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裔軒點頭告別身邊圍繞著的鶯鶯燕燕,走到弦月的跟前,看著那張熟悉的臉,就像是平靜的湖麵,沒有一絲的波瀾,她的身後,雷雲雷安二人走到他的跟前,恭敬的道了聲:“公子。”


    恭敬的稱呼,依稀能聽出其中的不滿,尤其是雷安,低著頭,公子不是很喜歡弦月姑娘的嗎?他真的以為公子是因為政務繁忙才讓他和雷雲留在王府照顧弦月姑娘的,哪想到剛來這甘泉殿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這個旁觀者都覺得看不下去了,雷雲和雷安一樣都是默默的低著頭,相較於雷安的不滿,他的心裏多了幾分好奇和擔憂,公子對弦月姑娘的感情有多深,他就算是不清楚,可也是知道的,好端端的,一定是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才忽視弦月姑娘的,難道是因為王後,可他為什麽要和那些小姐們說說笑笑的呢?還是在這個時候,被弦月姑娘發現。


    雷安尚且如此,白娉婷就更加不要說了,不過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作廢,走到蘭裔軒跟前,微微福了福身子:“給世子請安。”


    蘭裔軒點了點頭,那視線似有若無,縈繞在弦月的身上,像是一根纏絲,怎麽都鬆不開,旁邊的大臣見弦月來了,不少已經過來見禮,畢竟是鳳國的王上,而且現在還是他們的世子妃,無論哪個身份都是他們都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啊,就算是不得寵,那也是鳳國的王,想想她那些為民間傳誦的事跡,四歲殺人,磐城打敗白家大公子,剛登上王位就將李家連根拔起,這樣的狠角色,他們得罪不起啊。


    弦月像是沒看到站在一旁的蘭裔軒,與前來請安的大人一一打著招呼。


    上來的人一撥連著一撥,弦月和蘭裔軒分別被那些大臣圍繞著,雷雲雷安跟在蘭裔軒的身邊,白娉婷自然是跟著弦月的,兩個人被人群衝散,距離越來越遠。


    隔著簇擁的人群,蘭裔軒看著就站在不遠處的弦月,臉上的笑容從容而有淡定,若非牽扯到那個人,她向來都是如此,什麽都不放在心上,就算是偽裝,也不會有一絲的漏痕。


    蘭裔軒笑著與圍在身邊的大臣寒暄了幾句:“有事先離開一下。”


    蘭裔軒暗自觀察著弦月,弦月何嚐不是一樣,不過比起蘭裔軒,她倒是有骨氣多了。


    她是愛,但是這份愛還不足以讓她放棄自己的原則,如果整件事情是她的不是,或者她也有錯,或許她會向蘭裔軒服軟,可是沒有,她一點錯也沒有,既然沒有錯,為什麽還要為了那所謂的愛去委曲求全?她為哥哥放下身段,放棄一切,那是因為哥哥對她也是如此,而且他定然不會讓自己受這樣的委屈。


    他要避著自己,那就繼續逃避好了,她不問了,她倒是要看看他能忍多久,不行的話她就回去,丟人就丟人好了,誰敢看她的笑話,那個地方,有一個永遠會提供給她溫暖懷抱依靠的人,她來這個地方可不是為了就這樣一聲不響被忽視的。


    她見蘭裔軒朝著自己的方向走了過來,對身後的白娉婷使了個眼色,尋了個理由,不著痕跡的離開,剛走出甘泉殿門口,喧鬧的聲音遠離,熟悉的氣息,她知道蘭裔軒就跟在她的身後,笑著突然轉過身:“蘭公子,怎麽就出來了?不陪美人了?”


    似笑非笑,似譏非譏,邊說便朝著蘭裔軒身後的方向探去,蘭裔軒伸出手臂直接攔住她前傾的身體,弦月直接他放在腰上的手,咯咯的笑出聲:“那些美人怎麽不追出來?”


    她歎了口氣,頗為惋惜,抬頭看著蘭裔軒,清亮的眸光一片冰冷:“蘭公子,你不是想要納妾?”


    蘭裔軒的眉頭皺起,她想哪裏去了,他今日是悄悄回府的,不過是想看看她,近日來政務確實繁忙,不過這樣的忙碌,如果他願意,並不足以讓他將她忽略在王府,聽她允下王後進宮的要求,他便離開了王府,提前到了甘泉宮,而那些女人,都是自己湊上來的,畢竟是蘭國重臣看重的女兒,他也不過是和她們說了幾句話而已。


    既然自己許給了她一生一世,就必定不會違背諾言,就算有朝一日她從自己的身邊離開,他的旁邊,依舊隻為為她一個人留位。


    “吃醋了?”


    “我掉進醋缸了。”


    蘭裔軒輕笑出聲,伸手想要去拉弦月的手,卻被她甩開,蘭裔軒頓在原地,看著自己被弦月甩開的手心,弦月在原地愣了半晌,狠狠瞪了蘭裔軒數眼,突然走到他跟前,拽著他的手就往前走。


    “蘭公子,哪個地方人少,我們今天必須把話說清楚了。”


    弦月拽著蘭裔軒的手,走的很快,猛然想到自己對這個地方並不是很熟悉,突然停了下來,推了推蘭裔軒,強勢命令道:“你帶路。”


    蘭裔軒微側過頭,身邊站著的弦月雙目直視前方,並不看他,他突然攬住她的腰肢,弦月驚叫了一聲,就開始掙紮:“這麽多的人,別人瞧見了,可要笑話你了。”


    弦月不倚,狠狠的剜了蘭裔軒一眼:“誰敢笑話我。”


    她嘴唇上揚,眉頭微擰,就算是狼狽掙紮,自有說不出的威嚴。


    “不是想找一處人少的地方嗎?”


    弦月哼了一聲,任由蘭裔軒抱著,不再掙紮,不就是被抱一下嘛,她這樣起起伏伏的情緒,和蘭裔軒相比,明顯處於不利下風。


    繞過曲折的回廊,因是在夜裏,就算是琉璃宮燈高懸,可比起白日,終究昏暗了許多,夜裏的精致大多是看不清楚的,不過夜裏這模模糊糊的皇宮,看著也不錯,直到了一處名為雪蘭殿的地方,蘭裔軒才停下,弦月也跟著他一同停下。


    “殿下。”


    兩人剛站立沒多久,殿內的太監宮女全部跑了出來,齊齊跪了一地,蘭裔軒握著弦月的手,走到殿內,轉過身,對跪了一地的太監宮女道:“門口守著。”


    “是。”


    地上的人齊齊站了起來,低頭有序的站在殿門的兩邊。


    弦月由蘭裔軒帶著剛到了主殿,弦月想也不想,直接就甩開了蘭裔軒的手:“蘭公子,你當我是什麽,你的玩偶嗎?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因為愛,她忍耐,但是她也是有脾氣的,而且脾氣向來還是很大,她是愛著蘭裔軒沒錯,她可以委曲求全,但是絕對不會讓自己的愛情卑賤如塵埃。


    蘭裔軒想要牽她的手,卻被弦月甩開,她走到桌旁坐下,深吸幾口氣,覺得自己太過暴躁了,尤其是與身邊坐著的那個雲淡風輕的人相比。


    這個人,總讓人覺得摸不透,你永遠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就像她到現在還會意外他當初陪著自己一同墜下死亡穀的選擇,真的難以想象,他會在那樣的生死關頭對自己不離不棄,正是因為意外,所以才更加堅信。


    弦月的雙手緊緊交纏,放在桌上,直直的盯著對邊坐著的蘭裔軒,抬腿踢了踢他的膝蓋:“蘭公子,你總要告訴我原因吧。”


    蘭裔軒抿唇,看著弦月,沒有說話。


    弦月心頭惱火,卻不想在這個時候發火,拿起桌上放著的茶壺,卻被蘭裔軒搶先一步,他取下杯子斟滿,然後遞給弦月,弦月看了他一眼,接過咕嚕咕嚕的喝了個精光。


    “還要嗎?”


    依舊是那不痛不癢的姿態,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與他無關,讓人氣的牙癢癢,弦月將手中的杯子遞到他的跟前,蘭裔軒微笑看著四周:“這是我蘭宮的宮殿。”


    蘭裔軒小時候住過的地方嗎?弦月轉過身,借著窗外淡淡的月色還有那朦朧的燭火,打量著房間的一切,簡單卻又讓人覺得精致,處處透著蘭裔軒身上特有的雅致。


    “這幾日我一直在這裏處理政務。”


    弦月轉過身,蘭裔軒剛好放下手中的茶壺,她收回視線,其實沒什麽好看的,和哥哥的宮殿差不多,隻是房間的色調有些不同,他似乎特別鍾情於紫色,比起亮眼的名黃色,高貴的紫色確實更適合他,他在解釋,因為她撞破了他和那些女人在一起說笑,她心裏雖然有芥蒂,但是那些都不是至關重要的,她想要知道的是他為什麽要這樣做?但是她有害怕,害怕知道他藏在心底的秘密。


    “蘭公子,為什麽要這麽做?”


    弦月再次問出了口,她承認,自己的心底懂得害怕和忐忑,但是她不會讓自己選擇逃避,因為在她看來,隻有弱者才會像鴕鳥一樣畏縮不前,也就隻有弱者才會像烏龜那樣,遇到點事情就縮進殼裏,她鳳弦月肩上肩負的東西太多,如果沒有坦然麵對事情的勇氣,就算那烏龜殼堅不可摧,也會被重物壓扁。


    弦月靜靜的與蘭裔軒對視:“蘭裔軒,我到蘭國有近十天左右的時間了吧,大婚當日,你問我後不後悔,告訴我後悔還來得及,我當時拒絕了,那我現在告訴你,我後悔了,我千裏迢迢從鳳國嫁到蘭國來,不是為了品嚐被你蘭公子忽視是什麽滋味,你覺得我善解人意,你知道我會理解你,你仗著的不過是我對你的感情而已,蘭公子,我是愛你沒錯,但如果是這樣的愛情,再怎麽身後,也難以維持長久,就算是要死,也該讓我死個明白吧,你有你的苦衷,但是也不能完全不顧及我的感受啊,如果不管你同意不同意就嫁給白戰楓,理由就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能接受嗎?”


    蘭裔軒看著弦月,雙手緊緊的握住茶杯,有些顫抖,茶水從裏邊晃出來,濺在手上,他不著痕跡的放下茶杯,抽回端著茶杯的手,眉眼不動,桌上擺放著的燭火搖曳,襯的那張臉有些許的蒼白。


    弦月死死的盯著他,她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是無理取鬧的人,但是現在的蘭裔軒實在是太讓人捉狂了,總是在心裏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不要在意,可她是人,不是神,感情如何是理智能夠支配的了的?她和蘭裔軒經曆了那麽多風風雨雨才能走到現在,真的很不容易,就是因為知道不容易,所以才倍感珍惜。


    蘭裔軒越是這個樣子,她心裏就越是害怕,心頭的種子像是被水澆灌了一般,在陽光的滋潤下,破土而出,恐慌和不安,以完全看得到的速度成長,她盯著蘭裔軒,那空濛的眸光被那明亮的視線一點點的衝開,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弦月的心咯噔一跳,猛然抽回放在桌上的手,轉過身,站了起來,就往外邊跑。


    蘭裔軒嚇了一條,忙站了起來,捉著弦月跑了出去。


    “弦月。”


    弦月心緒大亂,跑的雖快,卻未施展輕功,蘭裔軒快速追了上去,拉著她的右手,她幾番掙紮,蘭裔軒直接就從身後將她整個人抱住。


    “放手。”


    弦月掙紮的厲害,可蘭裔軒卻抱著她不肯放。


    “弦月。”


    “弦月。”


    他的下巴靠在她的肩上,唇近的貼著她的耳畔,連連叫了幾聲,弦月不掙紮,也不說話,頭靠在他胸膛的位置,聽著他紊亂的呼吸,平撫著內心突生的莫名焦躁。


    “不要問我這個問題。”


    沒有好不好?像是在命令,卻有讓人覺得這是請求。


    藍衣軒抱著弦月,抬頭眺望著夜裏閃爍的星辰,今晚的月色很好,那皎潔的月亮,就隻有那冰冷才能照到人的心裏去。


    “給我點時間。”


    沉默了半晌,他終究還是開了口,紊亂的心跳也恢複了平整,靠在她下巴的頭搖了搖:“再不要問我為什麽,我不會告訴你的。”


    肯定的口吻,讓人絲毫都無法質疑。


    “鳳弦月,你會發現,總有一天你會發現的。”


    一字一句,像是從齒縫間蹦出的一般,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我真擔心你會從我的身邊離開。”


    弦月微側過腦袋,想要轉身,頭卻被蘭裔軒掰住,他不想她看到此刻自己可以稱得上失措的模樣,弦月乖乖的轉過腦袋,伸手緊緊的握住了他纏在自己腰間的手“如果有一天你什麽都知道了的話,想要從我的身邊離開,我不會留你,但是不要問我原因,我不會告訴你的,還有現在,呆在我身邊。”


    弦月沉默了半晌,點了點頭,自從死亡穀之後,對於他不會傷害自己的這個事實,她是絕對相信的,既然他肯定的告訴過自己不會告訴原因,就算她怎麽逼問也沒有用。


    “知道了,不會再問了。”


    就算是有一天真的會離開,她也不會悄無聲息的走,他就算是天涯海角,她也會告訴他,她的下落,就像對哥哥一樣,無論在哪個地方,都會讓他對自己放心。


    弦月緊咬著唇,鹹澀的滋味在口腔遊蕩的瞬間,她隻覺得心下一片悵惘和淒涼,能讓蘭公子這樣擔心慎重的事情,必定和哥哥有關,而到底是什麽事,弦月卻沒有多餘的勇氣去想,珍惜現在便好,而對於那些未知的事情,她會醞釀,讓自己足夠坦然的麵對。


    “蘭公子,那你晚上還回王府嗎?”


    蘭裔軒鬆開弦月的手,銀白的月光灑落,他波瀾不驚,雍容高貴,找不出絲毫的異樣,對著弦月搖了搖頭:“不回去。”


    弦月笑了笑,從他的懷中離開:“那我回去收拾東西回鳳國。”


    還沒走兩步,手就被蘭裔軒捉住:“時辰不早了,父皇母後想必在甘泉殿等候。”


    “那就——”


    弦月剛想說那就參加完了宮宴離開,被蘭裔軒握住的右手掌心突然被他用力捏了一下,弦月的眉頭輕蹙,抬頭,夜間,那如朱玉般的聲音響起:“今晚你與我一同在雪蘭殿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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