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獵獵,殅旗飄飄。


    隆慶十八年秋,七十二族東進,建寧關告急,邊城烽火連天。


    年邁的隆慶皇帝登上了玄武門的城樓,居高臨下望著身前的朱雀大街,在這條帝都最寬闊,最宏偉的街道上,此時已然變成了紅色的海洋。


    “陛下昭:蠻人狼子野心,犯我大夏疆土,欺我人族子民。朕欲征九州之兵伐之,以武成王公孫無悔為九州聯軍統帥,領中州羽林軍,充州裁決十二衛共計二十萬,坐鎮龍門,以渭國公吳鋒為中路先鋒,領渭州玄甲軍,晉州僧軍共計十五萬,出建寧關,以宣威將軍柳擎為左路先峰,領滄州風雷鐵騎,越州狼軍共計十五萬,出嘉陵關,以冠軍侯徐琨為右路先鋒,領琅琊衛,雲州神槍營,幽州神機營共計十五萬,出函穀關!此戰,眾將士當竭盡全力,使東陸諸族皆知我大夏之天威,犯我大夏天威者,雖遠必誅!欺我大夏無人者,雖悍必死!”


    隨著********站在城頭宣讀了聖旨,整個長安城,都被聖旨最後那句話給點燃了,不論是尋常百姓,還是即將出征的將士,都是一陣熱血賁張。自聖祖下北邙山以來,人族便再也沒有過敗績,此番蠻人犯邊,大夏子民沒有恐懼,沒有悲傷,有的,隻是那代代相傳的一腔熱血,人族,生來就是戰士!


    “帶上我吧!”玄武門前,一身戎裝的少女微微踮起了腳尖,一臉愛慕的望著戰馬上的那個青年,那少女明眸皓齒,生的明豔動人,那青年俊朗非凡,姿容偉略。


    “我是去打仗,帶上你作甚?”聽得少女的話,青年微微一笑,臉上掛滿了寵溺,隻見他稍稍俯身,想要離那少女更近一點,也不管周圍的人們早已陷入了歡呼與癲狂。


    “那你不帶上我,能打贏麽?本小姐可是把全部家當都交到了你的手上!”少女俏臉微紅,有些傲嬌的斜著腦袋,嘴上輕輕哼道:“你若是打輸了,人家回去可不好向師姐交代!”


    那青年聞言輕笑,右手緩緩抽出了腰間的那把黑色的長劍,晨曦的微光之中,劍身泛起了陣陣攝人的幽光,隻見他長劍一挽,劍尖輕輕的抬上了少女那賽雪欺霜的下巴,感受到了長劍上傳來的陣陣冰寒,少女的目光,竟有些迷離,“我有風雷軍,我有踏炎馬,我有秋水劍,我能萬人敵!”


    青年的話如同重錘,狠狠的敲打著少女的心房,一時間,她竟顧不得羞澀,滿臉熱切的望著青年笑道:“二哥,等你凱旋之日,娶我可好?”


    “能娶貌美如花的越國公為妻,柳擎不枉此生!”青年打馬大笑,引得少女不住莞爾,原來,他便是剛才聖旨之中所提到的宣威將軍,周圍的百姓們無不側目而忘,宣威將軍的大名轟動九州,隻是誰也沒有想到,他會如此的年輕。


    “那可說好了,本小姐就待在帝都,等柳家送來聘禮!”


    柳擎笑著點了點頭,便辭別了少女,自顧打馬朝著不遠處走去,那裏,有個模樣和他有七八分相似的戎裝少年,正在焦急的向他揮手。


    “九弟,何事?”


    “二哥,大哥來了,臉色可不太好!”被喚作九弟的少年輕撫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神色稍顯畏懼的一指遠處人群之外的角落,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柳擎笑容不變,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便翻身下馬,撥開了擁擠的人群,帶著身後的少年慢慢朝著遠處走去。


    角落裏站著一個身材欣長的中年男子,那一襲素色的長衫穿在他身上,顯得有些出塵脫俗,他隻是遠遠的望著柳擎,眉眼間雖無波動,卻也是滿含笑意。


    “大哥!”柳擎和那個少年走到那中年男人身前,微微拱手道:“您怎麽來了,陛下在樓上呢!”


    “陛下不知道我來了!”那中年伸手扶了扶柳擎,而後輕撚髯須,輕輕的開口道:“來之前,我去了武神峰,請青陽先生卜了一卦,卦象確實不美,若不這樣,你隨我回家,陛下那裏,我自有分說!”


    “什麽嘛!”柳擎眉頭一擰,臉上有些不太高興,見得自家大哥那古井不波的表情,他隻得強自分辨道:“陛下聖旨都宣了,大軍開拔在即,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柳擎是左路先鋒,這時候,大哥是要我退縮當逃兵嗎?”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那中年稍稍提高了聲音,麵色不愉道:“都要成家的人了,怎麽還是這樣好勇鬥狠,跟我回去,這些年,二叔身子也不太好了,將來,你接了他的班,還是這般衝動易怒的話,叫我怎麽安心把滄州億萬子民全部交到你的手上?”


    “此戰我柳擎若是當了逃兵,又有何麵目去繼承滄國公的爵位?又有何顏麵去麵對滄州的億萬子民?”柳擎早就收起了笑容,左手死死的握住腰間的劍柄憤聲道:“宣威將軍的威名,可是我一刀一槍的拚過來的,自我從書院畢業從軍開始,就沒有享受過大哥的庇護,大哥又有何不安心?身為七尺男兒,理當浴血沙場,保我人族子民不受外敵欺辱,怎麽到了大哥的嘴裏,這就叫做好勇鬥狠?為何我要做什麽事,到了大哥的眼裏都是不務正業?大哥所謂的正途到底是什麽?不為國為民,習武又有何用?大哥地位尊崇,又武力超絕,可這些年,您又為滄州的子民做過何事?您說說,這些年,滄州子民是念二叔這個大公的好,還是念您這個聖主的好?”


    “放肆!”那中年依舊麵色無波,隻是聲音變得有些低沉,那一聲輕喝,竟驚得柳擎身邊的少年渾身一顫,頭都不敢抬起來一下,那微微發抖的肩膀,也引來了素衫中年的不快,“九弟,你畏我如虎,這是何意?大哥就有這般駭人聽聞嗎?你二哥糊塗,你也糊塗嗎?生為藏兵穀的小少爺,你如此怯懦,豈是大丈夫所為?二叔隻有你一個兒子,你還這般頑劣不堪,以為上戰場就是兒戲嗎?今日,你二人便隨我回滄州,這征戰之事,以後休要再提,若是再犯,休怪我家法伺候!”


    “柳驚風!”柳擎一抬手,便打斷了自家兄長的話,那雙炯炯有神的雙眸,正死死的盯著兄長道:“區區蠻族,竟也嚇得您親自趕來阻止,這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您也不必再多說了,您做您的劍主,我做我的宣威將軍,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反正這仗,我是打定了,管你同不同意!如果您還當我和老九是兄弟,就莫要在阻攔我們的前程了!”


    說完,柳擎一拱手,便冷哼一聲,轉頭離去,他身邊的少年身子一縮,頭也不回的跟上了柳擎的腳步。


    柳驚風沉默著,望著柳擎遠去的背影,良久,他才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不住的搖頭苦笑道:“你以為,前麵的敵人,隻有蠻族嗎?”


    “二哥,萬一大哥真要動用家法,咱們可怎麽辦!”少年跟在柳擎的身邊,慢慢回到了人群之中,隻是他那是不是緊鎖的眉頭,怎麽都和身邊狂歡之中的人們格格不入。


    “你怕什麽!”柳擎輕哼一聲,滿不在乎道:“等咱們打走了蠻子,回到帝都,二哥給你送一套最好的宅邸,絕對比你在滄州的府邸要好,以後,咱哥倆沒事就不要回去了,要叫世人看看,離了他劍閣劍主,咱們一樣混的風生水起,好不自在!”


    “可是,我爹若是知道我忤逆大哥,非得打瘸了我的腿不可!”


    “有二哥在,你怕個蛋啊!”柳擎雙手抓住了少年的肩膀,揚聲笑道:“柳植,你是要去當你的柳家小少爺,還是跟著我去當柳大將軍?小少爺在滄州混吃等死,大將軍馳騁戰場,受萬民愛戴,你不想嗎?”


    “聽二哥的!”少年掙紮了很久,才抬起頭來,目光堅定的點了點頭,誰家少年不叛逆,誰家兒郎不輕狂,做少爺的日子衣來張手,飯來張口,如同那籠中的金絲雀,怎麽也比不過縱橫疆場,名揚天下那般自在瀟灑。


    “這才對了!”柳擎臉上笑容更甚,“不說大哥,就瞧瞧你爹,每日忙不完的公務,那奏折堆起來估摸著一個房子都裝不下,每天吃不好,睡不安穩,就怕哪裏有災有難,哪裏百姓受苦,你想想,你爹那個滄國公當的自在嗎?隨便一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就比他過的瀟灑,原本是天下有數的一方諸侯,卻硬是活成了億萬子民的公仆,值嗎?”


    “二哥說得對!”少年笑著頷首道:“在家裏的時候,我爹天天就百姓,百姓,那些芝麻綠豆的小事都親力親為,每日裏,我出去打個獵他都要嫌我聒噪,咱們還是當大將軍,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豈不快哉!”


    遠處,各路主帥都已經帶著親軍隊伍辭別了百姓,辭別的陛下,慢慢的整隊朝著長安城外走去,那裏,有幾十萬大軍整裝待發。


    柳擎翻身上馬,回頭看了一眼站在角落裏無悲無喜的自家大哥,而後一舉手中的長槍,長嘯一聲道:“風!雷!滄州軍,前進!”


    “前進!”宣威將軍的親軍大隊,所有人都是揚劍高呼,那滾滾的聲浪,再次使得帝都百姓權貴們熱血沸騰。


    隆慶十九年夏。


    武成王聯合渭國公率人族大軍主力悍然衝出建寧關,與那蠻族七十二部主力決戰於黑水原,同時,左右兩路大軍在宣威將軍與冠軍侯的帶領下,曆經千難萬險,百戰之後,終於會師於金帳王庭。


    老巢被威脅,蠻族主力已然無心戀戰,倉促回援之下竟被羽林軍和玄甲軍打得丟盔棄甲,損失慘重,一追一逐之下,蠻族東征大軍全軍覆沒,而深入大漠腹地的風雷鐵騎和琅琊衛在柳擎和徐琨的帶領下,一鼓作氣,拿下了蠻族大都,陣斬三十萬蠻族皇衛軍,並生擒了當代蠻王。自此,大夏四神將的威名,響徹了東陸,而年僅二十四歲的宣威將軍,以百戰百勝之戰績,打出了滄州鐵騎的不敗威名!


    大朝會上,隆慶皇帝得知了滄州軍和琅琊衛的大勝,當即潑墨留書,謂曰:“怒宣大夏神威,勇冠天下三軍!”


    那一年,火紅色的人族大旗,終於插遍了七十二族的每一寸土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問水九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沅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沅昊並收藏問水九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