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你們要北上投軍?”


    陳勝大吃一驚的瞅著眼前這三個少年郎,仿佛在看著一段崩上加崩的曆史。


    “勝兄何以驚訝?”


    項籍按著劍直挺挺的端坐在太師椅上,背脊都未挨到椅背,昂然道:“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自當提三尺青鋒,立不世之功!眼下九州鼎勢微,百萬犬戎雜種踞北望南,磨刀霍霍向萬萬九州百姓,正是我輩男兒奮勇而出、保衛家國之事!”


    “好,大兄好雄壯、好華彩耶!”


    他的話音剛落,一樣兩條鬢發吹肩、麵容似女兒家的項莊便大力的鼓掌喝彩,俊秀的小臉激動得紅撲撲的。


    而坐在項莊下手位,小小年紀就開始發腮的龍且,亦用一種看人生導師的崇拜目光,默默的看著項籍。


    陳勝無語的瞧著這激情四射的哥仨,頭疼的問道:“敢問籍弟年幾何,莊弟與龍且小弟,年又幾何?”


    “籍雖不長!”


    項籍聽起胸膛,豪言壯語道:“但男兒漢豈能因年弱而碌碌無為矣?”


    陳勝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所以呢?你今年到底多少歲?”


    項籍麵色不改:“一十有五!”


    陳勝亦麵不改色的望向項莊。


    項莊愣了愣,老老實實的道:“咱十二,龍且十三!”


    陳勝震驚了,就你們這身材,貼上胡子說是二十五六老子都信,才十二、十三?


    淦,你們是吃金坷垃長大的嗎?


    他麵無表情的回過頭看向項籍,道:“籍弟可知,為兄年幾何?”


    項籍看著他,想了想,試探道:“勝兄當有十七八了吧?”


    陳勝:“嗬嗬,我下月才滿十五。”


    小夥子,牛皮吹爆了吧?


    項籍愣了愣,旋即豁然而起,仰起頭傲然道:“哪又如何,有誌不在年高,無謀空言百歲,吾雖十三,亦可成就一番大事業!”


    陳勝一揮手道:“閑話少敘,我就問你們一句,你們北上,項世叔可知?”


    旁邊的項莊聽言,正要開口,項籍已經搶先道:“叔父自然知情,否則,我等如何得知陳家與我項家之情誼,來此拜訪?”


    陳勝皮笑肉不笑的:“嗬嗬……”


    還真是三個沒經曆過社會毒打的中二少年!


    不過想想,倒也對!


    前世曆史上的那個項羽,祖父、父親,都亡於大秦滅楚之戰,自小跟隨叔父躲藏於江東諸郡,內心之中充滿了對秦帝國的仇恨,自然會偏激一些,早熟一些!


    而這個時空的項籍,家族坐擁一城之地,富裕安樂,家族往上追溯,與大周朝宗室八百年前還是一家,他在家族羽翼之下平安富足的長大,對大周朝的歸屬感當然是比較強的,自然不會有他前世曆史上的那個項羽那般偏激與早熟。


    不過項羽終究是項羽!


    哪怕出身與經曆都已截然不同,這份兒與生俱來的天賦本錢與豪氣,卻是分毫不差!


    果然,能在曆史上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人,大都是天賦異稟之人!


    “籍弟有此青雲之誌,為兄甚是佩服!”


    陳勝斟酌著語言,緩緩說道:“然籍弟尚年少,不知人心險惡,更不知在家千日好、出門半步難的道理,以籍弟之誌,當珍惜有用之身,勤習武、多讀書,待及冠之後再徐徐圖之才是。”


    “又是這等老生常談!勝兄年紀不長,為何也如那腐儒豎儒一般抱陳守舊?”


    項籍還未聽完,麵上便已露出不耐之色:“吾一路行來,隻見布衣艱辛度日、黔首朝不保夕,百姓久旱待甘霖,哪有什麽人心險惡!”


    “哪有什麽人心險惡嗎?”


    陳勝笑了笑:“也罷,籍弟既喚我一聲兄長,那麽,為兄今日便教教籍弟,何為人心險惡!”


    項籍登時握著劍柄的後退了兩步,警惕的看著他:“勝兄此言何意?”


    “意思便是……”


    他微微吸了一口氣,身軀後仰,舒舒服服的靠著椅背說道:“我若是不知道你們偷偷摸摸的北上投軍,也就罷了!”


    “既然已經知道了,你們也就甭走了,踏踏實實的待在陳縣,等你們家中來人取你們罷!”


    項籍聽言,冷笑道:“好教勝兄知曉,吾去歲便已開脈功成,吾弟與龍且雖還未開脈,亦不遠矣,以勝兄區區鍛骨四重的實力,可留不下吾兄弟三人……也罷,既世伯不在家中,你我兄弟亦話不投機,籍便不多盤桓了,項莊、龍且,我們走!”


    他一揮手,椅子上的項莊與龍且二人當即跳起來,跟在他身後大步往外走。


    陳勝:……


    “籍弟且慢!”


    他無奈的追上去,溫言細語道:“為兄沒有惡意,隻是籍弟此去,的確欠思慮,難道籍弟不曾聽世叔提起過如今幽州軍中的情況嗎?連世叔都選擇在此時解甲歸田,籍弟又何必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項籍也是少年心性,氣性來得快去得也快,聽到陳勝這般說道,剛剛豎起的怒眉,也就耷拉了下去,回道:“勝兄好意,籍自是知曉,幽州軍中情景,籍亦多聽叔父提及,然男兒之誌,豈在於蠅營狗苟之事?”


    頓了頓,他也放緩了語氣,認真的說道:“倒是勝兄,年歲不長,行事卻思慮過多,有前怕狼後怕虎之嫌,長此以往,勝兄之武道修行怕是難有所成……恕籍交淺言深,勝兄留步,待籍解甲歸田之日,再以大妖頭顱為樽,與勝兄共飲!”


    言罷,他就領著項莊、龍且二人,雄赳赳、氣昂昂,頭也不回的往大門外行去。


    陳勝再想挽留,也隻能目送他們離去。


    正如項羽所說,陳守與陳刀他們不在家中,鍛骨四重的他,留不下他三人。


    “思慮過多?”


    “前怕狼、後怕虎嗎?”


    他低聲念叨著項籍對他的評價,心頭也不得不承認,這熊孩子雖然中二得緊,但看人還是有幾分本事的。


    他承認,項籍說得很有道理。


    他比之這個時空的人,的確是少了一份率真與淳樸。


    但真正又有多少人出走半生,歸來時還能是少年時的模樣呢?


    陳勝不覺得自己這樣有什麽不好,也知道自己這種行事方式和思維方式改不了。


    那就這麽活著吧!


    雖然累一點。


    但累他一人,幸福整個行商陳家……值!


    “那可就說好了!”


    在項籍前腳踏出大門門檻之時,陳勝忽然高喊道:“為兄等你卸甲之日,以大妖頭顱與為兄共飲!”


    大門出的項籍沒有回頭,隻是舉起手臂搖了搖,與他告別。


    不多時,一陣清脆的馬蹄聲自院牆外傳入庭院。


    迅速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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