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大人,你召喚我。”


    十分鍾後,比金斯穿著一件幹淨的白色長袍,站在索隆的麵前。他左手扶右胸,身體稍微前躬。


    索隆示意貝林格退下,隻留下他與比金斯之間的一個盆架,和小半盆清水。


    盯著龍庭林地領主有些‘怪異’的麵部表情,和極普通的小半盆清水。就在比金斯摸摸頭,完全弄不清所以的時候。


    把玩著手上的至尊戒指,索隆眼裏閃過一絲玩味,“比金斯,我說過,會讓你成為一個大主祭,乃至成為烈火神殿的主人也不是不可能。這雖然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如果你應準備好,那麽這個遊戲,現在就可以開始了。”


    什麽?


    準備好?


    比金斯渾身一震,由於措手不及。以至於讓他腦中的某根鎖鏈,似乎在霎那間碎去,留下了一片空白。


    事實上,陷入呆怔的比金斯,根本沒有來得及作出反應,表達意願,索隆便直接動用了吟遊詩人的魔法。


    “神說——要有光,於是就有了光。”


    僅僅一句話,所有的魔法值,就消失了二分之一,這讓索隆感到頗為吃力。


    而吟遊詩人魔法所產生的幻像,落在比金斯的視角裏,索隆的麵頰已然變成了純金色,包括他腦後漂浮的光輪,以及頭頂的光圈……統統顛覆了比金斯的認知。


    “這、這……”印象中似曾相識的場麵,一度讓比金斯說不出話來。


    但索隆的吟誦,卻不為因此而停下,“起初,諸神創造了天地,地是空虛混沌,淵麵黑暗。神的靈運行在水麵上。……神說: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開了。神稱光為晝,稱暗為夜。神說:諸水之間要有空氣,將水分為上下。……”


    當比金斯隨著索隆的眼神示意,單膝跪地,接下來所謂的受洗。


    便是在受洗時,一邊口誦,一邊把水滴在對方的額上,或將受洗人的身體浸在水中,表示洗淨原有的罪惡。


    隻不過索隆對比金斯略有不同。隨著魔法值的快速消耗,和清水從比金斯的額頭滑落,索隆將一滴圖騰液注入了他的眉心位置。隨著一抹金光閃現,那一滴圖騰也很快沒入比金斯的額頭皮膚,消失於無形。


    當所有的魔法值消耗一空。


    索隆坐在那張裹著柔軟獸皮的高背椅子上,眼圈顯示出暗黑色。


    短短的幾分鍾,讓他徹底顯得疲憊不堪,甚至軟弱無力,身子坐低好像快要陷進椅子裏似的。


    這種疲累的感覺,仿佛一連幹了三天三夜的重活,幾乎撐不住,是累癱在了椅子上。


    而比金斯永遠不會知道,剛剛進行的一幕,可謂是十分凶險的。強行提升職業,不僅要靠接近史詩的吟誦魔法,成功的機率也隻占一半。萬一失敗的話,比金斯不但可能會變成一個永遠也不能磨練職業的廢人,還可能因為大腦受損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白癡。


    “萊昂,按照我提前吩咐你的計劃,從地道,避開端木城的圍堵。……帶著比金斯閣下,前往太古城,尋求其他神殿裁的援助。”


    疲倦從四肢鑽到骨髓裏,索隆的聲音有氣無力。仿佛說完這句話,已經耗盡了他最後的一絲氣力。


    隻是當索隆的話落在比金斯的耳朵裏,驚訝之下,讓他發現自己的大腦,瞬間失去了四肢行動的指揮能力。


    激動的喜悅無法言表。對於鬱鬱不得誌的比金斯來說,是索隆改變了這一切,親手賜給了他希望。


    一股強大的精神力充斥在比金斯的腦內,讓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魔法值。


    “神說,要有光!”


    輕輕的吟誦,兩顆雞蛋大小的光球出現在比金斯的手掌中央。感激之情,快速匯聚在他的眼眶。


    “我以自己的生命起誓,永遠忠誠於龍庭林地,效忠領主索隆大人。”


    散去了手上的光芒,比金斯單膝跪地,然後將右手輕輕搭在了左肩上,以標準的禮節向索隆表示了自己的效忠,隨後,他很快得到了索隆的回應。


    “比金斯,作為大祭司,你將成為我的左膀右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作為龍庭林地城鎮唯一的合法領主,我將無比信任你的誓言和忠貞不渝!”


    這個世界沒有魔法師這個職業,但是吟遊詩人魔法中有一項高難度魔法,就是在一個普通人的身上種下魔法的種子。


    隨著時間的流逝,索隆愈加感到困倦,一種來自於心靈深處的疲倦,如同暴風雨一般地襲擊著他的頭腦。


    這種感覺,讓他感到自己猶如一個剛剛縱深海中被人救回來的溺水者。他用手撐著自己的額頭,向著侍衛官萊昂點點頭,示意他按計劃行事。


    隨後在西塞莉的攙扶下,索隆離開了高背座椅,順著領主大廳一側的樓梯,走向第三層的領主臥室。


    也隻有到了這一刻,比金斯才能發現龍庭林地領主的不尋常,想通一些他之前不能理解的東西。


    比金斯感歎一聲,到了這種時候,他愈加發現索隆的眼神,淡然深邃,宛如一口古井一般波瀾不驚,其中有太過平靜與荒涼的色彩。


    回想剛剛發生的一幕,那道神聖之光,讓比金斯想到了他的父親,烈火神殿的布朗大主祭。


    至於龍庭林地領主的神秘,則讓比金斯想起自己小時候,隔著密集的人群,和成千上萬狂信徒的吟誦讚美,遠遠看到的烈火神使……比金斯陷入了自己的思緒,在他呆滯的眼中,根本不止有兩道身影重疊在了一切。有許多身影變換交替,卻沒有合適的‘代表’,這讓他感到了一種無法言表的模糊感受。


    至少,他已經知道,龍庭林地領主的手段,這根本不是一個少年應該擁有的本領。甚至是他的眼神,也不是一個十來歲少年應該所擁有的。


    ………………


    以往的時候,索隆睡覺習慣,眼睛總是半眯著著,似睡非睡,當任何人走近他的時候,他都能迅速睜開了眼睛。


    而今夜的深度睡眠,成為了他解脫的時間。一直等到他在第二天正午醒來,索隆才知道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到許多前世的事情,也隻有等到醒來才會明白,那是假的。追憶那些被自己深埋心底的往事,得到的,擁有的,失去的,讓亞索突然有了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過去已經過去了,再回頭看隻會毀掉現在,阻礙未來,這些道理索隆十分清楚。


    隻是盡管他看得再通透,有些植入靈魂的東西,還是無法忘得徹底。


    “領主大人,您醒了。早……啊不,午餐已經為準備好了。”


    耳邊傳來西塞莉略顯緊張的聲音,索隆淡淡一笑,他發現自己已經快要習慣西塞莉的服侍。


    西塞莉的身邊還有1個年齡與貝林格相仿的仆人。貝林格已經是索隆的扈從,不再是一個男仆。所以索隆有了他的新男仆。


    男仆有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鼻直口闊,皮膚略微有些發黑。外衣半敞,露出裏麵的馬甲,領口處係著一枚精致的領結。


    第一天成為龍庭林地領主大人的貼身男仆,顯然有人對他經過了一番精心的包裝打扮。


    看著這個與自己年齡不相上下的男仆,索隆卻很自然地把他當成了晚輩來看待。“少年,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回稟領主大人,我叫巴頓,是一個木匠的兒子。”


    聽見對方顫顫巍巍的回答,索隆突然笑了。


    年輕的巴頓不知道領主為何發笑,第一天成為領主的貼身男仆,這一幕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不要慌張,巴頓。告訴我,侍衛官萊昂,他是否已經安全離開了領地。”


    聽到領主大人的問話,巴頓立即複述了似乎提早已經背誦過的一段回答。“回稟領主大人,侍衛官萊昂與六位英勇的劍士,已在昨夜安全離開了領地。與侍衛官大人一道離開的比金斯閣下,他特別囑咐我說,一定不負領主大人的期望。”


    索隆點點頭,打量著年輕的巴頓,“傳達我的命令,召集紫金花軍隊中最優秀的一千個軍士,到領主官邸前集合。”


    下達完指令,索隆發現巴頓有一絲緊張,甚至於對自己的命令有些不知所措。以至於讓站在旁邊的西塞莉不得不開口提醒了一句,“去找阿瑞斯或者索林執政官。”


    年輕的巴頓如釋重負,“是的,領主大人。遵命!”


    ………………


    龍庭林地目前被端木城軍隊包圍,卻不會有戰鬥發生。


    召集一千名最優秀的軍士,索隆是想實施他的第二步計劃。


    為了節省食物,即使領主的午餐,也隻不過是一碗熱氣騰騰的麥片粥,和一些煮得又熱又幹的魚肉。


    昨天索隆召見了老費爾,製訂了每天的食物分配額度。


    老費爾嚴格執行了領主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可以超越每天的食物分配額度。甚至包括領主。


    “領主大人。”


    當索林急匆匆泡浸領主官邸,索隆眉宇間一陣微動,龍庭林地的西邊方向,發生了一股騷亂。


    索隆快速走上領主官邸的頂層,他的神色顯示出欣喜,繼而凝重。透過大量的煙塵,他依稀看到了荊棘之森第八十八號崗熊地精多爾的身影。


    “是多爾,他還活著。”早就聽說八十八號崗遭到了攻擊。沒想到他們還活著。


    當下,索隆快速下達了自己的領主指令。


    “紫金花士兵,立刻進入地道,到西麵出口,接應熊地精們!”


    有穹頂防禦的存在,中屏嶺軍隊想要通過挖地道、和派間諜等齷齪的方式,進入龍庭林地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穹頂之下無形的壁壘,足夠深入到地下幾十米的深度。


    至於索隆能夠派遣軍士接應,那是因為有一些地道,是之前就存在的。


    而穹頂防禦,很自然地避開了這些不易察覺的秘密通道。


    “為了龍庭為了丹德!”


    站在史詩圖騰柱下,索隆的耳朵裏能夠清晰地聽見嘹亮的戰鬥口號。


    近距離直視廝殺,將是無比的血腥的場麵。


    索隆的視角裏,每一個拚死戰鬥的紫金花軍士,麵對死亡,都具有著無畏的勇氣。


    “為了龍庭林地紫金花軍團在這片土地上的崛起,不管是過去,還是眼前,我們的鮮血不會白流。”


    嘴邊喃喃自語,這是為自己鼓勵,同時也是索隆附加給自己的責任。在他的眼裏,臣民的鮮血並不廉價……


    大約十分鍾以後,在龍庭領主的腦海裏,呈現出來的立體圖像。


    隻見紫金花軍團的軍士們一個個衝上去,揮舞著長矛或者釘錘浴血奮戰,一個倒下了,另一個就替上去,一個戰士渾身劃得稀爛,在倒下去的一刻,還高喊著有關榮耀的戰鬥口號。


    “那是———萊昂!?”


    混戰中,亞索隆看見了萊昂的身影,這讓他感到了一抹不小的突然和意外。


    在他的預想中:侍衛官萊昂,此時應當是與比金斯一道,前往太古城的路上。萊昂半途折返,這讓索隆有了一抹危機感。


    “萊昂必須有一個合適的理由。”索隆心中激起了一絲怒意。


    很快,在紫金花軍士的配合下,熊地精與中屏嶺的士兵展開了驚心動魄的生死搏鬥。


    付出了鮮血的代價之後,多爾與萊昂的隊伍,全部安然進入了地道入口。那些守護在地道另一邊的軍士,立即將提前準備好的岩石,封死了那些秘密通道。


    至此,為了接應這一夥熊地精,紫金花軍團至少付出了300人的代價。


    ………………


    大約一個小時後。


    600多個從戰場回歸的紫金花軍士,讓這裏的空氣充斥了一股血腥味。領主的眼光與每一個人對視,肯定了他們的榮耀。


    對於軍士來說,最好的訓練場地永遠是戰場上。1000個最優秀的紫金花新兵軍士,經曆了戰鬥,剩下的每一個大難不死的人,都浸染了鮮血的考驗。


    至於那些戰死的軍士,領地正是因為他們的流血犧牲,才不會變成一片毫無意義的土地。


    “謝謝龍庭林地的領主大人。”


    用不著索隆詢問,多爾就開口講述了第八十八號崗的遭遇。


    不久前,食人妖和端木城都攻擊了八十八號崗。舍棄了熊地精家園,通往龍林地最近的道路都被堵死,在大繞遠路逃難路途中,多爾不僅遭遇了食人魔,在黑山崗的外圍,他還發現了一隊中屏嶺騎士。


    一路追蹤下去,多爾目睹了在黑山崗附近的平原上,聚集了不下六萬人的人類軍隊。除了有太古城的旗幟,暮光城、河穀城、馭馬堡,還有一些附近城鎮的領主軍隊。


    之後,多爾更是親眼目睹了那場戰爭。


    略去中間那些廝殺的過程,戰爭的結果大致與索隆之前的判斷相同:食人妖部落酋長梅因斯,與她的食人妖,在平原上,陷入了人類聯軍的包圍,死傷無數。


    至於侍衛官萊昂……


    據他自己說,是在半路上巧合遭遇了多爾。


    當時,多爾正被一隊中屏嶺士兵的追殺。戰鬥當前,萊昂不得不挺身而出。


    而比金斯與四個劍士,則被萊昂藏起來,之後失散。萊昂沒有讓比金斯冒險加入戰鬥。所以他料想,在四個劍士的保護下,比金斯應該已在前往太古城的路上。


    盡是如此,依然還是無法改變萊昂任務失敗的事實。


    萊昂將裝滿了一個水囊的圖騰液,重新帶回了龍庭林地。意味著,就算比金斯還活著,就算比金斯在幾個劍士的護送下安全抵達了太古城,他的手上也已經沒有本錢,可以賄賂其他的神殿。不得不承認,萊昂遺忘了這最關鍵的一點。


    “侍衛官萊昂,盡管在多次戰鬥中,你都證明了自己的英勇無畏,但是你此次辜負了我的期望,這是不可彌補的過失。……作為領主,我將必須維護法律的嚴酷與公正。”


    在眾人的視角裏,索隆的麵孔十分嚴肅,簡直像生鐵鑄成的。


    “我將以龍庭領主的名義宣布侍衛官萊昂有罪,並且不容寬恕,軍士,把萊昂拉出去砍首示眾!”


    聽到索隆的命令。阿瑞斯和索林同時變了臉色。除去個人情感因素不談,萊昂是一個盡忠職守的侍衛官,這一點是公認的。


    “侍衛官萊昂的忠誠有目共睹,請求領主大人饒恕他這一次!”


    聽到執政官的求情,至少讓索隆為他們之間的袍澤情誼感到了欣慰。實際上,他也並不是真的想處決萊昂。


    此時,他已經知道萊昂帶回來一份功勞,完全可以抵消他的罪責。


    “萊昂願意接受懲罰。”


    眼看著侍衛官低下了頭去,多爾立即為他求情,稟明實情,“領主大人,您的侍衛官萊昂雖然沒有完成任務。但是他不但救了我,還在回程中抓到了一個特殊的俘虜。”


    隨著幾個軍士,拖著一道狼狽的身影,步行走至跟前。


    在索隆的印象中,依稀記得那張雙眉修長的瓜子臉。印象中,顱骨部落酋長梅因斯她的膚色雖然微黑,卻始終掩飾不了那一抹動人的容光。


    恩,即使她現在的狀態看起來很不好。


    索隆走到對方的身前,梅因斯顯得十分虛弱,並且被鎖著沉重的鐵鏈,趴在地上無法站立。


    當她看到一雙黑色的有著精致花紋的靴子。梅因斯緩緩抬起眼簾,迎上索隆陰柔英俊的麵孔,可以看見那一對白色的瞳仁急劇收縮。


    看得出來,不可一世的部落酋長,遺失了她的部落、王冠、還有軍隊。而此時此刻,她正在為自己的遭遇感到不甘。


    食人妖圍攻龍庭林地的一幕剛剛過去不久,許多人都清楚的記得那道婉轉清脆帶著絲絲慵懶的聲音,“龍庭林地的少年領主閣下,相信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麵。到時候,一定不再是……這種讓我愛上你,卻又無可奈何的局麵。”


    而現在,索隆的嘴角不得不勾勒出一絲有趣的弧度,“梅因斯酋長,我們又見麵了。不過,這顯然又是一個會令你更加失望的局麵。”


    在索隆的視角裏,發絲貼在梅因斯的臉上,淩亂不堪。臉上精致的妝容早已什麽也沒剩下,漏出了一張蒼白無力的臉。


    像是上次見麵一樣,梅因斯白色的瞳仁中,飽蘸的除了深不見底的幽邃,與部落毀滅無家可歸的心碎悲傷。至於梅因斯目光中多出來的那一些散亂,在索隆的定義裏,那大概是一種深深的無助。


    “如果你最終還是要殺了我,就不該讓我繼續忍受羞辱和折磨。食人妖部落酋長的頭顱,相信可以為你加上一個不錯的榮譽頭銜。”


    顱骨部落酋長梅因斯的話,讓旁邊的許多人都在用一種蔑視的目光嘲笑她。隻有索隆的臉色很淡然,並且下達一個特殊的命令,讓其他人聽上去都感到了匪夷所思。


    “打開酋長閣下的鎖鏈。命人去準備洗浴的清水、還有幹淨的衣服。”


    聽到龍庭領主的命令,梅因斯臉上的皮膚微微收縮,她之所以把嘴唇閉得緊緊的,是因為索隆還有話沒有說完。


    “很抱歉,梅因斯,恕我無法為你準備你喜愛吃的食物。因為這裏的每一個人類,他們都受到我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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