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城,五福坊,清水巷。


    一處一進的古樸小院。


    院裏長著兩棵樹,一棵是桑樹,另一棵不是桑樹。


    餘乾站在一口黑色的水缸前,看著水中的倒影。


    青灰色緋袍,胸口繡著飛鷹,是用雲錦織就的,質地成色極好,柔順的貼合著身體。


    腰間束著青腰帶,一把樸刀懸掛在右側。


    頭上戴著一頂同樣顏色的無翅烏紗帽,兩根細帶從耳後繞過,綁在下頜上。


    這是太安城大理寺外事人員的標準穿搭。


    掬起一捧清水灑在臉上。


    他在冷莖自己。


    來這已經將近一天了。


    早上剛入職的大理寺。


    不到一個時辰,就見到這麽有挑戰性的場麵


    他....


    “餘乾,進來驗屍。”


    喊話的是孫守成,餘乾的同僚。


    剛才入職大理寺報到的時候就是他把餘乾選到丁酉司的。


    在數十個新人裏一眼挑中餘乾的原因很簡單,說他是個俊俏的小相公。


    讓餘乾一度以為丁酉司的人都是有大狙觀的。


    作為新的外事人員沒有選擇的權力,餘乾便就這樣被帶到大理寺丁酉司。


    然後什麽都還不懂的情況下就直接跟著出案子。


    由司長帶隊,加上自己一共來了四人,出這個命案。


    這戶院子的主人是一位書生,昨夜淩晨在自己屋裏死於非命,報案處理。


    衙門無法解決,疑似鬼魅作案,這才上報到大理寺這邊。


    “來了...”


    餘乾應了一聲,走向主屋。


    一位千嬌百媚的小娘子在屋外小聲啜泣,她是戶主新婚燕爾的妻子,現在成了未亡人。


    昨晚夫妻在行周公之禮的時候出了這麽檔子事......


    還是挺悲傷的說。


    屋內陳設簡樸,是戶尋常人家。


    餘乾剛進去的就聞到了一股腥臭味,之後,看到地上的屍體後,再次瞬間提肛。


    地上趴著一位全身赤裸的男性,膚色較白,體型清瘦。


    脖子有青烏手印,表情極度驚恐,雙眼充血外凸。


    丁酉司唯一的檢靈師郭毅正在端詳著屍體,摸來捏去的,麵無表情。


    見餘乾進來,他將死者翻了一個麵。


    後背上有不少淤青,再往下,門戶大開。


    血液混跡著流淌一地,就很殘暴。


    “你負責記錄吧,好好學。”


    孫守成將手中的書簡遞給餘乾,然後蹲下雙手搭在死者的臀上,往外一扒拉。


    郭毅仔細端詳,用指尖在其上方撚著一些青色的液體。


    他麵無表情的打開自己的工具箱,拿出一枚符紙點燃,將青色液體滴一滴上去。


    滋啦—


    焰火變綠,一股子腥臭傳出。


    郭毅這才站起來對一直抱胸站在後麵的丁酉司司長紀成說道。


    “死者死於窒息,失血過多。這青色鬼液確認是鬼魅所為。”


    負責記錄案件的餘乾滿頭問號,這作案工具不對勁啊?


    郭毅繼續右手掐訣,一股青氣至手間飄出,然後附著在死者額頭。


    最後,一股黑氣從死者額頭冒出,屋裏瞬間變的陰森下來。


    “這是通靈訣,尋常殘留的妖鬼之氣無所遁形。”孫守成很是盡責的給餘乾科普了一下。


    郭毅收起右手,肯定的說著,“死者體內殘留鬼氣來看,初步判斷,行凶鬼魅實力不強。”


    “何種鬼魅?”紀成懶散的問了一句。


    郭毅回道,“從鬼液和現場來看,是羽衣鬼。”


    “就是那個專淫美男的羽衣鬼嘛?”孫守成問道。


    “是的。”郭毅點著頭,補充解釋了一句,“從死者脖子上的青烏來看,是在行房事的時候。”


    孫守成恍然,“就是說,?”


    餘乾就很無語,這倆擱這說相聲呢?


    他沒插嘴,因為什麽都不懂,就這麽默默的將案件細節記錄下來,然後重構自己那剛剛崩塌了的世界觀。


    郭毅沒有回答這個愚蠢的問題,而是自顧自的說道,“確認很簡單,羽衣鬼淫人之後,會留鬼靈在對方體內。三日後會破腹而出,為禍周圍居民。”


    紀成淩空一掌往死者腹部拍去,氣浪四散,瞬間將屋子吹的淩亂。餘乾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弄的差點沒站穩。


    這時,一個黑霧構成的蛇狀生物從死者腹部鑽出,欲要逃竄。


    紀成收掌成拳,一把抓住這條黑蛇,掌心處湧上通紅,奔騰的氣血之力直接點燃黑蛇。


    黑蛇在這熾熱的“焰火”中翻滾扭曲著,隱隱有尖鳴聲傳出來。直至燃燒殆盡。


    “上報丁部,清水巷有羽衣鬼作亂,兩天之內丁酉司必破之。”紀成收回右手,對孫守成說了一句。


    “好的,頭兒。”孫守成掏出一張符紙鶴,對其念叨幾句之後,符紙鶴便撲棱著小翅膀往大理寺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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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大理寺的最常用通訊手段,保證信息第一時間的往來。


    像妖鬼之類的案件需要第一時間上報反饋。


    “羽衣鬼都是隔天行凶,明晚我們四人應值緝凶。”紀成最後說了一句。


    “領命。”郭毅和孫守成兩人作揖應承。


    餘乾遲疑了一下,還是作揖答應了下來。


    他其實有點虛的,這個羽衣鬼專淫美男的秉性不就是針對自己的嘛。


    而自己現在隻是剛進大理寺的新人,很多事都不清楚,這不是趕鴨子上架嘛。


    之後,四人離開主屋,孫守成跟候在外麵的捕頭說了這案件歸丁酉司了,這邊的後事就交給捕快處理了。


    餘乾沒跟著他們回大理寺,而是先回自己的家。


    早上出門的急,入職通知忘記帶了,現在得馬上帶過去補一下,不然影響流程。


    他家在三元坊的七裏巷。


    離這不算遠,一路小跑回家。


    七裏巷叁拾柒號院子就是餘乾的家。


    很樸素的一個小院子。


    院落不大,中間鋪著一條青磚小徑,其餘都是泥土麵。


    主屋兩間,鋪著青瓦。院牆低矮,布著些許青苔。


    餘乾打開院門走到自己臥室,將通知妥善的放到自己的兜裏,這才走出去。


    來到水缸前,拿著皂子再次淨手,一瓢接一瓢的清洗著。


    上方傳來一陣雁叫聲,他抬頭望去,一隻大雁在上麵。


    彼此對視了一眼,大雁翅膀抻直僵硬,撲棱一聲,直接掉了下來。


    落雁。


    自己這該死的魅力。


    霎時,一條青身赤尾的飛魚高高躍過牆頭,仰頭的餘乾清晰的看著它以精準的弧度落在水缸之中,濺出些許水花。


    餘乾有點懵。


    不待他做任何反應的時候,一道身影也從院子上方飛過。


    一襲長袍白衫,髻穿玉釵,腰懸星盤,胸口繡著一隻仙鶴。


    就這麽在青天白日之下,踩著幻化著光影的符紙恣肆的飛著,雙手倒背,白衫獵獵,好不風流。


    餘乾直勾勾的看著那飛遠的背影。


    跟記憶裏的形象對上了,對方約莫是捉妖殿的術師。


    稍頃,餘乾才醒轉過來,水缸裏好像跑進一條魚了,他低頭望去。


    一條通體赤青色,尾部呈深紅色的青魚正在水缸裏遊動。


    在清水的折射下,青魚身上好似晶瑩流動,想起方才的捉妖殿的人。


    餘乾眉頭一皺,緩緩退後。


    驀然,青魚再次躍起,尾部擺動著,好似能在空氣中遊動一般,朝白衫術師離去的反方向遊去。


    同時,餘乾眼前突然湧出些許金霧,腦海裏的一本金燦燦書籍自動翻閱起來,最後停在一處圖鑒上。


    【青鴛魚】


    【初入妖品】


    【釋:滄江上遊一尾青魚聽僧人誦經開了靈智,入妖品,歸為青鴛。一路乘江下遊,至太安城,躍江嬉戲,為術師所現。】


    【評級:惡】


    【可封印】


    【可煉化為本源之力】


    一道金芒閃出,覆住空中那尾青鴛,它身子激烈的扭動著,似是遭受到巨大的吸扯力。


    轟。


    這尾青鴛妖魂刹那之間化作星光點點消散開。


    軀體掉在地上,撲棱兩下,了無生機。


    餘乾腦中那麵圖鑒上繪製的青鴛魚圖案由方才的黑色線條到現在的色彩斑斕,栩栩如生,細看之下還有晶瑩流動。


    書籍金芒褪去,闔了起來,消散在腦海裏。


    餘乾神思凝滯。


    感受著剛才腦中的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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