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午夜,大雨依舊飄下,黑雲一層接著一層蓋過來,仿佛是九幽脫韁一般,猙獰可怖。


    ——仿佛是末日的到來。


    易風寺,圓炤的憩室。


    一陣低潮的嘯聲呼過,那嘯聲極其低沉,但卻有石破天驚的力量一般,因為這股嘯聲,雨在此刻頓了;風也頓了;閃電也頓了;雷聲也頓了,整個世界仿佛陷入無邊的黑暗之中,猶如一個人在夢魘裏一樣無法掙脫——這是書散人圓炤此刻在睡夢中的心境。


    低嘯過後,一切都靜下來了,什麽聲響都聽不到了。


    靜!很靜,靜得可怕。


    靜謐良久後——鮮血。


    鋪天蓋地的鮮血從四麵八方湧來,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山川、河流、大地盡皆被鮮血湮沒,流連大陸所有的生物在血浪中沉浮,屍橫遍野,還有不少的生命在血海中垂死掙紮……


    “啊!”書散人圓炤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原來之前的那一切全是夢境,圓炤手摸額頭,冷汗此時還在涔涔而下,他吃驚道:“‘幻夢術’!”


    “書散人果然識貨,沒錯!這就是本門主的‘幻夢術’,怎麽樣?滋味好不好受?”門外想起一個低沉的聲音,那人聲音猶如遠在天邊,但細聽又仿佛近在咫尺。


    圓炤一聽此人的聲音與剛才在夢中聽到的嘯聲完全一樣,之後又被“幻夢術”控製,心下已然猜出門外之人,心裏反而平靜下來了,道:“想必我要是沒猜錯的話,門外之人必是‘大名鼎鼎’的帝魔門門主咯。”


    門外之人“哈哈”大笑,但不知怎的,此人的笑聲竟然不會驚動其他的易風寺弟子,但卻是盡數傳進圓炤的耳中,翁鳴之聲不斷回響在圓炤的腦海內,重重的敲擊在他的心口。


    “咳咳!”因為受到門外之人的笑聲刺激,圓炤便全身痙攣咳嗽起來,他本就有舊病在身,此刻又受到帝魔門門主的雷霆萬鈞之力的尖笑,登時把他白色的手帕染成了紅色。


    “吱呀!”


    房間的門自動打開了,一位全身邪氣,滿頭黑發,戴著漆黑的麵具負手飄進屋中,如鬼似魅。(.無彈窗廣告)


    他一身裝束黑漆漆的,但那雙攝人心魄的眼光刺得人感覺異常的冷。


    圓炤似乎早就知道自己會有這麽一天似的,臉上的神色異常平靜,盡管帝魔門門主目光如冰錐,盡管他就站在自己的身前,帶著幾分鄙視和不屑道:“怎麽?堂堂的帝魔門門主竟然不敢以真麵目示人麽?”


    那門主冷冷一笑,睥睨道:“不是不敢,而是看對方配不配看我的真麵目。”說完又是得意的開懷大笑。


    圓炤也微笑道:“我看是沒臉見人吧。”他說話異常的從容,一點兒也看不出對死亡的恐懼。


    帝魔門門主先是一愣,然後是驚奇,最後才笑道:“禿驢,你錯了,不是沒臉見人,而是見到我真麵目的人都得去死,隻有死人才知道我的真麵目,你怕嗎?”他一字一句猶如實質一般,字字刺入圓炤的心口,圓炤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去,那門主的邪功竟然如此厲害。


    圓炤勉強收攝心神,“咳咳”幾聲後,才道:“我早就料到今日的下場,既然你說隻有死人知道,那貧僧倒願意做那待死之人,一瞧門主‘您’的廬山真麵目。”他故意用“您”來譏諷於帝魔門門主。


    那門主冷笑道:“可以,不過我得告訴你一個秘密。”圓炤雙手合十,閉目道:“請賜教。”門主接著道:“你的得意弟子明道其實是我派的臥底,專門打探你們五派的虛實的。”他說完後就聽見他手指一響,門外進來一位中年僧人,正是——明道。


    圓炤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弟子之一明道,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悲切,他最疼愛兩個弟子,一個是瀟湘;另一個就是眼前的明道,瀟湘不願意削發為僧,所以圓炤隻是收他為俗家弟子,反而明道心甘情願接受剃度,若論他在誰的身上花的心思多的話,就是明道了,畢竟瀟湘經常在莫坷塔修煉,不常住易風寺。


    明道來到帝魔門門主跟前跪下,虔誠道:“恭迎門主,弟子有禮了。”那門主點頭道:“是了,起來吧,跟他說說你的‘佛理’。”


    明道應了一聲,站起身來,看著這個昔日“諄諄教導”的恩師,心裏極是厭惡,眉頭一皺,道:“賊禿,以前我受門主之命,潛伏於易風寺內,每天都聽你說教,什麽‘四大皆空’,‘眾生平等’,‘萬物皆有生靈’,你不嫌煩,我還嫌累呢,今晚過後總算是擺脫你了,讓我送你去見佛祖吧!”


    “慢!”


    就在圓炤閉目那一刻,就在明道的掌法快要擊打在圓炤的額頭處時,那門主喝了一聲,“你出去吧,我還有話要跟他講,把門關好。”明道哪敢遲疑,連忙應承著走了出去,在關上房門的那一刻還不忘惡狠狠的瞪一眼圓炤,就仿佛跟圓炤有殺父之仇一般。


    房門關好後,聽著明道還在門外,門主淡淡道:“你不走遠些的話,也許你會先去見佛祖。”明道嚇得要命,一溜煙跑得沒影兒了。


    耳聽明道離去的腳步聲,門主這才淡笑道:“老禿驢,你不是想看看我的真麵目嗎?我答應你,好叫你死了也不至於是個糊塗鬼。”他說完緩緩地取下那漆黑的麵具,麵具一點點的取下,圓炤的心漸漸提到了嗓子眼兒,他隱隱覺得他認識此人。


    “是你!”就在那門主取下麵具的那一刻,圓炤失聲叫道,“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是你,為什麽?為什麽你要做一個邪魔外道之人。”


    那門主淡淡道:“沒有為什麽,隻是覺得好玩兒而已,本來殺你這個沒有內功的廢人是不需要我親自出手的,可我敬你是五散之一,所以才親自前來送你一程,要不然我門下隨便一名手下都可以幹掉你,你信嗎?”


    “嗬嗬……”圓炤冷冷一笑,“帝魔門如今人才濟濟,我當然是信了,動手吧。”說完後他快速在那門主的身邊繞了一圈,然後盤膝坐下,手中佛珠不停的在指尖轉動著,口中喃喃念著佛門大法。


    那門主緩緩戴上麵具,從袖口裏取出一件事物,是一根折斷的扇骨,通體呈淺白色,隻見他輕輕一揮,漆黑之氣騰騰升起,那扇骨發出“錚”的一聲,帶著無匹的巨力徑直射出,穿透圓炤的喉嚨,一股如同水柱一般的血液噴出,但那扇骨卻並未停止,穿破圓炤的喉嚨後,撞擊在牆壁之上再反射回來刺入圓炤的心髒處,圓炤手中的佛珠登時落地,氣息、脈搏倏忽停止,眼看是不能活了,但他卻保持著微笑的死亡,仿佛一切都心滿意足了。


    那門主“嘿嘿”冷笑幾聲,確定圓炤必死無疑後,快速反身出門,那房門如同受了他的控製一般,迅速闔上,但卻是悄無聲息的。


    那門主飄出屋外,找到明道,交代他道:“你馬上傳出訊息,就說瀟湘為了爭奪方丈之位,因圓炤執意要你來做方丈,瀟湘一怒之下殺了圓炤遁逃了,命所有易風寺弟子全力追捕瀟湘。”


    明道本有許多疑惑,但不敢多問,隻是回答了一句“是!”,然後就離開了。


    那門主猶如夜空邪神一般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當明道帶領著眾易風寺的弟子進入圓炤的房間時,明道登時明白,讓瀟湘背黑鍋的證據就是那根扇骨。


    ——荷花折扇上的扇骨。


    清晨,萬葉縣縣衙。


    古力從睡夢中醒來,看到兀自還忙活的黃永嬌,看來她一夜都沒有合眼,神色有些憔悴,不過看到古力醒來,黃永嬌臉上的憔悴之色立馬換成喜悅之情,喜道:“孱頭,你終於醒啦!”


    古力摸了摸疼痛的額頭,疑惑道:“我……這是怎麽了?我在哪裏?”黃永嬌撇了撇嘴道:“在我的房間啊,還好意思說呢,占著人家的床鋪害得人家沒覺睡,還要給你煎藥、熬湯。”


    古力歉然的坐起身來,道:“謝謝你了,對了,我姐姐知道這件事嗎?”黃永嬌登時語塞,道:“她不知道,我都沒有告訴她。”


    古力聽完大是感激,道:“還好你沒說,千萬不要告訴她。”心裏卻暗暗補充一句:“要是知道了,我怎麽解釋啊!”黃永嬌疑惑道:“為什麽?”古力翻身下床,整理好了衣服,道:“別問了,我們去看看你的馬叔叔吧。”說著快速穿好鞋襪,一副整裝待發的模樣。


    黃永嬌雖然心裏奇怪,可古力不說她也沒有辦法,看他徑自出門了,自己也隻好跟了出去,自言自語道:“忙活了一晚上,我容易嗎?連句實話都不告訴我,淨是胡亂的搪塞我,我為的是什麽呀。”她暗暗嘀咕,恐怕隻有她自己聽見。


    古力來到馬洪全的房間門口,見房門大開著,裏麵有人談話的聲音傳來,黃永嬌也忙輕輕挨在古力身旁細心傾聽裏屋的對話。


    “我收你入我古仙門是大家的意思,你不必感激涕零。”


    “琴散人能收留在下,在下這條命算是有著落了。”


    “單老哥,放心吧,馬洪全也算是大風大浪都見過的,知道自己將來的路該怎麽走,我相信他是誠心誠意的想要做一個好人的。”


    聽到這裏,古力也不打話,徑自走進屋中,笑道:“沒想到琴師公這麽的通情達理,早點兒這樣也不至於有昨天的打鬥嘛。”黃永嬌則是“嗬嗬”地笑。


    單靬一聲冷哼,孤星月則是眉頭大皺,從古力的話中隱隱聽到古力跟單靬動手了,沉聲道:“古力,你、你竟然跟你琴師公動粗?真是豈有此理!快快道歉。”他表情並不十分嚴肅,可古力卻很是害怕惹火了孤星月,訥訥道:“昨天不是已經到過歉了嘛。”


    孤星月正欲再要嗬斥,單靬不滿道:“孤老弟不要裝了,這小子是你的關門弟子,現在的‘星月刀法’的唯一傳人,我還不知道你一向護短,當初武學奇才犯了錯你也是假裝當著我的麵嗬斥他,過了之後倆師徒有說有笑的,我是看透了。”說完後故意喟然長歎一聲走出房門。


    孤星月緊張道:“單老哥,你這是怎麽說話的……你等等……聽我解釋嘛!哎呀……”說完後二人前腳跟後腳走了出去,倒像是兩個年幼的頑童一般耍性子,古力和黃永嬌相視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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