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 大家對監考官的態度已經有所不同。畢竟這位001先生一把火廢了考場,還救了他們的命。


    他們一直認為秦究等同於係統,把他放在完全的對立麵上。


    現在看來……似乎不是?


    至少不完全是。


    他們沒想到監考官也會吃處分, 登時萬分意外。


    不過係統似乎認為這是他們內部的事情, 並不打算在此細說。


    那些烏鴉的尖嘴張張合合,過了好一會兒又補充道:


    【抵扣之後,總分仍然超過本場考試平均分。】


    【獎勵:考生遊惑獲得一次抽簽權。】


    從上一次的考試結果來看, 總分高於平均分或者有其他突出表現,都會得到一次獎勵。


    獎勵對象是該場考試拿分最多的人。


    這次遊惑給村民送溫暖就得了9分,拿獎勵本是意料之內。


    但是……


    考場都被搞垮了, 係統快要氣死了, 還不忘給人發獎勵。


    這係統是有病嗎?


    眾人完全摸不清頭腦。


    陳斌更是懵成蛾子。他之前可從來沒想過,又是處分又是扣分的,成績居然還比平均高!


    秦究手機“叮”的一響, 收到了通知。


    他沒多廢話, 掏出那盒熟悉的卡牌。


    遊惑狐疑地盯著他的手。


    秦究把牌撚成扇形遞過去:“手好看嗎?看這麽久。”


    遊惑:“……”


    這位監考官先生根本沒把處分放在眼裏, 居然還有興致逗考生。


    看著遊惑一張冷臉逐漸發綠, 大概是無聊公務裏唯一的趣事。


    “或者是擔心我出老千?”秦究說。


    遊惑:“……誰知道你會不會拿出一排黑卡。”


    “放心,規則不允許, 考試裏規則最大。”秦究眨了眨眼睛:“相信我, 如果不是受這個限製, 係統會給你一整盒保送卡,隨便抽。”


    遊惑:“……”


    聽到這話,眾人恍然大悟。


    為什麽係統氣得要死, 還要給遊惑獎勵?


    人家不是有病,人家是為了送瘟神。


    很遺憾,這個願望一秒落空。


    歐皇遊惑隨手一抽,抽到一張好人卡。


    > 三好學生,以資鼓勵。


    注:這是對考生智力、體能以及品德的肯定,你是一位優秀善良的考生,望繼續保持。


    “……”


    這是諷刺誰呢?


    考場一片沉默,隻有烏鴉撲棱著翅膀,用刻板的聲音說:


    【使用一次抽簽權,抽簽結束,恭喜。】


    說的是恭喜,聽著像“去死”。


    “這牌你留著,還是我暫代保管?”秦究問道。


    好像這破牌多有價值一樣。


    遊惑翻了個白眼轉頭就走。


    所有獎勵和懲罰結算完成,幾隻烏鴉展開翅膀飛離枯樹,它們盤旋了幾圈,一頭紮進火海中。


    “臥槽……”眾人驚呼一聲。


    它們就像完成任務一般,化成了幾蓬炸開的火。


    大火又燒了幾秒鍾,然後驟然消失。


    整個過程在眨眼之間,大家愣了很久。


    他們不知道查蘇村在這裏存在了多少年,也不知道這裏葬送過多少考生的命。


    但從此以後,唯剩焦土。


    老於看了一圈,說:“到處都燒黑了,有點看不清路,這條有碎石頭的是麽?”


    “不管了,先走吧。四麵八方都是路。”


    於聞又轉頭問:“姐,你還行嗎?”


    於遙在躲避鬼手的過程中最為狼狽。當時殘肢太多,衝勁太強,大家拽都拽不及。眨眼就沒了蹤影。


    眾人找到她的時候,她正蜷在一從尖刺灌木後麵,背抵著樹幹,渾身泥汙,衣服褲子都破了。


    萬幸,沒有生命危險。


    她從剛才起,一直坐在斷裂的樹根旁。


    mike加大加肥的外套把她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蒼白的臉,柔弱得幾乎沒有存在感。


    見眾人擔心,她輕聲說:“沒事,還行。”


    “咱們現在得離開這兒,來,我背你。”於聞在她麵前蹲下。


    也許是因為都姓“於”,也許因為於遙平日裏溫聲細語,於聞真的把她當成姐姐。


    “沒事不用,我能走的。”於遙拍了拍他的肩膀。


    “瞎逞能。”於聞說:“你這肚子,能苟到現在都是奇跡了。死裏逃生完了還能走?騙誰呢!”


    於遙原本還想說什麽,聽見這話後咬了一下嘴唇,垂著眼睛說:“那……你如果半路累了,一定告訴我。”


    “行行行,累了換你背我,行了吧?”


    於遙拍了他後腦勺一下。


    於聞嘿嘿笑起來。


    其實這一瞬間,不止一個人心裏閃過一絲疑惑。


    一個孕婦,這麽折騰下來,真的沒事嗎?


    但也許是死裏逃生的關係,老於他們筋疲力盡大腦空茫,沒有深入去想。


    即便閃過這個念頭,下一秒也都奔著“擔憂於遙逞強”去了。


    老於找到的卵石路真的是出口。


    他們在焦土中走了很久,終於走到了考場邊緣。


    那是一條橫貫而過的公路,路邊豎著一塊生鏽的站牌,上麵印著四個熟悉的字“城際巴士”,和來時一模一樣。


    他們剛在鐵牌下站定,那輛眼熟的破爛中巴車就蛇行而來。


    連司機都沒換。


    司機懟著門,看著他們魚貫上車。


    老於沒忍住,調侃道:“怎麽了師傅,您這表情跟活見了鬼似的。”


    司機沒有回答。


    他站在駕駛座旁點著下巴數人頭。


    來回數了三遍,才終於開口說:“我開這輛車快三年了,隻送人不接人。這是第一次,有人能活著出來要我接。”


    老於說:“說到這個,就是您不厚道了。來的時候擱那兒裝啞巴,臨走前又叮囑我們,千萬不要進林子。知道麽?要不是我們叛逆,您現在飆的就該是靈車了。”


    眾人紛紛附和。


    “沒裝啞巴。”司機在駕駛座裏坐下,聲音又粗又啞:“車上的人反正都是要死的,聊天浪費感情,何必呢?”


    眾人居然反駁不來。


    “至於樹林……每次送人進考場,都得說這句。這是我的規則,不能違反。考試麽,就是規則最大。”


    這是他們今天第二次聽到類似的話。


    大家有點好奇:“話說……師傅,你是npc嗎?”


    司機:“……”


    “但您又跟黑婆那些npc不一樣。”於聞說:“他們在一個考場,就過那個考場的日子。說話做事都是跟著題目背景走的,您不同,您還知道考試規則呢。這算哪種?”


    司機含糊道:“進過休息處吧?見過酒店、超市老板嗎?我跟他們差不多。”


    “哦。”於聞又問:“那您肯定知道這考試是怎麽回事吧,能跟我們說說麽?考了兩場了,我還沒弄清這考試想要幹嘛,總得有個目的吧?”


    司機:“……”


    這個問題,其實是於聞從遊惑這領的旨。


    但是非常可惜,沒有得到任何答案。


    司機從後視鏡裏飛快瞥了一眼,壓低棒球帽的帽簷說:“不知道,別問了。有什麽想法留著去休息處跟考生討論,跟我討論個什麽勁。”


    於聞衝遊惑攤開手,用口型說:“又一個企圖憋死我們的。”


    遊惑並不意外。


    司機嘴唇緊抿,表情緊繃。黝黑精瘦的手臂一邊掰著方向盤,一邊小心地盯著後視鏡。


    遊惑搭著刷卡機的橫杠,突然問他:“你們也會被監控麽?像監考官一樣。”


    司機差點兒懟上樹,他一腳踩在刹車上,轉頭瞪著遊惑。


    “什麽叫像監考官一樣,我以前就是監考官!”司機冷笑一聲,語氣非常不爽。


    全車人都驚呆了:“那你怎麽來開車了?”


    “犯了點錯。”


    眾人愣了半天,又問:“那你說你跟休息處的酒店、超市老板一樣……”


    司機又說:“他們也都是監考官下來的,我這麽說有什麽問題?”


    “犯錯就會這樣嗎?”於聞忍不住問。


    “不一定。”


    司機想說他們隻是儲備性的監考官,如果是正式的還得看級別,級別不同懲罰方式也不同。


    但想想,這話說出來也沒什麽意思,他又有點意興闌珊,板著臉閉上了嘴。


    司機不再說話,遊惑卻想起了即將遭受處分的監考官001,不知他會被罰去哪裏。


    遊惑把秦究的臉複製粘貼到司機身上,又粘貼到旅館老板娘身上,然後是倉買店老板身上。反正見過的人都沒放過,挨個貼了一遍。


    不知道是秦究慘一點,還是那些人慘一點。


    遊惑想象著那個畫麵,嗤笑一聲。


    “……”


    司機以為自己遭到了嘲諷,揮著手憤怒地驅趕他:“走開,坐你的位置睡你的覺!別妨礙我開車,不然同歸於盡。”


    遊惑垂著眼皮看他半晌,把背包掛在右肩,一聲不吭地去了最後一排。


    這次的路程格外長,城際小中巴搖了四個多小時。


    司機居心叵測,把車開得像喝大了,搖搖晃晃,愣是搖昏了一車人。


    遊惑醒來的時候,車窗外一片暗色。


    黃白的燈光交織成片,從不遠處鋪向更遠處。


    乍一看,像城市燈火零落的夜。


    他眯著眼看了片刻,恍然間以為自己回到了現實。


    之前的一切隻是坐車時不小心做的夢。


    下一秒,司機的叫魂聲就把他拽了回來:“趕緊下車,休息處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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