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蘭國雪蘭殿,寂靜無聲。


    “公子,程強的大軍已經到達了鄴城,和弦月姑娘會和了。”


    蘭裔軒淡淡的應了聲,繼續批閱奏折,按照程強的行軍速度,現在也應該抵達鄴城了。


    “軒轅的大軍已經從營城出發—”


    雷雲看了蘭裔軒一眼,沒有繼續往下說,這些年,他和雷安還有公子幾乎走遍了整個大周,公子比誰都了解從營城到畢羅江需要多久,白楚和楚國以畢羅江為界限,軒轅想要吞並白楚,必須要越過畢羅江,以軒轅昊的野心,他一定不會讓畢羅江阻礙他前進的步伐。


    軒轅士兵擅戰,一路來勢洶洶,氣勢如虹,軒轅世子軒轅昊更不是省油的燈,既然公子能將他視為爭奪天下的唯一對手,必有其過人之處,難道公子就一點也不擔心嗎?


    “蘭國和軒轅在畢羅江必有一場惡戰,公子就一點也不擔心弦月姑娘嗎?”


    雷安憋不住話,直接問出了聲。


    這段時間,他和雷雲一直陪在蘭裔軒身邊,他是個粗線條的人,他感覺得到,蘭裔軒比以往沉默了,但是這種變化,對他來說,太過不明顯了。


    公子不是深愛著弦月姑娘的嗎?為了她,連命都不要了嗎?戰場那麽危險,公子怎麽舍得讓弦月姑娘一個人呢?還有,在知道下月姑娘住在白府的消息,他看起來一點也不擔心,他就不會吃醋的嗎?變心?雷安死也不相信,能讓公子舍棄性命的感情,怎麽可能說變心就變心,再說了,如果變心的話,今天在宇軒殿他也不會和那些大臣說出那樣的話來了,雷安越想就越覺得糊塗,怎麽都想不明白。


    “雷安。”雷雲小聲的叫了聲,他難道看不出來公子已經夠傷心了嗎?


    “讓他說。”蘭裔軒放下手上批注的筆,淡淡的看了雷雲一眼,示意雷安繼續往下說。


    “白府的少夫人整日為此事寢食難安,公子怎麽就沒有一點反應呢?”雷安的聲音很低,不過還是能察覺出明顯的不滿來,他實在不明白,弦月姑娘和公子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經曆了重重磨難,兩個人現在好不容易才能一起了,不是應該同甘苦共患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嗎?可事實卻是,公子在蘭國應對那些虛偽的朝臣,而弦月姑娘了,麵對凶悍的軒轅,這根本就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雷雲雷安,你們先下去。”


    蘭裔軒揉了揉眉心,眉頭幾不可見的擰起。


    “公子。”


    雷安還想在說些什麽,已經被雷雲拉住,直接拽了出去。


    “你幹嘛攔著我?”剛出了門口,雷安就揮開了雷雲的手,一臉憤憤。


    “你沒看到公子已經很煩了嗎?”他肯定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才和弦月姑娘分開了。


    “那也不能不管弦月姑娘的事情啊。”雷安依舊是憤憤難平,“那可是戰場,多危險啊,而且對手還是軒轅昊,你不擔心弦月姑娘。”


    “如果公子真的不在意,還會讓我們每天告訴他弦月姑娘的事情嗎?”


    蘭裔軒坐在椅子上,雷雲和雷安說的話,一字不落的落在他的耳中。


    他也不是不擔心,但就算是擔心,他和白府少夫人的擔憂也是完全不一樣的,白戰楓的眼和心都在弦月的身上,她看著肯定會覺得不舒服,肯定會覺得擔心,但是他不一樣,他相信弦月,至少在兩人的感情上,他絕對不會去質疑弦月,她對白戰楓沒有男女之間的感情,無論她做什麽,就算什麽都不說,他也能明白她的目的,所以他不會因為那樣莫須有的擔憂寢食難安,他擔心別的事情。


    軒轅昊和弦月在畢羅江必定會有一場惡戰,他喜歡的那個女人足智多謀,鬼點子也多,他相信她能應對,但是呆在蘭國的這個地方,他還是覺得忐忑。


    出征之前,她說過,會處理好他的一切事情,這錦繡江山,是她對他的補償,還有宮少華的事情,有些時候,他在想,如果她戰敗的話,軒轅昊成了這天下之君,而他蘭裔軒一無所有的話,是不是她就會給自己另外的補償,一輩子陪在他的身邊。


    他從不後悔和弦月的遇見,那些為了他可以連命都可以舍棄的女人,他不屑,而他卻為了一個沒將自己放在心上的女人呢,甘願舍棄自己的性命。


    私心裏,他不希望這場戰事結束的的那麽快,如果那麽快結束的,如果那麽快就勝利的話,她就會從自己的身邊離開,高處不勝寒,這山河再美,身邊若無人共享,又有什麽意義呢?他不希望她就此從自己的身邊離開,如果這場戰場永遠就這樣持續的話,那麽她鳳弦月還是他蘭裔軒的女人,他們之間都還有聯係,那種她在哪個地方他都不知道的感覺,隻要想想,他的心頭就覺得不快,他甚至希望她能夠在白府呆的久一點,就算是流言紛飛,他也絲毫不會畏懼。


    夜裏靜悄悄的,蘭裔軒背靠著椅子,微微擰起的眉頭忽然舒展開來,他倏然睜開眼睛,書房的門已經被推開,他看著突然出現的柳心悠,微抿著的嘴角上揚,坐直了身子,“你來了。”


    顯然,對於柳心悠的出現,他並無任何意外。


    “不是你讓我來的嗎?”


    柳心悠的目光從蘭裔軒的身上掃過,除了一貫帶著的冰冷恨意,還有些幸災樂禍的得意。


    柳心悠邊說邊在蘭裔軒對邊的位置坐下,剛坐穩,雷雲雷安就衝了進來,看著突然出現的柳心悠,也沒有太大的意外,前段時間,公子就已經讓人四下去尋找柳心悠的下落,現在她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對他們來說都不是奇怪的事情。


    雖說柳心悠是弦月的師傅,但是兩個人看著她的顏色都不怎麽友善,能讓弦月姑娘那樣動怒的人,肯定不是什麽好人,以前在梨花齋,一定虐待弦月姑娘了。


    “公子。”兩人對著蘭裔軒,齊齊躬身叫道。


    “動作挺快。”


    柳心悠轉過身,翹著腿,那隨意的動作倒是和弦月如出一轍,隻是比起弦月,她少了幾分瀟灑和從容,那冰冷僵硬的臉,看著更讓人沒有好感。


    雷雲雷安兩人是蘭裔軒親手**的,比起那些武功平平的羽林軍,不知警惕敏捷了多少倍,柳心悠雖是飛簷走壁,但畢竟沒有任何的避諱,這樣的光明正大,人都已經到了雪蘭殿了,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你們先下去。”蘭裔軒對著闖進來的雷雲雷安吩咐道。


    “公子。”


    雷安擔憂的叫了聲,一雙眼睛盯著柳心悠,滿是戒備,上次在磐城的天賦,合白戰楓,軒轅昊和公子三人之力,才將這柳心悠製伏,其身手可見一斑,要是她對公子不利的話,公子豈不是有危險。


    雷雲看了雷安一眼,看了看蘭裔軒,將他拽了出去,順帶將門關上,守在門口。


    公子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如果柳心悠真的想對公子不利,就算有他們在,也未必能攔得住。


    “夜無極也在這裏。”


    提起夜無極三個字,依舊能聽出其中咬牙切齒的意味,還有那眼底的恨意,像是海上席卷著的暴風驟雨,仿佛瞬間就能將人淹沒。


    “嗯。”蘭裔軒淡淡的應了聲,衣袖下輕握成拳的五指一點點舒展開來,上揚的嘴角,是一貫溫潤的笑容,看不出一絲的異樣。


    就是眼前這個人,毀掉了他原本可以擁有的幸福,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這樣仇恨一個人,就算是宮少華,也不曾讓他如此,就算是極力壓製,還是覺得難以克製,難以克製的怒火,仿佛要將他的理智燃燒。


    從楚國回來,對於未來,他抱了那麽大的希望,所以在君品玉告訴自己那件事情的時候,他根本就覺得無法接受,近在咫尺的幸福,卻不是他的,他當時真的有種毀滅天下的衝動,那樣的痛楚,恨不得讓這全天下的人陪同自己一起煎熬,這現在,那罪魁禍首正坐在他的跟前。


    不是沒想過殺了她泄恨,並非殺不了她,但是這樣直接的方法——


    一開始聽到這個消息,他確實有這樣的衝動,但是那段時間,看著弦月的煎熬,他改變了主意,對柳心悠來說,死亡根本就不足為懼,她這些年過的雖然痛苦,但是和宮少華一樣,她的心還沒死。


    “你找我來有什麽事?”


    柳心悠開門見山,看著蘭裔軒的眼光,有些淡淡的欣賞,喜怒不形於色,他確實有帝王之風,可惜啊,就算是能成為這天下之君又如何,那個能讓他舍棄性命的女子,他永遠也得不到。


    “若我說,是為了替前輩達成心願呢?”


    蘭裔軒伸手,五指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韻律感十足,他看著宮少華,那溫潤如玉的眸,依舊帶著讓人信服的力量,柳心悠盯著蘭裔軒,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良久,突然大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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