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姐說好像聽說過阿巧,又一時想不起來了。老譚便說阿巧是小餃子館,想不起來正常。


    唐姐又想了想,想起來了,說:“以前我表妹家省城的,前年清明我倆回省城給我二姨和二姨夫掃墓,掃完墓回她原來住的地方看了看, 在一家餃子館吃的,名字就叫阿巧,應該是你家。”


    “是嗎?”老譚無意的問:“你表姐家以前住哪?我家在省城幾個區都有店。”


    唐姐想了想說:“那叫鐵西區吧,什麽街忘了。”


    “豔粉街。”老譚說:“我家在鐵西區就豔粉街有店,你要是說鐵西區就那了。”


    “你家餃子挺好吃,我記著酒也挺好, 好幾樣養生酒。”


    “那就是了,就我家。”


    老譚挺高興, 沒想到在這碰著到自己家吃飯的客人了, 這天下真是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緣分呀。正好他也有點累了,總不幹體力活,兩桶水看著不沉,但路遠沒輕載,加上山路不好走,還撒了不少,便找了個平乎地兒停下來歇歇。


    “累了吧。”唐姐說。


    “嗯,總不幹活的關係,看來得加強鍛煉了------”老譚說。


    唐姐想起早上吃飯時老譚講酒的情形,笑著問:“你是不是挺能喝酒?”


    “嗯,還行。現在不敢喝了,胃不好。”


    “啥毛病?”


    “胃癌,初期。”


    唐姐聽了並不吃驚,好像來這的身體都不咋好,已經見怪不怪了。


    她問:“初期, 咋沒手術呢?”


    老譚說:“我血壓高, 降不下來,做不了手術,現在吃中藥呢。”


    “哦------我乳腺癌,發現的早,切下去了。”唐姐平靜的說。


    唐姐叫唐麗芳,今年五十七歲。三年前得的乳腺癌,由於發現的早手術很成功,加上家庭條件好,後續保養到位,已經沒事了。


    隻是女人一旦沒了乳房就沒了美感,容貌再好也少點啥似的,很難吸引男人,包括老公。她老公在外麵便有了女人,她知道後一度鬱悶,險些自殺。


    也是緣份,去年老喇嘛到蓬來講佛,被青島的信佛人士邀請也講了一堂。唐姐並不信佛,是一好姐妹拉去聽的,結果聽後想開了許多事, 與佛結了緣。


    當場布施十萬, 並隨好姐妹一起來這裏清修月餘, 竟然心情大好,抑鬱不再,回去後便和丈夫把婚離了,開始清修佛門。


    “我過了正月十五就來了,半個月了,再待半個月回去。”唐姐說。


    “哦,挺好。”老譚說。


    “這地方清靜,與世隔絕。來這就感覺換個人似的,啥事都不想了,頭腦清淨,適合修身養性。


    我去年來的時候碰著個腰椎有毛病的,讓人抬上來的,自己根本走不了。在這調養了三個月,自己走下去的,和好人沒啥兩樣。


    看著神奇,其實不神奇。這地方主要是清淨,人在清淨的地方待著心就淨,心一淨病好的就快。另外這地方還有樣好處,沒人拿你當病人,啥都是自己整,這就鍛煉人唄。”


    老譚點頭稱是。


    歇了有十分鍾,老譚挑起水捅,倆人邊走邊嘮回了香客小院。


    回到房間後老譚有些氣喘,滿頭是汗。在這沒家裏的條件,在家就洗澡了,在這隻能拿水洗臉。


    洗了臉老譚躺床上休息,想起唐姐說到豔粉街餃子館吃飯的事,她說是陪她表妹給父母上墳掃墓的,那就是說她表妹以前住在豔粉街附近,這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趙姐,心想唐姐的表妹是不是趙姐呢?


    這樣想的時候不禁有些激動,想馬上找唐姐確認一下。可轉念一想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碰著個在阿巧吃飯的人就是趙姐?要那樣就太巧了,有點扯。


    可是這想法一旦產生了就揮之不去,總覺著是回事。於是想等有機會假裝沒事似的問問唐姐,像聊閑篇兒似的,不用太正規——萬一她表妹真是趙姐呢。


    想起趙姐趙姐的麵孔就在眼前出現了,算算小十年沒見到了,麵孔是十年前的,不知道現在啥樣?也許老了,也許沒有------


    人在這時候是容易想起以前的人和事的。


    回憶往往叫人甜蜜,也會有痛苦和自責、甚至懺悔。


    在我們的這部生活長劇中,老譚接觸了很多女人,直到現在能時常想起,並且惦念的隻有趙姐。以前他也惦念英子,現在不惦念了,英子在阿巧工作,一切都好,這叫他放心不少。


    趙姐是走進他生命的女人,在他打工的最初十年裏,趙姐給了他無微不至的照顧、關心、體貼,像家姐一樣。


    趙姐是他尊重的人,他沒有對趙姐有過任何的非分之想。在他的記憶中趙姐美麗、善良、賢惠、溫柔,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人。


    和趙姐最後的日子是在濱海,那時候趙姐的丈夫老吳死了,趙姐心情不好到濱海散心,在他那住了月餘。


    那時趙姐是承受喪夫之痛的婦人,心中悲痛,找到了弟弟。和現在的他一樣,想找個安靜的沒人認識的地方歇歇,在清淨中調理自己。


    他清晰的記著趙姐剛到濱海時的情形,人形憔悴,弱不禁風,瞅著叫人心疼。晚上睡覺必須開著燈,時常夢中驚醒,嘴裏喊著老吳,無助的像個孩子般哭泣。


    他把趙姐像孩子一樣摟在懷裏,安撫著入睡。就是這樣趙姐也會在夢中流淚,身子時不時地打激靈兒,如在夢中受了驚嚇。


    後來趙姐漸漸好轉,臉上有了活色,人也開朗起來,睡覺時也敢關燈了。


    等趙姐徹底恢複後快過年了,他把趙姐送上回省城的火車,之後就再也見不到了------


    一個好姐姐被自己弄丟了------


    老譚來一個星期了,感覺良好,生活初步形成規律。


    早上天剛亮起床,和賈老爺子上山撿柴,呼吸新鮮空氣,練習吐納。


    吃過早飯後回屋吃藥,然後在寺院前的空地上溜達一小時。


    寺院依山而建,前麵空地說是給上山來的車挑頭的地方比較確切,寬闊處可以並排停三台車,窄處隻容一台車通行,旁邊便是深澗,掉下去粉身碎骨。


    平時少有車上來,說白了一般的車上不來,即使能上來一般的司機也不敢開。因為在半山腰的寺廟那往這裏上的路十分陡峭,幾乎是六十度坡,並且極窄,頂多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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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是工人們先用炸藥後用鉤機修出來的,一側是硬石山壁,一側是近百米深的山澗,危險異常。楊誌軍送老譚來的時候沒敢把車開上來,而是停在了半山腰爬上來的,東西是山上的專職司機開四驅吉普拉上來的。


    老譚每天溜達的路徑是從空地上下到半山腰,然後再爬上來。下去的時候二十分鍾,爬上來四十分鍾,通常是渾身大汗淋淋。


    溜達完回屋冷水洗臉,休息半小時,接著是研習金剛經。


    午後一點午睡,三點半醒,喝壺茶,接下來開始準備晚飯,四點半準時開餐。


    吃過晚飯五點,天也黑了。他晚上通常不去功課房打坐誦經,而是順山路走走,然後回房間吃藥洗漱,坐在電腦前邊喝茶邊寫點東西,八點上床打坐一小時,讓腦袋神遊太虛,九點準時入睡。


    隔兩天午時去東溝挑水,隻是沒再碰著過唐姐,他想問趙姐的事也沒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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