多,即使政績顯赫,亦是明升暗降,外放為一縣令。】


    【34歲:因受到政治牽連,免去官職,賦閑於鄉野之間。】


    【41歲:恰逢太平起義,一朝乘勢而起,連立奇功,於三軍左右為驍騎都尉,戰功赫赫任職一方主官,戰後布政清明,使一郡清平。】


    【53歲:十年生死縱橫間,天下紛亂不休,其自治下起兵,招募四方豪勇,連克數州之地,敗八方勢力,挾天子以令諸侯,擁大炎半壁江山,自號魏王!】


    【66歲:被天柱山烏角道人以半生道途加三卷天書,行咒術之法削去甲子壽命,不久病逝人間,其死後,其子代炎自立,追封其為太祖武帝。】


    【模擬評價:行事剛正,治下清明,為人果敢,卻又狠辣,一生忠奸難辨,然而縱使如此,依舊當得起一聲梟雄之稱!】


    季秋推演了下此人軌跡,不看不知道,看完之後眸子不由一縮。


    “好個曹武!”


    “本以為不過是那大炎的一驍勇將領,沒想到竟還是一亂世梟雄!”


    據半壁江山雄踞天下,號一聲魏王,天下景從!


    這般成就,已是超出了他作為張巨鹿時所掀起的那般風浪了。


    不過此人死因,倒也是令季秋頗為稱奇。


    天柱山道脈,烏角道人...


    那算是季秋模擬化為張巨鹿時,為數不多的友人之一了。


    此人一襲青衣布衫,與那些入世紅塵,享俗世供奉的道脈不同,是貨真價實的出世之修。


    其煉丹之術與禦使鬼怪之法,皆是上乘之學,更難得可貴的是,他對於自己所期許的太平大道頗為讚許,也是一位有匡扶天下之誌的有道真修。


    記憶落幕時,自己持九節杖於廣宗斃殺十三道基,斬了天下半數真修,近乎使道脈沉寂。


    而當時這位烏角道人曾受他所托,保下了自己一脈傳承不衰,他也應了下來。


    不僅如此,那時候這道人甚至有為他掠陣之意,倒是叫季秋頗為感動。


    但他作為張巨鹿修行一生,在最後關頭,已是隱隱能夠看出了自己的幾分命數。


    所以在知曉到自己毫無生機後,也是謝絕了這道人的好意。


    隻是讓季秋此時沒想到的是,這被後世大魏尊為太祖武帝的曹武,竟在晚年被其咒殺,這卻是叫他沒有料到。


    當真是世事無常。


    看到季秋盯著自己打量,微微有些失神,這朱紅衣袍的男子雙眸炯炯有神,一揚大袖便豪爽一笑道:


    “兄台剛一入這泰安,就敢因正直之事,與汝南袁氏的嫡係子弟爭鋒相對,不讓分毫,這份氣魄,著實令曹某歎服。”


    “在下曹武,乃泰安北都尉,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ps:在下從不寫小章,一更四千,先在中午發,後續等我去做下核酸下午寫,能寫多少寫多少,1w2打底,首訂高加更,衝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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