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封亭君府標誌的流蘇七寶香車緩緩駛進四季海“桂湖”前的林蔭夾道。小廝從畢仲秋在此臨時搭建的茅屋裏跑出,殷勤的搭上車梯,樂姬扶著沉醉優雅的走下來。


    四季海不設別莊,沉醉覺得那會影響自然風景,花花草草的都是請附近的佃農來打理。這一次好容易才答應畢仲秋在這裏建個臨時茅屋。廣廈豪閣住多了,今日見到茅屋反而覺得新鮮。


    茅屋不起炊煙,今日一應珍饈佳肴都是自帶,沉醉自動請纓為酒史,她三哥開的“醉花蔭”乃是名冠國都的酒坊。


    畢中秋的鼻子誇張的在麵前劃了一個圈,“醉花蔭”的“桂花釀”果然名不虛傳,十步之外就已經讓人昏昏矣。


    “算你好彩,我三哥這次上的可是五年陳釀的桂花釀,整個醉花蔭也不過百壇。”


    “小生大幸也。”畢中秋誇張的一躬到底。


    “我來得不算晚吧。”沉醉俏皮的眨眨眼睛。


    “他們都在溪邊,我領你去吧,隻桂小姐和林木蘭還沒到。”


    二人一行穿過一小片林子,沿著山澗來到一塊平地,背山臨溪,好不風雅。更有清風徐徐,桂子飄香。流水裏點點落下的金色桂花,惹得一眾丫頭在下遊潑水嬉戲。


    草坪上的幾案,圍圈而設,目下空餘四張。沉醉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麵溪而坐的男子,依然白衫碧冠,一支玉簪穿髻而過,正含笑與一旁的男子談論,沉醉認出是九王子楚霄。


    見他轉頭,沉醉頓時撇開了眼睛,不敢與他對視,做賊心虛般怕人瞧出自己的心思。


    “沉醉,你怎麽才來啊?”林木靈歡快的上前拉住沉醉的手,眼睛上下打量這她,酸酸的說了句,“你收拾起來還真不錯。”


    沉醉笑得甜蜜天真,“你今兒才是漂亮,直似九天仙女下凡塵。”對於讚美,沉醉向來不吝嗇,這是最物美價廉的禮物了。


    林木靈誇張的拉著沉醉的手,“走,我給你介紹。”說話間已經來到了“初次”見麵的六王子楚振麵前。


    “這是剛剛凱旋歸來的六王子,王上親封的安國君殿下。”林木靈一副和他很熟的樣子,隻笑吟吟的望著楚振。還是一旁的九王子成啟君介紹道,“這是封亭君掌上明珠長樂郡主。”


    沉醉屈膝行禮,“殿下。”


    楚振微笑回禮,“久聞郡主雅名,今日得見,果然麗色天成。”


    沉醉心想:“你老也太客套了。”這是沉醉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看著眼前的男子。眸色如春,溫文儒雅,俊朗翩翩,卻不失英武。


    “殿下謬讚。”沉醉起身,氣息已經恢複如常,波瀾不興的眼睛掩飾了內心的狂亂,女人是天生的演員。


    今日為私人宴會,所以並不重禮節,隻是初次見麵的人互相寒暄一下,平日裏的熟麵孔點頭含笑便過。


    林木靈拉著沉醉回座,“想不到安國君居然這般俊朗吧,我一直以為是個滿臉絡腮胡的魯男子。”


    沉醉“噗哧”的笑出聲,她也曾經以為在邊關呆了八年的安國君即使不是滿麵絡腮胡也該是英風颯颯的鐵麵將軍。這樣的容顏如何鎮得住殺氣騰騰的將士。


    “聽我爹說,六王殿下小時候頑劣非常,遊手好閑,弄得尚陽雞犬不寧,王上不得已才將他送到軍隊鍛煉,想不到如今戰功彪炳。”林木靈的表情渴求萬分。


    正在此時,全場突然安靜了下來。


    一名紫衣男子並著鵝黃衫的美人緩緩前來。


    看著桂雲致的姍姍到來,沉醉覺得將她和林木蘭相提並論真是太抬舉林木蘭了。女人看美人雖然專心但並不癡迷。


    林木靈的第一個反應是看向畢仲秋,此子目前已經目眩神迷,林木靈的臉色非常難看。


    沉醉的反應慢林木靈一拍,故意而為,她視情感為弱點,怎麽也不肯將弱點盡顯人前,楚振溢美之情盡顯,但並不過分。


    沉醉點點頭,很好,就怕他神色如常,否則此子可謂表情控製自如,有腹黑傾向,有悶騷傾向。如今這一表現,沉醉放心多了,她就喜歡簡單明了的美男。


    美男狀妖,雖然少了點妖氣,但是人不能太貪心了,知足常樂,是為長樂郡主也,沉醉越發滿意安國君楚振起來。


    至於那位身著紫衫的二殿下景軒君,沉醉選擇自動忽視。


    這位二殿下平日裏的風liu事跡夠說書先生講一整年的。從他十五歲起,緋聞就沒斷過。成日裏呼朋喚友,走馬章台,弄鷹射獵,隻因他的生母乃是逝去的留國皇後,所以才免了如安國君般的遣走邊疆。


    沉醉平日能躲這位多遠就有多遠,生怕誘發了他的非分之想。這位景軒君強搶民女的事情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任她是貧民百姓之家還是簪纓貴族之家,隻要是他看上的女子,沒有一個能逃脫他的魔爪。


    桂雲致前腳到,林木蘭後腳就來了。沉醉嚴重懷疑她是守在一邊,待桂雲致到了才裝模作樣的出來。最後一個出場的通常都是壓軸,可惜實在是鎮不住場子。


    容顏之美二人不相上下,隻是氣質卻相差十萬八千裏。


    高手到了頂極比的是氣場,美人到了端點比的就是氣質。


    桂雲致,高貴天成,自有一副仙人之姿,脫俗而不失柔媚,華麗而不失清新。今日一襲鵝黃便裝,簡潔清雅。沒有富家千金的咄咄逼人,反而融合了大家閨秀和小家碧玉的優點。


    林木蘭,美則美矣,敗在太豔。桃紅宮裙,雖襯得人豔若朝霞,但總是失之秀雅。


    桂雲致一到,就大方的融入了眾人,隻有林木蘭孤芳自賞的傲坐一旁,對她的妹妹也不搭理。碰上一旁心儀她美貌的男子搭話,也是一副矜持做作。


    場內三五成團,和現代的party沒什麽兩樣,小廝開始斟酒。畢仲秋重金請來的湘合樓樂伎在林外伴著樂,絲竹聲聲,倒也心曠神怡。


    拍開泥封後的酒壇更是香飄醉人,倒入白玉杯中,色澤金黃、晶瑩透明,有奇特的桂花香和酒香。


    “好酒,味感醇厚、沁人心脾、微酸微甜、酸甜適口,難得的佳釀。”二殿下楚律讚道。


    沉醉平時隨不屑楚律的為人,但是今天看他這麽有眼光,將桂花釀的好處點得頭頭是道,也不由側目三分。


    “素聞桂小姐雅擅詞對,不知可有應景之作?”楚振突然道。


    一時間目光都集到了桂雲致的身上,楚振的言語硬生生打斷了沉醉的幻想,一時間才響起桂雲致此次入尚陽,不就是楚振正妃的後備人選麽,難道這是在考較未來媳婦?一時大感不是滋味。


    “帶徑鋤綠野,留露釀黃花。”桂雲致信口拈來的對聯,讓人拍掌叫好。美女與才女集於一身,如何不讓人心儀。


    “好句。”沉醉率先讚道。“如此佳聯,桂小姐可否賜予我三哥的‘醉花蔭’。”


    “郡主謬讚,承蒙不棄。”桂雲致含笑應允。“隻不知這桂花釀以何種桂花入酒,如此馨香流遠?”眾人的目光望向醉花蔭的主人百裏承邦。


    百裏承邦看看沉醉,“這秘方掌握在沉醉的手裏。”百裏承邦含笑望著沉醉,成功的將諸人的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


    “好樣的三哥。”沉醉暗讚,讓桂雲致一個人搶盡風頭她不怕,但是卻不能在楚振的麵前。沉醉用手輕拂了一下鬢發,知道這動作的美妙。“不如大家猜一猜,猜中者,沉醉送上一壇十年陳釀的桂花釀。”


    眾人聞言都躍躍欲試,五年陳釀已如此誘人,何況還是十年佳釀。隻可惜眾人皆未猜對,直到二殿下景軒君楚律出聲。“看此酒色如琥珀,略微帶紅,聞之甜香清遠,想必是朱砂丹桂。”


    眾人則倒吸一口氣,朱砂丹桂乃是桂花中的極品,香氣為桂樹之冠,極難種植,成年大樹價逾千金,怨不得醉花蔭的桂花釀如此昂貴。


    “殿下好眼力,正是朱砂丹桂。”沉醉暗自歎息,怎麽忘了還有這麽個不學無術的敗家子,卻不得不抬頭對著楚律甜澀的笑著。


    紫地月錦並紫金冠,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身份地位的風騷男,對著沉醉舉杯道:“本王先謝過郡主的桂花釀了。”


    沉醉一恨楚振的不爭氣,二恨楚律的輕浮浪蕩,沒事插什麽嘴。


    平心而論,這楚氏王朝的兩兄弟容顏一時瑜亮,但氣質在沉醉眼裏就有了天壤之別。楚振白衣如仙,膚色卻因為常年駐紮邊關而略黑,更顯英武。楚律紫衣紈絝,膚色如玉,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貴公子,鳳眼薄唇在沉醉眼裏根本就是妖冶薄情的象征,即使一身尊容,沉醉依然覺得自己能讀出他骨子裏的輕浮。


    不過今日沉醉格外高興,也不和這個登徒子計較。看來這位景軒君還是有些手段,桂雲致到國都才幾天,他就能得到親近美人的機會相攜而來,基於他為沉醉減少了一個競爭對手的分上,沉醉對他舉杯回敬,笑意盈盈。


    “真是‘月中有客曾分種,世上無花敢鬥香’。”畢仲秋應景而出,不甘心被桂雲致忽略,吟出時還目不轉睛的看著桂雲致,一副借花喻人的表情。


    眾人喝道“好句”。桂雲致臉飛紅霞,眼波偷偷的蕩了楚律一眼。不知是否知道了畢仲秋是假讚揚桂花,真借桂花讚揚某人。林木蘭和林木靈的臉色都十分難看。


    畢仲秋此句正是從沉醉處高價買得,全是為討美人歡心。沉醉心裏高興,一是傳播了優秀文化,二是又多些零花錢。至於詩詞,沉醉自問積累了五千年,還是有些存貨的。


    根據馬克思政治經濟學原理,這些詩詞雖然有使用價值,不拿來交換就沒有價值,所以沉醉覺得為了讓這些文化瑰寶顯示出自身不凡的價值,交換是必要的。當然放著那些詩詞,不使用,就更沒價值了,簡直對不起那些才華橫溢的天才們。


    對廚師最好的尊重是,大口吃下他做的食物,對詩人最好的尊重是什麽,就是到處宣揚他們的詩詞啊。沉醉一向勇於承擔這項任務。


    畢仲秋就是沉醉的買家。


    一旁死忠於林木蘭的粉絲禮部尚書的公子嶽名倫為了大家不在糾纏於桂花,隨手拿起一塊金荷咬了一口道:“這是哪位帶來的金荷,味道如此別致可口?”他隻知道,為了討好林木蘭昨日他特地為負責糕點的林家姐妹送上了尚陽最出名的糕點坊“雲糕坊”的獨門密製限量版金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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