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追一逃,一後一前,相距不過三百餘裏。


    三百餘裏的距離,於凡夫俗子而言,沒有幾日腳程絕難趕到。


    但對於這些登了仙的修者,不過是眨眼的工夫。


    何況,還是證了菩薩果位的毗藍婆?


    即便朱剛烈十步可達萬裏,但畢竟還拖著八女。


    隻是幾個呼吸的功夫,已被毗藍婆追至百餘裏內。


    遠遠看著越來越近的幾人背影,毗藍婆臉上古井無波,淡淡道:“你們想逃?逃得掉嗎?”


    言罷,將手中金針當空一拋。


    便見那金針一化二,二化三,瞬間化為千千萬。


    整個蒼穹,金光燦爛。


    如耀日當空,直直照向沒命價奔逃的幾人。


    “夫君,當心!”


    此際,朱剛烈的早已感受到泰山壓頂般的威壓襲來,根本不敢回首看後麵發生了什麽。


    而抓著鈀柄的幾女,卻有餘暇觀察後麵的景象。


    看到漫天金光照來,薛赤珠大驚失色,立即高聲提醒朱剛烈。


    朱剛烈得此提醒,也不回頭,調動全身法力,不顧一切施展十步禪。


    頓時,雙足好似飛速轉動的輪子,隱隱已被虛空摩擦得生出火花。


    奔行的速度再提一倍,瞬間又將彼此間的距離拉大到了三四百裏。


    毗藍婆眼見如此,麵上閃過一抹寒意。


    下一刻,陡然頓住身形,豎掌在胸,嘴唇翕動,口念真言:“唵嘛呢叭哞吽……”


    六字真言念過,便見她頭頂那千萬道金針立時豪光再盛。


    刹那間覆蓋這方天地,直直攝向越逃越遠的朱剛烈幾人。


    萬丈豪光一路掠過,凡遇阻擋,盡皆被焚成一片虛無。


    天上,浮著的雲、飛著的禽,一絲不剩。


    地下,奔逃的獸、搖曳的樹,隻剩焦土。


    所過之處,當真是寸草不生,萬物皆空。


    即便是逃至兩三百裏外的朱剛烈等人,也感覺好似被放在火上燒烤,隱隱聞得到背後的豬肉香。


    到了此時此刻,朱剛烈終於忍不住回首。


    卻見身後的天地,盡是一片金色的汪洋。


    就像太陽落到了當麵,刺得他睜不開眼。


    至此,朱剛烈已百分百確信,百眼魔君的千眼金光陣,應當便是出自毗藍婆之手。


    隻是他與毗藍婆的實力,一個在地,一個在天。


    施展出來的效果,自然也有雲泥之別。


    他毫不懷疑,毗藍婆如今施展的金光大陣,若是罩住了他與諸女,他們也定會如這方天地的草木一般,瞬間被焚為虛無,連成為灰燼的機會都沒有。


    看到那萬丈金光向自己快速罩來,朱剛烈心中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絕望。


    到底還是實力不夠啊!


    自己這點微末道行,在這些大能麵前,真就如蚍蜉撼樹一般。


    他們若認真起來,捏死自己,就像捏死螞蟻般容易。


    實力!


    一切都是他媽的實力!


    我他媽要實力!


    我他媽要快速提升實力!


    眼見金光已快籠罩到他們頭上,絕望中的朱剛烈在心頭瘋狂呐喊。


    生死關卡,他隻有一個念頭,今日若自己能夠得脫此難,定要不惜一切代價瘋狂提升自己的實力。


    可是,眼前這難,如何能夠得脫?


    “艸你丫的!老子死也要築你一鈀!”


    看著金光已距離自己不過四五裏,灼熱的氣浪已烤得全身皮肉有炸裂的跡象,絕望中的朱剛烈陡發一聲喊。


    將手中釘鈀一收,把八女盡皆護在背後。


    然後,舉鈀便往那金光陣砸去。


    釘鈀砸下時,也立時瘋長,刹那便是幾十上百裏。


    而那萬丈金光,也如海浪一般,向自己撲麵而來。


    “嗞嗞嗞嗞——”


    須發和皮肉被燒焦的聲音清晰傳入耳中。


    “毗藍婆!夠了!”


    就在金色的汪洋快要將朱剛烈幾人盡皆席卷的一刻,天地間陡然響起一道悠遠蒼老的聲音。


    聲音一起,那洶湧而來的金色汪洋瞬間在天地間凝滯。


    接著。


    一道人影自虛空中緩緩走出,走進那凝滯不動的金色汪洋。


    伸掌,從左至右,輕輕劃了半圈。


    隻見,整個汪洋便倒卷而回。


    一直倒卷至五百裏外的毗藍婆身前,陡然消散。


    頭頂千萬道金針,一一凝聚,最終重又化為那根粗不過發絲的繡花針。


    繡花針自虛空落下,被毗藍婆伸手接住。


    她定定望著幾百裏外背對斜陽的那道人影,冷聲道:“你是,何方神聖?”


    那人聞言,並不答她。


    轉身,看向幾裏之外被炙烤得外焦裏嫩的朱剛烈,淡淡一笑,問道:“怎麽?還不趕緊逃麽?”


    朱剛烈愣愣看著此人。


    隻見他剃著光頭,身著破爛僧衣,頭上肩上滿是鳥屎,正是在浮屠山送給自己十步禪的烏巢禪師。


    聽到烏巢禪師的話,朱剛烈立即躬身,向他行禮道:“多謝禪師救命之恩!”


    言罷,沒有絲毫囉嗦,繼續用釘鈀拖著八女,閃電般奔向遠處。


    直到朱剛烈幾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遙遠的天際,烏巢禪師才重又回過身來。


    看向毗藍婆,雙手合十,豎在胸.前,喃喃道:“貧僧,禪師烏巢!”


    “禪師烏巢?!我佛門中人?!”


    聽到烏巢禪師自報名號,毗藍婆滿臉迷惑。


    思忖了會兒,眉頭皺得更緊,再問道:“我佛門不曾有過你這般有通天徹地之能的聖僧,你到底是誰?!”


    烏巢禪師聞言,微微搖頭,沉聲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既為佛門中人,當存慈悲心。似你這般隨意施展毀天滅地的神通,不知要殘害多少生靈,沒地折了你苦修多年的道行。”


    毗藍婆不以為意,淡淡道:“我奉佛祖之命,隱在此間五百餘年,自有我的使命。個人道行怎地,何足道哉?”


    “佛祖之命?”


    烏巢禪師問道:“敢問你奉的是哪個佛祖之命?”


    毗藍婆道:“自是我佛如來。”


    “如來麽?哼哼--”


    聽到如來之名,烏巢禪師冷冷一笑,道:“你們,倒是對如來忠心得很嗬。”


    毗藍婆自然聽得出烏巢禪師對如來並無絲毫好感。


    沉思了下,小心問道:“禪師識得佛祖?”


    烏巢禪師並不答她這話,轉過話題道:“我不管你奉何人之命,這幾女,被你們藏了這許多年,便讓她們去了吧。”


    毗藍婆聞言,不甘心道:“禪師既是我佛門中人,當知這幾眾於我佛門有何等的重要意義,萬不可放啊。”


    言及此,頓了下,又補充道:“何況,她們若沒了我佛庇佑,天庭絕不會讓她們活著的。”


    烏巢禪師聞言,再次冷冷一笑,道:“如來辦事,越來越不像佛門之祖了。我說讓她們走,便讓她們走。至於她們此去是死是活,自有她們的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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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語氣陡然轉為冷厲,凝視著毗藍婆,道:“你毗藍婆若是不服,盡可向我施展你的手段。”


    話畢,也不見烏巢禪師有何動作,但身後,卻瞬間綻放出萬丈光芒。


    與毗藍婆灼熱無比的金光大陣不同,烏巢禪師這萬丈光芒照在身上,並沒有絲毫不適,反倒十分溫暖祥和。


    無論身心,仿佛都置身於春日暖陽,說不出的舒服。


    光芒所及,天上雲霧再現,地下草木重生。


    “佛光普照!”


    當這萬丈光芒陡然綻放出的一刻,饒是以毗藍婆之能,也驚得張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道:“你是——你是——他——”


    “他”字落地,再不猶豫,陡然轉身,逃也似地竄出老遠,眨眼就消失在天地間。


    烏巢禪師看著瞬間消失的毗藍婆,臉上神情並無絲毫變化。


    回轉身,看了眼朱剛烈等人消失的方向。


    搖頭苦笑一聲,瞬間也消失在渺渺虛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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