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刀的“九影絕殺”之下,南山府五大高手陸陸續續敗下陣來。其實從一開始,黃衣和紅衣的心境便已經敗了,敗給了這些舊日的總督們。


    隨後趕來的道門四個弟子,與天元子結成劍陣。韓一守不想多耗餘力,也尋機退走,“折劍山莊才是重頭戲。”


    蕭洪明不敢以最強之力與風飛雪一戰,“若在此下去,隻會兩敗俱傷,不如將餘力留在後麵。”說罷,他一掌轟出將自己帶遠,他看了看屋瓦上那名神秘的黑袍男子,不覺心悸,“難道是他?”


    芒金見主子遁去,不敢戀戰,虛晃一招便化成金芒隨之而去。


    玄清子停下來手來,看見南宮彩虹身下一灘灘鮮血,驚呼道,“仙姑!”


    “閣主,你看仙姑如何了?”飛煙隻是含淚搖頭。


    目光一會模糊,一會清晰,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哀聲道,“我想再見見他,還有映雪。”


    “你來啦?”風飛雪落在屋瓦上,站在藍玄雲的身側,“你就不去看看她?”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一切隨風而去,不是更好。”藍玄雲口中的話,從來不帶絲毫的情感因素。


    風飛雪長歎一聲,“你勸你還是去看看吧。”


    藍玄雲沉聲一刻,身子方想動,又停了下來,“我該說什麽?”


    “你什麽都不用說。”


    藍玄雲在屋瓦上隻留下一道淺淺的身影,人已到達南宮彩虹的身邊。一切均是那麽突然。


    “你來啦?”南宮彩虹十分虛弱,但也非常平靜。藍玄雲沒有回話,隻是幫飛煙接過手,將她抱在懷中。


    恰時玄清子和道門******趕到,惶恐不已地俯首下跪,“師傅!”


    藍玄雲看去,玄清子,天元子,碧青子,棲雲子,玉真子,文鬆子,皆已有老態。等弟子們看清他依舊年輕的麵容時,皆惶恐不敢語,心中大驚道,“師傅的麵容!”


    “你,竟然一點都沒有變。慚愧!”南宮彩虹躺在他的懷中,心都快化了,雖死無憾矣。藍玄雲正想揭下她的麵紗,道姑急忙抬手止住他,“不要。我都老了,不再年輕了,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現在這副模樣。”


    “你……還好嗎?”藍玄雲能說話,道姑已是莫大的欣慰。


    “嗚嗚嗚!”喜極而泣,南宮彩虹已不顧自身身份,“玄雲,我們的女兒,我們的女兒……嗚嗚嗚,你願意認她嗎?她叫映雪。”


    “我……”


    “果然嗎?你果然還是不想有任何羈絆!”南宮彩虹早就該料到如此。飛煙看不過,含淚怒喝道,“你還是不是男人了!”風飛雪一把拉住她,輕聲道,“煙兒!”飛煙經不住悲傷,將頭埋進風飛雪的懷中。


    “師母放心,玄清子和五位師弟一定會照顧好師妹,還有紫雲宮。”玄清子俯首道,******亦含淚叩首,“定不辱師傅恩澤。”


    此時,南宮彩虹也露出欣慰的微笑,輕聲問道,“那你願意,和我再去見她最後一次嗎?”


    藍玄雲不語,在眾人迫切和熱烈的目光中,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謝謝!”


    雷龍和雲影領著千餘人馬剛到莫幹山已夜色已有一些昏黃。雲影早已發覺身後有人追蹤,故吩咐隊伍加快前行,“快一點,在天色暗下來之前進入折劍山莊,不然在野外多有危險。”


    “有一股非常強大的氣息。”雷龍一路匆匆,尚有一絲心悸,“三弟且寬心,我們有一千多的人馬,還懼怕他們不成。”


    本是明朗的山道,被昏黃的日光籠上一層薄霧,變得昏暗陰沉。拾級而上,好似暗中被許多眼睛窺覷一樣,讓三劍聯盟弟子們不寒而栗。


    “快,加快腳步!”雲影一馬當先在前,對後麵的弟子們大喊道。突然,一支利箭飛來,直取雲影眉心。


    “三弟小心!”雷龍橫來一劍將利箭砍落。他自詡弓馬嫻熟,以對方箭術來看,明顯高他一籌。可隨之,更是飛來百餘支飛箭,身後催馬急進的十餘人應聲落馬。


    “警戒!”雷龍大聲呼道,然後對放箭處怒道,“前方是何路江湖朋友,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


    樹林中隱約的人影中皆麵帶鬼麵具。有一人悄悄說道,“是雷知府,若是傷了他閻羅怪罪下來……”


    “撤!”黑色的人影漸漸散去。


    “將受傷的兄弟們扶上馬,趕緊走!”隨著前麵氣息的散去,雷龍策馬大呼,隊伍加速前進。


    “二哥,折劍山莊好像被包圍了,到底是誰有這麽大的本事,能喚來如此多的人馬?”雲影驚道,“若是我們直接進入折劍山莊不是被甕中捉鱉了。”


    “三弟,我現在是要保歐冶子和折劍山莊無事。”雷龍目光剛毅地看著前往,或許是之前自己過於刻薄了,他覺得該做什麽挽留一點。


    劍池前,趕了幾十裏的馬兒都累得喘息了。雲影對雷龍說道,“要不讓兄弟們和馬兒搗點水喝?”


    “不行,繼續走!”雷龍仰頭環顧四周,大喝一聲,“警戒!”因為他看到了草叢中蠢蠢欲動的人影,呼罷,他摘起馬背上的寶雕弓連出數箭。


    “啊!”隨著草叢中兩聲淒厲的喊聲,三劍聯盟的弟子們皆抽劍警備。


    “放箭!”雲影抽刀指揮道,千餘弟子均搭弓射箭,隱伏在草叢裏的人聽聞雲影的命令聲和射箭聲已開始潰散四處奔逃。


    草叢中,現出一杆火尖槍揮舞,一道雪白的槍勁將百餘支密集的箭支撥落,“殺!”一聲沉悶的吼聲,草叢中飛出暗器飛刀無數,更有之前備好的落石刺刀自頭頂落下。


    “‘洞庭有雪’槍法!哼,謝靖你敢伏擊我雷家,看我爹爹如何……”雷龍話還沒說完,頭上落下一方刺刀,雲影一刀將那方刺刀擊飛,對雷龍呼道,“二哥,他們已設下埋伏,萬事俱備,我們不是敵手。走!”


    “該死!走!”雷龍首先策馬往折劍山莊趕去。弟子們邊戰邊走。


    黑衣人一杆長槍穿過一名來不及走的弟子的喉嚨裏。他緩緩摘下麵罩,果然是天王謝靖無錯,隻聽他嗤之以鼻,“哼,叫你雷龍平時仗勢欺人。看這次定要你吃不少苦頭。嘿嘿。”


    日已黃昏,折劍山莊內,雨承與高勝衣身著夜行衣已在折劍山莊各處摸索多時。突然,天空中閃過一道黑影,一把綁有字條的飛刀被高勝衣接住。


    “糟糕,我們中招了。”高勝衣將字條拿予雨承看,仰頭歎道,“被韓一守擺了一道。該死的,他竟然暗中將‘折劍山莊將有大難’的消息遞予各個門派。還讓三位家主知曉。現在雷龍和雲影正帶著千餘人馬往這邊來。無錫已經亂成一片了。折劍山莊將成為另一台大戲。而我們,卻是被人家玩弄的戲子。哎,錯算一步!單是那蕭洪明和風飛雪就夠嗆了。”


    雨承看了他一眼,笑道,“高大人無需緊張,我北武盟和你閻羅衙人馬多少也有幾百上千,南山府一定會回來加一手,到時候三方會戰指不定誰輸誰贏,大不了我們抽身而走。鑄劍譜應該都在鑄劍閣裏,每到黃昏之時都會有人來交班,以我們的身手足以在他們交班閑談時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高大人要切記,不可傷人殺人,日後尚有餘地可言。”


    “知道了!”兩人匍匐在屋瓦上,觀望著鑄劍閣前的兩名守衛。


    鑄劍閣身三層,高五丈,八角樓構造,樓中有一條八角鐵柱聯通三層,便為鑄劍爐。鑄劍閣僅有下方一門能進。若是妄想從樓上的窗戶闖入,會觸動機關,被鑄劍爐吐出的火焰燒個幹淨。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啊!”高勝衣聽得雨承的介紹,輕聲譏笑道。雨承“噓”的一聲,果然是時間到了,門衛正準備換班。而換班之刻,他們定會偷懶閑談。


    “就是現在!”


    “哎,山莊內空蕩蕩的。兄弟們都去無錫看大戲了,就我們幾個倒黴的還得守在這兒。掃興。”


    “你說話小聲點啊,二莊主他們父子倆還在鑄劍閣呢,小心被他們聽到了。”


    “誒,你聽說了沒有啊。那個什麽悲魔寨聽都沒聽過,那個莊主還想娶我們二小姐呢。二莊主整天在鑄劍閣裏吃喝拉撒睡,壓根沒時間搭理他。他還說不用打擾,就整天在列劍大廳裏等。哎,二小姐一個夠麻煩了,還得伺候著他和他的十餘個兄弟們。”


    “你休得如此說,人家不是還帶了好多禮物來呢。你不也收了點好處……”門衛們換班閑談之餘,卻不知已有兩道黑影如涓流悄悄淌進鑄劍閣。


    鑄劍閣內,悄無一人,燥熱非常。中央頂天的鑄劍爐內燃燒炎炎烈火,裏麵還有被灼燒的鐵胚。


    “鑄劍閣隻有環行而上一條路。一樓燒鐵鑄模,二樓引水淬煉,三樓呢,便是歐冶子居住的房間,還有藏劍閣和藏書閣。估摸鑄劍譜就在那裏,保不準風淬也在那裏。”雨承躡手躡腳往上走,每上一個階梯都非常小心。


    “風淬武功不高,這點難不倒我們……”


    “風淬武功雖不高,但畢竟相處多時,隻要我們被他發現,他便曉得是我。”雨承打斷了他的話,“且不說他手上的飛石火炮,就鑄劍閣內機關重重。他若是依靠這裏的機關,難保我們性命有虞。總之,小心為上。”


    “嗬,江湖之中,果是臥虎藏龍。”高勝衣心中歎道,“單是這鑄劍爐便可說是鬼斧神工了。”高勝衣竟然有些忘神,跟在雨承身後慢慢環行躡手躡腳地上了二樓。


    火光搖擺,牆上倒映著兩道人影。


    “焚月,你來看看這把劍。劍芒雖是流轉閃耀,可少了對刀麵的打磨……”


    “爹不用再說了,我有自己的見解,不一定得非按照《引靈開刃》的方法去才能鑄出神兵利器。”風焚月一把接過父親手中的劍,手指一劃而過,以劍刃朝一鐵杆砍去,其立斷為兩截。劍刃光華如舊,“父親精於青銅器具打造,便固執認為劍也要精工於劍紋刻格以斂殺氣。其實不然,劍之氣,便是人之氣。一名出神入化的劍客,就算手執一把鋒芒繞射的寶劍,也可讓她收斂殺氣。”


    “我不會刻意去隱藏她的美麗的。”風焚月的目光都集中在劍上,漸漸往二樓深處環走去,“爹爹,你放心,我一定能打造出比龍淵劍更加鋒利的劍!不會讓你和大伯失望的,我也會好好輔佐大哥的。”


    “罷了!”風淬心中微微一歎,繼續捶打手中那把未成型的鐵胚,鐵錘的“鏘鏘”聲,還能聽出風淬長鬆一口氣,“哎,朝廷的任務交了,帳也交割了,這下算是寬心了。終於可以靜下來心來繼續專研我的‘紫電青霜’了。”


    雨承看著牆上倒映著風淬掄錘的影子,咽了咽口水,十分的小心,心中尋思道,“歐冶子父子均在,該是如何?硬闖又不妥。”


    高勝衣並沒有多想,而是想徑直往上走。雨承一驚,伸出手將他往後撥。高勝衣後退之時腳一滑踉蹌幾步碰倒了鐵器,鏗鏘作響,“糟了!”


    風淬立馬警戒起來,“誰!”平日裏,也隻有風家人或者老身份的劍師才能進入鑄劍閣,而今日除了他們父子兩,其餘人都去參加鳴鳳大會了。風淬從旁邊抽出一把上好箭的弓弩,慢慢地踱步過去,試探地問道,“是紫霜回來了嗎?”


    “該死!”雨承對高勝衣低聲恨道,然後和高勝衣貼牆緩緩想退入一樓。可風淬聽得動靜衝了過來,舉弓便射向他們,大喝道,“來者何人,還不報上姓名。不然我機關一開,定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風焚月在三樓聽得二樓父親的嘶喊,也匆忙下來,“怕是有人闖進鑄劍閣了。”


    “我管不了他了。”高勝衣早已按捺不住,拾起旁邊武器架上一杆鐵槍,箭步衝上去。風淵欲再射來時,高勝衣已一槍將他手中的弓弩擊落,回身一槍拍中他的肚腩,將風淬擊出兩丈遠。


    “你……”風淵捂著肚子艱難地站了起來,“你是誰?”


    “做什麽?快走!”雨承衝上前來一把拽住他。


    “事到如今,也隻能來硬的了。不然雷龍和雲影的人馬一旦到,就再也沒有機會了。”高勝衣咬了咬牙道。


    風淬恨恨地看著雨承,“哼,原來是你!”他拔腿便往裏麵跑。這時,三樓下來的風焚月也看到了雨承和高勝衣,怒道,“你們來做什麽!”


    “不好,他要去觸動開關了。”雨承驚道,開關一旦觸動,鐵門會將三樓和二樓隔開。而一樓和二樓將會被鑄劍爐內的大火所淹沒,“糟了!從窗戶遁走,不然來不及了。”


    “哼,婦人之仁!”高勝衣一把甩開了雨承的手,將手中長槍擲出。


    “咻!”的一聲,長槍貫穿過風淵的肩膀帶著他一直後退——而他的身後,便是鐵水滾滾和烈焰濃濃的鑄劍爐。


    “不!”風焚月嘶聲大吼,撲上前去將要抓住風淵,可他怎麽可能來得及。長槍灌滿強大的力量帶著風淬的身體一把跌入鑄劍爐。


    “啊!”隻是瞬間,風淬撕心裂肺的吼聲還沒有完,“嘁嘁嘁!”血肉之軀便在鐵水中蒸發,消散無形,灰飛煙滅。


    “不!”雨承幾乎是和風焚月同時呼喊出來,可勢已難回。


    “你們!”風焚月看著父親消失在鐵水中,鐵水變得濃稠,白煙升騰。而父親傾盡一生所鑄造的名為“紫霜”的劍胚也沐浴著父親的鮮血。


    涕泗橫流,匍匐在地,“爹!”


    高勝衣再次抽起一杆長槍,想要上前殺了風焚月。雨承一把將長槍震碎,怒喝道,“你幹了什麽?快走!”


    “雨承!”風焚月充滿忿恨的眼睛瞪著雨承,“你還我父親命來!”


    “殺了他!不然我們將身敗名裂!”高勝衣咬牙怒道。可雨承還是緊拽著他的身軀,“不!我們已經犯下大錯了,快走!”說罷,雨承一拳將窗戶轟碎,以真氣吹成氣罩將噴來的火焰和箭支絞碎,“走!”


    “鈴鈴鈴!”鑄劍閣的警鈴響起了,響徹整個折劍山莊,尖銳刺耳。


    雨承一掌打在高勝衣的胸口,將他擊出門外。自己也隨後輕功一躍跟上,大怒道,“我恨不得一掌打死你!”


    “你!”高勝衣站了起來。突然,鑄劍閣的窗戶上架起了數架弓弩,無數飛箭朝他們射來。雨承隻是手一招,拳力凝成一條黑龍將所有的弩箭擋在身外——雨家的“蟠龍布雨”拳法。


    “哼,你這是做什麽?若是殺了那個小少年,誰會知道我們……”


    “你閉嘴!你殺了歐冶子!”雨承大怒道,一拳打去。高勝衣感受到雨承的怒意,一個寒戰,躍身閃過。指著雨承陰笑道,“做都做了,自然也有你的一份。但是你卻做得不幹淨,這才是麻煩之處。”


    “我雨家與風家世代相交,如今你這一作為……定將讓我雨家陷入萬劫不複之地啊!”雨承盡力克製住自己的衝動,因為高勝衣的背景和武功均不容忽視。


    高勝衣忽然覺得自己做得好像是有點衝動了,搖頭歎道,“事到如今,也沒了其他的法子。隻能靜觀其變了。”


    雨承覺得頭很痛,心中後悔道,“或許這一次計劃,本就是錯誤的!”


    兩道身影消失在漫天的晚霞之中。


    鑄劍閣中,風焚月匍匐哭倒在地。“紫霜”已經被他用黑布裹緊,環抱在身前。


    “爹,爹……”涕泗橫流,晚間的紅霞灑在他的身上,“爹,焚月錯了,焚月聽你的,你快回來吧。”


    “焚月不想做這個歐冶子……”漸漸,風焚月哭昏在地。


    莫幹山腳,風無心突然覺得心緊得發疼,竟是痛得半蹲下去,“我……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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