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都是雅茹護理老譚，現在該老譚護理雅茹了。</p>
在當天老譚問雅茹要不要通知家裏人，雅茹搖了搖頭說不用，父母年紀大了，通知他們也來不了，反叫他們擔心惦記著急，不如不告訴。兒子念大學，不想叫他分心。</p>
她唯一擔心的是腿會不會瘸，像趙敏那樣踮著腳走道。</p>
老譚告訴她不會，但傷好以後肯定會跛一陣子，等完全康複就好了。</p>
肇事的卡車司機也是給人打工的，老板還算仁義，給了司機家屬一筆數額不菲的賠償，雅茹的一切費用全包，包括後期的康複治療。</p>
哎，給多少錢有啥用，那可是一個家庭的頂梁柱。人沒了，家也散了，哎——</p>
雅茹人緣好，來看望的人多，幾乎是絡繹不絕。每來一波人她都要陪著說話，雖不能起床，但笑臉還是要有的。</p>
兩天下來雅茹深有感觸的對老譚說：“我現在知道你為啥不叫人去看你了，是真累。你說人家好心好意的來看，咋說也不能裝看不著吧。哎，別的不說，陪著嘮嗑兒就夠累的，還得擠笑。”</p>
老譚說：“有人看說明你人緣好，要沒人看更鬧心。”</p>
“巴不得沒人看。”雅茹噘噘嘴，隨後說：“都是人情，誰來了都拿錢。”</p>
“以後人家有事你隨回去唄，禮尚往來。”</p>
“趙敏每個月給她弟弟還轉錢呢，她弟弟念大學-------也跟著那些人給------這孩子。”</p>
“等你腿好了找個機會給她，再不給她弟弟，多給點兒。”</p>
“嗯，她弟弟過年畢業，正用錢的時候------”說到這雅茹突然想起了啥，對老譚說：“你不是答應喬哥送他去大青山嗎，該去去你的，我這有趙敏呢，別耽誤了。”</p>
老譚說：“你這樣我能走嗎？你不用管，我給楊誌軍打了電話，喬哥到呼市叫他送，都安排好了。以前我病你護理我，現在也給我個機會，好好護理護理你。”</p>
雅茹心一熱，說：“謝謝呀。”</p>
“客氣，應該的，願效犬馬之勞。”</p>
老譚的護理很盡職。</p>
雅茹下不了床，洗臉梳頭的事他也管，倒也有模有樣。</p>
吃飯就不用說了，早上是醫院提供的套餐，營養搭配的挺好，雞蛋、牛奶都有。中午和晚上兩頓是店裏送，都是老譚按著雅茹的意思提前通知的，做好了送來。</p>
不好意思的事是方便問題，起初雅茹覺著難堪，被老譚服侍臉紅，但經過幾次後也就習慣了——都在一個被桶裏睡過了還難堪啥。</p>
一個星期以後，雅茹可以坐輪椅了。</p>
這天老譚幫著雅茹穿好衣服，下身是特號的病號褲，上麵蓋了毛毯，用輪椅推著在住院處的院子裏溜達。</p>
陽光很暖，空氣中飄著澹澹菊香。</p>
“看，菊花，那多。”雅茹指著院子中央花壇裏盛開的菊花想孩子一樣興奮的說。</p>
老譚也看見了，把輪椅推近花壇。</p>
雅茹伸出手牽過一支花枝，拿鼻子在花上聞，聞過之後鬆開手說：“咱們院子的菊花也該開了，我和上官青鳶種的。”</p>
“明天我回去看看。”老譚說。</p>
“對了，順便給我帶兩件衣服，還有------內衣。”說到內心時雅茹紅了下臉。</p>
“好。”</p>
老譚推著輪椅慢走，觸景生情，想起在呼市時雅茹拿輪椅推自己時的情景，禁不住小聲笑了。</p>
“笑啥？”雅茹問。</p>
“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以前是你拿輪椅推我，現在是我拿輪椅推你。真是風水輪回，世事無常，冥冥中自有天定，因果緣份。”</p>
經老譚提醒雅茹也想起了呼市的事，說：“那次你也是傷在腿上。”</p>
“是。”</p>
“你是救人一命。”</p>
“嗬嗬，趕上了。說白了為阿巧省一筆錢，要是把那個裝修工砸死了最少賠五十萬。”</p>
</p>
“你當時那想的？”雅茹問。</p>
“那哪能，再說也來不及，純下意識動作。知道把他推開了就死不了，自己也不會送命。人在危險來臨時就腦袋裏一閃念，迅速做出正確選擇，別的啥也想不了，也沒時間想。”老譚說。</p>
“沒算算你都救了幾個人了？”</p>
“沒算。”</p>
“我給你算算。”雅茹說完掰著手指頭邊數邊說：“在省城你救火，救了王海娟。”</p>
“嗯，算是。”老譚點頭。</p>
“救裝修工，在呼市。”雅茹把左手的食指握了回去，算上大拇指已經兩個了。然後接著說：“你還救了古毅。”</p>
“嗯。”</p>
“寶利圖也應該算。”</p>
“勉強。”</p>
“這是四個------還有替王紅擋了一刀。”</p>
“這不能算，那刀紮不死人。”老譚說。</p>
“還紮不死人？”雅茹撇了嘴，然後說：“在美麗穀救人總算吧？”</p>
“這個可以算。”</p>
“這就七個了。”</p>
“七個就行了，再多救不了。”老譚假裝謙虛的說。</p>
“其實小慧也應該算上，要不是你她現在不一定啥樣呢。”雅茹認真的說。</p>
“------也差不了------”</p>
“你這輩子沒少做好事，好人好命，不該得癌症------得了也能好，老天爺張眼睛。”雅茹仰臉看著老譚，這個男人的形象此時顯得比往日高大。</p>
老譚裂開嘴笑了，說：“說實在話剛得的時候也怕，腿軟的走不動道，就是有牆扶著，沒牆早坐地上了。</p>
嗬，我倒是沒想都救過啥人，那時候也想不起這些來，隻是在心裏跟自己叨咕，沒事，啥事沒有，肯定能活，死不了。</p>
隻要我心情好，樂樂嗬嗬的，癌症也拿我沒辦法------</p>
說實話真沒活夠，也就在那時候才知道活著好，活著才有價值，死了啥也不是。跟自己說隻要能活著咋著都行，哪管去頭拱地呢------</p>
那時候不想別的，滿腦袋癌症，眼目前全是灰的------但有一點好，認為自己死不了，就是死也不那馬快槍急，咋說也得等給老人送完終兒子長大成人的，還想抱孫子呢，嗬嗬嗬嗬-------”</p>
老譚豪放無拘的笑起來，眼中帶淚。</p>
隻有經曆過臨近死亡的人才會有這種笑，因為真正懂得了活著的美好，所以笑聲中充滿的對生命的敬畏和對生活的尊重。</p>
老譚的笑聲感染了雅茹，眼睛有些潮濕。</p>
在當天老譚問雅茹要不要通知家裏人，雅茹搖了搖頭說不用，父母年紀大了，通知他們也來不了，反叫他們擔心惦記著急，不如不告訴。兒子念大學，不想叫他分心。</p>
她唯一擔心的是腿會不會瘸，像趙敏那樣踮著腳走道。</p>
老譚告訴她不會，但傷好以後肯定會跛一陣子，等完全康複就好了。</p>
肇事的卡車司機也是給人打工的，老板還算仁義，給了司機家屬一筆數額不菲的賠償，雅茹的一切費用全包，包括後期的康複治療。</p>
哎，給多少錢有啥用，那可是一個家庭的頂梁柱。人沒了，家也散了，哎——</p>
雅茹人緣好，來看望的人多，幾乎是絡繹不絕。每來一波人她都要陪著說話，雖不能起床，但笑臉還是要有的。</p>
兩天下來雅茹深有感觸的對老譚說：“我現在知道你為啥不叫人去看你了，是真累。你說人家好心好意的來看，咋說也不能裝看不著吧。哎，別的不說，陪著嘮嗑兒就夠累的，還得擠笑。”</p>
老譚說：“有人看說明你人緣好，要沒人看更鬧心。”</p>
“巴不得沒人看。”雅茹噘噘嘴，隨後說：“都是人情，誰來了都拿錢。”</p>
“以後人家有事你隨回去唄，禮尚往來。”</p>
“趙敏每個月給她弟弟還轉錢呢，她弟弟念大學-------也跟著那些人給------這孩子。”</p>
“等你腿好了找個機會給她，再不給她弟弟，多給點兒。”</p>
“嗯，她弟弟過年畢業，正用錢的時候------”說到這雅茹突然想起了啥，對老譚說：“你不是答應喬哥送他去大青山嗎，該去去你的，我這有趙敏呢，別耽誤了。”</p>
老譚說：“你這樣我能走嗎？你不用管，我給楊誌軍打了電話，喬哥到呼市叫他送，都安排好了。以前我病你護理我，現在也給我個機會，好好護理護理你。”</p>
雅茹心一熱，說：“謝謝呀。”</p>
“客氣，應該的，願效犬馬之勞。”</p>
老譚的護理很盡職。</p>
雅茹下不了床，洗臉梳頭的事他也管，倒也有模有樣。</p>
吃飯就不用說了，早上是醫院提供的套餐，營養搭配的挺好，雞蛋、牛奶都有。中午和晚上兩頓是店裏送，都是老譚按著雅茹的意思提前通知的，做好了送來。</p>
不好意思的事是方便問題，起初雅茹覺著難堪，被老譚服侍臉紅，但經過幾次後也就習慣了——都在一個被桶裏睡過了還難堪啥。</p>
一個星期以後，雅茹可以坐輪椅了。</p>
這天老譚幫著雅茹穿好衣服，下身是特號的病號褲，上麵蓋了毛毯，用輪椅推著在住院處的院子裏溜達。</p>
陽光很暖，空氣中飄著澹澹菊香。</p>
“看，菊花，那多。”雅茹指著院子中央花壇裏盛開的菊花想孩子一樣興奮的說。</p>
老譚也看見了，把輪椅推近花壇。</p>
雅茹伸出手牽過一支花枝，拿鼻子在花上聞，聞過之後鬆開手說：“咱們院子的菊花也該開了，我和上官青鳶種的。”</p>
“明天我回去看看。”老譚說。</p>
“對了，順便給我帶兩件衣服，還有------內衣。”說到內心時雅茹紅了下臉。</p>
“好。”</p>
老譚推著輪椅慢走，觸景生情，想起在呼市時雅茹拿輪椅推自己時的情景，禁不住小聲笑了。</p>
“笑啥？”雅茹問。</p>
“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以前是你拿輪椅推我，現在是我拿輪椅推你。真是風水輪回，世事無常，冥冥中自有天定，因果緣份。”</p>
經老譚提醒雅茹也想起了呼市的事，說：“那次你也是傷在腿上。”</p>
“是。”</p>
“你是救人一命。”</p>
“嗬嗬，趕上了。說白了為阿巧省一筆錢，要是把那個裝修工砸死了最少賠五十萬。”</p>
</p>
“你當時那想的？”雅茹問。</p>
“那哪能，再說也來不及，純下意識動作。知道把他推開了就死不了，自己也不會送命。人在危險來臨時就腦袋裏一閃念，迅速做出正確選擇，別的啥也想不了，也沒時間想。”老譚說。</p>
“沒算算你都救了幾個人了？”</p>
“沒算。”</p>
“我給你算算。”雅茹說完掰著手指頭邊數邊說：“在省城你救火，救了王海娟。”</p>
“嗯，算是。”老譚點頭。</p>
“救裝修工，在呼市。”雅茹把左手的食指握了回去，算上大拇指已經兩個了。然後接著說：“你還救了古毅。”</p>
“嗯。”</p>
“寶利圖也應該算。”</p>
“勉強。”</p>
“這是四個------還有替王紅擋了一刀。”</p>
“這不能算，那刀紮不死人。”老譚說。</p>
“還紮不死人？”雅茹撇了嘴，然後說：“在美麗穀救人總算吧？”</p>
“這個可以算。”</p>
“這就七個了。”</p>
“七個就行了，再多救不了。”老譚假裝謙虛的說。</p>
“其實小慧也應該算上，要不是你她現在不一定啥樣呢。”雅茹認真的說。</p>
“------也差不了------”</p>
“你這輩子沒少做好事，好人好命，不該得癌症------得了也能好，老天爺張眼睛。”雅茹仰臉看著老譚，這個男人的形象此時顯得比往日高大。</p>
老譚裂開嘴笑了，說：“說實在話剛得的時候也怕，腿軟的走不動道，就是有牆扶著，沒牆早坐地上了。</p>
嗬，我倒是沒想都救過啥人，那時候也想不起這些來，隻是在心裏跟自己叨咕，沒事，啥事沒有，肯定能活，死不了。</p>
隻要我心情好，樂樂嗬嗬的，癌症也拿我沒辦法------</p>
說實話真沒活夠，也就在那時候才知道活著好，活著才有價值，死了啥也不是。跟自己說隻要能活著咋著都行，哪管去頭拱地呢------</p>
那時候不想別的，滿腦袋癌症，眼目前全是灰的------但有一點好，認為自己死不了，就是死也不那馬快槍急，咋說也得等給老人送完終兒子長大成人的，還想抱孫子呢，嗬嗬嗬嗬-------”</p>
老譚豪放無拘的笑起來，眼中帶淚。</p>
隻有經曆過臨近死亡的人才會有這種笑，因為真正懂得了活著的美好，所以笑聲中充滿的對生命的敬畏和對生活的尊重。</p>
老譚的笑聲感染了雅茹，眼睛有些潮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