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紅沙上,躺著的杜川像條皺巴巴的鹹魚翻了個身,從醉夢中醒來後腦仁裏是酒精帶來的熟悉疼痛,杜川裹著身上不知誰蓋的橘黃毛毯坐起來,托著下巴不知在想些什麽。


    沙一沉,本來坐在扶手上的秦信滑到杜川旁邊,令後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秦信正襟危坐:“川哥你睡著的時候,叫了杜澤這個名字九十八次。”


    杜川揉著臉:“這個人欠我很多錢。”


    “所以那個叫朝顏的人一定搶過你家開的銀行。”


    “嗯?”


    “你足足叫了這個名字九百八十四次。”秦信道。


    杜川放下揉臉的手瞟了他一眼:“我肚子餓了。”


    ……一介廢柴居然輕描淡寫地使出了顧左右而言他的招數,川哥你以前是帝國政府的高級官員麽。


    指望杜川講段八卦往事的算盤落空,秦信搖搖頭起身去廚房弄了兩盤蛋炒飯。左淩和高靈都不在公寓,他沒有製作大餐的心思。


    杜川倒是對食物沒什麽要求,拿到炒飯就完全把臉埋進了盤子裏,吭哧吭哧直到油亮的盤底映出他頹廢唏噓的麵容。


    吃完後的杜川往後一倒,盤子蓋在臉上,又開始了躺屍沙的日常生活。


    秦信收走他臉上的盤子,連同自己那份一起端到洗碗池前工作起來。


    “川哥,昨天晚上那個送披薩的妹控交警和穿紅皮衣的暴力女是什麽來頭啊?”係著圍裙的秦信背對杜川,一邊用抹布仔細地擦拭著瓷盤邊緣一邊問道。


    橫屍沙的杜川有氣無力:“是我大學同學……就是那種可以運輸食物和代為點名,畢業之後好像進入異次元似的銷聲匿跡,同學聚會時又突然帶著老婆孩子出來炫耀的神秘生物。”


    後麵那段補充說明完全是廢話吧我說……秦信放下洗好的第一個盤子。


    “我知道他們是你大學同學,我是想問他們是做什麽的。暴力女不說,那個死妹控的車技和身手也不像普通人……”


    杜川翻了個身:“當然不是普通人,和叔叔我這種又成功又英俊的普通男人不同,那兩個混蛋都是一事無成的社會蛀蟲,小信信你要離他們遠點哦。”廢柴宿管顯然沒有正麵回答的意思,又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啊,好的。”秦信內心滿含恨意地想著下次見到一定要砍翻那個賣隊友的死妹控,被捏緊的白瓷盤子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在手中轉動著。


    洗完碗後也沒什麽事情,秦信打開電視機轉到帝國體育頻道,午間體育新聞的女主播依然帶著姿色平庸的笑容。


    和綜合頻道、新聞頻道、娛樂頻道的女主播相比,體育頻道的女主播多半不會很漂亮,很漂亮的女主播也多半不會去體育頻道,這在男性主導的社會中是常見現象,很無趣但也無法可想。


    她的專業素質並不因姿色而減去半分,女主播平和優美的聲線有條不紊地展開了今日最新的體育新聞。


    新聞的重頭自然是已經進入季後賽的帝國職業男子格鬥聯賽,常年雄踞前列的各大豪門王牌自不必說,在職業生涯煥新生機的李構海也受到了廣泛關注……


    時長三十分鍾的午間新聞接近尾聲時,女主播將主題切向了即將揭幕的帝國高校劍道大賽,屏幕畫麵上出現了一個帝國格鬥愛好者們熟悉的身影,業界人稱“拳劍雙絕”的名解說木隱澤風度翩翩地坐在裝潢高雅的茶室中接受記者的采訪。


    “木隱澤先生您好,大賽籌備委員會在帝國高校劍道大賽迫在眉睫時臨陣換將,將原本隻負責大賽解說的您任命為一般事務統理總長,全權負責大賽舉行時的一般事務,請問您是否有些措手不及呢?”


    木隱澤笑了笑放下茶杯:“與其說措手不及,倒不如說是驚喜吧。成為帝國高校大賽的一般事務統理總長,負責這場和帝國無數少年的青春/夢想緊緊相連的傳統賽事,簡直感覺這顆步入中年的心髒也年輕了起來。


    此前我也曾多次參與負責各類大賽的籌備舉行工作,相信這次也不會令全國的觀眾失望,請期待這次全新的帝國高校劍道大賽吧,諸位。”


    躺屍的杜川在聽到木隱澤的聲音時就抬起頭盯住了屏幕,一字不漏地看完了他的采訪。


    秦信轉頭道:“川哥你是木隱澤的粉絲?大賽開始後我這樣的種子選手很容易接觸到管理層,要我幫你問他要簽名嗎?就當作你送我蝶災探測器的回禮。”


    杜川擺擺手,從沙縫隙裏抽出秦信買來的那本成人雜誌晃了晃:“回禮有這個就足夠了,倒是你這個種子選手要當心還沒芽就被人淘汰了。”


    秦信不以為意:“川哥你不是說世界和敵我都在變化,不可能有最強的一刻嗎?我也不可能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成事在天,全力應戰就好。”


    杜川怒拍沙而起!


    “叔叔我這個級數的硬派型男會告訴你‘成事在天’?!你簡直是在侮辱我!”


    “誒?”秦信詫異道,“川哥你之前說的意思難道不是成敗由天,做人隻要拚盡全力不後悔就行嗎?”


    “全力?在我們硬派型男的世界裏根本沒有‘全力’兩個字!”


    硬派型男杜川極富氣勢地豎起一根食指在秦信麵前比了比。


    然後他就開始挖礦似的從沙縫隙裏往外掏東西,一時間少女漫畫和成人雜誌亂飛,杜川幾乎把上半截身子都鑽進了沙縫隙裏,才終於翻出一摞叫作《周刊少年jay》的漫畫雜誌。


    根據封麵來看似乎是以熱血戰鬥漫畫為主的雜誌周刊,因此被鍾情少女戀愛漫畫的杜川冷落。


    杜川拿起其中一本:“你看這個,《親熱天堂與無盡的回憶》的主角。”


    他指著封麵中間一個金藍瞳,臉上有六道細痕的少年。


    “這個!《草莓刀語》的主角。”


    指尖右移,封麵右上一個橘黃色頭穿黑色外套的少年爽朗地笑著。


    “還有這個!《布拉吉》的主角。”


    封麵的下方,戴著草帽的黑少年握著拳頭,嘴裏不知咬著什麽食物,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杜川放下雜誌:“具體情節我就不說了,你記住一點,如果戰鬥漫畫的主角在重要對決時一直保持著原來的實力,那麽他必死無疑。全力是什麽?不能隨時爆種在線升級還能叫熱血戰鬥漫畫主角?


    我要使出全力了這種話根本就是死亡f1ag啊!


    不管你是百分之幾,遇到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對手就爆到百分之兩百,遇到百分之兩百的對手就爆到百分之一千,啪啪啪啪啪啪車翻一切才能叫硬派型男好嘛!”


    秦信黑線遮額:“川哥……武道講究循序漸進厚積薄,就算是不可思議如蝶化之力也不可能做到你說的這麽誇張吧。”


    杜川一拳砸在雜誌堆上:“口胡!你親爹秦野霸氣外放的時候氣場簡直強到可以當電風扇,更不要說你娘洛玉的氣場連你爹都能吹飛,一代硬派夫妻居然生出了你這麽不硬派的兒子!


    你難道沒聽說過一種叫做‘不死心’的拳法?隻要修行這種拳法的人心火不滅,就隻有他車翻別人,從來沒有別人車翻他。”


    “沒聽過。”


    “誒?”杜川愣了愣,“你爹就沒教過你什麽?”


    秦信想了想:“小時候他教過我一些運轉氣血的導引術和簡單的拳架子,除此之外就沒了啊。”接著笑道,“川哥你該不會要告訴我我家傳一門絕世武功,練成之後想車翻誰車翻誰吧。”


    杜川眼底的驚愣轉瞬消失,拳擊掌心一點頭:“哎喲不錯哦這個展開,然後這本秘籍其實藏在你家老宅的屋頂,下麵掛著一幅人像用手指指著上麵,這個設定怎麽樣。”


    秦信無語以對。


    “反正你記住比賽的時候千萬別死心就行了,所謂小變不及大變,隨時能變得更強的人就能贏,你看看漫畫感受感受,我先去洗手間小便了。”


    看著頹廢宿管搖搖晃晃走去洗手間的背影,秦信覺得自己之前居然被這貨故作深沉的三言兩語唬到簡直蠢爆了……


    兜裏的手機震動起來,秦信看到“來電人安景”的屏幕提示,接通了電話。


    是要商量大賽的事情嗎……新主將向前輩請教經驗之類的。


    “秦信學長。”安景的聲音沉穩有力,這家夥一說話就讓人覺得可靠,有灑脫爽朗的一麵,但有時也會認真古板,對重視的事情嚴肅得可怕。


    “啊,是我,有什麽事情嗎?”


    “我看到了學長在儲物櫃上留的紙條,謝謝學長的信任,我會和劍道社的其他人一起,在全國大賽揮出無愧於冬大之名的劍。”


    安景頓了頓,換上了更為嚴肅的口吻:“此外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學長,您知道畢青失蹤的事情嗎?”


    秦信握住手機的右手略微變緊:“啊,我聽說他在雪泊森失蹤了一直沒有消息,他被找到了?”


    電話那邊的安景沉默了片刻:“恐怕他已經和神靈一同沉眠。”


    帝國流傳著一句諺語:“森林是神靈沉眠之所。”


    在這個森林覆蓋著多數領土的國家,自古以來永遠消失在幽暗深邃的森林中的人不計其數,當森林的探索者們向犧牲者的親友傳達噩耗時,往往會說“他已和神靈一同沉眠”。


    “怎麽回事?”秦信語氣中的驚訝並非來自於偽裝。


    “我這幾天沒有去劍道社,一直在雪泊森外圍尋找畢青留下的蹤跡,最後在白壺瀑布附近現了他的竹劍。劍被折斷了埋在地下,野獸是不會這麽做的。”安景道。


    秦信低下頭用腳尖碾著地板,臉被陰影吞沒:


    “生了這樣的事情,我也無法置之不理……你現在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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