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遇並沒有把車開多遠,就在半山腰附近的一家咖啡館停了車,找個僻靜的位置坐下,他劈頭就問姚漫,“你都多大的人了,怎麽還照顧不好自己的身體?”


    姚漫怔了怔,心裏澀澀的。(.好看的小說)


    他總是這樣,把她當作小孩子,要知道,她是姐姐的胞妹,跟姐姐姚瀾同歲而已……


    心裏不舒服,口吻也衝了些,“誰說我照顧不好自己?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你還生病?”


    “大人就不會生病了嗎?”


    莫子遇蹙眉頓了頓,仿佛此時才發現姚漫在鬧情緒,他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她,心口莫名地泛起一股酸澀難當的滋味。


    忍了忍,他說,“先點東西喝吧。”


    姚漫剛想開口點東西,對麵的莫子遇突然搶斷,“你病了,不許點冰咖啡。算了!還是我幫你點吧。”


    不等姚漫同意,他就兀自朝服務台招了招手,“服務生,來一杯摩卡,一杯卡布奇諾。”


    她怔了怔,心裏窒悶得發疼。


    他竟然還記得,她喜歡喝冰咖啡……


    回過神來,發現他在盯著她看,她又垂下眼睫,生怕他看見她的兩個黑眼圈,誰知莫子遇早就發現了,“你晚上睡得很晚嗎?還是因為……單家人對你不好?”


    她微微一梗,別開話題,“你找我來,難道就是為了問這個?”


    莫子遇默了默,說,“我聽說你生病了,打電話你又不接,所以想了解你的近況。電話裏你的聲音聽起來也很不好,好像有心事?”


    確實有心事,姚漫有些遲疑,不知道該如何跟莫子遇說起單南弦的事情。


    她並不知道莫子遇暗中跟秦晉琛聯手,打算打擊單氏,她也是因為經曆了昨晚,才知道莫子遇很可能做了些什麽,才惹得單南弦生氣發飆。


    等侍應生將咖啡端來,她才緩緩問道,“莫律師,你和單南弦之間,有什麽過節嗎?”


    莫子遇喝咖啡的動作頓了頓,“為什麽會這麽問?”


    “這個……”姚漫抿了抿唇,眼神躲閃,神色略顯慌張,“你別問為什麽,反正,你以後多防著他就對了,我二弟他……不好惹。”


    他輕嗤,“你還真當單南弦是你的二弟?”


    她沒否認,他更惱。


    莫子遇原本就很擔心姚漫在單家的處境,如今她提醒自己要多防備單南弦,頓時起了疑心:難道,小漫知道些什麽?亦或,單南弦對她做了什麽?莫非,她生病也是因為單南弦?


    眸光一下子變得深邃,他放下手中的咖啡杯,靜靜地凝視著姚漫,感受到他在看著自己,姚漫的臉頰不自覺地發燙,雙手躲到桌子底下糾結著。


    突然,她聽見他問,“你冷嗎?”


    她茫然地抬眸,搖頭說,“不冷啊。”


    “那為什麽要圍這麽厚的圍巾,不熱嗎?”


    姚漫驚了驚,下意識地伸手抓緊圍巾,“我……我不熱。”


    莫子遇了解姚漫,她很單純,不會撒謊,但凡心虛,就會像現在這樣眼神躲閃,雙手糾結,坐立不安。


    他蹙了蹙眉,揣測她到底出了什麽事。不想,視線不經意間落在她頸脖的某處,驚人的發現令他忽地橫過手扯下了她頸脖上的圍巾。


    原本柔嫩瑩潔的白玉頸脖上,赫然出現五道紅紅的手指印,姚漫伸手要去擋,可惜已經被莫子遇看了個清清楚楚。


    他原本清雋的臉頃刻間變得陰沉下來,目光慢慢變得嚴厲,“姚漫,你脖子上的手印是怎麽回事?”


    姚漫心髒狂跳,垂下頭,輕咬下唇,“我……”


    前前後後一聯係,莫子遇很快猜到些什麽,他忽地輕捏住她的下巴,逼她與自己對視,“是因為單南弦知道你認識我,為了從你口中套出有關我的事情,他動武了是不是?”


    “……”姚漫躊躇著,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光是猜測,他就惱成這樣了,隻怕說了,他更會發飆。


    然而,莫子遇不給她喘息和思考的時間,追問道,“我看得出來你在單家的處境很艱難,既然如此,為什麽你還要留在單家?小漫,我很了解,你不適合呆在單家過著爾虞我詐的生活,況且我已經知道你是替小瀾才‘嫁’進單家的,可是單南衍已經不在人世了,隻要你願意,你可以回錦城的。除非有人要挾你,迫使你想走卻走不得,而這個人就是單南弦,我說的沒錯吧?!”


    姚漫緊咬下唇不出聲,如同默認。


    見她默不作聲,莫子遇更惱了,“啪”地一巴掌打在她頭頂,力道之猛使她的鼻尖觸碰到了咖啡杯沿,下唇也被咬在外的牙齒擦傷,她痛得頭暈目眩,卻欲哭不敢,從未見過莫子遇如此生氣,整個咖啡館裏都能聽見他質問的聲音。


    “你這個蠢女人!我就知道你是為了你姐,甘願把自己囚在單家這個牢籠裏,你自己無所謂,可你以為這樣做,你姐就會感激你嗎?你有沒有想過你父母和小宸的感受?有沒有想過……”


    一個‘我’字硬生生卡在喉嚨裏,令莫子遇驀地驚覺,一向引以為傲的自控力差點兒就在姚漫麵前崩塌潰敗。


    黑眸裏的怒火就快噴射出來,他怕自己支撐不住就爆發了,拚命忍著怒意,說,“真沒想到你這麽肯自我犧牲,還真是……無藥可救了。”


    說完他憤怒地起身,丟下她,隻身離開了。


    待他一走,姚漫的眼淚便像開閘的洪水一樣不受控製地掉落下來,回憶像洪水猛獸一樣向她襲來,瞬間將她卷入漩渦之中。


    記得姐姐姚瀾帶著莫子遇回家後不久,不知是何原因,兩人就分手了,莫子遇再也不曾到家裏來做客,她不知道他們倆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也不知道為什麽姚瀾要用一種仇恨的目光看她,碰上丁點小事都能成為兩姐妹吵架的導火索。


    和別的雙胞胎姐妹不同,她們倆的關係從小就不是很好,個性也南轅北轍,總會為了某些小事鬧得水火不容,姚漫也就不在意。


    一年後,留學半年的姚瀾突然說想結婚,家人都很意外,她才出國留學半年就要結婚?


    於是,姚漫代替父母去看她,之後就發生了那件事……


    “小姐,請問您需要續杯嗎?”


    女侍應生的溫柔嗓音喚回了姚漫的思緒,她愣了愣,這才發現自己一個人坐在座位上發呆流淚,是多麽尷尬的一件事。


    她趕緊胡亂抹了幾把眼淚,說,“不需要了,替我埋單吧。”


    “剛才那位男士已經替您付過了。”


    姚漫掏錢包的動作頓了頓,旋即又默默地將錢包揣回去。


    ……


    莫子遇漫無目的地開著車往前行駛,腦子裏一遍遍回放著姚漫頸脖上那五道手指印的畫麵,車子離咖啡館越遠,他心口的壓抑感卻是愈加難受,最後他忍無可忍,猛地打轉方向盤,往回開去。


    途中路過一家藥房,他匆匆停了車,進去後買了一些治療外傷淤血的藥帶上車,這才重又發動了引擎。


    到了咖啡館門口,他連車門都忘了鎖,就匆匆衝進了咖啡館,然而,原先坐的那個位置上,已經沒有了姚漫的身影。


    “這位……好像是剛才和那位年輕小姐喝過咖啡的先生啊?您是不是落了東西在這兒?”


    莫子遇回頭,看見說話的人正是之前接待自己的女侍應生,就問,“她人呢?”


    “您是說那位小姐嗎?她已經離開幾分鍾了。”


    莫子遇有些失望地垂下了手裏提著的藥包,緩緩轉身離開咖啡館。


    女侍應生想起剛才看見姚漫哭過的那張臉,連身為女生的自己都看得難過,明知道不該多嘴,可還是忍不住說,“對了,剛才那位小姐好像哭過了,離開的時候精神很恍惚的樣子,先生您要是追去看看的話,或許能找著她。”


    他隻怔了一秒,就飛快地說了一聲“謝了”,轉身跑出咖啡館。


    上了車,就往單家老宅飛趕,遠遠地,果然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垂著頭,緩步往前走。


    莫子遇看得心疼,忍不住低咒,“那個傻瓜!竟然用走的!不知道打個車回去嗎?!”


    第一個反應就是想衝上去狠狠地罵她一頓,可是離她越來越近後,發現她嬌小的身影幾近搖搖欲墜。


    他暗忖一聲“不好”,猛踩油門追過去。


    ……


    從咖啡館裏出來後,一時打不到計程車,姚漫就徒步往半山腰的宅子走去,其實從山腳下到半山腰並不算遠,但因為是上坡的緣故,加上她又病著,沒走兩步就開始上氣不接下氣了。


    再後來,連雙腳也不聽使喚,腦袋暈暈的,耳邊似乎回想起剛才莫子遇罵她的那些話。


    ――你這個蠢女人!


    ――我就知道你是為了你姐,甘願把自己囚在單家這個牢籠裏!


    ――你自己無所謂,可你以為這樣做,你姐就會感激你嗎?你有沒有想過你父母和小宸的感受?


    ――真沒想到你這麽肯自我犧牲,還真是無藥可救了!


    眼淚再度濕潤了眼眶,漂浮無依的心仿佛找不到邊際,她整個人往後仰倒,正好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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