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夏的夜空原本應該是安靜恬適的,但黃山官邸的槍聲打亂了整個重慶的節奏,短暫的槍聲停歇後,黃山官邸的侍衛們也停止了射擊,他們茫然地看著喬安邦跪在庭院當中,身體沒有任何的防護,就那麽暴露在侍衛們的槍口下。


    此時此刻,哪怕隻有一個人抬起槍,就可以擊斃這個包圍了黃山官邸、包圍了領袖的“叛逆”但侍從們都默默地抬低了槍口。


    他們看不到喬安邦憂心忡忡的表情,也看不到喬安邦堅硬臉龐上的無奈和悔恨,但他們從那聲充滿真情的聲音中看到了一個真正的孝子。


    王世和也急忙命令侍從們,嚴禁射擊,他是軍人,更是蔣介石的侍從組組長,他沒有被喬安邦的情緒打動,隻是他考慮的是如果現在有人誤傷了喬安邦,恐怕沒有人約束的情況下,發瘋了的虎賁軍特戰營會把整個黃山官邸夷平……


    他效忠領袖,同樣,對麵的特戰營士兵們效忠他們的總座,而且似乎更加忠心和瘋狂。


    現在庭院已經完全被特戰營控製,經過剛才的戰鬥,王世和已經了解了特戰營士兵的戰鬥力,可以說這百餘人拿下現在的黃山官邸,沒有任何壓力。


    想到這裏,冷汗不禁涔涔而下。之前他還跟蔣介石打了包票,說以侍從們的戰鬥力足以支撐個半小時,然而現在看來的確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特戰營的士兵沒有使用任何火炮,而且因為怕誤傷了重要人物或是喬父的原因,機槍也是很有分寸地不向官邸內射擊,這樣一來防守的壓力就小了很多。


    如果沒有任何顧慮,王世和估計特戰營的士兵現在已經完全占領了黃山官邸,裏麵的人一個都跑不出去……


    “虎賁虎賁,當真是實力強勁,以一當百啊!”


    雖然現在暫時是敵人,王世和還是對特戰營的士兵讚賞不已。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喜的是現在隻是暫時的敵人,看喬安邦跪下迎父的姿態,真心的隻是想接回自己的父親。並非想要謀反或是逼宮。見到了虎賁軍的真正實力,王世和自然高興——在這件事順利解決之後,中原的日軍絕對無法抵擋這樣的虎狼之師!


    憂的是他太了解自己校長的為人了,張漢卿和校長是把兄弟,更是國民政府的副統帥,西安事變也不過是為了逼他抗日,即便如此。蔣仍然懷恨在心,將張漢卿軟禁。


    如今喬安邦又重蹈張漢卿的覆轍,天知道校長會怎麽處理這件事。想到這裏,他掏出手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整理了一下衣襟,邁步走到了門前。


    喬安邦在喊出了那一句感天動地的孝子之言後,站起身來,看了看表。他已經表明了態度。山下的槍聲仍然繼續,憑借槍聲的密集程度來判斷,高初他們完美地完成了任務。他還有不到十分鍾的時間。


    武力解決是下下之策,現在他喬安邦已經展示出了實力,相信官邸內的人很清楚他的實力,現在他期待的是能夠和平解決這件事,但如果蔣介石想要緩兵之計的話,那就怨不得他威脅領袖了……


    “梁一氓!”


    “到!總座,有什麽安排?”


    “讓兩個小組繞到後麵,如果談判破裂,第一時間狙擊掉後麵二樓的侍衛,用繩索爬到二樓。快速控製客廳,蔣的起居所就在二樓,注意不要誤傷,盡量捉活的。”


    “是!”


    敬禮之後,兩個特戰小組借著夜幕的掩護悄悄來到了雲岫樓的後麵,狙擊手手中的毛瑟步槍瞄準了雲岫樓上嚴陣以待的侍衛們。隻待一聲令下立刻出擊。


    安排妥當後,喬安邦正要說話,對麵的門忽然開了,王世和穿著筆挺的軍裝走了出來,將武裝帶解開遞給了副官,朝著喬安邦走來。


    特戰營的士兵們怕他耍什麽huā樣,立刻將槍口對準了他,但喬安邦搖了搖手,示意不必緊張,王世和是蔣的侍從組組長,更是蔣的侄子和心腹,既然他表出了這樣一個姿態,看來和平解決是有希望的。


    他要救出自己的父親,同時也要對整個特戰營的弟兄們負責,他這裏拖的越久,山下高初他們的傷亡就越大。


    “喬將軍,別來無恙。自報紙上看到了安邦兄的風采,一直心向往之,無奈軍務繁忙,一直緣吝一麵,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治軍嚴謹,手下都是虎狼之師……”


    喬安邦雖然不是文人,但這樣一語雙關的還是聽的出來的,當年董卓治兵,朝中人對西涼軍的評價就是虎狼之師,這句話用在這裏,自然是諷刺他想學董卓作亂。


    “虎毒不食子,狼黠亦養鰥。縱是虎狼,亦有孝道。鴉暮反哺,羔幼跪乳,物猶如此,人何以堪?


    王兄話語中不必虛虛實實,有什麽話便直說,我喬安邦是個粗人,但兵書卻也是讀過一些的,若是想用緩兵之計,我勸你還是回去吧,你我的談判,最多一分鍾,我勸王兄還是少抖書袋,多說實事吧!”


    被喬安邦的話一頂,王世和尷尬地笑了一聲,他的確是想含沙射影地指責喬安邦幾句,然而現在喬安邦已經把話說的如此明白,他也就不便再說什麽,隻好問到:“喬將軍,你是黨國的陸軍二級上將,你難道不知道忠於領袖這四個字是什麽意思嘛?


    領袖隻是邀請你的父親來渝修養,畢竟安徽地處戰線前沿,領袖也是生怕您的父親出了什麽不測,你不要多想。”


    喬安邦沒有回答,而是冷冷地看了看手表,說道:“還有四十五秒。我希望王兄你要明白一件事,我喬安邦做事,向來說到做到。”


    “你……”


    王世和咬了咬牙,心中暗暗怒罵了一句,隻好快速地跑回到雲岫樓中,這件事他無法做出決斷,最終拿主意的人還是蔣介石。


    他是少將,更是蔣身邊的紅人,或許在外人看來他是個大人物,風光無限,但在此時的博弈場上,他隻是個可笑可憐的小人物罷了。


    雲岫樓中,蔣委員長也是坐立不安,雖然盡量擺出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可是內心的憤怒和焦躁還是讓他有些頹廢,戴笠一聲不吭地站在他的身後,心裏也是七上八下。


    這件事說到底隻是戴笠私自作為,沒有經過領袖的同意,如果真的鬧得不可開交,他就是晁錯!必須要有人為這件事付出代價!


    王世和氣喘籲籲地來到客廳,也顧不得整理儀容,說道:“校長,喬安邦很是強硬,隻給我一分鍾的時間,如果一分鍾內不能解決這件事,他恐怕就要……”


    “娘希匹!這是軍閥作風!混蛋!


    黨國的陸軍上將,居然威脅黨國領袖,成何體統!”


    說到這裏,氣頭上的蔣介石憤怒地將桌上的*啡杯扔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一名侍從急忙走過來想要清理下破碎的瓷片,卻被蔣介石罵道:“娘希匹,一群廢物,我要你們不是清理垃圾的,而是保衛領袖的!


    *啡杯殺不死人,但是喬安邦是要殺人的!”


    王世和急忙示意那個侍從退下,然後悄悄地說道:“校長,是不是將喬父放了?這件事……畢竟……”


    蔣介石無奈地揮揮手,說道:“你去把他父親請過來,我要跟他談談。”


    不多時,精神矍鑠的喬思遠被帶到了客廳,蔣介石收起怒容,從嘴邊擠出一抹微笑道:“喬老先生,你真是養了個好兒子啊,他要幹什麽?這是死罪啊!威逼一國領袖,造成巨大的傷亡,現在日寇還在我華夏大地肆虐,他卻做出這種煮豆燃萁的事,真是讓親者痛仇者快啊!”


    “委員長言重了,若不是你安排人帶我來渝,恐怕我那兒子現在正在和日寇鏖戰!”


    “這……這並非是我的意思,喬老先生誤解我了,這是雨農自己的主意,畢竟軍統有義務保護那些在外殺敵的將士們的家屬嘛,喬老先生定然是誤解了。


    雨農,還不快給喬老先生道歉?喬老先生放心,這件事我是要嚴懲的!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戴笠無可奈何地走到喬思遠的麵前,低下頭說道:“對不起了,喬老先生,是雨農莽撞了……”


    “哼!”


    喬思遠冷哼了一聲,看了眼蔣介石和故作姿態的戴笠,歎了口氣道:“罷了,安邦這孩子及是孝順,這件事他也有不對之處,現在請委員長允許我和安邦談上幾句,畢竟他做出這種不忠之事,我這個做父親的難辭其咎。”


    蔣介石沉思了一下,示意侍從們先將喬思遠帶下去,隻留下戴笠和王世和這兩個心腹人物。


    “雨農,以你對喬安邦的了解,這次他是不是真的隻是為了接回他的父親?背後是否有什麽陰謀?徐州會戰時他和李宗仁白崇禧他們走的很近,這件事背後是不是有桂係那群人的影子?


    你也知道,李宗仁白崇禧可是對我這個委員長名聽暗棄啊,若真是隻為了接回他父親,我自然可以放人,就怕他另有陰謀,他父親在這他做起事來不免投鼠忌器,不敢太過肆意,一旦放了他父親,他又要要求什麽,我們便被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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