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時分,燕京映江樓,半空中,七色彩帶,迎風招揚,拳頭大小的水晶燈,小巧精致,光彩琉璃,天地星辰,黯然失色,拱狀的石橋,來往行人絡繹不絕,便是隔著這麽遠的距離,也可以聽到兩邊商販興奮的吆喝聲。最快最全盡在貓撲


    臨窗而立,江麵上,一艘艘豪華奢侈的花船,妝容精致的姑娘們美麗而又妖嬈,揮著手中的香巾,引得兩岸的男子,伸長脖子,將那美人看。


    耳畔所聞,繁華之聲,眼之所及,繁華之貌,燕京第一樓,名不虛傳,真不是號稱天下第一樓的盛安樓會不會有這樣的盛景。


    這個時辰的映江樓,原該是最熱鬧的,可今日,卻被燕宇樓包下,滿室的富麗堂皇,還有窗外的盛景,看到的也就隻有寥寥幾人。


    “白公子,蘭公子賞臉,宇樓敬二位一杯。”


    燕國最受寵愛的三皇子,地位尊崇,身份超然,可論起江湖地位,卻遠遠不及白戰楓與蘭裔軒二人,再加上燕國國主進來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燕太子燕明旭心胸狹窄,若是由他繼承國主之位,必定沒他的好日子過。


    白戰楓,蘭裔軒二人舉起酒杯,這兩人長相不同,個性南轅北轍,便是這舉杯的動作,也截然不同。


    白戰楓直接端起酒杯,動作快而猛,不帶半點拖遝,一飲而盡,盡是江湖漢子的豪爽之氣。


    蘭裔軒臉上掛著親切高貴雍容的淺笑,動作極其優雅的舉杯,對著燕宇樓微微頷首,左手拿著酒杯,飲酒時,還不忘用長長的衣擺擋住此刻自己了能略有些失態的模樣,從容不迫,縱然是生在皇家,驕傲自大的燕宇樓也生出不如之心。


    “啊。”


    眾人循聲望去,瞧見的便是一隻手拿著酒壺,另一隻手拿著壺蓋,鼻子湊近酒壺,閉著眼睛,嘴角上翹,一臉幸福知足的弦月。


    “真的是冰封了百年的雪上唇,好香啊。”


    她像是偷腥的小貓的一般,貪婪的舔了舔嘴角,粉嫩的舌劃過唇瓣,俏皮而又可愛。


    她舉起酒杯,微仰著頭,那是一種酣暢淋漓的喝法,壺中的酒透過壺嘴灑進嘴巴,半空中,瑩白如玉一般的雪上唇,像是一股細細的涓流,最後在弦月那彎月般的唇上匯聚,一點一滴都沒有灑出來,眾人不禁疑惑,她的嘴巴明明不大的啊,而且,她還一直閉著眼睛。


    那源源不斷,似無窮無盡的涓涓細流像是被銀河阻隔了一般,化成了點點的水珠,越來越少,弦月的睫毛顫了顫,用力的揮了揮手中的壺,美酒已經沒有了,一溜抹了抹嘴巴,頗為不滿道:“怎麽就沒有了?”


    呢噥的嗓,像是少女任性的撒嬌,清亮的眼眸,眨巴眨巴的盯著燕宇樓。


    好俏的臉,好亮的眸,燕宇樓心念微動。


    “一個女人,喝那麽多酒做什麽。”


    坐在他右手邊的白戰楓探過身子,搶過她手上拿著的酒壺,重重的拍在桌上。


    他那模樣雖是帶了幾分煞氣,不過在場的人都不是瞎子,如何能看不出這其中的關心?這一幕若是被那念姑娘看到,不知她會有什麽反應?


    “一杯醉,本姑娘可是千杯不醉。”


    弦月嗬嗬笑了兩聲,麵色如常,毫無半點醉意,一雙眼睛或許因為酒意的渲染,燈光下,竟比夜空中的星星還要清澈明亮,掠過放在桌角的另一壺一杯醉,仰頭痛飲。


    “那也不能和那麽多酒,你一個女孩子家喝醉了怎麽辦?”


    白戰楓的表情萬分認真,在這一點上,絲毫不做退步,又將弦月的酒壺搶了。


    “雞婆。”


    弦月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不無鬱悶。


    一定要今早甩了這個人才成,一個女人風餐露宿,跟在一個男人屁股後邊三年,一定非常之難纏,惹上這樣的女人,再加上這樣一個雞婆的男人,今後她豈不是要日日生活在水深活兒之中。


    弦月別過頭,看著滿桌的美味珍饈,頓覺得心花怒放,伸手捉起桌上的烤羊腿,張大嘴巴,幾乎將半個羊腿吞進肚子,眾人瞪大眼睛,咽了咽口水,那嬌小的身子,小巧的嘴巴,怎麽能容下那麽都的東西。


    眾人看的目瞪口呆,而其他的女子更是滿臉嫌惡,擰著眉頭,恨不得在弦月的臉上戳出個大洞來。


    “你吃慢點,沒人和你搶。”


    弦月聞言,非但沒有慢點,反而吃的更快。


    “白戰楓,我的雞皮疙瘩快要落了一地了。”


    他的這份溫柔能不能換個對象啊,她瘮得慌。


    “不識好歹。”


    白戰楓悶悶的哼了一聲,別過頭,連續灌了好幾杯酒。


    弦月桌上的吃食已經解決了一大半,桌上橫七豎八的放著吃剩下的骨頭,十分有礙觀瞻,而其餘的人專注於她吃的津津有味的模樣,等回過神來,看到那滿桌的骨頭,頓時臉色發紫,哪裏還有半點胃口。


    肚子被撐的圓鼓鼓的弦月突然站了起來,雙手張開,滿嘴都還是油,伸了個懶腰:“小二。”


    弦月的話音剛落,房門便被推開,一身著藍衫,麵容清秀的小童,臉上帶著標準的笑容,弓著腰走到弦月跟前。


    “給我來份金豆腐。”


    那小童仰頭看著弦月,不知該如何應對,弦月置身於一片被人厭惡鄙夷的海洋,對著那茫然不知所措的笑容,相當認真的點了點頭,義正言辭到:“沒聽到,我的飯後點心是金豆腐。”


    饒是那些人好修養,可從方才到現在,心裏便一直對弦月不滿,現聽她提出這樣的要求,矛頭直指弦月,竊語聲響成一片。


    這金豆腐有名臭豆腐,發了黴的豆腐浸泡在辣椒水中,再用油炸,相當美味,卻是十分下賤的食物,隻有下等的百姓才吃的東西,稍微有點地位的人便是提起也是不屑的,更何況還是這些從小錦衣華服的官二代。


    那小童看了眼堂上的燕宇樓,征詢他的意見。


    燕宇樓也是左右為難,那金豆腐臭烘烘的,聞著就覺得惡心,可這個女人是白公子喜歡的人,又是蘭公子的朋友,也是不能得罪的。


    “弦月姑娘是吃的不開心嗎?”


    一桌子的酒菜,她一個人差不多都吃光了,怎麽還會想到吃那金豆腐。


    “這次能擒到那采花雙盜,弦月姑娘功不可沒。”


    燕宇樓的視線轉而投向白戰楓。


    白戰楓見蘭裔軒都開口了,哪裏還能落後,握在手中的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擱,長眉一挑,冷哼了一聲:“不就是金豆腐嗎?難道還要我親自去取嗎?”


    兩大公子都開口說話了,燕宇樓縱容是不願意,也不好再說出推脫的話來。


    金豆腐送了上來,玉般透明的碟子配上剛剛炸上來的金豆腐,看起來便覺得美味異常,饒是八麵的窗戶全開,卻依舊無法阻隔那臭烘烘的味道,在場的公子小姐們紛紛皺著眉頭,長長的衣擺揮舞,像是要把那臭氣阻隔開來,一副欲作嘔的模樣。


    反觀弦月,倒是十分享受那味道帶來的連鎖反應,托著下巴,趣味盎然的看著身側的蘭裔軒,卻見素來潔癖的他竟未有分毫的嫌惡之態,真是有夠會演戲的。


    “蘭公子,你要不要也來一份,這下賤百姓吃的東西,在這地方品嚐,更具風味了。”


    弦月大快朵頤,看著那些人變幻莫測的臉,吃的越發的換,臭豆腐啊,那是多久以前的味道了。


    “君子不奪人所好。”


    這樣的場合,若是其他人說這樣的人,一定會讓人心裏覺得很假,可從蘭裔軒的口中說出,給人的卻是一種他是君子,不想和別人搶心頭好的感覺。


    “白大俠呢。”


    白戰楓昂著下巴,滿是挑釁的弦月,突然站了起來,蹲下身子,低頭將弦月手上叉著的臭豆腐一口——吃了。


    滿座皆驚訝,甚至可以聽到若有似無的抽氣聲,便是蘭裔軒也不禁挑了挑眉。


    白戰楓吃完,舔了舔嘴角,似是在回味,漆黑如夜的眸盯著弦月,點頭道:“味道不錯。”


    “那你全吃完吧。”


    弦月收回手,將整個盤子的金豆腐端到白戰楓的跟前。


    麵對一個天涯海角追了自己三年,癡心一片的女人,他不喜歡,至今都可以無動於衷,可見這個男人的心誌堅定的又多麽可怕,若是被他認定了,弦月越想越覺得悲哀,她怎麽就那麽倒黴呢。


    “好辣。”


    那金豆腐常年泡在辣椒水中,完全是入了味的,方才吃的時候沒察覺,這一停下來,便覺得臉上燙燙的,喉嚨都快燒起來了。


    “好辣。”


    弦月吐了吐舌頭,雪白如玉一般的肌膚,百裏透著紅,粉嫩的舌,嫣紅水潤的唇,尤其是那雙眼睛,染上了點點的醉意,燈光下,光彩琉璃,撩人心懸,那動作,十分俏皮,眾人竟不由忘記了方才她那些粗魯之舉,覺得可愛至極,人間姝色,不過如此。


    弦月連續灌了好幾壺酒,坐了一會,突然站了起來:“我出去走走。”


    她指著窗外的圓月,看著燕宇樓這個東道主,那眸中竟如同含了春水,盈盈一蕩,身子輕盈若柳絮,總有晃動,癡癡笑了幾聲,攝人心魄。


    燕宇樓的身子微微一震,突然想到了四個字,傾國傾城,瞧了眼蘭裔軒和白戰楓,臉上的笑容忽而有些詭異。


    “一起去。”


    白戰楓一揚手將壺中的酒喝盡,她這個樣子,怎麽能一個人出去。


    “難道你要跟著我一起出恭嗎?”


    弦月的聲音說大不大,但也絕對不小,在場的每個人剛好能夠聽到,方才的好印象一掃而空。


    白戰楓微微紅了臉,看著弦月,低頭坐下。


    “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蘭裔軒看著弦月輕快的背影,突然提醒道。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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