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態度未明,為敵為友還說不清。


    江南官局,還有西北糧倉,西南糧庫空虛,這裏一切都還需她來處理。


    沒有太多時間給她去平複一場欺騙。這一夜,是她留給自己唯一的時間,待明日朝陽升起,一切,還需從頭待來。


    夜色無盡深黑,月色卻一點點升濃。


    這一夜,祠堂之內寂十然無比,公主府上下無人敢進前打擾,而屋內的人也並無半分動靜。


    從此刻至天命,還有數個時辰。


    幾個時辰,一個人的心境會發生何樣的改變,也終是不得而知。


    花開花凋,一夜清明。


    *


    *


    翌日清晨


    祠堂的門終於被人從裏推開,鳳拂音一夜都在裏處,出來的時候臉上卻並不見亂。


    外頭早有何管家吩咐等候的小廝,見鳳拂音出來,立刻端著早就備好的熱水上前。


    擰幹的熱毛巾輕輕在臉上擦拭,一夜的疲憊瞬消而空。


    鳳拂音將熱毛巾敷於身側,對著身側的人道:“傳本宮召令,令沈濯沈大人與內閣所有閣臣早朝之後來本宮府上議事,本宮有要緊之事宣議。”


    “是,奴才這就去。”


    小廝領命退下。


    這段時日休朝在府,也是時候振作起來,朝中政事安置妥當,也該下往江南了。


    *


    早朝過後,公主府陸續有宣召的官員而來,一個個候在府外,滿頭霧水,他們不明長公主突然召見是為何意。


    君心難測,一貫都是如此。


    沈濯姍姍來遲,見眾人都矗在門外也是一愣,輕眯著眼笑道:“諸位大人怎不進去,在這作什麽?”


    幾個上了年紀的閣臣麵麵相覷,說不出話來,顧雲洲上前,解釋道:“殿下突然召見,我等不知殿下是何意思,不敢貿然上前,隻好在府外候著。”


    “殿下不是說了,宣我等來,是有要事商議,諸位大人又何必多思呢。”


    沈濯說完,公主府內便有小廝出來,說殿下之命,令眾人隨他進來的,幾位閣臣進府。


    顧雲洲走在最後,沈濯和他並立而行。


    “阿音今日宣我們過來,多半是商議江南之事,何人留守京城,何人隨駕而行。”


    “江南之局雖然暗頓混雜,但上京也需留人鎮守,顧大人可想好是否前去?”


    沈濯壓低聲音與身側人交談,而顧雲洲卻是充耳未聞,男人從進門便滿眼打量府內之景。


    公主府內因老夫人之喪,奢貴之物全部撤去,不複往日繁華,卻多幾分素雅之靜。


    “顧大人,你在看什麽?”


    沈濯輕喚數聲顧雲洲才緩緩回神,愣了一聲:“嗯?沈兄說什麽?”


    沈濯見他這副模樣,搖搖頭,也未再開口。


    鳳拂音早已在書房內等候,眾人而來,依次落座,命人給諸位看茶,小廝全部退出。


    今日召見眾人前來,也誠如沈濯所說。


    即下江南,京中需有人留守,鳳拂音本意讓五部之內的所有尚書全留京中,再指派幾名閣臣共同輔政,以此確保上京城中無虞。


    談論之間,顧雲洲心思有些恍惚,鳳拂音數次將話頭引到她身上,男人都有些出神,沒答上來。


    鳳拂音眯了眯眼,將他的舉措映在心裏。


    商議最終,內閣屬臣分為兩批,大半留守京中,隨駕的隻有兩名,顧雲洲不再其中。


    議會散去,朝臣告退,獨沈濯留了下來。


    兄妹二人踱步到院外,尋了一處陰涼之地坐下,鳳拂音倒了杯清茶遞到沈濯麵前:“此行一趟雖多為公務,但江南沿途之行也是景逸幽美,兄長當真想好了嗎,不與我一同去?”


    “阿音不必再說,我也想過再三,絕不更改。”


    沈濯說的極為決絕,鳳拂音隻好搖頭作罷:“此行短則一月,多則一月,京中一切就交由兄長了。”


    “好,我定會收好京城。”


    沈濯頓住,突然想起什麽,從袖中掏出一金絲錦囊,遞給鳳拂音。


    “兄長,這是?”


    “兵部昨日從邊境傳來的消息,西洲與我北淵交攘之處,發生兵戈。”


    “兵戈?”


    鳳拂音震驚:“怎麽回事,為何我收到消息?”


    “昨日才從邊境傳來,兵部見你告假也未敢稟上,不是大事,隻不過是兩方巡守的兵士在界線上起了些摩擦。”


    “西洲挑釁在先,不過後來西洲邊城的統領也親向我北淵的將士道歉。”沈濯道。


    鳳拂音心中沉思,兩方士兵巡守,起了爭執本是尋常之事,也根本不算一談,可沈濯偏偏將此事,單獨與她講起…


    “兄長怎麽看,你在想什麽?”鳳拂音道。


    “這已不算無意之爭了,也不止這一處,西洲近來頻有動作,我怕是……”


    “兄長想說,西洲是想起事挑兵?”


    鳳拂音直接明目地問出口。


    自從上次西洲無故撤離,他們也派使臣前往,可西洲京城之內沒傳來什麽說法,使臣也被扣在西洲,無法返回。


    沈濯搖搖頭,否認她的話。


    “我北淵與西洲天塹一道汪洋,西洲若真想來犯,必要橫跨汪洋,他們去年秋收減了三成,根本沒有充裕的軍糧供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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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隻想挑釁,卻不會來犯!”


    沈濯的口吻堅定無比,這倒令鳳拂音挑眉,頗有意外的看著他。


    兄長談論兵事,一向都是懷柔保守政策,倒是鮮少聽到他這樣篤定的口吻。


    不過她也知沈濯說的是事實,北淵剛吞下南楚,兵力氣焰空前高漲,但凡西洲國主小腦是正常發育呢的,他都不會選擇此時來犯。


    不過話雖如此,心中還是忍不住打趣事,鳳拂音饒笑道:“我雖知去西洲去年大旱,但也不知他們減了幾成糧收,沒想兄長竟比我知道的還多。”


    “兄長真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啊。”


    鳳拂音將尾音輕揚,略帶幾分調侃,她本沒有惡意,卻見聞這話的沈濯臉色倏然而變。


    男人眸中的神色一瞬間驟降,表情慢慢凝融,隻是沉聲,冷冷道:“兵家重事,理應如此。”


    鳳拂音啞聲,她自然察覺出沈濯的異常,有些輕輕的微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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