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號,細雨淒淒。才黃昏時分,天空卻已漆黑一片。


    雁南飛的衣服被雨水淋濕,成了落水狗,人也被雨水澆醒了。


    他緩緩的站了起來,沒有任何過激的動作,沒有哭泣、沒有呼號


    雖然,到處是昏天暗地的,卻能看見雁南飛的眼睛射出血紅色的光芒。他棱角分明的麵孔此時卻因為咬牙切齒變得有些扭曲,水珠不斷從他的臉夾往下掉。


    分不清那水珠不是淚水還是雨水,雁南飛沒有哭出聲來,可他的心裏在滴血。


    前世,他是一個孤兒,是花子爺爺把他拉扯大的,他非常羨慕那些有父母疼愛的小孩。這一世,他好不容易有了父母,雖然家境貧窮,但他很快樂、非常幸福,父母也都很愛他,把他當成了心肝寶貝。


    可這一切在短短的幾個小時全變了,父母慘死,又留下了他孤苦無依的一個人。


    他想到了他父母平時對他的關愛。


    雁南飛的家境很拮據,父母辛辛苦苦的收入隻能勉強填飽一家人的肚子。


    可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父母仍省吃儉用,為的就是幫雁南飛買新衣服以及他喜歡的東西。


    雖然,雁南飛從小就很懂事,從來不主動要什麽,可他的父母照樣給他買。而且,家裏有什麽好吃的,他們都留給雁南飛吃。


    雁南飛沒有拒絕父母的心意,他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並暗暗發誓長大後要好好孝敬父母。


    可老天爺何其不公,把他報答父母的機會都剝奪了


    隨後,他想起了早上出門時的叮囑。


    “小飛,你出門要小心一些,別摔著碰著了。”


    “小飛,你去打獵要注意了,森林裏很危險”


    “還有,千萬別逞強,遇到凶猛的野獸要趕快遠離”


    “別走,回來,我幫你把衣服弄好”


    母親那溫柔動聽的話語揮之不去,時刻縈繞在雁南飛的耳邊。


    雁南飛心痛如刀絞,麵色猙獰。他大吼出來:“不管他爺爺的是誰,老子一定要把你們找出來,碎屍萬段,以慰父母在天之靈!啊”隨即,他抱頭蹲在了地上。


    寒風更加猛烈了,風雨交加,豆大的雨點打在臉上隱隱生痛。


    對於這一切,雁南飛好象沒有一點感覺。


    許久,他站了起來,他自己身上可以擠出一升水的衣服脫了下來,露出了他那經過長期鍛煉形成的強健肌肉。然後,他把衣服蓋在母親的屍體上,並抱到父親的旁邊。


    隨後,他開始四處找他父親的四肢,可如此黑夜,加上斷肢遍地,要找出他父親的談何容易。可雁南飛沒有放棄,他一個四肢一個四肢地拿起來,借著電閃之光辨認。


    這項工作非常艱巨,他翻遍了所有的屍體,搜索了村子的每一個角落,直到天光放明、太陽東升,可最後也隻找到三條四肢,還缺少了一隻胳膊。天亮之後,他又仔細找了一遍,可還是沒有找到。


    不得已,雁南飛隻有先讓父母入土為安。他就在自家的房前了一個大坑,然後把父母合葬在一起。


    在處理這些事情的時候,雁南飛非常成熟,完全不符合他的年齡,也許有了前世十多年的經曆才讓他變得如此老成吧。


    而且,他完全沒有象一般人那樣在失去親人後呼天搶地的,而是默默地跪在父母的墳前,一臉的決絕堅毅、冷酷無比。可誰能明白他此刻的痛、此刻的恨!他的淚水都化作了血淚在心裏滴淋。


    處理完父母的後事,雁南飛不願意留在這個讓他既甜蜜又傷心的地方。他要報仇,就必須離開這個地方。


    對於仇人他一無所知,連絲毫的蛛絲馬跡都沒有。


    應該是山賊幹的!——這是雁南飛的猜測。


    當務之急是要出去打聽周圍有那些山賊團夥,隻要找到了仇人,何愁大仇不能報。他不會急於現在就去報仇,因為他非常有自知之明,而且懂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道理。


    當然,在此之前,他還要去八十裏外的鬆嶺鎮,把這裏發生的慘劇告訴鎮裏的官兵。


    雖然,因為前世受了不少官兵的苦頭,他並不相信官兵。但這麽多村民的屍體需要人來處理。


    日當正午,陽光明媚,可沒由來一陣陣淒厲的陰風吹過,讓人心底發悚。


    雁南飛踏上了複仇之路,這條路無疑是充滿荊棘的,莽莽然沒有盡頭。


    才剛剛上路,他就遇到了第一道考驗——他的肚子在抗議了。他已經一天半滴水未進了,開始因為悲傷過度,完全忘了饑餓。此時,他憤怒悲傷的心情逐漸平複,才感覺到餓得如此厲害。


    可看見前途茫茫、了無人煙,雁南飛知道自己必須忍耐。他曾經和父親去過一次鬆嶺鎮,從牛家村出發,前麵四十裏都是荒山野地,根本就沒有人家,加上剛到春天,連野果都沒有。


    忍!忍!忍!


    咕嚕!咕嚕!


    雁南飛此時饑寒交迫,加上悲傷過度傷身,已然精疲力竭,走起路來一步三搖。好在他前世經曆過無數次饑餓的威脅,這一世又有很好的鍛煉,所以,他還能勉力堅持。


    殘陽血照,雲霞變幻,寒風凜冽,荒山上空,橫雲斷霧,淒淒清清,唯有西邊天際晚霞飛舞,給這寒冷的黃昏點綴了些許亮麗之色。


    四十裏路雁南飛走了整整半天還沒有走完,眼看就要到有人的村莊了,雁南飛有些無力之感,他已是咬牙苦撐。


    遠處炊煙繚繞,雞犬不鳴,低沉的黃昏的天空格外沉重壓抑,好象要把村莊給淹沒壓碎。


    雁南飛拿出了吃奶的力氣,好不容易進入了村子。


    此時,他在想要不要重操舊業,去乞討一些殘羹冷飯。


    現在,隻有兩條路橫在他麵前,一條就是去乞討,苟延殘喘;另外一條不去乞討,沒有食物的他很有可能被餓死。


    一旦死亡,那麽成為強者的誓言就會不攻自破;為父母報仇的誓言也會背棄,那麽他的父母在天之靈也不得安寧;還有,他從小幻想娶一個母親一樣溫柔可人的女子的夢想也將成空。


    想到這些,他終於有了決定。


    他要活下去!也不再需要任何理由,就隻為了活下去,他決定重操前世舊業。


    雁南飛很無奈,本來,他從小就發下宏願,要成為強者,再也不過前世的生活,可現在隻得違背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


    想到這個,雁南飛的心情才稍稍好轉。


    現在,他身穿一件破爛的單衣,褲子泥濘不堪,連飄逸的黑發也亂糟糟的,上麵還有不少泥土,神色委靡、雙眼無神。不用打扮,就是一副乞丐的模樣。


    雁南飛踉踉蹌蹌,朝離他最近的屋子走去,裏麵一家四口正在吃飯。


    聞著香噴噴的飯菜,雁南飛大吞口水,他倚在門口,有氣無力地道:“好心的大叔大嬸,能不能給點吃的,我會”他那些乞討用的話語還沒說完,就被那男子推了出去。


    “哪來的臭癟三,快滾!再不滾!別怪大爺心狠手辣!”


    雁南飛隻得向下一家走去,他又被別人用掃帚趕了出去。一連幾家都是如此。雁南飛沒有沮喪,前世做乞丐的他嚐盡了世態炎涼、人情冷暖,這樣的閉門羹吃得海了去了,他知道沒有挨打就算比較幸運了。


    他又繼續往前走去,這一家的一老一少婆孫倆正在吃著粗茶淡飯,雖然食物很粗糙,可他們吃得很香。


    很快,他們就發現了雁南飛這個不速之客。


    “哎呀!這是誰家的孩子,怎麽搞成這樣!真是可憐啊!”那布滿皺紋的麵孔是那麽的慈祥。


    “婆婆,能不能給我給我點吃的”雁南飛斷斷續續地說完,就坐倒在地上,他已餓得發昏。


    “小豪,快!端點粥出來喂這位小哥!”


    那充滿童稚的聲音傳了出來:“婆婆,我馬上就來”


    這是小豪昏迷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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