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府,當韓一守看著一群烏鴉落在牆頭“呀呀”叫時,青衣一群人正狼狽地跑進南山府,“真是晦氣。”


    青衣幾人滾跪在地,他的眼神瞄了一旁愁容滿麵的黃衣和紅衣,慌忙拱手拜道,“屬下辦事不利,請執法者降罪。”


    “哼,一群沒用的東西。”韓一守本以為一箭雙雕之計已然成功,“雷府之內定有北武盟的細作,讓雨承擺了一道。”他指著青衣道,“這次又怎麽了?怎不見紫衣總督人呢?”


    “嘿,紫衣總督仗著有您撐腰,這次失敗他居功至偉啊。”韓一守不聽姚劍秋的冷嘲熱諷,聽顫抖將三個名字念出,“邪刃,赤練和雪鷹……原影衣衛的三旗總督出手救下風無心。”


    韓一守皺了皺眉頭,“他們還是出現了……”


    “合縱之計失敗,雨承定會誣陷我南山府殺害他的弟子。”韓一守左右踱步道,愁容滿麵的他不知何計,“雨承手執人字令,北武盟乃是武林正統,麾下門派數十。我南山府……”


    “容本座再尋思一番,爾等退下吧。”韓一守揮了揮手,示意幾人退下。可青衣依然跪在原地,不肯離去,見他再一拜,“紫衣大人的事,我不知當不當說。”


    韓一守看著他猶豫的表情,不耐煩道,“青衣總督,有話直說吧。”


    青衣匍匐向前,“紫衣大人因私人親緣而罔顧軍令,在我影衣衛乃不赦死罪!”他幽怨地說道,“當初,我加入影衣衛的時候。我爹是一名縣丞,他偷盜銀庫二萬錢,您就叫我把他殺了!”


    青衣抬起頭,抽出紋菊刀,“我用您賜予的這把刀割下我父親的首級。從始至終,我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流過。”


    “身為朝廷命官,百姓的父母官。在他拿取百姓所繳的稅賦時,他就辜負了整個天下對他的期望了。他一人之錯,使得地方百姓加重了對朝廷的誤解,使得地方百姓對朝廷的信心更減了一分。”韓一守走下台階將青衣扶起,“你身為影衣衛四總督之首,紫衣也在你的監督之下。你可以在他妨礙任務之時,先斬後奏!”


    韓一守的話變得鏗鏘有力,“縱然是皇親國戚犯了死罪,隻要你這把紋菊刀還在你的手上,你也可以將他一把擒拿……這,就是影衣衛的職責所在。”


    “屬下明白了。”青衣將刀收起,轉身退下。


    韓一守搖了搖頭,轉身往韓子昱的房間去。


    四下無人的庭院中,韓一守推開房門,借著月色他能看到韓子昱垂頭喪氣地躺在搖椅上。


    韓一守掏出幾支竹片砸在桌案上,他已經失去了之前的從容,“這是我剛從‘舉罪箱’中取出的,共八支竹令,全是對你的彈劾和不滿。”


    “哼,南山府雖是江湖門派,可我影衣衛仍受兩府管束。那些人不會對我們手下留情的,我們是殺手,不是士大夫!若是這些竹令上到朝廷,你死罪難逃。”韓子愈拍案怒道,“西川之事,你不當的命令和猶豫讓南山府損失了刀劍門一大助力和十數名影衣衛的兄弟。當時我見你為情所困,攔住了青衣幾人的訴狀。你倒好,屢教不改。”


    “就在剛剛,若是你等幾人迅速一點,冷龍翡翠早就收到南山府裏了。”韓一守指著一言不發的韓子昱罵道,“真是氣煞我也。”


    就在此時,韓一守看到韓子昱手臂上的劍傷,歎了一口氣問道,“你的傷如何了?”


    “無礙。”韓子昱知道哥哥已經是仁至義盡了,畢竟他的身份和地位,容不得他有過多的偏袒……


    顛簸幾日,當薑離看見開封府高大的城門時,本已幹涸的淚水又淚如泉湧。


    當薑離駕車穿過熙熙攘攘的集市,車廂內散發出劇烈的腐臭味,所有人都對他敬而遠之。


    威遠鏢局的門口擠滿了捂著鼻子謾罵的人,他們的抱怨傳滿了大街小巷。


    雨承早帶領著弟子們在門前等候,沒有人敢相信,相伴多年的三師兄沒有死在山賊土匪的刀下,而是死於一次陰謀。


    當薑離看到大門前的兄弟們時,滾落下車,跪爬到雨承的眼前,痛哭流涕道,“師傅,弟子不孝,沒能好好保護好師弟,讓他遭受歹人的毒手。”


    屍體腐爛的臭味傳到雨承的鼻子裏,他自覺眩暈而作嘔。他厭惡自己的虛偽,裝模作樣地問道,“離兒,到底怎麽了?”


    威遠鏢局大堂,薑離看著“義薄雲天”四字牌匾淚流滿麵,不斷磕頭道,“離兒愧對師傅二十餘年的教誨,不該拋下順義讓他獨自一人……”


    不仁不義之舉,逐出師門之大罪。


    雨承頭痛欲裂,教訓道,“離兒,你身為師兄沒能保護好師弟,其咎難辭……”他右手揮起的戒鞭遲遲不舍得打下。雨承看著愛徒身上的傷痕,終是搖頭歎息道,“唉,雁城,先離兒下去療傷。”


    “是,師傅。”趙雁城拉起雙腿乏力的薑離,“大師兄,你身上還有傷,不要再跪了,趕緊起來吧。”


    薑離因愧疚和痛苦連日未眠,在他精神放鬆之時終於昏倒在地。幾名師弟將他抬起,送往醫房。


    “南山府殺我威遠鏢局弟子,此仇不共戴天。”雨承將人字令舉起,所有弟子皆跪地聽令,“本盟主發出武林帖,責令眾弟子北武盟名下所有門派聚集開封,討伐南山府。”


    “是!”弟子們皆領命退去。


    昏暗的大堂內,雨承的神色陰晴不定,愧疚絞痛他的心。當他目光轉向雨萱時,發現女兒淚眼汪汪,眼神中充滿著哀求和不接受,“難道萱兒知道了?”


    尷尬的沉默讓雨承雙手顫抖。他不懼怕任何強大的敵人,卻害怕女兒的眼淚。


    雨承走近女兒,試圖地問道,“萱兒,你……”


    未等雨萱說完,雨萱已經崩潰,掩麵哭泣道,“爹您為什麽要這麽做?您為什麽要讓莊叔叔去殺順義。”


    雨承一把將雨萱擁入懷中,尋不到出口的話語。


    “爹爹,您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為什麽?”雨萱躲在父親的懷中啜泣,“當年,父親到底和毒龍教做了什麽樣的交易?”


    “萱兒,你隻需要知道一件事情。”雨承抓住雨萱的雙臂,感受著她顫抖的心,“你隻要相信爹爹就可以了……順義他唯一做錯的,就是掀開這些舊事,因為離兒的的確確是血手的兒子。”


    雨萱恐慌的眼神一閃而過,“萱兒不在意離哥哥的身份,想必離哥哥也不會背叛威遠鏢局和爹爹的。”


    “這一切我知道。”雨承抓住雨萱說道,“可萱兒,你覺得血手會善罷甘休嗎?他一定會把離兒帶走。順義就是他的棋子……所以北武盟必須除掉他,借此來打擊南山府。”


    雨萱沉默了,她沒辦法恨自己的父親,“可是爹爹,您為什麽讓這一切都讓離哥哥來承擔?”


    雨承沒有回答女兒的提問,而是看著窗外新月的光芒,“離兒早晚會和血手相認。毒龍教內分作兩派,爹爹已和蕭範取得聯係,萬萬不能讓血手取得離兒的信任……過些日子,你就和離兒一起走吧。”


    雨萱轉身默然離去,她的心是苦的,“爹,您倒是說我怎麽跟離哥哥走?難道您要我瞞著他所有的事實,再跟他生活一輩子嗎?嗚嗚嗚……”


    雷少雲沒有在威遠鏢局逗留,往太尉府來。


    “少爺您回來啦?”守門的小廝見得雷少雲歡欣不已,挑燈引雷少雲往庭院去。


    庭院的長亭,雷文興點起幾盞明燈在擺棋。太尉好棋藝,一旦棋興來了,縱然天黑月高也要下完。


    雷文興看著一臉倦態的雷少雲,蹙眉道,“這個時辰你不是應該在鬆鶴樓招待朋友嗎,怎麽有空到開封來?”


    雷少雲癱坐在椅子上,提起茶壺一飲而盡。雷文興見孫兒此態,問道,“我們家的直學士好像很不開心,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雷少雲歎了一口氣,將事情原委說來,“爺爺,你說爹是圖什麽呢?”


    “哼,這蠢東西就是急功近利。真是讓我雷家顏麵掃地。”雷文興氣得將整個棋盤掃落在地,侍女見狀,戰戰兢兢地前來打理。


    太尉收斂怒意,撿起一顆黑子,“這南山府倒是有兩把刷子,龍兒這蠢東西被人當棋子使。”他長歎一聲,揚了揚手道,“江湖中事,隨他去吧。”


    “今日朝中得報,官家擢拔範仲淹,富弼為樞密副使,韓琦也被召入朝中,共為輔政大臣。羽翼四人歐陽修、餘靖、王素和蔡襄為諫官。官家銳意進取,決心掀起改革大潮,看來我也得尋一個地兒,避一避這場風暴了。”雷文興用棋子敲了敲棋盤,繼續說道,“天章閣已開,到時候官家再尋個借口,將怕老婆的王舉正給下了,在讓範仲淹坐上參知政事,提領天章閣,這場好戲就開始了!”


    雷少雲看著爺爺投來的眼神,為難的神色顯露無疑。他拱手作揖,“爺爺,少雲心性不定,恐怕難有作為,暫時還不想登上朝堂。”他猶記得予慕無雙的承諾,“少雲想和朋友們去關外玩玩,回來之後,一切都聽爺爺的。”


    太尉看了看眼前這個稚氣尚未退去,雷家唯一接班人,歎道,“也罷,隨你吧。”


    太尉掏出一個腰牌遞給雷少雲。古樸的木牌看起來有一定的年歲了,其上紋有一枚“雷”字。


    “最近外麵不太太平,你既然要出關外就盡量從雁門關走吧。”太尉溺愛地看著孫兒說道,“雁門守將王衝是我的學生,有了什麽麻煩事,他自會助你。”


    “餓了吧?”太尉笑了笑,“爺爺已讓廚兒做了你最好吃的點心。來,讓爺爺看看你的棋藝有沒有進步。”


    雷少雲搖頭一笑,對侍女喚道,“再添兩盞燈。不然怕爺爺尋‘天暗見不得’的借口來悔棋。”


    雷文興撫須笑道,“哈哈,你這臭小子,本事沒長,嘴倒是越來越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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