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袁氏之中,隨著那執長矛的身影揮舞,與那施展道法的高人驅雷掣電之下,已經是殺伐不斷,血流成河!


    那兩尊念頭至盛的袁氏大儒,此時已經是滿身袍子染血,艱難抵擋著來自太平道高人的進攻。


    兵卒與煉氣士的武道氣息與法術,將這百年袁氏祖庭盡皆洗刷,叫得曾經被鄭修登門拜訪過的袁恒,不禁目眥欲裂:


    “爾等鼠輩,得了天下,就忘卻了我等之助,眼下卸磨殺驢,不怕天下寒心乎?!”


    “況且我袁氏四世三公,門生故吏甲天下,縱使張巨鹿那山野匹夫為了平民開了所謂的學院與學府,但不過短短十年光陰,他就已經急不可耐的,想要來平我袁氏了?”


    “他難道就不怕步子邁動太大,一朝不慎滿盤傾覆麽!”


    麵對袁恒的怒聲叩問,張翼咧嘴,不由嗤笑一聲:


    “你們這些世家門閥,心中所想,真當大賢良師不知否?”


    “當年那大炎天子劉洪伏誅之後,爾等莫不成真以為其太子,就被我太平道疏忽之下,給輕易放走了?”


    “殊不知,這正是大賢良師為了你們這些心思不軌之徒,所布下的一個十年大局!”


    “汝等私底下接觸大炎末裔,與其暗通款曲,又不服我太平道管束,大賢良師於今日後手準備充足,正是誅殺爾等之時!”


    “不怕告訴閣下,今日不僅是你汝南袁氏,同時那四姓七望,也都沒有一個逃得掉的!”


    “怪就怪在樹大招風,你們這些頂層的世家門閥,危害實在太大,因此,還是靜靜伏誅罷!”


    雙方語鋒交會,片刻後殺伐再起!


    有心算無心之下,縱使袁氏眼下祖宅有兩尊二境,也難抵太平道之威!


    隨著不甘的咆哮與奮力的掙紮漸漸衰竭,待到一個時辰過後,往昔二百年裏名聲響徹天下的汝南袁氏,終是徹底化作了曆史的風沙。


    而這一幕,也在天下各個頂尖世家門閥的祖庭,接連重演!


    汝南袁氏、太原王氏、昌平王氏、襄陽李氏、蜀中李氏、弘農楊氏、東郡楊氏!


    四大姓氏,七大宗脈,三日之間,盡皆全數覆滅!


    這是何等震撼人心的消息!


    太平道又十年發展,盡出底蘊,掃平四姓七望,徹底震驚天下!


    然,也是引起了陣陣軒然大波,使得曾經的門閥士族人人自危,有風浪掀起,再加上七望人脈未平,眼看不小動亂即將生出。


    但這時候,於泰安坐鎮的太平道主,卻是睜開了眼睛。


    泰安,太平道場。


    作為曾經洛陽宮改造建設而來的天下中樞,也是太平道如今的總舵,此地匯聚了天下氣數,底下又有靈脈隱匿,實乃是一等一的修行道場。


    太平道場,一座廣闊宏偉的道宮之中。


    “大賢良師,四姓七望已伏誅,然其於地方根深蒂固,有郡縣官吏不是陰奉陽違,就是突然請辭,諸多地方駐紮法師以符籙傳訊而來,不知對此該如何處理?”


    青煙於殿內燒起,嫋嫋匯聚成霧。


    朦朧之中,有道人身影若隱若現,周身靈氣越發深厚,幾近成淵。


    “我每日辛勤打坐,吞吐靈氣,可時至如今丹田之內的液化靈氣,也不過才注入道基之中六成而已,仍舊停留於初期之境。”


    “距離道基中期,丹道雛形綻放霞光的十成,尚且還差了挺長一段距離。”


    “看來這一世輪回,最多最多也就止步於道基中期了。”


    “不過也好,回歸真我本身之後,單憑這一世積累,也已是遠遠勝過了於大乾之時,不知凡幾。”


    心中暗自思量過後,聽到了那弟子稟明情況,季秋隨即收回心思,又是冷聲一笑:


    “這些個世家門閥,能給他們多少恩惠,以至於連官帽子都不要,就想和本座對著幹?”


    “不過他們莫不成以為,這樣就能威脅得到我太平道了?”


    “笑話!”


    自蒲團上站起身子,季秋緊接著吩咐道:


    “就按照事前說好的。”


    “本座正盼著好生清洗一番呢,眼下這些人迫不及待的跳出來,正好省卻我去找些理由了。”


    “畢竟若不是怕著這一出,早在數年之前,這些世家就將被我太平道清洗一空,哪裏又能留存於今日?”


    是的,季秋之所以等了近十年,就是為了等太平道培養出屬於自己的班底。


    眼下十年發展,經過州郡縣層層篩選,最後自太學之中畢業,被季秋親自掌眼過後的人傑,又何止是一個兩個?


    若非是見到時機已至,他又怎會輕舉妄動,屠滅這些個根深蒂固的世家門閥?


    不想為我太平道效力?


    那就交出頭顱,去底下見你們的世家主子吧!


    真以為近十年之後,還和數年之前一樣,需要仰仗爾等來暫治天下?


    簡直是一葉障目,滑天下之大稽也!


    隨著季秋一聲令下,那太平道傳令的真傳弟子,當下心中一凜,隻覺得腥風血雨,即將掀起。


    但,這卻不過隻是季秋覆滅大炎之後,又一個十年之局的收網罷了。


    事先預料好的狀況,本就是如此。


    先滅大炎,再誅世家,自此震懾天下數十年,待到新政大興,這才是真正的黃天之世!


    誰能評我功過?


    唯餘後世春秋!


    ...


    歲月如白駒過隙,轉瞬而逝。


    若是十年如一季,那麽眼下的時代,距離曾經最後的終末王朝,便已是過去了整整春夏秋冬一個輪回。


    四十載歲月回首間,換了天地,也換去了一代人。


    這一年呐,曾經的太平道主張巨鹿卸下了擔子,將道主之位傳於弟子張太平,希望其能掌其權柄,超越他的作為。


    而事實上,張太平天生道體,在修行之上進展,也早在十年之前,便越過他這個做老師的了。


    不過對於張巨鹿,張太平即使承道主之位,也是始終畢恭畢敬,不敢有半分逾矩。


    畢竟無論到了何時。


    那位,都是他這一生都無法忘卻的恩師。


    他能有今日成就,全靠其一力扶持。


    而如今的天下,自掃清世家門閥有過片刻動蕩後,便已是越發的繁榮昌盛了。


    正如,他被其師賜予的那姓名一樣,也包含他老人家的期許。


    姓張,名...太平。


    冀州,太華山的腳底下。


    那曾經的槍道宗師許淵,所居住過的甘陵小縣城中。


    城東,隨著太平道改革天下,所建立的縣學之間,一處講堂內。


    有一鬢發斑白,麵容卻並不顯得年老的道人,正手捧書卷,輕聲念道:


    “自大炎劉氏太祖持赤霄劍斬白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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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義,後定鼎天下,至於後世末代帝王劉洪,共享國祚四百二十三載。”


    “自此王朝終結,為太平道主張巨鹿領麾下門徒與百姓,平之。”


    “試問,炎朝覆亡後,天下有何改變?”


    道人話語緩緩落下,下方烏溜溜的一雙雙眼睛,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片刻,便有前排聰慧的兒童脆生生的開口:


    “回先生,大賢良師張前輩為天下先,覆滅大炎,曆經數十年,成功將炎朝皇帝、四姓七望等舊日門閥氏族,全數都掃進了曆史的垃圾堆裏。”


    “自此之後,往日裏束之高閣的知識與道理,被其廣傳四方,入了萬家門戶。”


    “不僅如此,他還大辦書院,為我等升鬥小民,開了道通天之階,眼下六司主官從屬,盡都是近幾十年內自太學畢業的大才大德之輩!”


    “弟子日後也要效仿諸位前輩先賢,讀書修文,習練武道,爭取有朝一日入得太學,參拜文脈豐碑,為這天下謀一份福祉!”


    說完,這孩童乖乖落座。


    對此,上首道人頷首一笑,頗為讚許:


    “孺子所言不差。”


    “好了,教了你們一段時日,今天也算是到了時候,就暫且先下課吧。”


    “老師我要離去了,今後希望你們也能秉承先賢之輩的誌氣,為這天下,也為了你們自己,爭一口氣!”


    “一個種族若是要強,則必要從少年心性開始,所以為師對於你們,可謂是寄予厚望。”


    “莫要辜負為師的期望。”


    一番勵誌言語道出,隨後這道人迎著諸多不舍的目光,坦然走出了這講堂之門。


    待到出了縣學後,道人駐足於門口處輕輕歎了一聲後,便向著那遠處隱於雲霧之間的太華山,大步行去。


    隨後,縮地成寸,咫尺天涯,片刻不到,就已是入了山中。


    仍然是熟悉的景色。


    可道人看著這副草長鶯飛,萬物回春,山間鳥語花香的一幕幕,卻偏偏隻覺已是物是人非,再不複當年之景了。


    他又回到了那曾經教授他道法的高人,所化作風塵的那間小院,短暫停留了會。


    任外界風雨飄搖如何變化,這處小院,卻依然還存在著。


    抬手拂去石凳之上的灰塵,道人落座,靜候片刻,隨後抬起眸子,麵色似有些無奈,不過還是溫和一笑,道:


    “你來了?”


    “來了就不要躲躲藏藏的,為師雖眼下修為大不如前,但巔峰之時也是堂堂道基中期,為天下頂尖修士。”


    “哪怕落寞了,要是連你都察覺不出的話,怕是也白修那麽多年的道果了。”


    隨著道人的話語落。


    空中有無形漣漪蕩漾而出。


    隨後,一身著寬袖黃袍,背一柄法劍,束發成冠的俏麗女子,踏著虛空浮出了身影。


    她看著眼前帶著些遲暮意思的道人,語氣罕見的有了些感傷:


    “老師...”


    “弟子,前來送你最後一程。”


    她的手掌,緊握成拳,看著眼前不過隻活了一甲子的老師,心緒難平。


    這姑娘一生,都無法忘記初見道人時的那一幕。


    那時候的天空,還沒有眼下這般晴朗,隻是烏雲密布,昏暗無邊。


    天發殺機,遍地大疫,籠罩州郡各地。


    她也是其中可憐的一員。


    眼看著親人斃命,食不果腹,連食草皮都是種奢望,病疫纏身正隻能等死之際。


    是這宛若神人般的道人踏足長空,呼風喚雨,符籙祛疾,這才治了頑疾沉屙,救了那一縣之人的性命。


    那時候這姑娘就在想,若是世間當真有聖人,怕是也不過如此罷。


    事實證明,她所想的,就是對的。


    想著想著,即使這姑娘一身劍法當世無匹,縱橫不敗,卻也不禁睫毛顫動,流下了兩行淚水。


    對此,道人更是越發無奈:


    “都告訴過你們,不要來追溯我的足跡,你偏不聽。”


    “人生最悲不外乎生死離別,我輩修行之人當看淡之,不看透這點,你如何修劍?”


    “記住,修劍之道,貴在堅韌不拔,要有一劍破萬法的無畏與堅定,懂麽?”


    “現在,不要再流眼淚了。”


    “修者,不能這般。”


    這道人站起身子,一頭斑白的發絲慢慢泛出黑意,臉上的些許皺紋也漸漸撫平。


    再回頭看時,隻見其身披一身白衣,眉目俊朗疏狂,正是少年風華時!


    道人調動靈氣,恢複到了曾經最巔峰的狀態,哪怕是身軀衰竭,金剛境的無漏之身都保不住壽元流逝,他卻仍然處變不驚,隻是道:


    “書上曾說過,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但別怕,書上還說了,人生何處不相逢呐!”


    “世間有修行,就當能有輪回轉世,說不定未來,本座還得拜你為師呢,花開花落又一輪回,何必如此作小女兒姿態!”


    “本座這一生,斷過皇朝氣運,也伐過天下道宗,四姓七望,不過我手中彈指雲煙罷了!”


    “大丈夫生於人世之間,明自身之道,開萬世太平,如此壯烈,無憾之至!”


    說到這裏,道人的身軀,漸漸虛幻了起來。


    有點點靈光自其上浮現,隨著變化生出,他的聲音更是越發悠長:


    “王侯公卿不過庸碌,有道真修亦是笑談,試問數十年後的今日,還有誰人曾記得過他們的名姓?”


    “可我張巨鹿,卻並非如此。”


    “十年、百年、乃至於千載歲月!”


    “待到風沙掩埋曆史,曆史化為神話,本座的名字,想來也應當繼續顯於那赫赫青史之中,難以磨滅!”


    “世人往後,也當頌稱我之名諱,道我為太平道大賢良師...張巨鹿!”


    “這,豈非大幸之事?!”


    一言罷了,道人哈哈大笑,隨後與最後一聲長嘯一並響起,作為了此世,最後的回響!


    “太華老師,我今生之誌已成,你若見到,也該欣慰矣!”


    “天下已新,我也當歸!”


    “去也,去也...”


    談笑之語,豁達至極。


    待到付予清風,當即化為煙塵,消散在了天地之間。


    原地隻餘下那女子大為觸動,良久後雙膝歸於草地,雙臂舉劍握緊,語氣發出了哽咽,這才緩緩道:


    “弟子柳青衣...”


    “送師尊,歸去!”


    (這一章我整整寫了四千多,大半夜的都快寫虛了...)


    (本卷完,一個故事的句號,一口氣息喝出,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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