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係三試分為兩場,一場筆試考影片分析,一場麵試考命題創作和問題討論。


    影片分析先是在北電的標準放映廳看片子,看完後回到考場開始寫,有兩個小時的寫作時間。


    標準放映廳的燈一黑,銀幕一亮,電影的畫麵出現在眼前,一些男生的眼睛就開始放綠光了,甚至能清楚的聽到吞咽口水的聲音。


    電影是安東尼奧尼的《雲上的日子》!


    這部電影被一些人當成色情片來看,電影中好幾個知名女星都脫了,蘇菲-瑪索更是正麵全裸,很多人是衝著蘇菲-瑪索的躶1體去的。


    這是大師的作品,蘇烈不但看過很多次,而且做過拉片,當然蘇菲-瑪索的鏡頭更是反複拉過,他對電影的情節和鏡頭記得非常清楚,即使不看也能寫出優秀的影片分析來。


    不過北電讓眾狼們失望了,電影並沒有播完,而是將第一個故事放了三遍,蘇菲-瑪索是第二個故事的主角,因此她沒有出現在大銀幕上。


    電影放完所有的考生被趕回考場,開始寫影片分析。


    影片分析對導演係的學生非常重要,進入大學後還有專門的影片分析課。因為影片分析是對電影的規律進行分析、電影的手段分析。隻有通過對優秀電影進行分析,導演係的學生才能逐漸尋找和建立自己的拍攝方式,進而成長為優秀的導演。


    影片分析和影評不是一回事,很多考生寫的影片分析要麽是《看電影》的行文風格,要麽是某個電影論壇的行文風格,要麽就是報紙上發表的影評風格,把電影的故事內容複述一遍,然後發一通議論。這種所謂的分析是套話和空話,隻是停留在表麵,這種分析哪怕文筆在優美,辭藻在華麗,也是空的,沒有幹貨。


    真正的影片分析不能泛泛而談,應該從主題、結構、人物、景別、空間、機位、光線、影調這些導演語匯來談,隻有把這些具體的東西分析出來才叫言之有物,這也是專業和業餘的區別。


    蘇烈分析的重點放在了空間和機位上,因為安東尼奧尼是一個善於通過“空間”來構築自己電影世界的人,安東尼奧尼電影的奧秘在於自我在空間裏的位置,以及這種分裂的自我使得這個空間不連續、不相屬和構成衝突,這跟好萊塢的電影有很大的不同。


    在典型的好萊塢電影語言裏,處理鏡頭調度必須遵守“軸線規則”。所謂軸線,是指被攝對象的視線方向、運動方向和不同對象之間的關係所形成的一條虛擬直線。


    而“軸線規則”就是拍攝的時候攝像機必須放在軸線的一側,在這180度的範圍內設置機位、安排角度、調度景別。這麽做的好處是保證被攝對象在電影畫麵空間中的正確位置和方向的統一,這最符合觀眾的欣賞習慣。


    舉個簡單的例子,一男一女麵對麵的坐在餐廳靠窗的位置吃飯,那麽這兩個人之間就形成了一條軸線。在拍攝的時候鏡頭如果擺在餐廳內這180度進行拍攝,那麽就得在這180內把這場戲拍完。不能在餐廳裏對著兩個演員拍幾個鏡頭,突然把攝影機擺到窗戶外去拍一個鏡頭,然後又跑來拍,這就違背了“軸線規則”。


    攝影機越過軸線,跑到對麵180度的範圍內去拍攝,這被稱為“越軸”,或者“跳軸”。這往往會造成觀眾視覺空間錯位,給人一種突兀的感覺,讓觀眾摸不著頭腦。


    不過在實際的創作過程中,在一些特殊的時刻合理運用“跳軸”,反而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比如張藝謀的《有話好好說》就多次巧妙的運用跳軸,來展現人物間矛盾和衝突;香港的武打片為了給觀眾以強烈的視覺衝擊也經常跳軸。


    在《雲上的日子》中兩個年輕人在一個長廊邂逅,兩個人一開始是從同一個方向縱向往前移動,但當兩個人開始說話時,卻變成了一種橫向的關係,在這裏導演對人物和空間進行了一次側麵的切割,在這之後男主角驅車離開,和女主角形成相反的方向,則預示著兩個人物的結局是分離。


    而兩個人在長廊散步的一場戲中,兩個人說話一開始沒有看著對方,女主角倚在柱子上,看著遠方,而男主角站在她的身後偏右側,接下來的鏡頭有一個明顯的跳軸,暗示人與人之間的隔膜和不可交流。在這個故事裏,空間成為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和阻隔物。男主角一個從城市逃出來,想尋找人生的方向,女主角則要到城市去,隔在他們中間的除了時空的距離還有人與人之間精神上的疏離,而疏離正是安東尼奧尼電影最常見的主題。


    在這個故事裏男女主角在大霧彌漫的天氣相遇,最後又在霧氣彌漫中分離。在這裏霧不隻是用來襯托環境,製造一種朦朧的氣氛,而是一種隱喻,它預示著都市人在工業社會下人與人之間缺乏溝通和了解,從而輕易放棄,找不到方向和出路。


    對蘇烈來說寫這種分析實在沒有多大難度,提筆揮灑自如,不多時一篇完整的電影分析便躍然紙上。


    蘇烈看了看時間,才一個小時,他又檢查了一遍文章,自我感覺不錯,便合上了考卷,收拾起自己的東西,起身離開的桌位。


    此時離考試結束還有一個小時,其他學生都還在奮筆疾書,而蘇烈第一個交卷,便顯得格外的突兀,瞬間便聚集了不少考生的目光,或是羨慕,或是不屑。


    陳子雲他們見識過蘇烈的厲害,倒沒覺得有什麽奇怪了,一個個搖搖頭,繼續奮戰。


    下午還要考一場,在考試前蘇烈和陳子雲他們幾個二試同組的考生就約好,中午一起吃飯,因此蘇烈從考場出來就蹲在教學樓前的金字塔旁等候。


    蘇烈來過北電好幾次,每次看到金字塔就覺得奇怪,金字塔跟北電有什麽關係,風格跟北電的建築有不搭,為什麽要修這樣一座金字塔,他一直不知道答案,此刻他心想等自己成為北電一員的時候一定要問問。


    等了一個小時,所有的人都到齊了。


    二月京城寒風似刀,站在金字塔前享受了將近一個小時寒風的蘇烈幾乎凍成了冰雕,抖抖索索地道:“陳子雲,你是地頭蛇,去哪兒吃你選地方,趕緊走,快凍死為我了!”


    眾人一陣大笑,這下可找到打擊蘇烈的機會了:“教室有空調多暖和,誰讓你嘚瑟,早早就交卷了,該!”


    “失誤,失誤啊!”


    大家都是學生,口袋裏沒什麽錢,因此就近找了一家比較幹淨的家常菜館。


    走進了包廂裏麵,五個人坐在椅子上聊著天。大家都是年輕人,可以聊得話題也都很多,現場氣氛相當熱烈。


    下午要麵試,酒肯定是不能喝的,否則帶著一身酒氣走到考官麵前就算不會被直接趕出考場,起碼印象分沒了,因此大家喝的都是鮮橙多。


    劉林舉起杯子,道:“相逢就是緣,不管結果如果,大家也算是同一個戰壕裏奮鬥過的戰友,來幹一個!”


    “幹!”


    大家邊吃邊聊,話題很快扯到了對大學的憧憬上,劉林得意地道:“聽別人說,大學要是不戀愛,這個大學等於沒上,所以嘛,進大學後第一件事就是找個女朋友。表演係的美女不就是等著我們導演係臨幸的嘛!”


    說到這裏劉林見兩個女生一臉的鄙視,趕緊道:“表演係的帥哥也不少,這些帥哥當然是為我們玉婷這樣的女導演準備的!”


    劉玉婷臉一下紅了,啐了一口,道:“去死吧,你!”


    眾人一陣大笑。


    劉林看著陳子雲,問道:“子雲,你進北電後準備做些什麽?”


    陳子雲懶懶地道:“如果可以,希望有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在等著我,希望能拍一部真正的電影!”


    大家都在點頭,這恐怕是絕大部分進入北電導演係學生的心願吧!


    劉林的目光落在了蘇烈的臉上:“蘇大才子,你有什麽打算?”


    這些天蘇烈一直在構想自己未來,他心中已經有了大致的構想,笑著道:“拍一部電影很難,拍一部能夠在全國大規模上映的電影就更難了,靠個人力量幾乎不可能,但如果有一群人一起努力,還是有可能做到的,因此我打算組織一個電影創作社,集合一幫誌同道合的人在大學期間拍出一部能夠在全國大規模上映的電影。”


    陳子雲眼睛一亮,興奮地道:“全國大規模上映,這想法有點意思,要是真能做到,四年大學就沒白讀!如果你真要組織電影創作社,那算我一個!”


    “算我一個!”


    “我也加入!”


    “還有我!”


    蘇烈笑道:“你們願意加入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不過社團的成員肯定是要交會費的,普通成員一人一百,你們四個是副團長,一人兩百!”


    陳子雲聞言哈哈大笑道:“你這是賣官啊,你這家夥很有做貪官的潛質嘛!”


    眾人也都大笑起來。


    笑過之後,劉玉婷幽幽地說了一句:“要是大家都能考上就好了!”


    這話好似一盆冰水淋下,原來熱烈的氛圍瞬間都冷了下來。導演係隻招十二個人,在座五個全部考上的可能性幾乎沒有,肯定有人會落榜。


    眼見氣氛冷了,蘇烈趕緊給大家打氣:“基耶斯洛夫斯基這樣的大師當初考電影學院都考了三次,我們也該向大師看齊,一次考不上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就算到最後都沒辦法考上,那也不算什麽,沒上過電影學院的導演多了,隻要有夢想,到哪裏都可以拍電影!”


    劉林大聲道:“說得對,我提議為夢想幹杯!”


    “為夢想幹杯!”


    “幹!”五隻杯子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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