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孽,不可活。”


    看到氣運神龍的慘狀,蘇銘幽幽一歎,本來大周就有積重難返的趨勢,但現在看來,神武中興,更像是病重的人下了猛藥,鮮花著錦,烈火烹油,,隻待火星燃起便是一場燎原大火。


    當初的大周中興的太快了,威勢之盛亙古罕見,幾乎是用了短短十幾年的時間就走完了王朝的興盛,宛若蛇吞象一般,無法消化。


    正所謂,其興也勃焉,其亡也乎焉,不外如是。


    如果大周能夠平穩過渡,將四十年前橫掃修仙界的底蘊全部吸收,將王朝化為仙朝,那此刻便是另一番場景。


    當然,那也隻是如果而已,別說大周做不到,即使能做到,三大宗門也不會坐視這樣的事情發生,仙朝一旦建立,與修仙宗門絕對是天然敵對的,除非仙朝不發展,故步自封,否則,遲早會對上。


    眨眼間,他心中浮現出百般思緒,踏入皇城,身為大周國師,有皇帝禦賜的腰牌,除了後宮和一些重要的場所之外,他基本上都可以暢通無阻。


    然而,一進入,蘇銘就發現,皇城內外幾乎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天地,皇城的陣法已經開啟了,在宮殿深處,他感受到了數道隱晦而強大的氣機,這些氣機的主人無一不是元神層次的大修士。


    即使他們隱藏的很深,又被陣法隔絕,但蘇銘依舊感應到了他們的存在。


    在他進入皇城之後,就有太監向大總管曹雨辰通傳。


    “啟稟陛下,國師進宮了。”


    “快,快宣他進來。”聽到消息,神武帝都有些迫不及待了,他迫切的想要知道,這次蘇銘前往昆侖到底是為了什麽事,而他煉製人魔丹的消息,三宗是如何應對的,這關係到他以後的布局,三宗的態度很重要,他不得不重視。


    “微臣參見陛下。”


    入殿之後,蘇銘行了個佛禮,便直起身子開始打量神武帝,入眼處是一張老的不能再老的臉,額頭的褶子彷佛能夾死蒼蠅,發絲斑白而稀疏,但打理的一絲不苟,更重要的是,即使隔著十米開外,他依舊能聞到老皇帝身上的腐朽氣息。


    那是一種日薄西山,將要謝幕的老年暮氣,即使再濃重的帝王威勢也無法掩蓋,同時,他身上的民怨之氣也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陰沉了不少。


    “國師,你終於回來了?”老皇帝倚在龍榻上,目光平澹的看著蘇銘,聲音有氣無力,彷佛隨時都要斷掉。


    蘇銘點點頭,沒有寒暄,而是直接開門見山,“陛下,南疆出事了。”


    刹那間,老皇帝臉色一僵,隨即反應過來,這應該就是昆侖傳信國師的原因,隻是他有些不解,南疆到底發生了什麽,居然驚動了昆侖,“南疆發生了何事?”


    “據昆侖道派的掌教所言,南疆出了一尊魔頭,一統南疆修仙界,占據了仙道氣運,昆侖山派五位元神真人下山調查,結果是铩羽而歸,落得灰頭土臉,因此才召集三宗掌門共同議事,對付這個魔頭。”說到這裏,蘇銘看了一眼神武帝,繼續道。


    “原本我是應該留在昆侖議事的,但是大周邊境出現了一道極其強大濃鬱的民怨之氣,引得氣運神龍生出異動,因此才匆忙趕回。”


    神武帝心中有了計較,一臉凝重的看著蘇銘,“國師受累了,西北之地,妖人作亂,屠一城百姓,朝廷鞭長莫及,很難處理,這幾天,朝堂上都因此有些焦頭爛額,你回來的正好。”


    “陛下的意思是?”蘇銘羊裝不知真相,輕聲問道。


    “一事不煩二主,既然國師回來了,這些事朕就可以交到玄鏡司受傷了,屆時國師可以與昆侖聯合對付南疆的魔頭,鎮壓西北的妖邪,還大周一個朗朗乾坤。”


    這一刻,如果不是知道真相,蘇銘差點以為這老皇帝有多堂皇正氣,真是會演戲。“微臣明白,定當全力以赴。”


    ······


    天樞閣。


    蘇銘離開養心殿之後就來到了玄鏡司總部,將積壓的公務處理完畢之後就登上了頂樓,夜色深沉,漫天的星輝都有些暗澹無光,而上京城依舊是萬家燈火,闌珊遍地。


    不管朝廷的局勢如何,底層的百姓們照樣要過日子,他們才是這個王朝真正的基石。


    隻可惜,這麽淺顯的道理,曆代的皇帝卻下意識的忽視了,或者說他們不屑於關注底層的百姓。


    天子者,牧守一方,代天執政,下麵的百姓也不過是一群牛馬而已,有誰真正在意過他們的需求?


    神武帝作為皇帝,卻以百姓為食糧,延續壽命,焉能不受反噬?


    而今天,蘇銘也清楚,神武帝是故意將他調離中樞,免得插手朝堂的局勢,此一時彼一時也,當初陛下讓他擔任玄鏡司掌鏡使之職,就是為了平衡朝堂的局勢。


    但現在,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局勢一變再變,對於老皇帝而言,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撇清關係,保全自己的威勢。


    蘇銘恰恰是這塊天平上一個極重的砝碼,但就連他自己也無法保證這個砝碼會傾向於他,所以,隻好將他打發的遠遠的。


    並且,可以預見,在接下來的時間之中,老皇帝會不留餘力的打擊太子和齊王,防止他們對自己的帝位造成威脅。


    現在正是他威望降至冰點的時候,所以,以往他還會手下留情,保留餘地,但現在他肯定會撕破臉皮,圖窮匕見,因為局勢對他已經產生了威脅。


    更何況,這其中還有一個魔教在攪風攪雨,也不知在這場風波中扮演著什麽角色。一旦魔教介入皇位之爭,到時候局勢又將撲朔迷離。


    所以,由此觀之,神武帝短時間內是不會死的,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他都快八十歲了,沒那麽容易歇菜。


    遍觀史書,古之帝王長壽者莫過於此。隻是,長壽的代價太過於沉重,即使是追求長生之道的修士也甚少為之。


    ······


    山峰之上,一處道觀隱於林間,雖不大,但卻精致典雅,處處透著玄機。


    道觀內,供奉著三清祖師像,獸首香爐焚著清香,煙霧繚繞,一個穿著紫色道袍的中年道士正盤坐在蒲團上,默念著道經。


    忽然,大殿中,無數點光影凝聚,匯成一道身形,蒼老而句僂,一如當年下山時的模樣。


    對於老道士的歸來,中年道士充耳不聞,隻是一心誦讀道經,看著熟悉的背影,熟悉的場景,老道士心中莫名複雜。


    徑直走到三清祖師像前供了三炷香,而這時,中年道人也念完了道經,站起身,一臉平澹的看著他。


    “師弟,好久不見。”


    “師兄,當初下山之時,我就說過,你一定會後悔的,現在看來,果真如此。”中年道人輕輕搖頭,走出大殿,進入後院,邊走邊說。


    後院,桃花樹下,一方石桌,兩把藤椅,一壺香茗。


    老道士緊隨其後,在石桌旁座下,為自己倒了一杯香茗,普通的茶葉,一杯入肚,齒間苦澀中帶著幾分甘甜,“師弟乃是方外之人,不履塵世,不入局中,自然可以旁觀,但師兄早在幾十年前就已入局,到現在也沒能掙脫,不能一慨而論。”


    “師兄,若非當年之事,你也不會落得現在這個地步,你又何必執著於此。”中年道士放下茶杯,苦口婆心的勸說著。


    “成道難,得道更難,如果能再來一次,師兄還是會選擇同樣的道路,種因得果,當年之因,今日之果。”


    “若非如此,修仙界期盼了上萬年的超脫之機怎會到來?況且,就算是沒有師兄,也會有其他人,事已至此,就當是還了師門的恩情。”老道臉上露出輕鬆的笑容,渾不在意。


    看到老道士蒼老的麵孔,中年道士拳頭握緊發出咯嘣的聲響,骨節都有些泛白,“現在大周危如累卵,稍不注意就有傾覆之危,這也是師兄想看到的嗎?”


    麵對師弟的質問,老道士依舊是那副輕鬆的模樣,“哈哈,師弟,你難道忘了,幾十年前的大周與現在是何等的相似?一樣的危機四伏,遍地烽煙。大周再續六十年的天命,有今日之景象,總比當初要好得多。”


    “嗬嗬,獻祭了兩百年的國運,換來曇花一現,倒是算的一筆好賬!”


    誰知,聽到此話的老皇帝反倒是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師弟,這你可就錯了。”


    “嗯?什麽意思?”


    “百年的貧弱也不過是延續香火不滅,最終也逃脫不了敗亡的結局,可是蒼生何辜,長痛不如短痛,還不如借此機會奮力一搏。”


    “這一年來,師兄遊曆天下,看到了許多,聽到了許多,雖然那老皇帝不把人當人看,但百姓們總算是過上了一陣太平日子,若論境況,比當初可是要好得多。”


    ······


    一時間,中年道士沉默了,雖然他知道當年那件事的始末,但他畢竟沒有親身經曆過,也不知當時究竟是何等模樣。


    他再次轉過腦袋,仔細打量著師兄,洗的有些發白的道袍,溝壑縱橫的老臉,一雙眸子,滄桑而富有智慧,恍若看破紅塵一般。


    隻是,誰又能想到,這樣一個老道士,是一個元神修士,在幾十年前也曾叱吒風雲,威震修仙界。


    這麽多年了,師兄都不曾後悔,也許,他也應該放下了。


    “師兄,這次回來,什麽時候走?”


    “不走了,山下之事自有山下之人操心,那個小和尚,逼我想象的還要出彩驚豔,不愧國師之名。”


    “既然不走了,就留在這裏,這麽多年了,你也該歇歇了。”


    “好,聽你的。”


    ······


    隨著時間的推移,神武帝屠戮一城百姓乞求長生之事的輿論開始慢慢發酵,起初,很多人還不信。


    官員,鄉紳,士子,百姓,商販,各式各樣的人都保持著懷疑的態度,他們不相信那位一手締造了大周盛世的帝王會如此酷烈,心狠手辣。


    但是,隨著各個州府的世家在暗中通氣之後,輿論的風向變了,首先是鄉紳,各地的鄉紳都依附世家大族,結成一張盤根錯雜的網絡。


    而世家大族,無疑是這張網絡中最關鍵的節點。這些世家與修仙界聯係極其隱秘,又不乏有世家子弟拜入仙門,踏上長生之路。


    而踏上長生的子弟也在一定程度上護持著世家的延續,而這次,魔教公然放出了消息和證據,代表著魔教徹底走向了大周的對立麵。


    佛道魔三宗,上萬年來傳承不息,底蘊深厚,是橫亙在修仙界中的龐然大物,因此,諸多修士也紛紛撇清關係,給家族遞了話。


    而世家風向一變,下麵的鄉紳也跟著變了,雖然這些鄉紳有錢有功名,但要想讓地方鄉紳都終於朝廷,那是不可能的事。


    除了底層的泥腿子,誰會把性命寄托在一個手段酷烈,殘忍無情的帝王身上,他們也從未對朝廷忠心過。


    在地方上,鄉紳們從一定程度上就代表著權威,名望,鄉紳們都如此,底層的百姓們也慢慢動搖了。


    而百姓們信念動搖的後果就是民心的流失,短短時間之內,大周的氣運越來越衰弱,不僅如此,平日裏那些隱藏在陽光下的陰暗汙穢也隨之而來,削弱了不少大周氣運。


    氣運衰弱,引起的一係列連鎖反應,最直接的體現就是,大周徹底亂了。


    氣運衰弱,龍氣垂危,布置在各州,各郡,各縣各鎮的法網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削弱,以往那些不敢再法網下露麵妖魔鬼怪也紛紛露麵,大行其道,殘害生靈。


    甚至有不少的城鎮都被妖魔吃的一幹二淨,大周幾十年的壓製,令他們苦不堪言,一朝釋放,怎能不瘋狂?


    與此同時,大周的氣運神龍再也無力壓製天下各地初露頭角的草蟒,一夜之間,無數草蟒嘯聚山林,獨霸一方,更甚者,直接自立,割據一方。


    短短數日,天下,烽煙遍地,生靈塗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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