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很有道理!”


    李信俯覽著下方的五萬紅衣軍,凜冽的虎目之中似有些許動容,但到底未掀起多少波瀾:“但毫無意義!”


    “我是戰將!”


    “不是丞相!”


    “在我的眼中,他們是卒,不是民!”


    “是卒,就該尊軍令,違者,皆斬!”


    “而本將接到的軍令,是帶陳郡五萬卒,一齊開赴碭山!”


    說真話,或許就是他對這五萬紅衣軍的全部惻隱之心了。


    “有的商量嗎?”


    陳勝並不意外這個真相。


    事實上,他在知道這一支搏浪軍“途經”陳縣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他們的來意。


    兗州不可失。


    無論是出於太平道進攻大周的全盤布局。


    還是出於朝廷三路大軍圍剿太平道的全盤布局。


    兗州都不可失!


    碭山大營,是抵禦徐州任囂進攻的兗州前線。


    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李信所率的五萬搏浪軍,加上蒙恬所率的三四萬兗州郡兵,其實已經足以抵擋任囂那三十萬徐州黃巾軍。


    雖然去歲任囂借碭山之戰磨礪兵鋒,今年徐州黃巾軍的戰鬥力肯定已經上升一個層次。


    但蒙恬也已經不再是去歲那個蒙恬,李信麾下這五萬搏浪軍,更不是去歲碭山大戰那五萬東拚西湊的烏合之眾!


    多他這五萬紅衣軍,當然能更從容一些。


    少了他這五萬紅衣軍,碭山戰局也能打。


    他這五萬紅衣軍,對於碭山戰局,其實沒那麽重要!


    在朝廷的眼裏,或許他陳勝的態度,才重要!


    不跪,即敵!


    李信沉吟了幾息,說道:“本將接到的軍令,隻是帶你這五萬卒開赴碭山!”


    言下之意:至於你們抵達碭山之後,參不參戰、出不出力,就不關我的事了。


    這或許是個折中之法。


    但陳勝思考了幾秒後,便慢慢的搖頭,遺憾的說道:“這就不必了,你今日接到的軍令,是率我我陳郡兵前往碭山,明日接到的軍令,或許就是率我陳郡兵打徐州……”


    李信看了他,深深的皺了眉頭,低聲道:“有的商量嗎?”


    陳勝眺望著西方天際,淡淡的說:“你有你的軍令,我有我的職責,你的軍令不可違,我的職責亦不可違!”


    李信低歎了一聲,抱拳道:“如此,本將便告退了!”


    陳勝輕笑了一聲,偏過頭奇異的看向他:“是什麽經曆,讓你幼稚到會認為你我既必有一戰了,我還會放你回去統兵來攻?”


    李信虎目一瞪,握住腰間佩劍,沉聲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


    陳勝:“但你不是使臣,你是敵將!”


    他的話音落下,周圍的親衛齊齊向前一步,包圍住李信。


    李信橫掃了一眼,目帶凶光的低喝道:“陳都尉可曾聽聞,匹夫一怒,血濺三尺?”


    陳勝憐憫的看著他,不客氣的訓斥道:“說伱幼稚,你還真就不動腦子了?你覺得他們是拿你的人嗎?不,我才是!”


    他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的在身前的城牆磚上點了點。


    城牆磚無聲無息的開裂,裂痕密布整塊磚,卻未傷及其他城牆磚半分!


    李信見狀,眸子猛然一縮!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震碎牆磚不難。


    就是摧毀四層磚混合糯米汁砌成的箭垛,也不難!


    但舉重若輕,很難!


    在一麵牆上震碎一塊磚而不傷及其他牆磚半分,更難!


    前者是境界!


    後者是技巧!


    搏浪軍與幽州軍齊名。


    但世人皆知,搏浪軍其實遠不如幽州軍。


    不是某一個方麵遠不如……而是所有方麵都遠不如!


    隻看他們的對手,就能知道他們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幽州軍的對手是人妖混血的犬戎雜種,以及他們背後的妖主子。


    搏浪軍的對手是野蠻落後的百越土著,以及他們背後的土著邪神。


    博浪軍能有而今的名氣!


    一是因為搏浪軍自身的戰鬥力也的確很強,雖遠不如幽州軍,但吊打大周其他兵馬卻是手拿把掐。


    二是因為大周需要一支能與幽州軍齊名的頂級軍團……


    同理。


    作為搏浪軍副將的李信。


    實力當然也是遠不如同為幽州軍副將的陳驁的!


    陳驁是先天。


    李信卻隻是後天。


    一境之差,猶如雲泥!


    而且沙場悍將,最擅長的乃是戰陣合擊之術!


    李信眼下,卻是孤身一人。


    猶是如此,李信仍不打算就此束手就擒。


    境界與技巧又不能代表全部實力……


    然而他握劍的手剛剛準備發力,一股氣衝鬥牛的森然劍意,已經衝天而起,煌煌如百戰巨人,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


    李信麵色僵硬的看著麵前笑吟吟的陳勝,仿佛在看什麽怪物!


    境界、技巧不能代表全部實力。


    加上這股劍意,就能代表了……


    “陳都尉,開弓沒有回頭箭,萬請三思而後行!”


    李信鬆開了劍柄,沉聲說道。


    陳勝從李信身上收回目光,輕輕的一揮手。


    一眾親衛見狀,立刻如狼似虎的一擁而上,七手八腳的解除了李信身上的甲胄和佩劍,而後取來梅花山莊出品的兒臂粗合金鎖鏈,結結實實的將李信捆了一個人形大粽子!


    “你準備留本將到什麽時候?”


    李信沒有反抗,任由這些親衛施為,直到陳勝揮手命親衛將他押下去的時候,他才開口問道。


    陳勝想了想,說道:“那就得看朝廷迫我到什麽地步!”


    李信垂下眼瞼,低聲道:“區區李信,不足左右大局……”


    陳勝遺憾的道:“那你可能就隻有兩條路了,要麽降、要麽死!”


    李信抬起眼瞼,“我與你無冤無仇!”


    陳勝不為所動:“所以你現在還能活著!”


    李信歎了一口氣,暗道離開南疆,自己有些膨脹了……


    他高估了自己的實力。


    也低估了陳勝的剛烈。


    也是,誰人能想到,區區一個郡守,會有反抗朝廷的膽量呢?


    一眾親衛雄赳赳氣昂昂的押著李信下去了,陳勝麵無表情的俯視著城外紅衣軍圍捕隨李信前來的那一票的將校,心下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他很清楚。


    自己已經捅破了天……


    接下來,就要麵臨朝廷的瘋狂打壓了。


    但他能怎麽辦呢?


    眼睜睜的看著朝廷將紅衣軍送上前線做炮灰?


    眼睜睜的看著朝廷對他、對陳家下刀子?


    還是說。


    現在就笑臉相迎、逆來順受的將紅衣軍送到李信手上?


    再回頭搖著尾巴跑到洛邑去挨個給那些宗室親王、三公九卿磕頭,求一個給他們當狗的機會?


    若那樣才能活著,他寧願死!


    “你們為什麽非要逼我呢?”


    陳勝目光深處燃燒著熊熊烈焰,低聲喃喃自語道:“你好我好大家好,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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