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霜進了書房的時候,路家主已經正襟地坐在木幾前的高背椅上,路夫人斂神坐在他的旁邊。木幾的另一端也有一個梨花木椅,上麵鋪了個藍絨軟墊。


    “是嚴姑娘吧,”路夫人和藹的笑道,然後指了指對麵的那個椅子,“便落座吧。”她並沒有迎過來,而是坐在原本的位置上,隻是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路家主打量了她一眼,道:“嚴姑娘年紀輕輕便有現在的修為,真是英雄出少年。”嚴霜微微笑了笑,算是不客氣的應了他的話。


    但是,路家主卻接著又說:“我還有些公務需要處理,有什麽事,便直接與夫人說吧。”便離開了。嚴霜有些莫名,雖然她從靜言口中得知,這元汾大世界似乎沒有什麽,妻子與雙修伴侶的差別,他們的妻子即是雙修伴侶,所以路夫人在也是能做主的。


    但是,這裏不就是前院書房嗎,路家主這是要去哪裏處理公務?


    書房有些詭異的沉靜,嚴霜等起來有些不耐,她直接道:“不知能否把路七公子,叫出來,我有點事需要與他商量。”其實嚴霜一開始便是打算與路七公子私了,畢竟靜言雖長得秀美,卻不是什麽不可或缺的人,這世上美人多,想要攀附路家的,更是猶如過江之卿。


    路七公子從小在美人堆裏長大,他對靜言多半是有些興趣,卻說不上什麽稀罕。她並不希望與他的父母直接對上,不如花一點代價,把靜言換回來,想那路七公子也不會拒絕。


    不過計劃向來比變化慢一拍,她原本是來試探一下,能不能見到路七公子,路家門房一開始的態度也十分堅決,像一塊死硬的石頭。那時她在心裏,就放棄了這個計劃。


    路七公子經常在外頭風花雪月,她在外麵準備一下,說不定能堵到他。但是她卻低估了路家夫婦對路七公子的重視程度,獨子就是有些不同,即使是日常瑣事,在路夫人看來,也是天大的事情。


    誰知,過了一會兒,那門房的態度完全變了,從帶著輕蔑敷衍的,看打秋風的親戚的眼神,到神色莫名,帶著一種隱晦的考量。然後他就恭敬地邀請她去書房。


    聽了她的話,路夫人卻遺憾的搖頭:“七公子現不在府中,”她又拍了拍手,“有什麽事,與我說也是一樣。嚴霜姑娘也第一次來路府,先嚐嚐我們府上的極品碧羅春。”


    先上茶,這是給貴客的禮節,嚴霜隻看見,不遠處的屏風後,行過來一個貌美的少女,她身姿婀娜,手上捧一托盤,緩步行了過來。


    那真是極其出色的人物,一舉一動的風韻,就能看出她曾經也是書香人家的女兒,隻可惜在這隻講武力的世界,是不管那些的,她在這裏,也不過是個玩物。嚴霜也了解,前院書房中,貌美的捧茶婢女到底是做什麽的。


    本來,嚴霜是很同情她的,因為她們最初應該是同等的家世,說不定她還比嚴霜的起點略高,嚴霜可是妾生女。隻可惜,修煉資質導致了她們天上地下的區別。


    但是讓嚴霜感到有些奇怪的是,那似乎出身在凡人之中還算良好的婢女,卻穿著一身異常粗糙的衣裳。那應該是粗麻布縫製的吧,針腳還算細密,但也免不了給人破破爛爛的感覺。


    路家的境況如此糟糕嗎,按她的印象,即使是粗使的仆人,主人家為了體麵或者為了“善待奴仆”的名聲,多半會置辦細麻布,至少那東西質地也軟和多了,不會傷到女人的皮膚。


    難道是為了表示等級之分,嚴霜想,但是粗麻布也過分了些,在她的印象這,粗麻布除了那些窮得過不下去的平民,會拿來做兩件衣裳之外,大都會裁作抹布使用。


    不過,書房不都是府中重地嗎,能在這裏伺候的仆人,哪個不是有天大的體麵,那府中不受寵的主人,都不敢拂了他們的意思,他們都是心腹中的心腹,哪裏會過得這麽慘,就是他們的主子為了臉麵也不會肯,不然哪裏會有人願意為他們賣命。(.無彈窗廣告)


    看來,這路府有些不大正常,還是要小心些才好,嚴霜想。


    其實,路夫人也不是不知自己讓那女子穿成這樣,有一種欲蓋彌章的意思,但是她就是忍不住想折騰那個女子。她已經不年輕了,那些靠著脂粉首飾撐起來的美麗,怎麽也比不過鮮嫩的小姑娘,而且,她的修為跌落,久久沒能有所進展,這讓她完全沒有安全感。萬一丈夫愛上了那個年輕女子會如何……她不敢想象。


    其實路家主根本沒有想這麽多,他連姨娘都沒有一個,自認為,已經很對得起夫人了。而且,他承認自己對那女子的確有些念頭,但不是沒動手嗎?而且宮家也不是擺設,他又欠了夫人的因果。能有現在的修為,路家主也是不蠢,他現在前途光明,可不能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毀了。


    男人和女人在這方麵的思維頗為不同,路家主認為的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在路夫人看來就是晴天霹靂。但是說到底,也不過是路夫人在修為上無法恢複,就天天胡思亂想,導致的事吧。


    嚴霜也沒有心思理會這些雜事,修士有修士的尊嚴,路七公子堂而皇之的虜走了她的婢女,就得給個說法,也不知這路府是個什麽意思。她不著痕跡地按住自己的乾坤袋,若有什麽事,立刻就可以抽出法劍禦敵。


    那婢女給路家夫婦分別上了茶,然後向著她走了過來,走著走著,嚴霜卻發現她的身體劇烈顫抖了一下,像是被誰絆倒了一樣,猛地的摔倒在她的身上。


    嚴霜雖然是術修,但是突破時,她的身體還是被靈氣進行了淬煉,雖比不上體修,但是卻比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好多了。不過因為兩人離得太近,雖然嚴霜及時把她推開,仍然感到身上一陣刺痛,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路夫人道。


    “怎麽做事毛毛躁躁的,”路夫人輕飄飄的道,她的目光在那女子身上不斷遊曳,然後滿意的看見鑲有刀片的一處一角,有一縷幾不可見的血紅,“來人,把她帶出去,處理一下。”


    幾個灰炮仆人走了進來,把那攤倒在地的女子拖了出去,沒一人抬頭,看向木幾這邊。


    嚴霜感到身上刺痛難忍,有些奇怪,即使那女子穿的粗布麻衣,也不應該能夠傷到她才對。正想低頭看向傷處,路夫人卻又道。


    “嚴姑娘來嚐嚐碧螺春吧,我們府上都用的雪山融水泡製的,”不知什麽時候,書房又換了一個侍女,她已經給嚴霜上了那一杯茶水,“剛才那婢女笨手笨腳,嚴姑娘你大人大量,可不要責怪她才好。”


    嚴霜看了路夫人一眼,終還是端起了麵前的茶杯,輕輕吹了口氣,把漂浮在麵上的茶沫吹遠了些,又長又寬的袖子,擋住了路夫人的視線,嚴霜手一翻,取出了一枚銀針,在杯中攪了攪,應該是沒有問題的,才小心的喝了一口。


    初入口時,茶水頗有些苦澀,但是很快就化為一種沁人心脾的清香,讓嚴霜深吸了一口氣,的確是好茶。


    仔細品完一杯茶後,嚴霜就發現,路夫人似乎想及早把她打發掉,又沒提關於七公子的事,隻道:“不如嚴姑娘回去等等,等到七公子有空之後,我們再發信給你。”


    總感覺這態度突然有了些微妙的變化,不過嚴霜還是不願意,既然已經見到了路家的當家人,而且,嚴霜根據他們的氣息衡量了一下,不過一個築基一個煉氣期的修為,這修為比她預期的低多了。原本她還以為,要結成夫妻或者雙修伴侶,這修為不說一樣,起碼不會差得太遠。


    不過路家夫婦卻是不同,兩人差了一個大境界,即使有什麽合擊的秘法,嚴霜也並不懼怕。術修的實力來自於三個方麵,修為、法力(丹田內靈氣)、隨身法器。嚴霜現在身上的法器,幾乎都是北玄上人給的,威力什麽都讓人無話可說。


    “不知,我什麽時候,能把靜言帶回去?”嚴霜也不再繞彎子,不過她卻是想得複雜了,這世界的人對待武者,跟對待你凡人沒什麽區別,或是說,根本不放在眼裏。


    現在路夫人的心情似乎頗好,像是放下了什麽沉重的負擔,她口快的道:“不過是個丫鬟,我就為小七陪罪了,你就把她帶走吧。”


    這樣,嚴霜獨自一人從書房中出來,又沒人說要帶她去接靜言,但是當她重新路過門房的時候,卻在門房中,看見了靜言的身影。


    她臉色紅潤,穿著一身鮮亮的綢緞衣裳,看起來倒頗有從前,這張家姑娘時的樣子。可比在嚴霜暫時租來的院子時,穿著一身樸素的細布衣裳,要顯得出眾得多。看來她雖被強行虜去,但是路七公子,卻並未在衣食上虧待她。


    嚴霜略略皺了下眉,而是領著她回去了。


    不起眼的小屋子裏,隻有一個白發蒼蒼,滿臉皺紋的老仆,還有就是不久前,離開書房的路家主。屋子內門窗緊閉,隻用一根長蠟燭照明。


    老仆用兩根枯柴梗似的手指,撚起麵前的木幾上,這塊粗糙的衣料,還對著燭光仔細看著衣料上,那塊顯眼的血漬。


    若嚴霜還在這裏,她便會發現,這塊衣料頗為眼熟,似乎就是那個書房婢女所穿的衣物。


    那老仆顫抖著手,用一把剪刀,剪下了衣裳上那塊沾著血漬的地方。和刀片一起小心地放進了一個,盛滿灰白色不知名液體的木盆裏。


    頓時盆裏升起一股灰色的煙霧,還有一股刺鼻的氣味。路家主皺皺眉,問:“怎麽這麽麻煩?”


    老仆卻道:“家主你有所不知,這衣裳上沾的血漬已經變為了‘死血’,‘死血’可是不能作滴血認主之用。”


    “好了,做好你的事吧。”路家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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