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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辭不逗她了,他的唇角微揚,淺淺地笑了。


    “行吧你上去,不鬧了,我馬上回家了。”


    過了片刻,許呦看他兩眼,“要我送你嗎?”


    “送什麽送啊,就幾步遠,我正好走回去醒酒。”


    許呦頓了頓。還是開門下車。她站好後,轉頭說,“你也下來。”


    她怕他等會自己開車回去。


    謝辭坐在車裏看她,應了一聲。


    旁邊走過一對小情侶,估計是剛剛看完電影,手裏還有一桶爆米花。


    他們耳鬢廝磨,女生挽著男友的手臂,眼睛瞄到許呦站在路燈底下,她不由一愣。


    “——許老師,你大晚上站在這裏幹嘛?”


    這個小姑娘馬上研究生畢業,在許呦新聞社實習,剛好和她住同一小區。


    許呦說:“我和朋友說點事。”


    話落,小姑娘視線忍不住往許呦身後飄,也不多說什麽,點點頭便和她告別。


    許呦看他們走遠,猶豫了一會,又對謝辭說,“算了......我把你送到你們小區門口?”


    她試探性地問。


    謝辭忍著笑,眉微挑,“別這麽認真啊,你快上去,我也走了。”


    其實她也意識到自己有點不妥。


    他這麽說,許呦隻能道:“那你到家好好睡覺,記得給我打個電話。”


    “知道了許老師。”他說。


    “......”


    “誰是你老師。”許呦無語,“我走了。”


    她走了兩步,又回頭囑咐,“你快點回去,別呆在我樓下。”


    謝辭點頭,“知道了。”


    樓道裏的燈壞了,一片漆黑。許呦沒拿手機,直接摸黑上樓。


    到住的第三樓,她在門口站了片刻。


    把鑰匙插.進去,許呦才停止發愣,回過神來。


    ---


    謝辭倚著路虎的車門,低頭把玩手裏的車鑰匙。修長的手腕,指間猩紅的煙未滅。他側頭吸了口,又吐出。


    夜深人靜,煙霧飄散。


    下一秒,他抽煙的動作一頓。


    許呦站在離他不遠處的地方,視線不動,一直看著他。


    謝辭像是早就料到一般,看到她,也不驚訝。


    許呦輕輕說,“謝辭,怎麽這麽多年了,你還是一個德行。”


    她就知道。


    以前也是這樣。


    動不動就死守在她家樓底下,如果不去哄,他就算凍死也不肯走。


    明明看著吊兒郎當的,卻有一股死倔的勁。


    她每一次,就這麽下去找他的夜晚。他都在無所事事地等待,然後抽煙。


    謝辭笑,隨手摁滅了煙起身。


    “知道你心軟啊。”


    ---


    上樓梯,沒燈。她和他一前一後地走,一個台階一個台階,走得緩慢。


    夜晚的月亮有點亮,映在地麵的影子格外清晰。


    謝辭問,“許呦,你怕麽。”


    “怕什麽。”


    “你說呢。”


    “不知道。”


    轉彎,上到第一個樓梯口。


    他看著她模糊的背影,心裏默默數台階。


    謝辭微微抬手,一用力,把她垂在身側的手握住。


    許呦低頭看了一眼,沒掙紮。


    一路樓上都沒有燈,黑暗實在是個好東西。


    反正謝辭是這樣覺得的。


    “許呦。”他喊她。


    “嗯。”


    “你現在算是高級知識分子了。”


    許呦停下腳步,等又上了一個台階,才說,“你也不差。”


    “真的?”


    “能夠靠自己雙手賺錢,我就覺得很好。”


    他沉默著。


    提起舊事,她心裏有點壓抑。


    “可是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許呦又重複了一遍,“很多職業,很多選擇,你去修車,靠自己本事賺錢,我覺得很好。”


    “你很好。”她說。


    “我知道我好,你別說了,總感覺像在給我發好人卡。”


    本來有些沉重,她忍不住笑了,“什麽好人卡。”


    謝辭:“........”


    想到飯桌上的嬉鬧之語,許呦想了想,說:“我要是跟你發好人卡,應該是....”


    “是什麽?”


    “你很好,可是我太美了,你配不上。”


    謝辭低笑,笑了兩聲,忍不住又笑。


    他看清她的側臉,半開玩笑地又問,“那你會不會嫌棄和我沒共同語言啊。”


    許呦眼裏淡淡的,很平靜地回答,“柴米油鹽醬醋茶,人間煙火也有趣。”


    他頓了一下,卻沒了話。


    剛剛喝完酒,腦子反應有點慢。


    沉默蔓延開來。


    沒出幾分鍾,謝辭的聲音又響起來。


    “你現在說話感覺有點文縐縐,怪冷幽默的。我覺得,我大概當初就是看上你這種一本正經冷幽默的樣兒了。”


    許呦安靜了一會,抬頭看他一眼,“我什麽時候跟你冷幽默過。”


    “......”


    “你忘了?”謝辭低頭,唇準確又快速地碰了碰她的臉,“你自己跟我說過的話。”


    許呦任他親著,“什麽。”


    謝辭回憶,“叫什麽來著,知識是自己的,還是什麽,怎麽說來著。”


    這麽久了,他也記不清了。


    許呦不知道為什麽,有點難受。


    她開口,“你把我的話記得很清楚。”


    謝辭扯著嘴角,笑得懶散,“當然了,你比我爸媽都古板,一上來就喜歡講心靈雞湯。”


    “.......”


    許呦想起一件事。她被他牽著,走了兩步,試探性地問,“你現在過年呢?回去嗎。”


    謝辭反應不大。


    不過看她凝重的模樣,他露出一絲笑,“回去啊,家裏有親戚。”


    “你爸爸...”


    謝辭笑了,“你不用這麽小心翼翼,我每年都給他老人家去掃墓。”


    “你能跟我講講你這幾年的事嗎。”許呦第一次心平氣和地對謝辭提起過往。


    ---


    當初謝辭家裏出事,是因為正好碰上嚴打,父親被人舉報到省紀委,說在臨市官商勾結。其實是上頭有人故意在打壓某個政治黨派,當時反腐風盛行,謝冬雲不過是個犧牲者而已。


    謝冬雲接到消息,立刻從外地趕回臨市,卻在高速上出了車禍。


    司機當場死亡,謝冬雲被送到醫院搶救。可還是沒用什麽用,人不久也撒手走了。


    後來謝辭接受不了父親突然離世的意外。家裏遭逢變故,謝天雲留下的財產有很多,因為去世的意外,沒來得及立遺囑。親戚為謝辭找了律師,和當時的情婦打官司。


    可是他不會做生意,謝辭親叔叔就接管了生意,把他接到了外地。


    謝辭的手未能徹底恢複,已經不算一個正常人,父親又去世,對許呦的不告而別和無可奈何。


    這些事情加起來,年僅18歲的他覺得活下去都是一件困難的事,甚至不知道明天改用什麽力量把自己喚醒。


    謝東波當時跟謝辭說:“叔叔幫你管公司,但是公司一直是你的,你就算以後沒本事,叔叔替你爸爸養你一輩子。”


    不管發生多大意外,生活還是要繼續過。


    從失去親人的陰影裏走出來,去申城開修車廠,是兩年以後的事情。


    謝辭還記得許呦說過的話。


    她說她想去申城。


    他發現自己還是不能控製自己去想她。深情總是無意識,隻是在謝辭發現的時候,許呦已經被他推得越來越遠。


    謝辭這幾年,也曾經試圖忘記過許呦。


    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不知道著了什麽魔,就是忘不掉。隻是偶爾知道她在申城上大學,他明明已經決定好不去找她,沒過多久還是控製不住又偷偷去看她。越看就越忘不掉。


    謝辭唯一能控製的,就是自己不出現在她的麵前,盡量不去打擾她的生活。


    直到那天她出現在自己的修車廠。


    那一瞬間,他甚至以為自己做了夢。


    理智就像不存在了一樣。他實在不甘心就那麽躲著。


    ---


    說完這些年的事,其實也就寥寥幾句話,上了幾步台階就能說完。


    他說完,許呦突然靠近,伸出雙手,將他的腰攬緊。


    兩人貼近。腰被人用雙臂緊緊擁住,在黑暗中,謝辭的心跳忽地停了片刻,手懸在空中,不知作何反應。


    許呦頭抵住他的肩膀,謝辭心裏突然冒出一種很自私的想法。


    如果說出這些,能博取她一些同情,這樣也好。反正她也是在為自己心疼。


    許呦溫熱的身體就這麽和他依偎著,皮膚緊貼,兩顆心的距離也極近。


    這種念頭一冒出來,從腳底升起的愉悅猛地竄到頭頂。他露在外麵的皮膚甚至起了細密的小疙瘩。


    謝辭數著自己的呼吸,一下,兩下,三下.....手慢慢繞過她的肩膀,剛剛搭上。


    許呦啞著嗓子開口,“謝辭。”


    他動作頓住,心虛地應了一聲。


    他走了回神,聽到她問。


    “你這幾年,是不是過得一點都不好。”


    “是。”


    “你以後有什麽,能不能直接告訴我?”


    謝辭答應,“好。”


    到了三樓,許呦開門,謝辭跟在她後麵。


    她進去換鞋,對身後的人說,“進來吧。”


    簡單的兩室一廳,卻被裝修的很溫馨,木質餐桌,木質地板,隨處可見的小熊抱枕。鳶尾畫冊,陽台上擺放著幾株吊蘭。


    謝辭隨意打量著。


    許呦穿好拖鞋,把包和鑰匙放下。謝辭跟在她身後,拾起來桌上一本雜誌,拿起來翻看。


    內容很無聊,他靠在門框上打發時間,等著許呦不知道在忙什麽。


    許呦進廚房倒了兩杯冰水,她把自己的端起來喝,另一隻手伸出去。


    “喝點水。”


    謝辭接過去,仰起臉把玻璃杯裏的水喝幹淨。


    “我睡哪?”喝完後,他問。


    這時,放在一邊的手機鈴響。


    許呦拿過來,看了看來電顯示,“等會,我接個電話。”


    她轉了個身,低音喂了一聲。


    “阿拆,睡了嗎?”是陳秀雲。


    許呦:“我沒睡,剛剛和以前同學吃了頓飯。”


    “到家了嗎?”


    “到了。”


    旁邊很安靜。


    許呦心不在焉地聽母親說話,眼睛瞄了瞄謝辭。他已經在沙發上坐下,撐著頭玩手機,雙腿直直地搭放。


    嘴上又隨便說一些小事。許呦走進房間。


    過了會,她從房間裏搬了一床空調被出來,放到一邊沙發上,“晚上睡覺冷的話記得蓋。”


    時間也晚了,許呦進房間,把電腦打開,翻了翻工作郵件。


    明天下午要去一個電競比賽現場做采訪,過兩天還有一個開幕式活動。還有她前幾天報上去的選題,關於山區希望小學那邊的已經批下來,過段時間就要去實地調調研。


    很多事情堆積在一起,但是許呦下個月請了年假,要回老家給小姑婆上墳。小姑婆前幾年得了食管癌,人年紀大了也熬不過去,前幾天在醫院過去了。她想著剛好趁著休年假,順便還能陪陪父母。


    洗完澡出來,濕漉漉的黑發搭在肩頭。許呦穿著睡裙,礙於謝辭在客廳,她專門穿了個小外套。


    剛剛明明很困,洗了個澡後,人精神了不少。許呦去廚房,從冰箱裏抱出一個西瓜,把保鮮膜撕開,她彎腰把櫥櫃拉開,找出一個不鏽鋼的調羹。


    剛轉身,謝辭靠在門邊。


    許呦動作一頓,把櫃子關上,問:“你吃西瓜嗎?”


    “吃啊。”


    她把手裏的冰鎮西瓜遞過去,“給你吃的。”


    謝辭:“有沒有籽,有的話我不吃。”他很挑剔。


    “沒有,你吃吧。”許呦挖了一勺,遞到他嘴邊。


    她表情很自然。


    謝辭愣了兩秒,從善如流地張口吃下。


    “許呦。”他吃了兩口,突然叫她的名字。


    “怎麽了?”


    謝辭說,“以後我們在一起了,你能不能把我照顧好啊?”


    她低頭又挖了一勺,嗯了一聲,“能。”


    ---


    許呦躺在床上看書,等頭發幹得差不多睡覺。


    看著天花板,許呦突然想起以前上大學。一個舍友問她,有沒有喜歡的人,以後如果能和他在一起,覺得什麽日子過的最舒服。


    她自覺是個很無趣的人,也不憧憬波瀾壯闊。從小安分地長大,聽話學習,從不招惹誰。謝辭算是她生命裏第一道波瀾。


    隻是她那時候性子有點內向,不知道怎麽對人好。所以對謝辭太冷淡,這幾年也曾經後悔過。不過他已經不在身邊。


    舍友轉過臉,瞅著發呆的許呦,正準備開口,就聽到她的聲音。


    平淡緩和,好像不帶一絲感情色彩。


    “最舒服的日子啊。”


    “我想和他在夏天的傍晚,吃完飯去逛公園,路過彩色的噴泉池,草地上可以看狗狗。還有跳廣場舞的大媽,我們能吹風散步,隨便聊聊天,聊什麽都可以。”


    “然後到了小區門口,去水果攤挑一個好吃的西瓜,放到冰箱裏。”


    “洗完澡,吹著空調,和他一起吃西瓜,然後看電視。”


    “我覺得這樣的生活很美好。”


    門把手被輕輕扭開,門縫露出一張臉。


    許呦腳步輕輕,踱到客廳。電視機裏還在放重播的足球比賽。


    她悄悄走過去,白而薄透的晃蕩裙擺下,曲線清瘦的小腿露出來。


    客廳的大燈關了,謝辭喝多了,人估計也倦了。閉目睡在沙發上,黑色的發絲鬆軟。他呼吸深沉,仿佛已經陷入沉眠。


    她用指尖,一點點,輕輕觸到他側臉的皮膚。


    許久,她蹲下身。


    許呦抿唇,伸手為謝辭拉上薄被。


    隨即,一個親飄飄的吻,落在他的額頭,然後是闔起的眼睫。


    睡吧。


    她小聲說。


    隨即站起身,她彎腰,把放在茶幾遙控器拿起來,關掉電視機。


    最後一點嘈雜被滅掉,房間沉沒於黑暗之中。


    許呦輕手輕腳,正準備離開,突然橫出來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腕。


    “——喂。”


    許呦身子僵住,下一秒,耳後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


    “我被你親硬了啊。”


    許呦一刹那,感覺全身血液都轟上頭頂。


    心虛又羞恥的感覺糅雜在一起。她第一反應是掙脫他的手跑開,可沒來得及甩開,就被那股力氣強行扯得跌倒在沙發上。


    一道黑影迅速壓過來,身軀挨著她,呼吸像滾燙的岩漿。


    許呦穿著睡衣,領口微微敞開,胸前和脖子處赤.裸的肌膚露出來一大片。她開始掙紮,小腿亂蹬。


    他手肘曲起,壓在她耳旁,聲音啞得不像話,“許呦...你居然敢偷親我。”


    好像她犯了什麽滔天大罪。


    “你...別壓我。”她聲音弱,雙臂又酸軟,無力地推拒著身上的人。


    不論怎麽掙紮,卻毫無抵抗的作用。


    空氣裏荷爾蒙的氣味快要爆炸,謝辭仗勢欺人,手也開始不老實地往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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