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顧瑜跟金瓣兒對峙的時候,單鐵塔與幾個仆婦背上背著老大的一包過來了,看見顧瑜和金瓣兒兩個針鋒相對,單鐵塔眼珠子轉了轉,明白了七


    單鐵塔雖然是女人,卻憑著自己的本事,成為老太爺顧山手下一等一的斥候,就連他曾經帶過的幾個手下,如今也是校尉了。偏偏他因為是女人,隻能在顧家做個守夜的婆子。不過,單鐵塔也是顧家仆婦中少數擁有自己的功臣田的女人,哪怕是他沒有結婚也沒有兒女,憑著佃戶們交上來的租子他也能夠過得舒舒服服的。


    單鐵塔會進顧家做仆婦,也不過是為了耳根子清淨而已。


    世人對沒有嫁過人的老姑娘總是苛刻的,這種苛刻甚至過了對寡婦的刻薄。


    金瓣兒看到單鐵塔的時候,立刻就綻開了笑容:“姑姑,您怎麽來了?”


    單鐵塔雖然不是金瓣兒的親姑姑,卻也是族姑母,所以,金瓣兒打小就叫單鐵塔姑姑。


    單鐵塔拍了拍背上的包袱,道:“我聽說前麵散落了一地的書,就去撿了。將來,這些書就是不能歸了府裏,我們也可以抄寫一份呢。”


    單鐵塔是個女人,還是軍伍出來的,不等於說他不知道讀書識字的好。這些書若是能夠留在顧家,單鐵塔也會想辦法為自己的兄弟侄兒抄寫一份,若是不能留在顧家,那麽,借著今日自己幫這失主找回來的情分上,這位失主應該不會介意借給他們抄寫一份才對。


    就在這個時候,車廂裏麵傳來一聲微弱地呻吟,然後有人喃喃地低叫著:“阿娘,哥哥。”


    玉葉連忙丟下手裏的扇子,摸了摸那女孩,道:“阿彌陀佛,這姑娘到底大些,底子也好,雖然受了驚嚇,卻沒有吃多少苦頭。如今喝了水,竟然醒了。”說著,又招呼車廂外的水仙百合再去請葉大夫。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聽到那女孩子大叫一聲“哥哥!”竟然坐了起來。


    玉葉也被嚇了一跳,見那女孩子睜開了眼睛,連忙道:“姑娘請安心。已經沒事兒了。”


    那女孩子道:“我阿娘呢?哥哥呢?”


    玉葉如此如此解釋了一番,又道:“我們隻現了姑娘。不過,我們隨行有三百老兵,斥候們已經打探到這幫賊子的大本營了。若是順利的話,稍晚一些,姑娘就能夠見到姑娘的家人。請放心。”


    “請問你們是?”


    “修國公府,顧家。”


    “顧家?可是京都同昌坊顧家?”


    “正是。”玉葉也十分驚訝,“姑娘知道我們家?”


    “我姓章。”


    章?


    玉葉剛開始的時候還沒有明白過來,等他意識到是文章的章的時候,忍不住驚呼道:“是大姑爺家?”


    那女孩沒有回答。可是玉葉也好,車廂外麵的人也罷,都愣住了。


    沒錯,章家郎君就是蘇氏的女兒顧珓的丈夫,而顧珓剛剛被休回娘家。


    章家剛剛把顧氏兒媳休回娘家,這裏又被顧家人救了他們家的女兒,回頭,說不得章家太太和章家郎君也要被顧家救回來。


    也難怪這位姑娘會沉默不語了。換了誰,誰都尷尬。


    一時間,車廂內外都沉默了。


    玉葉對顧珓被休棄的內情並不清楚,不過,作為顧家的客女,他當然站在顧珓這邊。就在玉葉思考著措辭、想細問其中緣由的時候,卻見這位章家姑娘驚訝地看著躺在那裏的顧七七娘:“請問,這位可是府上七七姑娘?”


    “是。”玉葉答道,“姑娘認得我們姑娘?”


    顧家跟章家有親,所以,顧家有喜事的時候,章家人也會應邀登門。不過顧七七娘乃是庶子之女,章家這位姑娘卻是章家郎君的胞妹,玉葉可不認為,以前的顧七七娘有這個機會讓章家姑娘記得他。


    隻聽章家姑娘道:“不認得,但是我知道他。忠靖伯唯一一個老實守孝的女兒,卻遭遇了不公平之事。隻是我都不知道他的境況會這麽糟糕,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何止是糟糕。


    在章家姑娘的眼中,這位全身籠罩青灰色的顧七七娘,根本就是隻剩下一口氣了。如果不是他快要死了,臉色又怎麽會透著青灰?


    那可是死人才會有的膚色。


    玉葉隻得道:“讓姑娘見笑了。請問,我們家大姑娘就是因為這件事情才被休妻的嗎?”


    章家姑娘抬起頭,看了看玉葉,道:“罷了,兩家既然起了嫌隙,將來你們還是會知道的。舊年嫂子在府上赴宴卻掉了一個成型的哥兒,母親十分不高興。可是嫂子言辭中卻對娘家多有回護,卻不考慮章家人丁單薄,因此婆媳之間起了嫌隙。在嫂子做小月的時候,我那弟弟又感染了風寒,嫂子身邊的人卻將家裏請的四位大夫都劫了去,導致我弟弟未能獲得醫治而夭亡。如果不是哥哥跪在祠堂前麵自請家法,隻怕母親早就讓哥哥休妻了。可饒是如此,母親也病倒了,在屋裏躺了足足半年才下地。不久前,聖上追封府上的七爺為忠靖伯,還讓嫂子的堂弟不降等襲爵,嫂子身邊的人與有榮焉,甚至還吃醉了酒。就是從這幾個吃醉了的仆婦口中,我們才知道,原來我弟弟會夭亡,是這幾個仆婦故意為之。”


    什麽?!


    玉葉傻眼了。


    顧珓的陪嫁家人害死了丈夫的胞弟!


    無論是什麽原因,這樣的事情放在誰家,都是容不得這樣的媳婦的。


    不止是玉葉,就連外麵的金瓣兒的臉色都十分不好看。


    顧瑜剛開始的時候,覺得這說話之人溫文爾雅,應該是一位十分斯文的姑娘家,可聽到這裏,卻忍不住道:“姑娘,還請謹言慎行!”


    章家姑娘答道:“當時聽到這些仆婦的話的人,可不止我們章家人。還有京兆府少卿孟大人的母親和妹妹,還有我哥哥的師母。而那些人,在京兆府的身份文書上,也的確是顧家給嫂子安排的陪房。”


    章家本來就是神京中的漢家名門,就是因為名門,所以在前前朝和前朝的時候遭遇了不少磨難以致於人丁單薄。別的不說,就說章家郎君,他本是章家太太的第四子。就是因為父親和哥哥們先後去世,這才輪到他做了章家的家主。


    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章家比顧家更看重家中的血脈。因此,在顧家看來,不過是仆婦擅自做主,顧珓不需要付全責;可在章家看來,這種事情已經足夠他們將顧珓休回娘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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