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次?十萬次?還是一百萬次?又或還是更多?他不知道。 隻覺得生命從未如此漫長得讓人無法接受,比過去的任何記憶裏的痛苦都要漫長。


    夏承浩感覺自己離崩潰已經不遠,說不出理由,但能夠強烈地感覺到,遠方有個聲音在呼喚著他,就像是母親還有父親的聲音,或許那是一種內心的暗示。


    放棄吧!不要再掙紮,沉下去又能如何?生命真就如此寶貴值得你付出這樣的苦痛去爭取嗎?


    “不——”


    夏承浩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這樣大聲地喊了出來,那聲音在意識之海中回蕩,仿佛就連那撲向自己的海浪都畏縮地退了回去。


    是的,它們確實退縮了一些,但又像是積蓄著力量再次撲了上來。力量更大,更加猛烈。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


    僅存的一絲理智告訴他,如果再這樣下去,自我意識很快便會消亡。


    如計算機數據般的記憶存儲開始在腦裏搜索著什麽,一些關於星球,關於機械人,關於嬰兒,關於垃圾場的景象再次出現。上次出現這樣的鏡頭還是在烈火星上的時候,過去了將近六年,從那以後再沒想起來,可為什麽今天又來了。


    一條條長長的生產線上,長相完全一樣的嬰兒像產品一般懸掛著,隨著流水線向一個出口而去。在那裏有許多穿著製服的高大男人,逐個對這些嬰兒進行檢測。


    時不時會有一個從流水線上被挑出來丟進旁邊的包裝箱裏,再噴上一種像水霧的東西。


    很快,那些嬰兒原本閉著的眼猛然睜開,痛苦和絕望從眼底折射出來。但這樣的神情持續不到兩秒鍾,深而有神的眼便開始失去它的光彩,如失去能量的電燈一樣閃爍著最終走向熄滅。


    流水線繼續滾動,幸運的一部分嬰兒通過了出口,流向下一個環節。


    而那些丟入包裝箱的嬰兒,被推到垃圾口像布娃娃一樣傾倒而下。巨大的轉輪式清理裝置揮舞著他的機械手,將這些垃圾壓入方形的車鬥裏。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天,或許隻是幾分鍾而已,亮光出現在車鬥上方。


    艙門打開,印有kappo字樣的穿梭機高懸在半空之中,裝有這些嬰兒的車鬥被翻轉向下。裏麵所有的物件由高處墜落,像下了一場嬰兒雨一般。


    可惡的某種大鳥早早就守候在一旁,見此情形便開始興奮地叫起來。對於它們來說,這是一場盛宴,每周都會有的盛宴。


    摔到垃圾堆裏的嬰兒們沒有任何反應,因為他們在幾小時之前或是幾天之前就失去了生命,也或者可以說他們從來就沒有獲得過生命。


    穿梭機很快離去,向著一千三百四十公裏之外的城裏飛去。


    因為巨大的衝擊,在這批丟棄的不良製品裏,有一個嬰兒開始扭動著他的小肢體。幾百個嬰兒中,隻有它在扭動,而其他的則早就成了巨鳥嘴下的食物。


    獵食者不敢輕易上前,這是它們沒有遇到過的事情,從來沒有肉食到了這裏還能動的。


    垃圾車出現了,有人開始與那些獵食者搏鬥……


    很快這個可憐而又幸運的小嬰兒躺進了垃圾車,看不清麵孔的男人推著車快離開垃圾場……


    這些鏡頭的後半部分,在烈火星上的時候夏承浩已經記起過,這次似乎又多了許多。像翻書一般向前翻了好幾頁,讓他對kappo多了幾分認識。


    以他的智商,要將這些片段拚湊起來並不難。頭越來越疼,也許是大量的記憶數據重新啟動的原因,又或是因為這些數據的啟用而觸動了某個新的程序,而警告他不可以使用這部分數據。


    但是他逐漸摸索出一點規律,那不知從何必來的劇痛感就像金浪洋上的波浪一般,一浪接一浪,一波連著一波,但是每次劇痛來臨之前會有一個極其短暫的停頓,如果你的感覺夠敏銳,可以把它當成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隻是最開始的那些痛苦往往把這短暫的間隙給遮蓋住。


    “警告——,警告——”


    大腦裏不間斷地提醒著夏承浩,可他完全不知道這程序到底在警告哪方麵的事情。要麽是疼痛級別提升了,或是讓他不要再掙紮,又或是其他的什麽。


    這個間隙或許是唯一可能讓自己的意識保持寧靜的時間,於是他告訴自己隻有寧靜狀態下,才能把注意力移到其他東西上,而不是那令人絕望的劇痛。


    注意力是哪裏控製的?額葉還是其他什麽地方?幾乎都想不起來了!


    對,是額葉,天呐!他仿佛感受到額葉處如沸騰的海洋,似乎注意力到哪,哪兒就成了疼痛的根源。


    平靜,平靜,他需要平靜……


    可是就是那段稍稍風平浪靜的時間裏,想讓自己保持平靜,也是一件難度相當大的事。


    兩波劇痛之間的時間極短,想在這怎麽短的時間內進入平靜狀態難如登天。而且兩波劇痛之間的這段時期雖然痛感稍稍減弱,但是依然痛如心髓。但是,他別無選擇,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


    至於是對是錯,都要試過才知道。


    失敗——


    失敗——


    還是失敗。


    沒有想要放棄,或許是意識已經麻木了,意念便如陷入了死循環的程序般自動地運行,一次又一次,微弱但頑強地抵擋著苦痛的侵襲,擴大著平靜期的時間,雖然感覺那平靜期並沒有明顯地擴大,但他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對痛苦的承受能力增強了許多。


    那不是來自於**某個部分的痛楚,而是直接在大腦中告訴你的那種痛,如果罪有原罪的話,這種痛或許可以稱為原痛。他在卡納特波利經過了無比殘酷的訓練,就算是曾經赤身**站在無數的冰雪風暴麵前,又或是身處噴吐著熱焰的火山口,但那些痛苦比起現在來簡直就算不了什麽,印在腦海裏的痛才是真正的痛。


    可惜他沒有其他的選擇,既然是大腦內產生的疼痛,那麽隻有控製大腦才能緩解自己的痛楚,要擺脫這個感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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