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尊覺得馬車一晃,身邊便坐了一個人,背著包袱,提著酒罐。? 隻是這人身形太快,方尊幾乎沒看清楚這人是怎麽進來的。


    來人坐下以後,轉頭看了看方尊,笑眯眯地說:“跑的累了,跑的累了,借你的馬車趕一程路,謝謝腳。”


    說話的聲音比較奸細,聽起來像唱戲的戲子。方尊覺得來人身手不錯,頓時提高了警惕,摸了摸懷裏的《豪放詩集》還有張鐵所贈的那本匕。


    “我自西山的酒鬼鎮,尋到那最為有名的女兒紅,打了一罐,路上喝。”來人說著拿出隨手拎的一個酒罐,酒罐的蓋子翻過來正好是一個海碗。


    酒鬼鎮向來以釀酒聞名,方圓幾百裏都是大名鼎鼎,據此大概有百裏多地,此人說是從那裏買了一壇酒一路奔了過來,可當真不易。


    那人不由分說,便將酒罐打開,往蓋子裏倒了一海碗,遞給方尊。方尊拿過酒猶豫了一下,這些日子過來,他幾番遭遇不測,不由心裏多了一份估計,也知道了江湖凶險。


    那人見方尊猶豫,便笑著說:“兄弟可是怕這酒裏有毒嗎?”


    方尊的確心裏這麽懷疑,但那人這麽問,倒也不好明說。


    那人又繼續說:“我這一壇酒一百多裏路,來回奔波我半天時間,你若是不喝倒好,我自己獨自享用。隻是我做了你的馬車,無以為報,本想這灌美酒你與我同飲的。”


    方尊聽到這裏,心下豪氣一生,想:“喝便喝了,怕什麽。這世間本是英雄好漢多,沈千心那種卑鄙小人本就不多,看著人生性豪爽,也不像酒裏下毒的人。”


    當下不等那人說完,方尊一把奪過海碗,一飲而盡。這酒的確地道,入口香醇,下肚以後濃烈,滿口都是芬芳香味。這酒鬼鎮的酒,想來名不虛傳,真的都是陳釀。


    那人見方尊一口將酒喝幹了,也是高興,大笑了兩聲,自己也盛了一碗然後喝了。


    兩人在馬車上你一碗,我一碗,不多時便將一罐酒都喝完了。


    方尊問道:“你這麽遠買了一罐酒來,卻被我倆喝完了,這樣豈不可惜?”


    那人連連擺手,說:“不妨事,不妨事,美酒配英雄。你我便是大大的英雄,我想喝酒,本也是一時興起,邊去那酒鬼鎮買了酒來。你我一同將酒喝了,我自然高興,有何不可?”


    說話間,天色已黑,馬車行至一處客棧。


    方尊喝了些酒,有些微醺,見那人也是一般狀態,便說:“你我進去住上一夜可好?讓馬兒也上寫草料。”


    那人答應,兩人相繼下馬,剛才在馬車上沒看明白,現在方尊才看清楚,此人身形矮小、幹瘦、相貌如猴,身形敏捷。


    小二出來招呼,方尊訂了一間上好的客房,兩人共住。


    客房之內,方尊又要了五斤醬牛肉五斤汾酒,兩人在客房吃肉喝酒好不快活。


    方尊道:“兄弟你請我喝了那壇酒鬼鎮的燒刀子,我便請你吃肉喝酒,萍水相逢,也算快活!”


    那人見方尊俠肝義膽,好生爽快,也很樂意,當下不再推辭,兩人盤腿坐在客房吃肉喝酒。


    隻是那人進了客房之後,便又從隨身包袱內取出一雙新鞋子。方尊見他換下腳上的鞋子已經破碎不堪,腳底幾乎已經透了。


    那人邊換鞋邊說:“我行的快時,可日行千裏,近幾日走的多了,前幾日又負重了,這鞋子很吃力,沒幾天就要換一雙。”


    方尊見那人換血,心下不爽,張口便說:“你為什麽這麽吹牛?你給我喝了女兒紅,我便請你吃牛肉喝汾酒,本來好不快活。你卻說自己日行千裏,我便見那仙俠禦劍而行,也不過如此。”


    那人見方尊責怪,笑著將眼前的一碗酒一飲而盡,端起海碗敬了方尊一碗酒,說:“兄弟莫怪,我本是江湖小二,畢生就靠著日行千裏的腳力過活,其他的實在乏善可陳,但在下並非虛言。”


    “你當真能日行千裏?”方尊還是不相信,但又想這人稱在酒鬼鎮一個來回,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人見方尊還有疑問,當下抱拳作揖道:“在下便是旁宗空空派的司徒妙手,這……嘿嘿,要不是腳下功夫好一些,怕是九條命早都沒有了。”


    那日在馬車上,方尊聽沈千心提及過空空派,此派亦正亦邪,行蹤不定,但多是梁上君子,小有偷,大有盜。隻是在江湖中除了做那梁上君子之外,修行功法實在一般,所以沒什麽地位。


    方尊涉入江湖不深,也不知這空空派到底什麽來頭,見此人爽快,對自己身世不曾隱瞞,便也自我介紹說:“在下殺人小鎮方尊,也不是什麽宗什麽派的。”


    司徒妙手換上新鞋,喝了一碗酒說:“我看你身形和那武宗有些相似啊,閣下可是那武宗門派的?”


    方尊心想,那沈千心便是武宗的人,行事卻無俠客的好爽仗義,還號稱什麽群賢莊的執事,簡直狗屁不如,行事陰險歹毒,那日在玉虛峰,還給虛無下跪磕頭,簡直就是如豬狗一般。現在聽司徒妙手將自己比作武宗門人,方尊當下不樂意了。


    “我和那武宗並無關係!”方尊正色道:“千萬別將我和那些家夥扯上關係。”


    司徒妙手見方尊態度堅決,和武宗堅決劃清了關係,當下心裏大喜。旁宗在玄、佛、儒、武、旁、魔宗裏最沒有地位,因為煉氣心法不濟,幾百年來沒有一個人能在修為上有所大成,是以在江湖中最無地位,是以旁宗各門派都以其他手段在江湖中占有一席之地。


    武宗自詡正派,但在正派宗門中根基最淺,煉氣修行一般,多是草莽,也無多少法器和招式,是以在江湖中隻能欺負欺負旁宗,每次仙俠大會,武宗總是先找旁宗門人單挑,之後再找儒宗。


    武宗見了玄宗和佛宗門人一般都退避三舍,不敢交手。


    司徒妙手見方尊不承認自己是武宗,心下一喜,暗想,方才見他下車是的身形,應該是武宗剛入門不久的弟子,身形便有聚氣境三四階的修為,為何卻極力和武宗撇清關係。


    但又一想,江湖中功法流傳甚廣,也可能是其他功法和武宗相似我認錯了。


    二人聊得甚歡,便以兄弟相稱。這方尊自從殺人小鎮出來,身邊接觸到的人都是一個個有利害關係,絕無一人像司徒妙手這般輕鬆爽快。那司徒妙手也是大喜,自從自己混跡江湖,要麽都是利益博弈,要麽是圖窮匕見的廝殺,很少有人和自己推心置腹,吃肉喝酒。


    而且在知道自己是空空派之後,絕無半點鄙夷之色,這可是裝不出來的。


    兩人聊得正酣,卻聽到門外大廳外有人吆喝大喊,


    “押大!”“押小!”


    “開!”


    “殺大賠小!”


    原來是其他客人晚上無趣,在和店內小二賭錢。


    聽到這般喊聲,方尊手癢,兩眼放光。不料司徒妙手也聽得興起,問方尊:“你可要下去玩幾手?”


    兩人一拍即合,匆匆出來客房,來到了賭桌。


    這一輪小二坐莊,見兩個客人來了,照單全收。


    起初方尊下注很小,過了幾圈兒,骰子的聲音、成色、分量已經掌握的一清二楚,便逐漸下了大注。


    沒一會兒功夫便贏了好些銀子。方尊摸著懷裏的那個木質骰子,想起了虛無山的張鐵,心想:“我那兄弟,自我一走,可沒人與他賭錢了。也不知我與張鐵兄弟何日才能再見!”


    過了一兩個時辰,牌桌上的銀子已經被方尊贏的差不多了,眾人覺得無趣,各自散了。


    方尊回房,和司徒妙手將之前的酒肉吃光,兩人均已經醉了。方尊當下對酒當歌,好不快活。司徒妙手也是把酒高歌,兩人一唱一和,在這山郊野嶺,偏僻小店之中當真瀟灑了一回。


    或許是酒喝的多了,第二日二人醒來,天已大亮。方尊將昨日贏的銀子與司徒妙手平分了,道:“你我萍水相分,十分投機,這錢財本是身外之物,你我兄弟二人便分了。”


    那司徒妙手也不客氣,當下就將銀子揣進了懷裏。兩人出了客房結賬。


    結賬之後,卻現馬匹馬車都不見了。方尊喚了小二過來,小二也支支吾吾說不清楚,隻說:“有可能是昨日賭錢的那桌客人,昨夜輸了錢,今早又走的早,見你贏了他們錢財,心裏不爽,這就偷了你的馬走了。”


    方尊十分生氣,卻也無可奈何,隻是幸好東西都隨身帶著,隻是丟了馬車。


    本想將小二訓斥一番,但方尊現昨日小二的錢也輸了不少,便忍住了心中怒火。


    不料這荒郊野嶺買馬的地方都沒有,司徒妙手和方尊隻好徒步前行。


    走了半日,方尊道:“司徒兄,你日行千裏,但現在我成了累贅,你若有事,便自行去吧。我再走一走,遇見集市,買了馬車就好了。”


    不料司徒妙手卻好像被點中了穴位,一丁點兒個頭,氣的雙腳直跳,罵道:“你方尊毫無道理,老子和你兄弟相稱,怎能棄你而去?昨日你贏錢與我平分,我也沒客氣,今日你馬車沒了,難道我就要拋棄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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