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繞在張淩天周身的劍光,在老槐樹上,留下了錯落淩亂的傷口,樹葉紛紛落下,都被那劍光絞成了碎片,柳塵眉角一擰,身子猛地朝後方劃去。


    “請刀???”


    柳塵好不容易擺脫了張淩天的糾纏,全身上下已被劃出了不少傷口,迎著張淩天的冷笑,他想也不想,雙手握住劍柄,身子半蹲,呈臥虎下山之姿態,不過半息的功夫,柳塵的長劍上,便傳來一聲輕吟,一抹耀眼的熒光彌漫了三尺劍身,隨著柳塵的氣勢達到頂點,他開始動了!


    直劈!轉身反削!再直劈!請刀之後,柳塵以劍做刀,三招淩厲無比的刀式帶著一股凜冽的氣息,直接迎上了追身而來的張淩天。


    那張淩天被柳塵打了個措手不及,鸞鳳齊鳴的陰柔在那斬虹七刀的至陽至剛之下變得不堪一擊,柳塵的長劍頓時就在他胸前劃出了一道半尺多長的血痕,他整個人也如同斷線的風箏,輕輕的朝著後麵飄去,踉蹌退後了數步,他才好不容易站穩了身形。


    這一回合,柳塵完勝!


    人群中的議論紛紛把這演武場的氣氛推向了最**,誰也沒有想過,情勢逆轉之下,柳塵能在這險境之中使出一招請刀,針對於張淩天的鸞鳳齊鳴,這請刀的出現,簡直是神來一筆,就連那些個看熱鬧的夫子們,都情不自禁的豎起了拇指,以請刀去破鸞鳳齊鳴,如同以剛克柔,這柳塵,當真是戰鬥天才!


    也隻有吳桐一人才看明白了,柳塵的請刀,根本就沒有斬虹七刀的韻味,甚至在那長劍揮出的時候,他還能隱隱看到一絲蕩劍式的感覺,問水九劍配上斬虹七刀,還真是不倫不類,然而效果卻是格外喜人的。


    “這是你逼我的!”張淩天的神色越發陰冷,低頭看了一眼早已被鮮血侵濕的前胸,傷口的陣痛讓他的臉龐開始有些扭曲,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柳塵千刀萬剮,以解心頭之恨。


    隻見他反身一揮衣袖,數之不盡的銀針從他的袖口噴射而出,直刺柳塵所在的位置,看著那密密麻麻的銀針,柳塵一陣頭皮發麻,來不及做任何動作,唯有將長劍在身前舞出一道光圈,劈裏啪啦的聲音刺激著柳塵的耳膜,偶爾有長針刺入了他的身體,使他不自覺皺起眉來,隨著刺到他身體上的銀針越來越多,他手上的動作也是越來越慢,脫力麻痹的感覺來得是猝不及防,讓柳塵額頭布滿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用毒!”小和尚見到柳塵的異狀,心頭如同明鏡一般,想也不想的脫口叫罵道:“決鬥比武你還用毒,張淩天你還要不要臉?”


    “白玉京最擅長的就是毒,憑什麽我不能用?”張淩天冷冷的瞥了一眼張牙舞爪的小和尚,嘴角旋即咧開一絲陰笑,緊緊的盯著柳塵,準備來一次最後一擊。


    乳白色的光暈籠罩了張淩天的雙手,隨著他雙腳猛踏地麵,他那手中的長劍,瞬間就刺出了無數劍光,封鎖了柳塵的所有退路,望著那如同急雨一般的劍勢,識貨的人們早就開始為柳塵默哀了。


    “劍雨!”那些個劍光虛虛實實,叫人看不清本質,加上柳塵已經中毒,眼皮子變得十分沉重,更加判斷不了張淩天的攻勢了,在所有人異常複雜的目光之中,柳塵緩緩的低下了頭,如同放棄抵抗,默然的去麵對身前的劍雨。


    “柳塵,今日你必死無疑!”


    “住手!”那些個看熱鬧的夫子頓時有些急了,本來就真刀真槍的見了血,等下柳塵丟了性命,在場的他們也難辭其咎。


    可是那些個夫子衝出來的身形卻被太子黨們有意無意的擋住了,而張淩天的劍雨,卻不會有絲毫停頓。


    電光火石的一刹那,柳塵的身前突然出現了一道輕盈的身影,白裙飄飄的看不清模樣,那人一出現,也不去抵擋張淩天的劍招,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抱起了柳塵,幾個閃身之後,便消失在了十八號小院。


    張淩天的劍雨落在了柳塵廂房的牆麵之上,略顯無辜的門窗瞬間就被撕成了幾塊。


    太子黨眾人稍稍一愣,旋即怒火中燒,在他們眼前搶人,這還是太子黨成立之後的第一次,看那個遠去的身影,除了速度快點,元氣並不磅礴,斷然不會是書院的先生了。


    “追!”聞人昊臉色一沉,所有人都跳起身來,朝著那白色的身影追了過去。


    張淩天強壓著心中的怒火,狠狠的瞪了一眼呆立當場的徐玉爻,隨即快步消失在了十八號小院。


    柳塵看不清那個救了自己的人的容貌,但熟悉的皂夾香味卻又讓他微微失神,毒針傳來的麻痹感讓他再也沒有力氣抬起眼皮,腦袋一歪,便昏迷在了那人的肩膀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的雷聲終於將陷入沉睡之中的柳塵叫醒,頭痛欲裂的感覺讓他有些窒息。


    好不容易睜開了眼睛,柳塵便看到了篝火旁邊安坐看書的北宮馥。


    雨一直下,時不時有閃電劃過天空,點亮了夏末秋初的長安,柳塵目光所及之處,全是那冰冷的蕭索。


    這間屋子有些老舊了,老舊得被那狂風一吹,就開始搖搖欲墜,破爛腐朽的門窗根本就無法遮擋愈演愈烈的狂風暴雨。


    當柳塵的目光望向了門外,電光一閃,外頭的模樣清晰可見,也就是這樣的清晰,讓柳塵瞬間撕心裂肺。


    “這是哪裏?”柳塵張了張嘴,他的嘴唇,有些顫抖。


    “宣威將軍府!”北宮馥頭也沒抬,依舊是靜靜的看著書卷,往日裏,在柳塵眼中無比恬靜可愛的模樣,此刻也顯得頗為冷清,“太子黨追了咱們大半個長安,好不容易才甩掉他們!”


    柳塵沒有說話,眼神有些空洞的望著雨中的將軍府,破敗,荒蕪,到處都是殘垣斷壁,到處都是野草叢生,曾經的榮光,曾經的罪惡,全部都變成了曆史的塵埃,在天啟十二年的秋天,出現在了柳塵的眼前。


    來到長安近一年,柳塵從來都是克製著自己走到了這裏,他怕自己以走到這裏,那些個淚水模糊的回憶,會讓他癲狂。


    他很想去記得,記得門口的那棵老樹,記得後院的那一圈魚塘,淚眼模糊中,他看見了柳遮雲收起了早已被雨水沾濕的紙傘,慢慢的走過了那條看不見盡頭的長廊,雨很急,急的讓柳遮雲忘記收拾他的釣竿,雨很大,大的讓柳遮雲聽不見身後的呼喚。


    那個站在陰暗的角落裏,個子比柳遮雲還要高大的男人,正牽著一個牙牙學語的小童,風輕雨急秋意濃。


    高大的男人牽著小童走在了柳遮雲的身後,柳塵能看清柳遮雲的臉,那年輕得讓他有些陌生的臉上,此刻正掛滿了不愉,高大男子的喋喋不休或許讓這個秋天變得格外的煩躁,當那個笑語盎然的小童朝著柳遮雲伸出了小手,柳塵看到了柳遮雲的臉上,終於綻放出一絲笑容。笑容過後,一切煙消雲散。


    柳塵開始嚎啕,開始歇斯底裏,眼淚正不斷的模糊著他的記憶,他看不清那個男人的臉,甚至連他的聲音,也開始在耳邊慢慢消散,掙紮著爬起身來,柳塵衝到了雨中,任那狂風吹亂了他的衣衫,任那暴雨使自己遍體生寒。


    他追著那個慢慢模糊著身形的小童,跌跌撞撞的跑過了那條殘破不堪的長廊,在那野草叢生的地方,隻剩下一汪早已幹涸的池塘。


    “爹!”柳塵跪在地上,雷鳴電閃,他的臉頰格外的蒼白。


    冷風中,北宮馥飄然而來,在雨中緊緊的抱住了柳塵的腦袋,柳塵顫抖著雙手撕扯著她的頭發,讓她感到一陣生疼,可是她依舊沒有說話,直等到他哽咽著開始累了,才在他耳邊輕輕呢喃:“路還是要走,不要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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